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輕煙入五侯
第368章 岳父進京
「侯爺，劉瑾碰到大麻煩了……」丁順眯著眼嘿嘿直笑：「修豹房耗銀何止百萬，內庫早就空蕩蕩能跑耗子了，看他這回吊不弔頸……」
「陛下吃到這桂花糕，其中便經過了採買，原料，廚役，庖長等等十余道環節，這桂花糕才能吃進陛下的龍嘴裏，而為了這一道糕點，宮裡內庫便須撥銀數萬兩之巨，侯爺您想想，真需要花這麼多嗎？還不是這些環節里的經手人一級一級的貪下來了……」
「趕緊滾蛋！相公年初就要升你為錦衣衛鎮撫，怎麼說也是四品武官了，一天到晚不務正業，你有那麼閑么？」
雖說他們是閹黨一員，但他們也是文官，文官愛惜羽毛，哪怕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已抱上權閹的大腿，但表面上還是要保持一定的距離，眾目睽睽之下跟閹人來往太密切，終究不大體面，閹黨絕不會承認自己是閹黨的。
「丁順，你敢害我爹，我定刨個坑把你活埋了，信不信？」
※※※
頭一回見識到女婿對岳父狠到如此程度的，丁順只覺背後一陣發涼。
秦府。
而往宮外走著的大臣們，腦子裡已開始給自己的絕妙錦繡罵街文悄悄打著腹稿，尋思著如何才能寫出一片華麗文章，罵得昏君如醍醐灌頂，如夢初醒，從此洗心革面做個聖明君主，而他們則青史留名，永垂不朽……
杜嫣珠淚漣漣撲進
「於是，宮裡掌權的太監們便碰頭開個小會，為了陛下喜歡吃的桂花糕專門成立一個『桂花糕司』，也不請師傅進宮做，而是從外面直接採買，內庫的帳上便說是從江南快馬運來的原味糕點。明明是宮外現做的零嘴兒，一說江南運來的正宗原味，帳上的成本可就高了。」
太監有太監的難處，權傾朝野的劉公公也不例外，人前多大的風光，人後就必須承擔多重的責任，這是無法避免的。
完了，當初扳倒劉大夏后便令人將杜宏請進京，原打算擢升其為兵部侍郎，沒想到這事最後竟沒辦好，生生被劉瑾拿捏在手裡，今日杜宏依言趕到京師，結果秦堪自己暫時沒法給他陞官，依杜宏那暴脾氣和向來不怎麼和睦的翁婿關係……
丁順笑道：「侯爺吃朝廷俸祿，衛里弟兄和各地官府每年都有孝敬，自然不愁錢花，所以對宮裡這些腌臢事不清楚。宮裡呀，其實是最髒的地方，那些下面沒卵子的太監玩不了女人，撈錢就成了他們畢生唯一的喜好。陛下將內庫交給太監打理，侯爺您想想，這內庫能幹凈到哪兒去？比如說，陛下喜歡吃江南的桂花糕。按說最合理最節省的法子，便只需請一個江南的糕點師傅進宮，每天做給陛下吃便是，但
「打是親，罵是愛，打岳父是因為愛岳父，再說，又不是我打的，沒什麼不好，速去速回……」
話音剛落，堂后屏風處忽然傳來一道憤怒的嬌叱。
秦堪乾笑：「開開玩笑嘛，我對岳父向來高山仰止敬佩莫名，怎敢對他如此不敬。」
「山陰侯，理論上來說，岳父大人轄下的紹興府，有一半是小婿的……」
「是，小婿僥倖……」
「您的岳父和岳母大人從紹興趕來了，此時車駕已到門口，管家領著下人們正卸著行李呢。」
劉瑾在金殿上嚎了一嗓子，滿殿大臣頓時不哭了。
堂內無人，杜嫣上前狠狠擰了一下他的胳膊，怒道：「相公越來越胡鬧了，把我爹當什麼了？」
秦堪朝杜宏友好地笑了笑，溫文儒雅的模樣絲毫看不出這位侯爺剛才還打著壞主意想暗算他。
身邊的人都清楚，秦堪悲慘往事里最大的亮點就是「弔頸秀才」的雅號，秦侯爺對「弔頸」兩個字有點敏感……
於是，劉公公嚎啕大哭的時候，金殿上的大臣們便止了哭聲，三三兩兩散去，扔下劉公公一個人站在殿前，獨自感受那份空虛寂寞冷。
欲建豹房必耗銀百萬，劉瑾必須回去跟他的幕僚商量籌銀之事。
金殿很快變得空蕩蕩，內閣大學士焦芳和新任兵部
丁順笑道：「貪得最多的自然是劉瑾和馬永成，陛下這會子還以為內庫豐盈呢，絕想不到它早已被蛀蟲們啃空了，這回修建豹房，看劉瑾這幫傢伙怎麼辦，貪個幾萬十來萬兩，陛下或許不會察覺，一下子將內庫二百多萬兩銀子全弄沒了，陛下自己連修房子都修不成，想不生疑都難。」
