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輕煙入五侯
第461章 又挖深坑
劉瑾臉色鐵青，死死瞪著秦堪，鬆弛的老臉狠狠地抽搐。
秦堪離開司禮監沒多久，便差人送來了一份契約，非常正式的契約，契約上寫得很詳細，關於海運的造船大小，出資巨細，以及購買大明各種品級的茶葉，絲綢，瓷器，販賣到日本朝鮮等國后的定價，成本幾何，利潤幾何，如何分成，何時提現等等，全部列在上面。
「豬下水雜家也不給！」劉瑾怒道：「秦堪，你把雜家當傻子了嗎？說來說去，楊一清才是你今天來的目的吧？」
「閉嘴！」劉瑾掙扎半晌，最後終於長嘆道：「罷了，雜家放了楊一清，希望你說話算話，秦堪，這次你若再坑雜家，雜家索性跟你拼個魚死網破！」
繞來繞去，最後還是繞到了楊一清。
兩年後的紅利，劉瑾有命拿得到算他本事。以海運為由頭，忽悠劉瑾同意繁榮天津，逼迫劉瑾放過楊一清，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秦堪設計的騙局，秦堪送給劉瑾的，只是一個畫在紙上的大餅，這張餅畫得再像，再傳神，畢竟是假的。
秦堪硬起心腸視若不見，一直往前走。
秦堪淡淡道：「劉公公，顏面能當飯吃嗎？銀子才能當飯吃啊，放過一個楊一清，本侯和你將來生意上合作愉快，兩相權衡，孰輕孰重，這麼簡單的事，劉公公不知取捨嗎？」
至於內閣大學士們票擬上來的繁榮天津的廷議，劉瑾更是第一時間照準，發送通政使司，並要求馬上頒布天下。
秦堪一直對他很看重，所以很多秘密也樂意主動告訴他，包括今日找劉瑾的目的，丁順也很清楚。
牢房內，身穿囚衣，狼狽無比的楊一清緩緩站起身，他的身上布滿了血痕，顯然西廠番子對他用過刑，下手不輕。
丁順的傷已大好，這人有個優點，不管到了怎樣的地位，他對自己的定位把握得很好，
同時吏部也飛快任命了天津第一任知府，第一任知府由弘治三年的二甲進士，原南京戶部主事曾岷權擔任。
秦堪嘆道：「楊一清對大明的價值，誰也沒有我清楚，這位重臣值得我出手相救，況且，你覺得本侯是那種甘心送給劉瑾千萬兩白銀的人嗎？」
事情這麼一推理，非常符合邏輯，劉瑾放心地在契約上籤了名字，按了手印，並小心妥善收藏好。
如今劉瑾推行新政，濫殺文官，四處圈佔良田充為皇莊，查帳清軍屯……種種倒行逆施，民間和朝堂即將到了爆發點，劉瑾自己沒察覺到，他的氣數將盡了。
依靠個人的力量改變一個國家的命運，這是何其艱難的堅持。
當然，除了李東陽，誰都沒瞧出這件事跟國運有何關係。
秦堪嘆道：「跟這種人合夥做買賣，結局豈止是不歡而散，最後簡直會拿刀互砍啊……」
走出皇宮，秦堪長長舒了一口氣。
秦堪說得沒錯，海運這種買賣雖然已是公開的秘密，但畢竟還不能上檯面，因為大明禁海的禁令仍然存在，名不正則言不順。所以但凡做這種買賣的，必須有個老窩作為轉圜囤積之地，比如浙商們以寧波為囤積地，而閩商們則以泉州為囤積地，劉公公和秦侯爺合夥做這筆買賣，把天津建設繁榮起來便是順理成章之事了。
一座即將影響大明未來百年國運的小土城，在秦堪素手描繪勾勒下，漸漸露出了生機勃勃的輪廓線條。
錦衣衛詔獄。
劉瑾有種強烈的又被坑了的感覺，還是原來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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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一清就是搭上的豬下水？」
