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千里覓封爵
第344章 封爵之爭（下）
杜嫣的臉色溫柔了許多，拍了拍她的手，柔聲道：「叫兩個丫鬟陪著你在院內四處走走，剛懷了孩子應該適當走動走動，我已叫了京師名醫龍二指給你開了養胎的方子，正叫下人給你熬著呢，外面風大，走幾步便回房去，小心肚裏的孩子……」
追封秦堪為山陰侯的旨意剛下，禮科給事中熊慶猛地一個響頭磕在大殿金磚地板上，眨眼間額頭便滲出了鮮血。
主母杜嫣憤怒地衝到前院，二話不說將陪笑不已的隨堂太監暴揍了一頓，那些和尚道士也被秦府的下人們趕了出去，一應喪事器物被砸了個稀爛，隨後秦府大門緊緊關閉，不見任何外客。
秦堪戰死幾乎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所謂人死如燈滅，劉瑾與秦堪的一切恩怨皆了，看著朱厚照對秦家聖眷不僅未減，反而比秦堪活著時更隆。既然從此與秦家再無利益衝突，劉瑾自然樂得結一回善緣，這才命人送來了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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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看也不看滿朝文武難看的臉色，袍袖一甩，徑自下殿回了內宮。
其實杜嫣這回倒真是錯怪了劉瑾，劉瑾難得做回好事，這次送來喪事器物以及和尚道士，委實也是一片好意。
朱厚照怒極反笑，仰天哈哈幾聲：「劉瑾。」
數十名披甲大漢將軍湧入。
「臣反對！陛下封爵不妥，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熊慶臉色漲得通紅，梗著脖子像只不服輸的鬥雞，怒聲抗辯道：「陛下若不收回成命，臣當廷撞死玉階！君上昏庸，天無白日，臣無力扶挽
劉瑾淡淡揮了揮手：「摘去他們的官紗官服，拿入詔獄雜治。」
李二兩眼一亮，急切道：「夫人，秦帥還活著？可有人親眼所見？」
看著李二匆匆離去的背影，杜嫣堅毅的表情一直不曾消失。
秦府前院里，罵得有些氣喘的杜嫣終於住了嘴，憤怒的神色稍稍消退幾了分。
真是一群作死的人吶！平日里唱反調也就罷了，今日秦堪死了，陛下正是心頭冒火的時候，連雜家如此瞧秦堪不順眼都不敢說半個不字，你們的眼珠子被當成泡兒踩了么？
宣旨的宦官剛離開，緊隨著上門的卻是司禮監派來的一名隨堂太監，他奉劉瑾之命帶來了全副的靈棚靈堂等喪事器物，以及四十九名道錄司遣來做法事的和尚道士。
「這事交給你了，朕不想再聽到任何反對的聲音！」
劉瑾尖著嗓子桀桀怪笑幾聲：「甚好，諸公風骨可嘉，雜家便送你們一程，殿前大漢將軍何在？」
李二很快來了。
李二重重抱拳：「夫人請吩咐。」
杜嫣盯著李二，一字一字道：「李二，我相信相公沒死，你也要相信！」
真龍就是真龍，年紀再幼小，他也是真龍天子，龍能藏於九淵之下沉寂隱忍，也能騰於九天之上興雲布雨。
盯著李二那張哀痛悲傷的臉，杜嫣肅然問道：「李二，你可仍忠於我家相公？」
李二毫不猶豫道：「是，我這就派探子出京。」
「姐姐……」
大明文官似乎專為反對皇帝
微微隆著小腹的金柳淚流不止，看著杜嫣像只小雌虎似的張著手，死死護著秦家上下，心中不由愈發酸楚。
杜嫣冷冷道：「無人見到，但我就是知道相公沒死！他絕對不會死！李二，我是婦道人家，本無資格指派你，今日叫你來，無非看在你與相公多年的情分上，你必須幫秦家做件事。」
殿內，滿朝文武臉色愈發難看，卻敢怒不敢言，楊廷和禁不住再看了一眼李東陽，臉色憤慨中帶了幾分灰敗。
秦堪戰死，秦堪封侯，秦堪有后……
朱厚照走了，劉瑾沒有跟隨而上，反倒兩手交叉大模大樣站在金殿龍椅前，以一種神靈俯視蒼生的目光看著滿殿大臣，臉色充滿了譏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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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急忙點頭應了，親自套上車進城。
文官，終究是一群嘴貨而已，真不懂啊，歷代的陛下怎會如此忌憚他們？
陰陽怪氣的語氣，譏誚諷刺的表情，頓時令大臣們憤怒萬分，當即又有十幾個言官御史站出朝班，凜然不懼地盯著劉瑾，齊聲道：「我等反對！」
