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我一嘆，口氣軟了下來，對他說：「夏國王，我懇求你送回家，你這麼睿智的人怎會不明白，強求得來的總歸是傷害。」我懇切地看向他。
我自思量，繼續聽李繼遷道：「那晚，我照例扮作張浦的貼身隨從去了風月樓。酒至酣處，張浦提出要見一見你，燕王答應得十分乾脆，我猜測，他也想藉此機會試探你和我們是什麼關係。當時，你一時心急想向我表明身份，一句『縱使棄這江山』曝露了你和我的關係。雖然燕王當時沒猜到我本人就站在那，但以他的聰明才智想到這個層面並不難，所以我連夜離開了宋國，只留張浦與他虛應。果然，在我離開沒多久，張浦等人便被他扣押在了宋國為質。」
我疑惑不解地望著他，他笑道：「很簡單，如果你只是他的一個尋常小妾，動用那麼多人看守一個風月樓，也太興師動眾了些。何況還有主樓外埋伏的數名武林高手，要不是準備充分，那晚想把你救出來可著實不容易。」
他真的有那麼喜歡我嗎？想到此處，我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李繼遷點了點頭。
他點了點頭，反問：「你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離開京城的嗎？」
「我的確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
他笑著點了點頭。
莫非當中還有其他隱情？照李繼遷所言，難道公子真的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問：「你的意思是，他要守住的人是我？」
時值火勢正大，我聽見依素雅在屋中求救，我扯住黑衣人道：「救她！」
「我並非他的小妾，他宿在我屋中時也從未有過越軌之舉。」
他邊笑邊道：「燕王那種男人放縱起來連我也要甘拜下風，他不動你，只有兩個原因，要麼是太討厭你，要麼就是太喜歡你，喜歡到……不忍傷害你。」
見我一臉不屑，他忽然笑了，道：「燕王離開京城前暗中將郡王府里的守備軍三成調到了風月樓，我可不覺得那些供人玩樂的女子需要那麼多武功高強的侍衛看守
他不以為意，笑道：「也只有我這樣的小人願意捨命去搶別人的小妾。」
李繼遷，夏國王李繼遷。
「他原是有求於我，不過發現有你在他手裡，他便不需要與虎謀皮了。」
「你其實明白，只是不肯相信。沒想到在風流如斯的燕王身邊呆了那麼久，你也依舊不懂男人的心。」他似笑非笑地取笑著我。
下了主樓，又有兩名黑衣人仗劍出現在我們身後。
「做我的王妃。」
李繼遷眸中閃爍著琉璃般的光彩，依舊笑而不語。
「是什麼？」
「你若無利可圖，也絕不會鋌而走險出現在宋國。」我道。
李繼遷滿意地看著我驚怔的模樣，笑道：「我就說你根本不懂男人的心。」
「德昭知道你真實身份嗎？」李繼遷問。
黑衣人轉頭用遼語對我道：「姑娘，請跟我走。」
黑衣人見我堅持，只得吹了聲口哨，身後立刻出現了兩名黑衣人，黑衣人用我聽不懂的語言吩咐了一句，那兩名黑衣人便衝進了依素雅的屋中。
「但兩者起了衝突的時候，捨棄的一定是愛情。」我為他補了後半句。
那晚我睡得淺，黑衣人剛從窗口進屋我便醒了，我手持匕首指向黑衣人，黑衣人卻恭恭敬敬後退了一步，先向我抱拳施了一禮，方才用遼語道：「姑娘，我是奉命來救姑娘出去的，請姑娘跟我走。」
李繼遷笑道：「當日我一曲化蝶求佳人垂愛當眾被拒，多少也瘋傳了些時日，此事雖然發生在遼國，但宋國一向喜風月之事的燕王德昭想必也聽聞了此事。你當日屋外竹下一曲《化蝶》彈得如訴如泣，又一曲《鳳求凰》著實無法不讓人浮想聯翩。我能會意，他又為何聽不出？此其一。」
放眼望
從李繼遷此言可斷，他根本不認識絮兒，也就是說，他所聽化蝶並非出自絮兒之手。原來，公子從很早以前便已懷疑我的身份，故用了假的故事試探我。公子心思太深，真真假假，實在難以判斷。
我道：「因為那是我的家鄉，只有在那裡，我才是我。」還有另外一個我不能對他說的原因，因為那裡有一個人會思念我，即便他不知道我如今深陷囹圄，他也一定在思念我，就像我一樣，思念著他，他才是我要回去的真正理由。
「你！……」
他道：「現在宋、遼開戰，邊境兵荒馬亂的，過陣子再送你回去也不遲。」這顯然是搪塞之語。
那麼久？外間竟然一絲口風也未曾傳入風月樓。看來他離開前早就有所準備。
李繼遷在城外二十里等了我一夜，待知道馬車到時，撩開車簾看了我一眼，見果然是我，眼中閃過喜悅的光芒，隨即命人帶著我連夜向西北方向行去。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送我回遼？」
「以我燕王德昭小妾的身份，我配嗎？」
他是在威脅我嗎？以耶律斜軫的性命，以遼國的命運。我不怒反笑道：「原本還因你捨命相救有些感動，而今也因你這一席話，只覺你不過小人爾。」
沒有被人所救的喜悅，也沒有多餘的言語，原來他並沒有離開宋國，也或許已經離開，只不過暗中又潛返了回來。
這樣的時候他還有心調笑，我唯有沉默以對。
「在党項沒
「其中有你的細作？」我問。
我質問道：「夏國王你究竟意欲何為？！」
「你們究竟想要幹什麼？」
他笑道：「你大概還不知道，至今為止，耶律斜軫還不知道你失蹤的事，你失蹤的事上京沒有幾個人知道，你姐姐和你父親瞞得相當好，只可惜瞞得再好也總有透風的牆。」