秦堪搖頭道：「龍顏大怒或許可能，但陛下絕不會因為劉瑾貪墨而殺他，陛下重情輕利，十年鞍前馬後侍候下來的情分，絕非區區銀子能抹殺的，頂多大罵一頓，或者施幾廷杖，動搖不了劉瑾的根骨。」
秦堪也笑道：「如此說來，劉公公此刻一定很焦慮，建豹房這筆銀子可不是小數，劉公公發跡還不到一年，就算把他曾經貪的銀子全貼補出來，恐怕也遠遠不夠。」
「侯爺，給令岳丈陞官的事兒暫時沒著落，他老人家已來京師，這可如何是好？總不能讓他原路打道回紹興吧？」
「啥侯來著？」
岳母杜王氏笑吟吟地站在杜宏身旁，不時拉過一名丫鬟眉開眼笑地打聽人家多大了，可有婚配等等隱私。
一說起弔頸，秦堪惡狠狠瞪了他一眼，丁順自知失言，小小抽了自己一嘴巴，訕訕的笑。
丁順冷汗潸潸如蒙大赦，連
「晚上回房再跟你算帳！我爹娘已到門口了，咱們趕緊去迎他們。」
二人驚愕回頭，卻見一身暗紅夾襖的秦家主母杜嫣怒氣沖沖從屏風內轉了出來，叉著腰殺氣騰騰瞪著二人。
秦堪咬著牙道：「激我岳母發怒，一巴掌將岳父拍暈，先暈幾天再說，給我留點時間想想法子給他陞官……」
「侯……侯爺，這，不妥吧？」丁順冷汗順頰而下。
「侯爺，咱們要不要煽風點火一番，給劉公公來個雪上加霜？只消將內庫已耗乾的消息上達天聽，陛下必然龍顏大怒，嚴旨徹查之下，劉瑾的性命必然不保……」
「夫……夫人，屬下不敢。」丁順艱難地吞了吞口水，狗東西反應飛快：「都是侯爺的主意，屬下什麼都沒說呀。」
哭得梨花帶雨的劉公公見大臣們一個接一個走了，深覺自己在朝中人緣太差，使勁抽了抽鼻子，悻悻一哼，起身便匆匆出宮去了。
兩個女人就這樣摟成一團哭得稀里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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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黑色儒衫的杜宏大馬金刀站在門口不苟言笑，時而輕捋長須，一派威嚴地看著侯府下人卸行李。
「前幾日劉瑾撥內庫銀四十萬兩給造作局，用以量產佛朗機炮，難道內庫這麼快就空了？」秦堪疑惑道。
「丁順，你從窯子找幾個妖嬈女子過來，讓她們當著
秦堪眼角微微一抽。
朱厚照的這道旨意下得荒唐，從此不住皇宮而住豹房，政務軍機悉數決于豹房，這當然是個極其昏庸的決定，此事斷不可讓這昏君胡作非為，拚死反對正是臣子應有之義。
不過呢，一碼歸一碼，銀子由內庫出了，民夫由宮裡徵集，外廷除了派幾名工部官員指導一下施工，順便三五成群聚集午門前罵罵街以外，根本不必做任何事，況且今日能看到跋扈張狂的劉瑾痛哭流涕的醜態，也頗為賞心悅目，大臣們的悲憤之意頓時沖淡了不少。
「小婿拜見岳父岳母大人，岳父岳母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
杜宏上下打量他一番，不慍不火道：「當侯爺了？」
秦堪和杜嫣相攜出府門，忙碌的下人們立馬停下手中活計，紛紛躬身行禮。秦堪揮了揮手，急步上前恭敬朝杜宏和杜王氏行禮。
「誰？」
秦堪若有所思：「原來如此，我聽說今年四川雲南兩地礦稅押解進內庫，還沒過兩個月呢，內庫便將它花乾淨了，原來是這幫太監暗裡找了名目貪去了……」
正說著話，府里下人匆匆進堂稟道：「侯爺，有貴客。」
丁順驚愕道：「侯爺，這是何意？」
見秦堪臉色巨變，身為他的心腹的丁順自然對侯爺此刻的擔憂清清楚楚，頓時也急了。
秦堪看著丁順落荒而逃，又羡又嫉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