杜嫣站在前院大聲怒罵劉瑾，一干下人紛紛附和贊同。
誰
站在院中想了想，杜嫣忽然揚聲道：「管家，派人進城，去內城千戶所請李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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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沒了，爵位再高還有什麼用？當然，有了這個爵位，秦家是不會倒了，府里的管家丫鬟雜役等下人們也終於安了心。
靜謐的空房裡，傳來杜嫣如泣如訴的呢喃：「相公，你曾經說得對，我若不堅強，懦弱給誰看？相公，回來吧，我快撐不住了……」
十幾名大臣被大漢將軍粗魯地架走，只留漸行漸遠的「閹狗，奸賊」的罵聲。
「你是錦衣衛內城副千戶，丁順千戶隨了相公去遼東，內城千戶所由你做主，你多派探子離京出關去遼東，遼河邊的戰場也好，關外蒙古各大小部落的駐地也好，遼河周邊城池鄉郭也好，都給我仔細查探尋訪，尋找相公的下落。」
這道聖旨並沒有給愁雲慘霧的秦府帶來多少喜悅，這幾日秦府處在極度低迷的氣氛中，唯一能給灰色慘白的秦府帶來一絲喜悅的，恐怕只有曾經的二小姐，如今的二夫人金柳懷了秦老爺骨血這件事了。
追封聖旨臨門。
「姐姐，苦了你了……」金柳拉著杜嫣的手泣道。
朱厚照勃然大怒：「混帳！你好放肆！朕意已決，此命不改！」
一身素裝的杜嫣在外堂接待了他。
但今日的朝會不一樣，幾名
這些人和東西的到來，令秦府的氣氛愈發哀慟萬分，不少丫鬟雜役當即便捂著臉哭了起來。
李二愣了一下，站起身朝杜嫣單膝一跪，大聲道：「秦帥於我李二有再造之恩，李二能有今日，全托秦帥栽培，夫人但有吩咐，我李二萬死不辭！」
李二猶豫半晌，嘴唇囁嚅一下，卻沒出聲。
「陛下放心，老奴定為陛下分憂。」
劉瑾看著他們的背影嘿嘿冷笑，目光如同看著一群死人，對他們的罵聲充耳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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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朱厚照追封秦堪為山陰侯的聖旨，委實令人高興不起來。
「老奴在。」
一天之內，一個接一個的消息令大臣們感到無比震驚。
杜嫣滿意地點點頭：「很好，相公沒看錯人，李二，外間都說相公死了，你信嗎？」
起身回到卧房，關上門獨坐窗檯邊，看著窗外日漸枯黃的梧桐，一直不曾流過一滴淚的杜嫣此刻淚如雨下，卻咬著牙死死不發出半點聲音。
他們總會不自覺的將自己高高放在道德和正義的制高點上，一波接一波地向代表昏庸暴政的皇帝發起攻擊，可謂前赴後繼，捨生忘死，自損求名的心態在大明立國一百多年後變得越來越扭曲，文官們也越來越瘋狂，當精神正常的皇帝面對朝堂
「快去，一定要小心孩子，他是相公的骨血，不容有失。」杜嫣俏臉浮上幾分疲累和悲傷，很快又消失，輕輕為金柳拭了淚，強笑道：「相公不會死，他那麼壞，閻王怎敢收他？過不了幾日便有好消息來，相信我！相公回來之前你安心養胎，我來撐著秦家！」
站在龍椅前，看著殿下跪著的熊慶和眾臣，劉瑾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道：「除了禮科給事中熊大人，還有哪位大人覺得不該給秦堪追封山陰侯呀？」
「是！秦帥沒死，他絕不可能死！」
杜嫣嘆道：「看來你是信了，也難怪，皇上連追封的聖旨都下了，誰會相信相公還活著呢？」
西涯先生果然沒說錯，秦堪一死，劉瑾的氣焰果然張狂了，瞧他站在龍椅前威風八面，儼然一副「立皇帝」的模樣，往後的大明朝堂會走向何方？
金殿龍椅上，朱厚照薄薄的嘴唇抿得很緊，顯示出此刻不容置疑的決心。李東陽和楊廷和悄悄互視一眼，二人閉上嘴一言不發，對朱厚照的封侯決定等於默認了，而另一位大學士焦芳則看了看朱厚照身旁恭立著劉瑾，二人目光交會，劉瑾不易察覺地微微搖頭，焦芳心領神會，捋了捋花白的鬍鬚，也沒出聲。
司禮監不敢反對，三位大學士也沒有反對，吏部戶部等六部尚書侍郎都是混跡朝堂大半輩子的老狐狸，自然懂得察言觀色，此刻也紛紛閉嘴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