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偽君子》第五卷 輕煙入五侯

第411章 壽宴驚變

第五卷 輕煙入五侯

第411章 壽宴驚變

秦堪獃獃半晌沒出聲,暗自運氣測試了一下自己,發現並無不適之處,不由大鬆了口氣。
秦堪臉色頓時有些陰沉。
秦堪微微一愣:「三衛開荒開到薊縣去了?那裡離天津城可有七十余里呢,再說,這關司禮監何事?」
一眾參加梁勝壽宴的官吏和當地鄉紳紛紛起身恭立,向秦堪長揖為禮。
主人和貴客入座,鑼鼓嗩吶震天響,一串炮竹過後,梁勝一臉笑容開始接受眾賓客的賀壽。
廂房內早已備好一桌精緻豪奢的酒席,偌大的席桌旁,一位穿著淡綠夾襖的姑娘亭亭玉立,正朝秦堪微微福禮,女子抬起頭時嫣然一笑,秦堪不由大吃一驚。
一見秦堪出來,梁勝頓覺面上有光,神態愈發恭敬了,沒到掌燈的時分,兩名梁府的家僕卻提著燈籠在前面帶路,梁勝陪著秦堪小心翼翼地走出了衙門。
賀壽自然要有賀禮,秦堪倒也不小氣,除了形式上的壽桃壽麵外,還給梁勝送了三支百年山參,十匹蘇州絲帛,以及十二顆大小質地完全一模一樣的走盤珠,梁勝得知后惶恐不勝,連道禮重了不敢收,面上卻大添光彩。
大家眾星拱月般將秦堪擁進內院東廂房,秦堪剛跨進門,神情卻忽然一呆。
馬屁也是門學問,這門學問不比政治簡單,拍輕了拍重了,都會收到反效果。
唐子禾一直默不出聲,平靜地慢慢啜著酒,一雙美眸卻不住地在梁勝和秦堪臉上來回掃視,聽到梁勝說三衛即將調離天津,唐子禾兩眼一亮,接著飛快恢復如常。
話音剛落,梁勝忽覺一陣天旋地轉,身子不由控制地往地上一軟,哼都沒哼一聲便暈過去了。
再看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梁勝,秦堪忽然苦笑,喃喃道:「大壽的日子居然被人下了毒,這可真正是壽星公吃砒霜啊……」
官員和武將們看著秦堪的目光頗為敬畏,這位欽差侯爺來天津沒幾天便設下圈套,將白蓮教打了個灰頭土臉,雖然付出的代價是官倉毀於大火,但官員們都是政治人物,深知相比誅除白蓮教這個心腹大患,區區官倉的千石糧食委實不值一提。
秦堪這一聲喊,也引起了席間官員們的注意,眾人一見梁勝的臉色,驚駭之下一齊倒吸了口涼氣。
梁勝只好將話題移開。
眾人不由有些尷尬,又不能給唐子禾擺臉色,雖然都是手握生殺予奪大權的官員,可官員也會生病的,有病就得醫,能不能醫好要看大夫的心情。說到底,唐子禾手握著對他們生殺予奪的大權。
三衛各自的指揮使司居中,兩旁分別是漕運和鹽道衙門,幾座衙門的街對面,恰好是錦衣衛天津指揮使司衙門,這個布局比較有意思,就好象幾位指揮使和漕鹽官員正對面有一條惡犬,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彷彿隨時可能撲上來咬他們一口,令人有種如坐針氈的恐慌感。
拋開那日秦堪軟硬兼施逼他們揭舉白蓮教不說……直到今日,天津城內城外各家宗族鄉紳的兒子還在秦堪手裡呢。這廝做得絕,命錦衣衛將鄉紳們的兒子全部送到京師,美其名曰「帶他們見世面」,實則卻等於給每位鄉紳頭上懸了一把刀,那把刀名叫斷子絕孫刀,很厲害……
