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朝登天子堂
第278章 善惡有報
李二冷冷一哼，道：「這位公公別說笑了，四十廷杖打完，王守仁還是活口么？」
同樣的夜裡，司禮監里陰雲密布。
王華離去沒過多久，秦府大門前又駛來一輛馬車，幾位婦孺和小孩下了馬車，在秦府門前站成一排，也朝秦府大門跪下，恭敬地磕了三個響頭，沉默地離去。
番子們懵了，他們奉劉瑾之命行刑，死活沒想到有人敢在這個時候橫插一手。被錦衣校尉們打了個措手不及，人人抱著腦袋哭爹喊娘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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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惡恩怨皆有報，冥冥中自有一雙眼睛注視著世間每一樁善惡，等待著合適的時機一一報還。
數丈之外，校尉和番子們戰成一團，根本沒人注意到他，午門外的禁宮武士有人瞧見了，卻趕緊將頭扭過一邊，西廠與錦衣衛打架，實則是劉瑾與秦堪之爭，兩位都是極得聖眷的大人物，神仙打架，凡人最好視若不見，否則難免遭殃。
王守仁臉色愈發慘白，冷汗流滿了全身，他的臀部已皮開肉綻，紅黑相間的水火棍落在臀上，每一棍都帶出一片觸目驚心的血水，王守仁連痛苦的悶哼都已漸漸虛弱無力。
「第七杖！著實打！」
劉瑾穿著蟒袍坐在白燭前，昏暗的燈光里，那份由內閣李東陽楊廷和簽署照準，吏部蓋了大印的公文刺得劉瑾兩眼眯成了一條縫。
有了皇帝的旨意，內閣兩位大
濃濃的陰霾布滿了劉瑾那張蒼老卻猙獰的面孔，公文上的每一個字都彷彿幻化成了一根根尖利的針，扎得劉瑾的心頭滴血。
廷杖帶著破空聲呼嘯而落。
刷刷幾下，那份公文被劉瑾撕成了碎片，在司禮監空曠的屋子裡片片飄落。一陣夜風吹來，屋內的燭光無力地搖曳，最後熄滅。
至於王守仁上奏疏，司禮監劉瑾欲杖斃他的事情，公函上一字未提，彷彿錦衣衛指揮使對此事毫不知情一般。
「第八杖！用心打！」
「秦堪！你安敢如此對雜家！」
陳安臉色鐵青，猶疑半晌最後一咬牙：「定是你們錦衣衛為劫人犯而矯詔！王守仁這人雜家放不得！來人，給雜家把這幫矯詔犯上的畜生拿下！」
李二厲聲喝道：「王守仁涉嫌一樁命案，錦衣衛要拿活口訊問！」
西廠番子和錦衣校尉們頓時打成了一團。
「我奉的是皇上聖諭，你們敢對皇上不敬？」
番子行刑顯然下了重手，才只七杖，王守仁便支撐不住，這樣下去，不到二十杖絕對能要他的命。
忍了多年的屈辱終於有朝一日掌了內廷大權，這是他劉瑾用畢生的委屈和自賤換來的權力，如今竟被秦堪生生再次踐踏……
雖然他們是新招募的番子，可秦堪兩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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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既然死不了，家裡的靈台喪棚可以撤了，不吉利。
陳安怒道：「雜家奉司禮監劉公公之命對犯官王守仁行廷杖，待四十杖打完你再訊問便是，錦衣衛何故對西廠番子動手？」
王華呆愣半晌，隨即哈哈笑了兩聲，也不說話，趕緊朝府里趕去。
「聖……聖諭？拿出來雜家瞧瞧。」
黑暗裡，回蕩著劉瑾極度憤怒的低聲嘶吼。
對於官員的任免升貶，一般由內閣和吏部廷議，皇帝下的旨意其實用處不大，不過先前劉瑾杖斃戴銑之舉激起了外廷的公憤，有心之人立馬從秦堪的這份公函里聞出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一聽到秦帥兩個字，西廠番子人人色變。
陳安也呆住了，片刻之後回過神來，像大街上被人摸了胸的良家婦女似的尖叫起來。
公函上特意強調了三個字，「奉聖諭」。
