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偽君子》第六卷 大雪滿弓刀

第664章 無可調和

第六卷 大雪滿弓刀

第664章 無可調和

唐子禾輕哼:「自作多情,誰說我是為了你來的?你當你的國公,我呢,當然是江南才子唐伯虎的親妹妹,我在京師做什麼與你何干?」
第二天朝會發生了一幕前所未有的奇特景象,無數大臣一邊呻吟一邊互相攙扶著,顫顫巍巍走進宮門,活像一群末日的喪屍,進了金殿二話不說撲通便跪,接著仰天捶胸嚎啕大哭,最後一齊咬牙切齒強烈要求朱厚照嚴懲虐臣元兇,否則便長跪不起或者一頭撞死在金殿上云云……
一陣毒煙將上百名大臣熏了回去,毒煙裏面不但有胡椒粉,還有砒霜,味道可謂極好,十幾位老臣回去后嗑了葯似的栽倒在床起不來。
唐子禾吃了一驚:「這……這就是你想出來的法子?」
一場原本鼓足了勁要將秦堪置於死地的朝會,被朱厚照這一出神來之筆給化解了。
朱厚照滿嘴塞滿了東西,聞言恨恨瞪了他一眼,張著嘴沒法說話,抬手重重指了指他,濃郁的威脅意味。
看著案上一碟碟狼藉的零嘴兒,秦堪正色道:「臣看出來了,陛下果然很憂慮,《詩經》有雲:『未見君子,憂心忡忡』,陛下之憂乃未見君子之憂,現在臣來了,陛下可以不必憂慮了。」
「人都喜歡捏軟柿子,狗才喜歡啃硬骨頭,說真的,我情願面對一百個像你這樣的敵人,也不願面對一群老謀深算打不得殺不得的老狐狸,太累了。」
一群身殘志堅的大臣擺出的架勢又將朱厚照嚇到了,問清原由后,朱厚照心中大感快慰,秦堪總能幹出一些他不敢幹的事,相比之下人家活得才像是有滋有味的人生,而他頂多像一個憋在肚子里的屁,什麼時候想放還得看別人的臉色。
翻著白眼將嘴裏的東西吞下去,朱厚照又灌了一大口茶,滿臉愴然地嘆了口氣:「秦堪吶,朕很憂慮,你看出來了嗎?」
秦堪失望地嘆了口氣,道:「肯定不是來給我送年禮的,這年頭識禮數的人越來越少,眼看要過年了,找上門來的全是罵我的,沒一個提點東西表示表示……」
「你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使壞的時候右邊嘴角還是微微往上揚……」唐子禾笑著流淚。
甜果脯,桂花糕,甚至還有幾個剛出鍋的茶葉蛋,朱厚照一樣一樣往嘴裏胡塞,秦堪陰沉著臉走進豹房主殿時,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幅畫面。
這下大臣們慌了,海運利益之爭也好,君臣暗裡較勁也好,黨同伐異也好,終歸有一個最基本的原則,那就是別讓皇帝出事,皇帝出了事可不會跟大臣們講道理,誰把皇帝氣死了自己回家收拾收拾,闔家九族一齊位列仙班。
秦堪嘆道:「我打算把他們家的祖墳刨開,拿把刀架在他們列祖列宗的骨頭架子上向他們喊話,若不懸崖勒馬我就把他們的祖宗剁成鈣粉喂狗……你覺得這法子怎樣?」
值日太監見朱厚照這般模樣,嚇得魂魄出竅,無比陽剛的一聲暴喝竟壓住了滿殿委屈的哭聲。
為了秦堪的面子,她終究不願說出罵人的字眼,指了指門外的喧囂,唐子禾笑道:「你已落到這般境地了,若不大開殺戒,如何化解危局?」
驚愕半晌之後,秦堪無奈嘆氣:「陛下,你又裝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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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曾經攪動天下風雲的人終於再遇,當初霸州戰場上指揮千軍萬馬,萬千將士為了二人的意志而捨命相搏,令大明北地三省風雲變色,如今京師再遇,仿若經歷了整整一場人生,隔世的喜悅和哀愁在心間縈繞盤旋。
秦堪靦腆一笑,道:「陛下這話太過偏頗,說得臣好像不是君子似的……」
螓首低垂,掩飾著自己的激動和喜悅,唐子禾語氣平淡如水:「這一年……你過得好么?夫人可有身孕?」
