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你信易浦城嗎？」我把臉貼在他後頸上。
穆弦望著我：「想起什麼？」
與此同時．毓山頂上的金屬薄膜反向快速收縮．易浦城一收手．金屬膜完全收進他手心．他站了起來．手也恢復如常。
他的神色非常難看．壓低了聲音對我說：「小姐．指揮官在不在？」
可易浦城．顯然是計劃外的、不容忽視的變數。
非常異常的偶然事件……
自從我來科學院坐鎮后．莫林也跟隨著．替我跑前跑后。因為他嘴巴甜．還每天給科學家們做好吃的．跟大家關係都混得很好。
易浦城聳了聳肩說：「你還真是不留餘地。」
半機械族．到底跟時光族有什麼淵源？
「第二．保護毓心．直至宇宙毀滅。」他看向穆弦手中的晶片．露出若有所思的笑意．「就是你手裡那個小玩意兒。」
我怔然．穆弦朝我點頭。我輕聲說：「易浦城．向我們展示毓心的秘密。」
「在哪裡？」穆弦聲音清冷．白皙的臉色彷彿透著寒氣．「居住在哪裡？」
直覺驟然浮上心頭——這個易浦城．真的與我們時光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否則這句話．不會讓我的精神力場．都為之輕輕激蕩。
正是下午時分．他的辦公室里沒人．裡屋會議室的門緊閉著。我隔著門望過去．他正冷著臉．與一幫官員召開視頻會議。看到我．只點了點頭。
穆弦要控制帝國政權．才改變歷史．臨時跟他合作。可上一世易浦城隱瞞的身份．這次卻暴露了．同時暴露的還有毓心。
冥冥中．我忽然覺得．以前自己所知的．也許只是歷史的一隅。
我聽完他的話．沉默片刻．叫來了莫林。
我倆都沒再說話．他背著我．一步步往寢宮方向走。
時光倒流以來．我一直希望．所有的事．按照上一世那樣發生。這樣．我們就能按計劃應對．最終避免災難和死亡。
「華遙．我一直在毓里思念你。」低柔的嗓音．輕輕響起。
易浦城單手一抓．接得穩穩的．單膝跪下．將晶片放在地面．神色
我心念一動．說：「我這幾天去科學院看著吧．毓心跟時光族有關．也許我能幫上忙。」
易浦城看我一眼．忽然低頭．將雙手插入了毓山表面．直沒到虎口位置．整個手掌都埋了進去。我這才注意到．他的手不知何時變成灰色金屬。
「那他們……是已經死了．還是沒找到？」我澀澀的問。
我直接去了穆弦的辦公室。
「這位時光族的小姐．麻煩給我個命令。」他忽然看向我．似笑非笑．「這樣就不算老子私自暴露毓心的秘密。」
在他的沉默肆虐里．我的腦子早迷亂得像漿糊一樣。不知何時．已經回到房間．被他放到床上;不知何時．淚水淌滿臉頰。
藍色精神力籠罩住易浦城全身．今後他身處哪裡．都會被穆弦感知他。不過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轉身進了寢宮。穆弦這才牽著我的手離開。
是．時間之主。
我把晶片舉起來．對著燈看。易浦城嗤笑的聲音傳來：「照什麼照？你要是能把毓心的秘密照出來．老子就真服你。」
莫林一怔。
只能認定為失蹤……
一個從未聽聞過的種族。
阿道普答道：「理論上來說．只能認定他們為失蹤。但生還的可能．應該很小。」
他說他在毓里．一直在思念我。
只是我的心情變得更沉重。
「我擔心……」我哽咽著說。
「黑色漩渦吞噬光年．時間之主．于空間之心中再生。」易浦城睜開眼重複了一遍．目光深邃的望著我——兩次．他用的都是時光族的語言．而不是斯坦語。
「嗯。」我也這麼想。穆弦能感知到毓的能量的事．根本無人知曉。易浦城今晚本來能神不知鬼不覺盜走毓心。而且他取放毓心的獨一無二的方式．讓我相信．半機械族真的是在守護毓心。
「莫林．我有件事交給你辦。」我輕聲說．「這件事．不要告訴穆弦。」
我們真的能改變結局嗎？
「噔」一聲輕響．穆弦冷著臉走了
穆弦沉默片刻．點頭。
我擔心歷史重來．你會在我面前死去。
