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輕煙入五侯
第390章 太廟請罪（中）
「你這是專門克雞的命格啊，難怪朕的世襲三代威武大將軍……唉！」
大臣們的命不如朱厚照三人好，到這會兒只灌了一碗清水，業已餓得有點眼花了。
一盞茶時分后，御膳房的數名小宦官抬著幾隻大桶走進殿里。桶里裝的是清水，真正的清水，皇宮后側玉泉山上采來的，不帶一絲油葷。
秦堪和劉瑾也沒餓著，另外兩名發水的小宦官如法炮製，將精美的吃食巧妙地放到了秦堪和劉瑾的手上……
「晚膳呢？秦堪，你晚膳吃什麼？」
「劉瑾，今兒燒雞太油了，朕不喜。」朱厚照低若蚊訥道。
什麼「君臣共治」，什麼「同甘共苦」，什麼「從善納諫」，全都是屁話！就為這一刻埋伏筆呢。
一大早進宮給老太后賀壽，接著便是跟昏君做艱苦卓絕的鬥爭，直到現在天黑了還沒進一粒米呢……
「……臣，還是吃燒雞。」
文官們攪黃了老太后的壽典，顯然沒想到他們已觸犯了
能說什麼？說陛下不該太廟請罪？是他們自己異口同聲請求的呀。說陛下不該把大臣們強行捆綁一起齋戒？君臣共治，同甘共苦也是他們整日掛在嘴邊上的呀……
劉瑾一愣，急忙賠罪：「是老奴思慮不周詳，老奴知罪。」
「……是。」
此時此刻跪在太廟東殿里，大臣們也都明白朱厚照的報復之意了。
前排面對著祖宗畫像和牌位，朱厚照身形不動，嘴角卻咧開了大大的笑容，掩不住幸災樂禍的味道，目光露出久違不見的興奮神采。
君臣請罪就在這樣的氣氛里詭異地開始了。
吃完將蒲團前的清水一飲而盡，朱厚照情不自禁張嘴打了個飽嗝兒……
第一天就這樣風
秦堪反應最快，急忙側過身面朝朱厚照跪著，沉痛道：「陛下您都餓得打嗝兒了，陛下，敬天地法祖必須心誠意誠，陛下再餓也要挺住啊！」
靜謐的大殿里，巨大的飽嗝兒聲音悠悠回蕩，不僅身後的大臣們愣住，連朱厚照三人也愣住了。
令大家失望的是，清水也是有配額的，一天只有三碗，不多也不少，拎著大桶發水的小宦官完全無視大臣們的目光，一路走一路發過去。
朱厚照呆愣以後，也迅速地點頭：「朕……挺得住！」
※※※
秦堪出的缺德主意不止是陰損，簡直要命了。
大臣們老臉苦成了一團。
話說得漂亮，卻是稀稀拉拉有氣無力。
朱厚照，秦堪和劉瑾三人背對著大
嘴賤的下場啊，把皇帝逼急了，誰能討得好去？老太后的話沒說錯，這天下，可不是還姓朱嗎？
※※※
許多大臣顧不得儀態，也實在餓得不行，當下也不管清不清水的，端起碗便一口喝乾，然後可憐巴巴再盯著小宦官。
「陛下，臣還是覺得燒雞不錯……」
今日進這太廟，真不知還有沒有命出來……
大臣們隔著老遠左看右看，也看不出破綻，於是齊聲道：「陛下仁德孝誠，廣澤四海，天下幸甚，社稷幸甚……」
小宦官手裡拿著一疊碗，貓著腰見人便發一隻，見人便發一隻……
「行，劉瑾，明兒午膳給秦堪帶燒雞。」
大臣們無可奈何的捧著空碗，然後看著小宦官跟餵豬似的，用水瓢舀起一瓢清水，依次將眾臣的碗裝滿。
當場便有許多大臣臉色不好看了，不少人怒眉一掀便待開
「是。」
這十日里就算活活餓死幾個，恐怕也怪不到陛下頭上。
終於發到朱厚照等三人的面前，小宦官先放下桶，諂媚地給朱厚照磕了個頭，另一名小宦官取過一隻白底青花雕龍刻鳳的精緻貢品瓷碗，給朱厚照滿滿地添了一碗清水，水瓢滑落桶底，小宦官的雙手垂下，變魔術般從他的寬袖裡滑出半隻油膩的燒雞，另一隻袖裡則是三塊翠綠新鮮的桂花糕，由於朱厚照的背影擋著，任誰也沒發覺宦官的小動作，燒雞和桂花糕就這樣順順利利地落到了朱厚照的手裡。
「明日早膳呢，咱們仨人就來幾塊酥肉饅頭吧，配點小鹹菜，記得鬆軟一點，嚼起來沒聲兒的，別讓大臣聽見。」
一陣陣的肚子咕嚕咕嚕叫聲傳來，此起彼伏。
夜幕降臨，空蕩蕩的殿內光線漸漸黑沉，立時便有小宦官走進來將一盞盞精緻華麗的宮燈用長竿高高掛在大殿上方的雕龍玉柱
大臣們人人臉上平和肅穆，但秦堪知道，這裏面起碼有一半的人想狠狠扇他們自己一記大耳光。
三人背對大臣跪在最前排，將吃食一絲一絲地掰碎，然後不著痕迹地喂進自己嘴裏，就這樣背著大臣們飽餐了一頓。
壓抑著憤怒和憋屈的太廟東殿氣氛很沉默。
「午膳呢，朕要清淡一點的，骨頭大棒子燉蘿蔔，記得燉爛一點，入口即化，那個好吃。秦堪，你午膳吃什麼？」
第一天沒過完大伙兒便有些受不了了，……這昏君不會真讓咱們活活餓死吧？
想到未來還有九天仍要餓著肚子度過，眾人不由悲從中來，人群里不知何時傳出幾道啜泣的聲音。
滿殿餓著肚子的大臣閉目養神，前排三人卻窸窸窣窣間把明天的菜譜定好了。
日子過得太平淡，正德皇帝終於找到事做了。為了達到狠狠整治大臣的目的，他願意跟大臣們耗著，耗十天也無所謂，前提是十天後這些大臣還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