北鎮撫司大門外愈發喧囂,唐子禾朝門外挑了挑眉,好笑地道:「國公爺四面楚歌之下,居然能想出這個損法子退敵,小女子是不是該誇您一句越活越回去了?」
唐子禾笑罵道:「你就是只喜歡啃硬骨頭的,的……那個。」
唐子禾沉默一陣,忽然笑道:「你知道我來京師做什麼?」
快慰過後,朱厚照犯愁了。
※※※
幸好朱厚照已不是三年前那個剛登基什麼都不懂的小皇帝了,這些年除了吃喝玩樂,總算還是學會了一些對大臣的鬥爭經驗,此刻大臣們群情激憤不可招惹,又不能不給他們一個交代,於是朱厚照趁著滿殿嚎啕之時,悄悄從袖中摸出兩顆早已備好的杏仁扔進嘴裏,嚼碎之後滿嘴忽然冒出泡沫兒,坐在龍椅上忽然抽起了風,一邊劇烈打擺子一邊使勁翻著白眼兒,金殿之內皇帝抽風大臣嚎啕,沒一個正形,如同進了瘋人院。
秦堪定定注視著空蕩的圍牆,不知過了多久,牆外傳來一道滿含希冀的聲音。
秦堪無奈道:「門外那些人皆是國之重器,打不得殺不得,除了把他們趕走,我能怎麼辦?」
秦堪笑道:「我不急,其實生男生女真的無所謂,不生也沒關係,當初我與嫣兒成婚,不是衝著她的肚子去的……你開的方子不錯,除了半夜倒掛房梁令我有點困擾之外,一切都很平和。」
經年未見,二人的相聚卻如一碗清水般平淡,平靜地聊著家常瑣事,一如多年知心故交。
唐子禾笑了,接著咬住下唇,百媚頓生:「國公夫人的身子太金貴,小女子不敢下猛葯,只開了一個平和溫潤的方子,子嗣之事半靠藥石半憑天緣,急不得的。」
唐子禾咬了咬下唇,帶著幾許酸味道:「當初霸州之時,動輒下令萬人攻城,手起刀落毫不手軟,今日卻對幾個酸腐朝臣下不了手,秦公爺只對我鐵石心腸么?」
朱厚照剛待點頭,咂摸咂摸嘴又覺得不對味,尋思片刻后指著秦堪沒好氣道:「又拐著彎兒的誇自己,你還君子呢,昨日把那些朝臣禍害得十幾個躺床上動不得,今日百來人上朝一個個東倒西歪快斷氣似的,你一個人差點把朕滿朝文官幹掉了,好意思自稱君子?」
秦堪放的毒煙終於還是捅翻了馬蜂窩,大臣不是臘肉,熏過以後會出事的。
「好,我養你。」
秦堪笑了,朝空蕩的牆壁喊道:「如果你吃得不多,我可以考慮一下……」
秦堪不自禁摸了摸右邊的嘴角,苦笑道:「藏得這麼深的秘密居然被你發現了,我真該殺你滅口才是……」
唐子禾噗嗤一笑,嬌嗔地橫了他一眼,道:「你非要給自己安上一副壞人的嘴臉么?」
「肅靜!陛下被你們氣得抽風了!」
「好吧,說正題,你來京師做什麼?」秦堪的表情忽然變得嚴肅:「如果是為了我來的,勸你趕緊離開,這灘水太渾了,不是你能摻和的。」
淡淡一聲問候,道不盡綿綿相思。
「很消極,對吧?我再想想別的法子……」
像只穿花的蝴蝶,唐子禾翩翩飛下樹枝,蓮步輕移款款走到秦堪面前,她想看清他,也想讓他看清自己。
曾經不死不休的敵人,此刻只是一對純粹的男女,正當芳華的年紀,彼此心慕著一個恰好合適的人,如此而已。
「喂,當初你在天津官衙里說過,家裡還缺一個大夫,你覺得我怎樣?養得起我這個大夫么?」
剛才還氣焰喧天的大臣們現在惶恐得不停磕頭賠罪,戰戰兢兢目送著氣急敗壞的太監將朱厚照抬上御輦揚長而去,太醫院的十幾名太醫臉色難看地緊隨其後。
一群哭天搶地的太監抬著朱厚照回到豹房,朱厚照忽然從御輦上彈了起來,動作非常敏捷地跳下地,很不講究地抬手用龍袍袖子狠狠擦了一把嘴角的白沫兒,嚷嚷道:「快快,給朕拿水漱口!苦死朕了!」
殿中一靜,淚眼朦朧的大臣抬起頭,驚愕地發現朱厚照坐在龍椅上手腳並用,被神雷劈過似的渾身直抽,眼歪嘴斜,嘴裏的白色泡沫一陣一陣往嘴外翻湧,如同被人灌了砒霜一般。
「不多不多,偶爾可以不吃的。」
這幾日的朝堂原本便是風起雲湧,所有的矛頭都對準秦堪而去,秦堪又鬧了這麼一出,文官和秦堪之間的矛盾恐怕已無法調和,這次真的不死不休了。
說完唐子禾深深看了秦堪一眼,輕悄一笑,嬌小的身子像一隻靈燕,翻過伸進牆內的枝椏,消失在牆外。
「聚少離多,想有子嗣怕是還得等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