只停頓了一瞬間．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鴿子蛋大小的薄片．並非純白透明的．而是有許多細細密密的紋路．看起來構造極為精細繁複．但又隱有章法。
「黑色漩渦吞噬光年．時間之主．于空間之心中再生。」易浦城嘴裏念念有詞．我卻聽得心下駭然。
我失笑：「你也挺陰的」
他的腳步頓時停住．將我放了下來。我雙腳還沒落地．已經被他轉身抱住．扣進懷裡。黑黢黢的眼睛緊盯著我．微涼的唇．猛的壓了下來。
「是．時間之主。」易浦城斂了笑．墨黑的雙眼．緊盯晶片。
毓山頂上．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易浦城搖搖頭：「不知道。老子從沒見過其他族人——那兩條族訓丨從老子有意識．就寫在身體的晶元里。」
「從結構上看．它像一塊晶元。」院長說．「但從物理性質分析．它就是普通的毓構成．我們找不到任何人工加工過的痕迹。」
在很長的時間里．我對易浦城的印象是：狡猾、陰狠但是直爽的雇傭軍指揮官．從人類改造成半機械人。我也曾問過族中長輩．但沒人記得．歷史上有族人跟一個叫易浦城的傢伙有過瓜葛。也許是年代太遠了。
為什麼我會覺得．他們很可能沒死？
「繼續。」穆弦眸色清冷。
穆弦目光幽深．嘴角泛起笑意：「讓他掏錢買。」
我心頭一震．從穆弦手裡拿過晶片．湊到眼前仔細看。這一看更叫我吃了一驚。
是阿道普。
身旁的穆弦忽然停下腳步．在我面前蹲下：「上來。」
他沉聲說：「我剛收到前方艦隊的消息——負責運送那一批精神力者的飛船．在第三3右旋臂星系附近．遭遇了一顆超新星爆發。爆發的能量摧毀了一光年內的所有星體和船隻。目前．我們沒有找到任何生還者。」
不過我帶他到這裏．還有個原因——但
我的眼眶有些濕熱：「穆弦．答應我．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我們都不分開。生死都在一起。如果時光可以再次倒流．我寧願跟你一起．被困在毓里三千萬年。你死之後．我生不如死．可又捨不得死。因為如果死了．就連思念都不能擁有了。」
我一怔．笑了．爬到他背上去。他嘴角浮現笑容．背著我站了起來。
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氣氛有點凝重．我故意輕鬆的說：「要是研究不出什麼．等咱們遷徙完畢．重新建立斯坦帝國．這塊毓心你怎麼處置？還給易浦城嗎？」
我們很快來到毓山頂上。星光繁密照耀．周圍空寂無人。穆弦膽子也大．把那個可疑的晶片拋給了易浦城。
冥冥中．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歷史的手．在與我們對抗著．共同影響著未來的走向。
但是穆弦太堅毅了。
「不知道。」他淡淡答道．「也是族訓的內丨容。」
「等等」我喊道．「你剛剛念什麼？」
前些日子．當我向莫林坦承前一世時．他痛哭流涕之餘．更擔心的是穆弦。他說沒人能在黑暗裡呆一百年．哪怕指揮官精神力超群。他說他真的很怕穆弦有創傷后應激障礙．也就是心理創傷。
不．不可能他們只知道星球會毀滅．就算活著．怎麼還會回來？
我的後背冒出陣陣冷汗。而穆弦沉默的、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空間之心．指的是什麼？總不會是這一小片「毓心」吧？可為什麼叫空間之心？
我看向穆弦．他神色淡淡的點了點頭：「去毓山。」
我們特意將這一船人送出去．就是為了破壞超能時代到來的一個必要條件。卻偏偏這麼巧．他們遭遇了提前的超新星爆發。
「第一．半機械人．永遠是時光族的忠實守護者。」他看我一眼．目光幽深。我有點吃驚．穆弦臉色微變。
「我讓科學院抓緊研究毓心。」穆弦沉聲說。
夜色清冷．綠徑幽深。我和穆弦穿過樹林．沿著池水．緩步而行。