黑衣人雖與我說的遼語，但他們不是遼人，可我如今已無退路，只得點了點頭。
他明知我身份特殊，卻仍執意帶我去党項，頗有擄劫之意。今日他若不傳信給遼國，那麼便是打定主意私下擄劫了我去党項。他如此做法等同於我身份存在的價值他已不想顧及，也就是說，他此番救我只不過因為我是我，而不是因為我姓蕭。
李繼遷似笑非笑道：「或許他已經知道了。」
「我自然想過，用你可以換來更大的利益，甚至耶律斜軫手下訓練多年的騎兵，他可能都願意拿來換你，而且你身為燕王小妾的秘密，也會成為我控制你的把柄，讓你為我所用。以你的身份，很多事做起來比我妹妹還要來的容易。更別提回到遼國，你很快就能成為遼國南院大王耶律斜軫的王妃。身份可真是非同一般啊。」
他似看出我心中所想，笑道：「為了個女人身犯險境，今生只此一次，不過因為是你，對象又是宋國那個風流的燕王德昭，我倒覺得此行甚是風月旖旎。」
隨後，黑衣人帶著我一路衝殺出去。我以為只來了五個黑衣人，沒想到路上接應者先後加起來竟有五十餘人，中途換馬、換衣裝，出城手令等等顯然早有準備，可見這次救我是經過精心安排策劃的。
他笑道：「別人可以把你養在籠中，我自然也可以，德昭給不了你名分，我能給你，紫悠。」
「此話怎講？」
「你這麼聰明，會不明白嗎？」
他眼中閃過複雜之色，
他叫我紫悠，可見，他已不承認我是蕭花兒。
遼人？我沒有細想，急忙披衣起身，便聽樓下有人喊：「著大火了，快救火！」
「你也知道，現在遼國和宋國的形勢，若在這個時候耶律斜軫得知你已經失蹤一年有餘，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不知道會怎麼樣？」他雲淡風輕地說著讓我氣怒的話。
他嘆息了一聲，道：「我們心中是裝滿了權力和慾望，但依舊渴望著愛情，在互不衝突的情況下，兩者都不會輕易捨棄。」
他眼中的笑意終於變成了寒意，反問道：「你對燕王也說過同樣的話嗎？」
這日夜裡，風月樓主樓突然起了大火。
「不是我們想要幹什麼，是德昭想要幹什麼，他的胃口可不小啊。」李繼遷眸中閃過異彩，似乎對燕王倒有幾分欣賞之意。
他見我真的發怒了，轉移了話題，道：「我聽說，燕王可是十分寵愛你。」
我搖了搖頭，他道：「已離開十日有餘了。」
黑衣人拿起棉被，將我裹住，與我跑下樓去。
李繼遷道：「或許是我的出現給了他答案，他才猜出你的身份。」
「如果父親和姐姐將我失蹤的消息瞞得如此好，他怎麼會知道是我？」
直覺上不想再與他繼續方才的話題，我問：「你打算怎麼安置我？」
他大笑：「你說得對，所以，我只有想方設法把你從他身邊偷走。這樣，他也只能選擇與我合作了。」
他笑而不語。
見到黑衣人口中的主人時，我並沒有多大驚訝。
我道：「你之所以這麼了解他，只因你們根本就是同類人。你如今救我也是因為這麼做對你有利，我不知道他與你之間有什麼交易，但我敢肯定那個交易一定十分讓你動心，所以你不惜損失那麼多死士也要救我出來。大概，當時就算我不走，你派來的人也會將我打暈抗出來吧？」
我自車中辯明方向，便知他欲帶我回党項，所以打從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便沒有任
途中尋得機會問他：「為什麼不直接送我回遼國？」
我介面道：「你的心腹張浦也有了活路。」
我道：「你若將我送歸遼國，也是十分有好處的，難道你沒想過？」
「很簡單。」
「你笑什麼！」我終於被他激怒了。
「其二，他與我的心腹張浦再見面時，帶了一個名叫絮兒的女子扮成你的模樣來彈琴，可見他當時已對你與我們的關係起了疑心。原本我命張浦適當加以試探，可我一聽琴音，便知那人不是竹林彈琴之人，所以我便命張浦有意羞辱于絮兒。這才引得燕王出面圓場，說你臨時身體不適才讓絮兒替你來彈。張浦心知我意，佯裝極為失望，燕王這才第二日設宴在風月樓宴請張浦。但事後我想了想，燕王肯定已經起了疑心，若確定彈琴的人真是你，我須做好萬全準備。」
他在想什麼？我瞪著他，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大聲道：「燕王，風流放肆的燕王，養了三十多個絕代佳人的燕王，竟然會日日與你同床共枕還讓你守身如玉。哈哈……」他笑得極為放肆。
「他不是有求於你們嗎？怎麼會……」我原以為張浦等人走了，沒想到竟然是被公子抓了起來。
只不過，唯一讓我意外的是李繼遷對我的執著。就算他要救我，也不必冒著身份可能曝露喪命宋國的風險重回宋境等我，他如此冒險，可見我在他心中的分量。我或許當真小看了他對我的感情，可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時，兩名黑衣人帶著依素雅下了樓，黑衣人吩咐了一句，兩名黑衣人迅速駕著依素雅離去，依素雅回頭看著我，我目送她離去，算是告別了。
我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我神情尷尬。
他問：「你牽挂的母親已故，你所愛的人娶了別人，你閨中密友也已成了一抔黃土。你為什麼還要執意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