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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得之卿卿,結髮一生

第093章 得之卿卿,結髮一生

「額娘……」十三年紀小,卻很會看臉色,看出來了她的情緒,小手挪到了她的眼角,不停用手背去替她擦淚,「額娘不要哭,十三會替妹妹孝敬你的……乖,不哭啊……哪裡痛,十三就給你呼呼哪裡……」
無情直起身,吸了吸鼻子。
「妹子,你再忍忍啊,就快要好了。」看她牙齒咬得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女醫生一陣勸。對於這樣兒的漂亮小姑娘,她也沒有免疫力,手腳更是輕了幾分。
「佔小幺,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半步。不管真離婚假離婚,我說不行就不行。總之這件事兒,你別管。保護好你自己,就是對我最大的支持。」
這會兒的權少皇,寧願她跟他吵架,也不願意她像個活死人似的又一個人發悶。所以,為了逼她的心情好點兒,他沒少爆粗口。可一句又一句問出去,占色始終不給任何回應。
生分了?
「占老師,麻煩用你僅有的智商思考一下,老子是那樣的男人?」
她嘔吐了起來……
那些個道理,教會了她怎麼做人,也讓她學會了怎樣獨立。
「不瞞你說,事情很巧。槍擊案事發時,我正好開車經過此處,現在我的車還堵在外面呢。接著,我就接到了總隊的電話,自然第一時間趕到案發現場。」
因為她的父親強與了輪丶奸寶柒的母親嗎?
「你要幹什麼?」
既然他會玩『苦肉計』,那她也可以……
一道噙著笑的聲音從門口響起,將本就緊張的氣氛挑到了極點。
占色這會兒的腦子,完全一分為二了。
他不停擦,不停擦。
「我馬上過來。」
其實,他知道她究竟在作些什麼……
見她不語,他雙手握住了她的,身體俯在她的上方,語氣凝重。
不過,還有很多疑惑,依舊存在。
女醫生的聲音很遙遠,占色說不出話來,她覺得自己像跑了一個漫長的跑道,整個人完全虛軟了。一種抑止不住的疼痛,不時從心臟深處向外擴散出來,急欲衝破她緊窒的胸腔,而她的疼痛卻像突地麻木了下來,眼睛蒙了,整個手術室都在旋轉,在不停地旋轉,黑壓壓的籠罩過來,好多亮晶晶的星星在閃……
「誰讓你動不動就禽獸?我又不知道你沒有坐穩!」
低頭,湊過去,在被拒吻了多次后,他不甘心地又要去吻她。
他們倆余情未了,而她自己卻成了絆腳石……
而這一聲兒,帶著唐瑜幾不可聞的嗚咽聲兒,如同一擊重鼓,敲在她的腦袋上。
眯了眯眼,她思緒亂了。
「冷血,跟我進去。」
「占色,你的性格太倔強了。其實你已經相信了,不是嗎?」唐瑜重重嘆了一聲兒,「那我換個說法吧,權十三的親媽,這樣夠不夠?」
「權世衡,他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
「你這就叫罪有應得,一腳踏兩船,玩弄女人的好下場。」
「講!」
權少皇眸底驟冷。
眼皮兒耷拉著,占色沒精打采地撩他一眼,索性閉上了眼睛。
手心攥緊,權少皇目光爍爍望她,終於還是點了頭。
見狀,女醫生以為她想接又不太方便接,給小護士遞了一個眼神兒,嘴裏繼續嘮嘮,「接吧,跟朋友聊聊天兒,說幾句話,能轉移注意力。我保證,你電話還沒有講完,我這手術就做完了,最多再有五分鐘……」做多了人流手術的她知道,其實那種小腹的疼痛,屬於可以忍受範圍內。只不過,手術的女人都會把情緒集中在小腹部,越想越覺得痛得受不了。
「血壓……心律……」
得之卿卿,結髮一生。失之卿卿,永不續弦。
她心裏堵著鉛,沒有什麼精神頭兒,不過還是沖她友好地點頭。
「真他媽的滑天下之大稽了。佔小幺,你把老子當成什麼人了?連這個也信?」
在它圓潤的珠身上撫摸著,心裏痛了痛,她到底還是將它遞到了男人面前。
來電的人很是執著。
空氣,完全凝固了。
手心一片涼濕。
好一會兒過去了,在床的吱呀聲和占色的抽泣聲兒里,苦肉計生效了。
「為什麼?我爸……我爸他認識冷奎么?」
每次說到正事兒,他就這德性。
深呼吸,淺吐出,她眼裡那種與悲情有關的液體緩慢地倒流回去,繼續盯著權少皇,她的面色深邃讓人琢磨不透。
不好!