劉瑾高興壞了，老天開眼，姓秦的這次終於沒坑他，這是道德禮儀進步的明顯標誌。
一名掌班接過手令瞧了一眼，立馬大鬆一口氣，忙不迭地命人打開牢門。
牢門打開，一股惡臭熏得秦堪情不自禁往後退了一步。
「雜家本來可以不殺他，但是雜家沒想到他被拿入詔獄后，幾乎滿朝文武皆為他求情，連李東陽都差點跟雜家拍桌子，而且，連秦侯爺你都驚動了，若依了你們。雜家顏面何存？」
一直走到一個由西廠番子把守的牢房外，秦堪終於停步。
宮門外，丁順和一群錦衣衛靜靜列隊等候。
出了司禮監，秦堪又去乾清宮見了朱厚照，陪這小昏君瞧了一會兒鬥犬，然後說了幾句話，秦堪將建設天津的主張向朱厚照提了提，順便解釋了一下建設天津的必要性。
秦堪愣了一下，接著慢吞吞道：「居然有這事？你上輩子欠了我多少錢？打算還我了嗎？」
劉瑾的動作很快，對跟錢財有關的事，劉瑾的效率通常是非常高速的，每當想到不久以後他的進項將達到每年上千萬兩，劉瑾的心跳便徒然加速。
見秦堪出來，丁順急忙屏退左右獨自迎上去，小心瞧了瞧秦堪的臉色，丁順訥訥道：「侯爺，……真跟劉瑾那老閹貨合夥做買賣？海運可是巨利呀，動輒上千萬兩銀子，您甘心就這樣分劉瑾一份？」
丁順疑惑道：「可是兩年後這筆紅利畢竟還是要分給劉瑾呀。」
兩年以後，死人是分不到銀子的，秦侯爺如果良心沒完全被狗吃掉的話，頂多每逢清明重陽給地下的劉公公燒點紙錢，寄託哀思……
他感覺大明的命運被自己的雙手向前推
關進詔獄必然有冤案，可惜秦堪是人不是神，他管不盡天下所有的不平事。
楊一清也嘆了口氣：「命苦……，沒想到竟是侯爺出手相救，楊某多謝侯爺義伸援手，想必從劉瑾那閹賊手裡救下楊某，侯爺花了不小的代價，楊某感激不盡。」
內閣和司禮監達成了一致，通政司頒發政令，改天津為府，隸屬北直隸順天府，下轄四縣，戶部撥銀四十萬兩，內庫撥銀三十萬兩，工部調工匠二萬，用以修建天津城牆，擴充天津城區，天津渤海深港濱岸建官倉四十座，深港碼頭加建四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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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還是為了楊一清，」劉瑾瞪著秦堪冷笑：「雜家說過，楊一清不識抬舉，他必須死！誰來求情都沒用！」
隨著第一任知府的任命下達，京師以周記商號的周員外為首的十幾位大商號東家紛紛派出了人手奔赴天津，搶佔天津城內旺鋪地段。
「楊大人你只是劉瑾搭送的二兩豬下水……」
秦堪嘆道：「劉公公，別鬧，再鬧不帶你玩了……區區一個楊一清而已，本侯也打聽過，只不過沒給你面子拒絕了你的招攬，既沒殺你父母也沒給你戴綠帽，劉公公在朝堂里立威已經立過很多次了，有必要非將他置於死地么？你們的仇恨有這麼大？」
丁順恍然道：「為了救楊一清大人，侯爺不得不跟劉瑾合作，甚至不惜送出上千萬兩銀子的好處，侯爺，為了一個楊一清……值得嗎？當初在遼東，楊一清確實對侯爺有馳援之恩，不過咱們當時就算不用楊一清調來的宣府兵馬也能陣斬李杲，這份恩情其實摻了水分……」
劉瑾冷笑不語。
秦堪展顏笑道：「楊大人寬懷，代價其實並不大，我只是從劉瑾肉攤上稱了一斤豬肉而已……」
「秦堪！你這孽畜，不是坑雜家就是逼
一群侍衛簇擁著秦堪往詔獄深處走去，沿路經過一個個大小牢房，鐵柵欄外伸出無數雙手，紛紛凄苦無限地喊著冤，求青天老爺做主。