「侯爺,下官等皆知侯爺此來天津是為了查緝白蓮逆賊,日前侯爺設計得售,大傷白蓮教元氣,下官等皆對侯爺欽佩萬分……」梁勝說著小心地瞧著秦堪的臉色,繼續道:「說話就要開春了,按以往常例,天津三衛開春之後必須離營開荒,前幾日下官等人收到京師司禮監的條子,劉公公命我等三衛開春后赴薊縣,不知侯爺意下……」
秦堪更過衣后,坐在廂房裡刻意端了會兒架子,覺得差不多到時候了,才邁著方步緩緩走出來。
「民女唐子禾,給欽差秦侯爺見禮了。」
毫不客氣的頂撞,梁勝卻絲毫不以為忤,反而哈哈大笑,連連賠罪不已。
酒過三巡,眾人又對梁勝說了不少吉利話兒,話題漸漸轉移恭維唐子禾上面去,一番如狂轟濫炸般的馬屁下來,唐子禾卻依然一臉淡然,絲毫不為所動。
不誇張的說,如果唐子禾有興趣在天津城裡學螃蟹橫著走的話,天津的黑白兩道一定會主動為她讓道,以她目前的人望,官員和百姓眼裡的她大抵只差被雷劈這最後一個渡劫飛升的程序了……
秦堪客氣地一笑,剛待說幾句寬心話,抬眼一掃,卻愕然發現梁勝臉上籠罩著一層青灰色,看起來好像在臉上塗了一層灰色的粉,分外可怖。
清楚了這些,秦堪不由對唐子禾更高看了一眼。
梁勝笑道:「侯爺有所不知,新皇登基后,司禮監劉公公大行新政,為了增加內庫收入,劉公公在北直隸京津之地圈了不少地充作皇莊,天津所屬薊縣的上千頃荒地恰好也被划入了皇莊之用,由於薊縣地廣人稀,劉公公故而命我天津三衛軍戶開赴薊縣開荒……」
秦堪驚得當即猛然起身,失聲道:「梁大人,你的臉怎麼了?」
鄉紳們看秦堪的目光可就是赤裸裸的驚惶畏懼了。
此女竟是醫治牟斌的天津唐神醫!
所以說,人啊,干一件壞事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只幹壞事,不幹好事,死太監這得多大的耐心和毅力才能堅持一輩子不幹一件好事,全心全意為報復社會而奉獻自己的青春和熱血……
秦堪臉上帶著笑,眼中卻閃過一抹失落。
眾人愈發驚駭,正值混亂之時,忽聽唐子禾沉聲道:「都別動!可能有人在酒菜里下了毒!誰都別離開,否則你們若不明不白中毒死了可別怨自己命短。」
秦堪負手前行,與眾官員談笑風生,沒多久便進了天津衛指揮使司的大門。
眾人施完禮直起身看著秦堪時,大家表情各異。
穿著便袍披著皮裘的官員們悠悠慢行,後面跟著一個兩個挑著擔子的家僕,擔子里裝的自然是賀壽的禮品。
天津城小,官兒卻不少,三衛副千戶以上的武將加起來就有數十人,更別說漕鹽衙門的大小官員,還有天津城內外的望族鄉紳,梁勝辦個壽宴,小小的天津城不多不少竟也湊齊了一兩百號人。
梁勝渾然無覺,聞言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臉,陪笑道:「下官的臉怎麼了?莫非剛才沾了什麼不潔的東西?」
唐子禾一臉肅然,吩咐任何人都不準接觸梁勝,唐子禾俯身蹲地,搭上了梁勝的脈,良久,唐子禾冷冷道:「果然中了毒!」
接受完所有賓客的賀壽,壽宴正式開席,梁勝吩咐子侄代他招呼一干賓客在外面吃著酒席,他和另兩位衛指揮使以及陳熊等少數幾人簇擁著秦堪進了內院。
嘴上說著不敢收,實則卻飛快將禮品搬入了庫房……做人為何這麼虛偽?就不能真誠點嗎?