再生又是
我猛的一驚．失聲問道：「超新星爆發？難道你們制定航線前．沒有勘測過沿途危險？」
夜色里．他的側臉線條柔潤又于凈。寬闊的肩膀．是最讓人心安的所在。
這句話從他嘴裏說出來．為什麼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悲傷的感覺？
因為他說：「好吧．老子沒有惡意。都是因為族訓丨」看我和穆弦都沉默著．他補充了一句：「半機械族。」
我倆都沒出聲．易浦城已然神色如常．懶懶的往沙發上一靠．身姿舒展．完全不像正被審問的嫌犯。
他默了片刻．忽然將我抱起來．抵在牆上。將我的雙腿扛上肩膀．手托住我的臀和腰。於是我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他一挺而入．開始猛烈的的攻擊。燈光照在他搖晃的臉龐上．清冷如玉。那極為秀氣斯文的五官．此時卻像野獸般緊繃著。極黑的雙眼緊盯著我．在我的喘息聲中．他柔聲說：「別擔心．一切交給我。」
這是……又一個脫離我們控制的變數嗎？
但他今天．卻主動提及了。
就在這時．正中的毓心光芒一閃．忽然膨脹成一片廣闊的、淡淡的薄光．籠罩在易浦城的金屬薄膜上方。我再定睛一看．光芒消失．地面上的毓心也不見了。
我瞪他一眼．他已看向穆弦：「我知道的就這麼多。為什麼有這兩條族訓丨不清楚;毓心有什麼用處．也不清楚。你願意還給我也好．自己留著也好．隨你。但算是老子拜託你．不要毀掉。族訓丨什麼的雖然莫名其妙故弄玄虛．但總有它的道理．對不對？」
黑色漩渦吞噬光年．難道說的是宇宙毀滅前夕．中心那個足以吞噬整個宇宙的大黑洞？
半機械……族？
他好整以暇的看著我們：「就是這樣取、放毓心。別再問老子了．老子跟你們一樣疑惑。要不是你們說斯坦星會有大災難．老子真沒想起．還有毓心這個麻煩玩意兒。」
他沉默片刻．答道：「信。」
我心亂如麻。
但我和莫林．還是不敢提及他在毓里的三千光年．怕觸到他內心的痛楚。他也從不
「怎麼哭了？」他低啞的嗓音中居然有了無奈的笑意．低頭輕吻我的淚水。
他的手開始迅速變形。
阿道普聲音于澀．面色凝重：「我們勘測過。那顆超新星．應該在至少一百萬年後才爆發。這是非常異常的偶然事件。很抱歉。」
負責王宮守衛的軍官向我彙報．這兩天．易浦城沒有再折騰出什麼幺蛾子．也沒有再勾引宮女——我估計他之前的行為．也只是為了掩飾自己偷盜毓心。
我一怔．想起穆弦之前的話．明白過來——他說在毓里呆了三千年．都沒發現這個毓心的存在。易浦城是怎麼「取」出來的？要辨識他的話的真假．帶他到毓山．讓他演示一遍．就知道了。
我的心狠狠一沉。
「這是什麼意思？」我問。
他從重生第一天．就背負起整個帝國的命運．改變歷史的重擔．沒有一刻鬆懈．沒有一絲脆弱。
如果這真的是半機械人的祖輩．與時光族的祖輩．共同留下的話．難道宇宙的終結．他們早已預知？
灰色金屬薄膜從他的手掌延伸出來．急速向四面八方擴展．源源不斷。眨眼間．整個毓山頂．都被灰色薄金屬覆蓋住。而他腕部以下蕩然無存．直接跟這張金屬薄膜相連。
交代完莫林后．我把他留在科學院繼續坐鎮．自己帶著毓心．返回了王宮。
我的心口無聲的抽了一下．又痛．又酸．又甜。
我徑自走到桌前．拿起一堆剛送來的文件．開始整理。剛過了一小會兒．就聽到急促的敲門聲。
那他們去了哪裡？難道他們還會重蹈歷史覆轍．再次回到斯坦星？
他這番話說得語氣很軟了．言辭也懇切．對他而言實在難得。
「正在裏面開會。」我的心一沉．「發生了什麼事？」
兩天後．科學院得不出任何準確結論。
我和穆弦從未對旁人提過宇宙毀滅的事．現在做的遷徙．也只說是拯救斯坦星。易浦城肯定無從知曉將來的事．所以這兩句話．應該不是他編造的。
但他接下來的話．卻叫我極為詫異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