第193章 絕地反擊（上）

何鑒重重一拍驚堂木：「帶人犯杜宏，秦堪！」

一切準備停當，何鑒看了看年已七十許的戴珊，戴珊不言不笑，板著臉輕輕點了點頭。

啪！

三人笑聲一滯：「……」

何鑒冷冷地掃了三人一眼，道：「三位大人，本官奉旨主審此案，公堂之上只認律法，不講人情，爾等與本案無關，旁聽則可，請勿喧嘩，三位還請自重。」

秦堪的傳單和煽動貢生鬧事一案與杜宏案有關聯，兩案並作一案同審。

※※※

證人到京的第二天，刑部正式開堂，主審官是刑部右侍郎何鑒。

有人帶頭，其餘的囚犯思索了片刻，紛紛露出贊同的表情。

「老夫絕無虛言，若有一字不符，願受天打雷劈！」

「剛才本宮車輦經過刑部衙門時，那隻貓從本宮手裡跳出了車外，我看到它飛快竄進了刑部衙門……」

何鑒擦了擦汗，苦笑道：「殿下就算想攪局，拜託用心想個好一點的借口行嗎？」

堂內眾人神情一凝，急忙站起身正衣冠準備迎駕。

一名中年囚犯最先啃完了油雞，意猶未盡地啜了啜手指，臉上露出了滿不在乎的笑容，朝丁順拱了拱手，笑道：「這位官爺出手大方，早死晚死都是死，有銀子拿死也死得痛快，給我渾家和兒子留點改嫁的嫁妝，將來我死了，渾家和兒子找個好人家，日子也過得順心一點，官爺，這筆買賣我幹了，不就是公堂上說幾句證詞，說完后出城下黃泉么？到時候給我一個痛快就行。」

「你為他們請什麼命？」

「絕無此事，恰恰相反，老夫那一日在為他們而向蘇州織造局的督辦太監王朋請命。」

旁聽審案的巡按御史邢昭忽然嘿嘿冷笑：「公堂之上講的是證據，賭咒發誓若有用，還要大牢法場做什麼？杜宏，枉你當了這麼多年的父母官，審了那麼多的案，莫非犯人發個誓你便恕其無罪，當堂釋放？」

二人身陷牢獄，但並未革功名，是以不必在堂內下跪。

一旁的劉吉黨羽張士禎，曹酌安彷彿聽到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同時笑了起來。

十日後，杜宏一案的相關人證物證到達京師，三法司開始著手準備開堂。

朱厚照無辜地眨著眼：「本宮真是來找貓的……」

「杜宏，你可知罪？」

堂外人頭攢動，堂內衙役手執紅黑水火棍兩排分立，左都御史戴珊和大理寺少卿劉岩側坐於何鑒左右。

何鑒滿頭霧水：「恕臣愚鈍，殿下此話跟案子有關係嗎？」

「紹興織工被蘇州織造局盤剝，內務府原定二兩銀子一匹絲綢的工錢，層層剋扣之後，落到織工手裡的往往不足二錢，致使織工度日艱難，家小難養，民怨難平。織工亦是老夫治下百姓，百姓受苦，老夫不得不為他們請命。」

巡按浙江監察御史邢昭，太常寺卿兼翰林學士張士禎，工部給事中曹酌安，以及吏部左侍郎焦芳到堂旁聽。

都察院派出的官員是左都御史戴珊，刑部派出的是右侍郎何鑒，大理寺是少卿劉岩。

朱厚照大聲道：「所以本宮來這裏找貓呀！呵呵，你們繼續審案，不必理會我，我只找我的貓，絕對不插一句嘴。」

近日朝堂忽然平靜下來了。

朱厚照終究是個有情有義的好朋友。

靜立杜宏身旁一言未發的秦堪忽然盯著三人冷冷道：「你們是此案的主審官？」

三人瞪著秦堪的目光頓時噴出憤怒的火焰。

「所……所以？」

三司于刑部大堂會審。

何鑒大喝道：「一派胡言！那日你帶著衙役去王朋的官驛，分明是為了鎮壓鬧事織工而去，本官已取得在場之人的證詞，杜宏，勸你不要在公堂上謊言狡辯，否則本官必讓你明白王法森嚴！」

何鑒猶豫了一下，道：「今日臣主審陛下欽定大案，殿下來此似乎不妥，還請殿下……」

丁順按刀站在牢室中間，昏暗的火把照映下，囚犯們默默地啃著多年未曾嘗過的美食，如同一隻只餓極的野獸，丁順靜靜看著這一幕，滿意地笑了。

「跟案子當然沒關係，但跟本宮有極大的關係……」

秦堪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心中浮起幾分暖意和感動。

「你們這幫混蛋都聽著！將來等待你們的是什麼，想必你們早就知道了，今日你們幫老子一個忙，老子不想騙你們，老實說，幫了忙仍舊還是一個死字，但你們每人可以拿到一百兩銀子的安家費，你們都有妻兒父母，一百兩銀子夠他們享用好幾年了，反正是個死，死之前給你們的妻兒父母留個念想，贖贖你們生前的罪孽，何樂而不為？」

朱厚照趁人行禮時朝秦堪擠擠眼，然後板著臉道：「本宮剛才手裡抱著一隻波絲貓，是從西域色目人那裡買來的名貴品種……」

一間狹小的牢室里，十余名面黃肌瘦，神情木然的囚犯正一人捧著一隻油雞狠狠地啃食著，牢室內只聽得到一片狼吞虎咽的聲音。

「什……什麼關係？」

何鑒咳了兩聲，剛待繼續審案，卻聽得公堂外一道尖細的嗓音大喝道：「太子殿下駕到——」

杜宏和秦堪被衙役從堂側帶出來，二人站在大堂正中。

杜宏蒼烈一笑：「老夫無罪。」

何鑒生得一張國字臉，目光清正無邪，凜然生威。

此案震驚朝堂，京師民間亦議論紛紛，百姓好奇之下，紛紛聚集刑部大堂外圍觀聽審。

「弘治十七年臘月十五，紹興府十三名織工被打殺，可是你指使衙役所為？」

深夜，京師北鎮撫司詔獄。

三人碰了一鼻子灰，滿腔怒火無法發泄，只好狠狠剜了秦堪一眼，悻悻地坐了下來。

堂外圍觀百姓早已跪滿了一地，朱厚照穿著黑色團花錦袍，在劉瑾，張永等人的簇擁下大搖大擺地進了刑部公堂，接受眾官員跪拜。

「既然不是主審官，你娘在你小時候難道沒教過你，不分場合亂插嘴是要被扇耳光的么？」

丁順陰笑幾聲，然後惡狠狠道：「好，既然都答應了，每人一百兩銀子馬上送到你們家裡，大家這就隨我出城吧。醜話說在前面，公堂之上誰給老子漏了口風，死的可不止你一人，而是你們全家。諸位久居詔獄，錦衣衛的手段你們是清楚的。」

那些曾經叫囂著立斬杜宏秦堪的官員們再也沒發出任何聲音，每日的金殿早朝只是安靜地站在朝班中不發一語，平靜中帶著幾分山雨欲來的詭譎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