誰知唐子禾對梁勝的刻意恭維似乎並不領情,美眸朝秦堪滿是媚意地一瞟,轉過臉看著梁勝時卻已換上熟悉的冰冷表情。
天津城雖小,但城市的布局不錯,事實上天津的官衙基本都在一條街上,高度集中。
見秦堪呆住,梁勝急忙笑著解釋道:「侯爺,這位唐子禾姑娘可是天津鼎鼎大名的女神醫,活菩薩,下官這些年妻妾娶了六七個,幾個婆娘肚皮沒一個爭氣的,生來生去都是賠錢貨,多虧唐神醫巧施妙手,開了幾副方子,家裡婆娘果然懷了男胎。老梁家才算有了后,說來唐神醫是我梁家的大恩人。下官冒昧,今日便自作主張將唐姑娘請來了,還請侯爺恕罪。」
如果劉瑾此舉是故意為之,估摸著他的陰招還在後面等著。
天還沒擦黑,梁勝便親自來請秦堪赴宴,進了天津錦衣衛官衙,梁勝連後院都沒敢進,恭敬地靜立在月亮門外,等候秦侯爺更衣,今晚的梁勝收拾得頗為利落,一身暗青色團壽綢衫,外面裹一件紫貂皮裘,連眉毛彷彿都經他妻妾的手重新描繪過,整個人顯得神采飛揚,精氣十足。
聲若嬌鶯初囀,音如微風振簫,嬌脆中帶著一絲嫵媚的沙啞,卻與數日前第一次見她時冷冰冰如千年寒鐵般的神態完全不同。
天津的官衙基本都是隔壁鄰居,指揮使司離秦堪住的官衙不過百步距離,梁勝再拍馬屁也不會誇張到給秦堪安排馬車或官轎。
梁勝陪著秦堪走出衙門,衙門外,陳熊領著另外兩位指揮使恭候,眾人上前互相施禮,一陣寒暄謙讓之後方才舉步往天津衛指揮使司走去。
秦堪微微一笑,還沒說話,另外兩位指揮使和陳熊等官員已紛紛附和,忙不迭地為唐子禾唱起了讚歌,秦堪直到此刻才發覺,原來受過唐子禾恩惠的人不少。下到平民百姓,上到天津城裡的官員武將,平日里小痛大病的,竟都少不了唐子禾的影子。
這時門口下人聽到裏面有動靜,發現自家老爺一臉青灰暈倒,不由大驚,一聲驚呼之後,整個梁府全亂了。
天快黑時,天津衛指揮使司衙門前大紅燈籠高掛,來往賓客如雲,天津城內大小文武官員皆來為天津衛指揮使梁勝賀壽。
梁勝連連點頭笑道:「多謝侯爺體諒,說來下官等人也覺得為難,奈何我等只是區區粗鄙武將,朝廷有令,我等不得不從,侯爺查緝白蓮教亦是扶保社稷萬年久安之舉,我等皆欽佩感懷……」
壽宴自然不能沒有風月,眾人入席吃喝之時,幾名從京師請來的名妓在廂房內遠遠地撫琴吹簫弄笛,喧囂中刻意製造出一絲人為的雅意。由於唐子禾在場,官員們都很老實,維持著表面的斯文,不像平日那般放蕩不羈。
這死太監,到哪兒都不忘給他使絆子,划薊縣為皇莊再派三衛開荒,不論有意無意,劉瑾終究給秦堪帶來了不便。
「梁大人,尊夫人生不出男丁不一定是她們的肚皮不爭氣,爹娘與孩子都是上世修來的緣分,是男是女由天定,我等凡人不可強求,你若因此事而責怪夫人,未免太沒道理。」
雖然沒安排轎子馬車,但保衛工作還是做得很好,從兩個衙門之間的街道上已被錦衣衛封了路,道路兩旁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異常森嚴。
秦堪笑了笑,道:「既然劉公公有差遣,你等只管照辦便是,本侯這裏不急,查緝白蓮逆賊固然重要,國事也不能耽誤。」
眾人皆含笑稱是。
白蓮教還沒查清楚,三衛一萬六千余將士里,被白蓮教滲透蠱惑入教的將士應該不少,秦堪正打算下一步拿三衛開刀,結果劉瑾一紙命令卻把三衛調離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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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帶著儒雅溫文的笑容,一邊往梁府內堂走一邊朝眾人頻頻點頭示意,眾官員簇擁他走進內堂,梁勝和秦堪互相謙讓許久,梁勝這才微微有些拘束地坐在主位,秦堪入賓座。
各人又是一陣謙讓之後各自落座。
如此一來,鄉紳們打擊白蓮教愈發賣力了,短短數日,經各鄉紳揭舉的入教村民多達數百人,他們不得不賣力,兒子像塊香噴噴的肉骨頭,叼在惡狗嘴裡呢。
左右環視一圈,發現席間其他的官員臉色皆正常,唯獨梁勝的臉是青灰色的。
平素酒宴里,鮮有男人和女人同坐一席者,不過今日顯然唐子禾是個例外,一個女人能做到闔城官員武將對她異口同聲稱讚的地步,她的境界自然已算不得女人,不僅不算女人,簡直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