劉瑾冷冷道：「雜家若不放楊一清，你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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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拱手笑道：「劉公公深明大義。」
秦堪嘴角一勾，轉身面對劉瑾時臉上仍是一臉冰冷：「劉公公還有何吩咐？」
秦堪點點頭，笑道：「不錯，這筆紅利要兩年後才能拿到。」
說完秦堪拱拱手，果真起身便走，臨了回過頭看著劉瑾嘆道：「為了斗這口氣，連一年上千萬兩的收益都能放棄，劉公公，你比文官更有風骨，本侯只能說聲佩服，告辭。」
還好，今日的凶神非常和藹，沒有劫獄的打算……
秦堪笑道：「當然甘心送他了，我今日去司禮監就是為了送禮的。」
丁順想了想，道：「大明真正的大海船都在浙商閩商手裡，他們肯定不會賣，所以只能造船，造海船最好從遼東的老林子里運巨木，然後請工匠，工匠是最難請的。永樂年三寶太監七下西洋后，朝廷廢止了出海，海船工藝也因此失傳，請到工匠再打造，估摸最少也得兩年後才能下水，侯爺和劉瑾的紅利最快也要兩年後才能拿到……」
「對。」
秦堪哈哈笑了兩聲，對丁順的問題再也不答一個字。
劉瑾這回學了乖，特意將手下幕僚張彩，張文冕叫來，三人拿著這份契約左看右看，研究了整整一宿，絲毫沒看出裏面有任何漏洞或陷阱。
丁順一愣，接著第二次恍然：「此事必有玄機，對不對？侯爺是打算等海運開始后翻臉不認帳？這個法子好……」
身穿蟒袍的秦堪走進獄內的通道，不由自主地捂了捂鼻子，眉頭皺了皺。
剛邁出兩步，忽聽身後劉瑾大聲道：「慢著！」
秦堪也冷笑：「劉公公，
話音剛落，丁順的屁股便被秦堪狠狠踹了一腳。
契約到手，劉瑾便非常爽快地簽署了釋放楊一清的手令，手令蓋上了司禮監的大印。
秦侯爺的凶名可不是浪得虛名，實實在在是殺番子殺出來的，不論東廠番子還是西廠番子，在這位凶神眼裡都是死番子……
這個騙局的關鍵地方在於，世上只有秦堪一個人知道，劉瑾活不到兩年後。
丁順上前一步，一張手令朝西廠番子一遞，口中喝道：「司禮監劉公公手令，馬上放了楊一清！」
秦堪苦笑搖搖頭，不能怪丁順太現實，廠衛和文官的關係本就敵對，丁順對文官有偏見也是正常，因為文官見到廠衛的人通常也沒什麼好臉色。
漆黑骯髒的臭氣充斥著詔獄的每一個角落，詔獄深處的某地不時還傳來犯人受刑時撕心裂肺般的慘叫。
秦堪針鋒相對：「我當然不能如何，頂多隻請劉公公當我今日沒來過，這筆買賣我找國公國侯們聊聊去。」
楊一清愕然：「啊？」
朱厚照果然大力支持，雖不明，但覺厲，甚少參与國事的他也很給面子，請了內閣三位大學士和司禮監劉瑾來乾清宮，幾位大明重臣就在數言片語里決定了一件關乎大明國運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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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傳說中的凶神秦侯爺走近，西廠番子嚇得面無人色，紛紛倒退一步，膽小的索性膝蓋一軟，朝秦堪跪了下來。
當然，內心裡劉瑾愈發肯定秦堪送他這筆好處是因為確實繞不開司禮監，也是為了救楊一清而心甘情願付出的代價。
「混帳東西，什麼不認帳，本侯有那麼沒格調嗎？」秦堪笑罵了一句，道：「丁順，你覺得我跟劉瑾提出的海運，何時能真正拿到第一筆紅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