情勢突變，承天門外等著給兒子收屍的禮部左侍郎王華和一眾大臣驚愕不已，回過神后隨即紛紛向王華道賀。
劉瑾一心要處死的人被秦堪中途截了胡，王守仁被錦衣衛搶走之後下落
一片喧囂的混亂聲里，李二湊近陳安耳邊獰笑著輕聲道：「咱們秦帥說了，你笑起來的樣子很討厭，秦帥討厭的人，便是整個錦衣衛的敵人。」
一炷香的時間，王守仁的命運急轉直上，在秦堪的布置下逃出了生天。
秦堪負著手面無表情地從王守仁身邊經過，李二領著百余名早已躍躍欲試的校尉跟在秦堪十步之後，待聽得小宦官報到「第十杖」時，李二忽然一揮手，百余名錦衣校尉一擁而上，各自用刀鞘狠狠拍向番子們的腦袋。
所有人面無表情聽著小宦官的報數。
陳安一滯，接著惱羞成怒道：「是不是活口關雜家何事？雜家奉的是司禮監劉公公的令，你們錦衣衛敢對劉公公不敬？」
監刑太監陳安的身旁還有一名小宦官大聲報著廷杖數。
這次吏部的辦事效率很快，而且在事先沒有溝通的情況下與秦堪配合得非常默契，立馬准了秦堪的這道公函，劉健和謝遷致仕之後，內閣首輔是李東陽，人老成精的李東陽一見吏部送來的公文，頓時便明白是秦堪在背後搞風搞雨，於是使了個小計支開了焦芳，文華殿里與楊廷和商議了幾句，二人同時在公文上批藍照準。
一見
「你們……你們錦衣衛要造反么？」
西廠番子生了懼意，錦衣校尉們卻士氣如虹，李二一聲招呼，百余名校尉如猛虎下山，朝地上趴著的王守仁衝去，此消彼長之下，番子們如回潮般節節敗退。
又是一記刀柄狠狠砸向陳安的太陽穴，陳安一聲不吭便暈了過去。
混亂里，李二經過呆若木雞的陳安身旁，眼中凶光一閃，幾名校尉身形如鬼魅般悄然圍住了陳安，陳安見眼前幾人神色不善，正待高聲驚問，卻忽然被李二捂住了嘴，身後一名校尉倒轉刀鞘，用綉春刀的刀柄狠狠朝陳安腰后的脊椎骨上一捅，陳安兩眼圓睜，只感到自己脊椎彷彿已碎裂，下半身頓時失去了知覺，身子不由自主地軟癱下來。
李二哈哈一笑，忽然沉下臉暴喝道：「弟兄們，把這幫違旨不遵的閹狗拿下！」
一道命令死了幾千人，秦堪的凶名已深深刻入了東西廠番子的骨子裡，他的名字成了番子們的噩夢。
李二站起身哈哈笑道：「弟兄們，把王守仁抬上，回鎮撫司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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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分搶了人，下午的時候，錦衣衛北鎮撫
混亂中，陳安氣急敗壞，跳腳大罵道：「好你個錦衣衛，劉公公要收的命你們也敢搶，不怕死么？爾等之舉秦堪可知？」
陳安忍著脊椎處的劇痛，倒在地上兩眼失神地喃喃道：「為什麼？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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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廠番子聽到秦堪就在不遠處，立馬扭頭朝宮門望去，遠遠的，只見一位穿著大紅麒麟袍服的年輕人慢慢吞吞朝宮門外走著，不是秦堪是誰？
這幾位婦孺和孩子是已死在陳安杖下的南京戶部給事中戴銑的家眷，陳安被錦衣衛打成了活死人，仇怨已了，大恩未報，家眷們用這種沉默的方式向秦堪表達謝意。
「哈哈，秦帥就在宮門前，這位公公有興緻不妨去問他。」
當天夜裡，城郊秦府的大門前行來一乘官轎，老態龍鍾的禮部左侍郎王華在家僕的攙扶下走出轎子，看著秦府門前那一對幽暗昏黃的大燈籠和緊閉的大門，王華抿了抿唇，沉默無聲地面朝秦府大門跪下，恭敬而虔誠地磕了三個頭，起身離去。
李二皮笑肉不笑道：「聖諭自然是口諭，這點小事你難道要皇上用紙筆寫好蓋上皇帝大印特意給你過目？你有這麼大面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