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萬事遺忘（下）
我真的不想，讓你再孤獨一人了。
「不要哭，小知，不要哭。」他在這樣激烈的洪流里，卻用這樣溫柔的聲音哄道。是終於察覺了什麼嗎？他的面目明明還是沉靜的，那烏黑的眼睛里，卻有眼淚掉了下來。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
我終於想起了一切，想起了我們的故事。
你會帶我去，去任何一個溫柔月光能夠照耀到的地方。
去，去，去那個真實的世界去。那裡是陽光溫暖的江城，那裡一定是我們初遇之地。我知道你會一人獨坐在湖畔，會拿著那幅屬於我們的畫，我是那麼想要跟你在一起，可我不想讓你跟我沉淪在這裏。你是星流，是我心中永不墜落的星流，我要你好好的，哪怕是一個人，星流，你要好好的。
我跨越了多少個光年，才能與你相逢。
整個空間，都在扭曲顫抖。
「啊——」謝槿知從胸肺中爆發出凄厲的叫聲，璀璨的銀光，如同月光突然降臨，盛放在水底。她閉著眼睛，她無法再看他的容顏。她一伸手，用盡全部力氣，將他推了進去。
他的眼睛里
就像他們在圖書館相遇的那些天，雨水像是要淹沒整個天空。
圖書館外的邂逅，高架橋下孤寂濕透的身影。
一切的一切，原來都不重要了。
卻是在時空終極的時分。
「怎麼會這樣？」謝槿知顫聲道。
很簡單啦小知，因為你身邊的時間被扭曲過。你曾經到過某個時空扭曲得很嚴重的地方啦。
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
這麼抱了一會兒，他才鬆開。
唯有江水滾滾而去。
這樣，就是你要的白頭，你要的永遠永遠了。
還有長江輪渡，依嵐山下，平行空間。
我在這裏其實很好，我沒有關係。
謝槿知心頭大慟，低聲說：「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他說，小知，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小知，對不起……對不起，這一次，依然沒能救你出去。
我要跟你在一起，再也不讓你孤單，再也不讓你寂寞。
謝槿知忽然淚流滿面。
應寒時一把抱住她，高高躍起數百米，躲過了巨龍般的江
然後眼淚不知不覺，就掉了下來。天色好黑，雨水混雜著淚水，他沒有察覺看清，只是怔然地問：「怎麼了小知？」
轟鳴聲忽然被隔絕，世界變得很安靜。謝槿知望著他安靜的容顏，想，還好，這一次，他不用看著她，留在原地。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他說，你們地球人，通常叫我外星人。
他說，你這是……蠻不講理。
小知，等你死後，我就守在你的墳前，注視著你。
這是個深深的，纏綿至極的吻。她貪婪地吸吮著他的唇舌，他的氣息。她整個人都要軟在他懷裡，緊緊抓住他的臂膀，越吻越用力。
……
……
是空間在循環重複，還是我的意識在作用？
等回江城，我就求婚。
……
應寒時，為什麼我會擁有時空裂縫？
……
遇見他之後，每一個重要的時刻，天空都在下雨。
他用背抵禦著洪水，用被鮮血染紅的身軀，帶著她一次又一次躲開死亡的威脅。他的臉異常的蒼白，手臂卻牢固
……
謝槿知又埋頭走了一會兒，忽然將他的手臂一拉。他站定看著她，微怔。她抬頭吻了上去。
「還要多久？」謝槿知輕聲問，連聲音，彷彿都帶著雨水江水混雜的濕意。
她的喉嚨都快堵住了，露出一絲微笑，搖頭：「沒事，親一下，再努力地走。」
「嗯，我們當然會出去的。」她輕聲答。
……
每當我看到擁有時空裂縫的你，穿梭於時空中，都覺得非常難過。
有個聲音，在耳邊輕輕地、不斷地訴說著。
銀光，在什麼地方閃爍。這一刻，是一瞬間，還是永久。
應寒時的身軀瞬間沒入銀光里，而水中的漩渦，如同貪婪的巨蛇，瞬間將謝槿知捲走，吞沒。
「應寒時，我永遠也不要你受傷了。」她輕聲說，「我們永遠永遠，也不要分開了。」
……
所以我眼中的過去即未來，未來即過去。
當我閉上眼，這個世界會重新開始。
……男人，永遠不該掉眼淚。
震耳
他說，小姐，我不是招搖撞騙的男人。
身在其中的人，會一直循環重複下去。
謝槿知心如刀絞，伸手緊緊摟著他的脖子，聽著洪水一次次撞擊在他背上的聲音。
「別擔憂。」他說，「我會帶你出去。」
就讓我沉淪在這個世界里，不要不要，你不要再來了。
應寒時臉色冰冷似鐵，烏黑的眉頭像是打不開的結，緊蹙在一起。
……
不用看著他們分離。
雨下得很大。
他的眉宇間也有淺淺的笑意：「嗯。」
謝槿知用盡全力抱緊了他。
兩人沉入了水面之下。
我已經看到了三月間，陽光燦爛，綠意蔥蔥的山間。我看到寶安禪寺屹立於山巔之上，而我身著輕裝，萬事已經
……
謝槿知與應寒時牽著手，穿行在白日黃昏般的大雨中。這裡是荒野，是長江寂靜的上游，叢林望不到邊際，他們逃離的前路，不知道還在何方。
「嗯。」謝槿知微笑答，「然後通過時空裂縫，就能回到我們的真實世界里。」
她沉溺其中。
應寒時沒有察知。
「好。」他微啞著嗓音答。
然後看著更大的巨浪，似曾相似的巨浪，鋪天蓋地地朝他們奔涌吞噬過來。
星流，你不要難過，也不要自責。
「對不起小知……」他的眼淚滴在她的臉頰上，「這一次，我依舊沒能救你出去了。」
「快了。」應寒時溫和地答，「我們走出這片森林，就能抵達小鎮。到時候換乘別的交通工具，回江城。」
……
我們會出去，你會帶我回江城，回我們的家。
「出事了。」他慢慢地說，「虛擬空間外，出事了。」
應寒時是在片刻之後，就閉上眼陷入了昏迷。謝槿知緊緊抱著他，看著大浪迎頭打過來。
一定存在某種原因。
「應寒時……應寒時……」她哭著抱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