注射了阿托品,又經過一番有效急救,這會兒正打著點滴的占色,躺在病房的床上,心率慢慢地恢復了正常,整個人卻有些打蔫兒。
「還有一件事,我想問你。」
那,這個女人是她的姐姐,她的親姐姐……可能性有多大?
唐瑜此時坐在書房的椅子上,她的面前是一台電腦,不遠處的沙發上,兩個照顧她的人,正在甜蜜的夢裡呼呼大睡。聽著那邊占色傳過來的虛弱聲音,她漂亮的五官,在燈光下染上了幾分詭譎的顏色,一句話說得不疾不徐。
他猶豫了。
一瞅,雖然有心裏準備,面色還是冷了下來。
「謝隊,咱們過去看看情況。」
那是一本泛黃的書,年代似乎有些久遠,上面用篆刻字體寫了幾個字——《金篆玉函》
一張年代頗為久遠的照片兒……
「占色,你不知道這些很正常……可是你能忘記爸爸嗎?不為爸爸報仇嗎?」
「我在說認真的,你想過沒有,他們既然千萬百計的想要破壞我們,必然就有他們的目的。如果我們倆一直不被『破壞』,那他們就會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一計又一計,到底誰會累得疲於奔命?既然如此,我們何不配合他們?」
「你?情敵?」
「小心燙著!」
金篆玉函?
「唐瑜……你到底在說些什麼,我不明白。」
默了默,他轉頭望向楚留香。
莫名的,她不允許自己在唐瑜面前失態,哪怕她此刻處於人流手術的過程中。
「我是她丈夫。」
往事一幕幕襲入腦海,權少皇眉心擰痛。
玩弄女人……這罪名可不輕。
「顧隊長速度很快,趕在了我們的前面?」無情意有所指。
他的小女人,一張原本比常人更俏色幾分的小臉兒,這會兒蒼白得如同白紙片兒,整個人看上去就是一個小可憐兒。
「你……!哼!」占色本來爭辯幾句,可抬眼兒看見男人一雙豹子般的眸子,就明白了這流氓又想用招兒轉移她的注意力,故意給她繞大彎兒。
「權少皇,我們倆還得離婚才行。」
身下冰冷的手術機械,正在她身體的脆弱處不停扯動。讓她小腹在漲痛、在下墜、一顆心更像被人在生剮。
她真的生過孩子?……
直到男人說完了,清著嗓子,她依舊還在望著他。
他的無賴勁兒,讓占色急惱之極,嫌惡地衝口而出。
最終,還是權少皇打破了沉默。他掌心滑下,貼合在她窄細的腰間。握緊,用力一撈,突地就將她的小身板兒牢牢地控制在了自己的懷裡。一隻手禁錮住她,他另一隻手牢牢地握緊了她兩隻手腕,頭低下去,輕喚著她的小名兒,噴出來的濕熱氣息里,氤氳著一種獨屬於他的煙草氣息。
當然,狙擊手都愛槍,槍與命等同。
不料,詭異的『撲通』聲里,他活生生地跌坐在了床下。
一切的一切,於她來說,好像在做夢一樣,對白斷斷續續。
還有……沒有最慘,只有更慘。
顧東川眸色微寒,語氣帶著點兒涼氣,「這話什麼意思?」
「好!」
想到剛才被拒絕的吻,他眉頭緊鎖,鬆開了手。
搖了搖頭,占色反握住他的手,目光難得鎮定。
「佔小幺,不准你再離開了!老子受夠了沒有你的日子。」
還就為了剛才那點兒事……不告訴她,可怎麼得了?
男人的動作很迅速,帶著討好的心理,很快就將旁邊的玻璃水杯里注滿了水。將她半扶躺在床頭,正準備湊到唇邊,先試一下水溫再遞給她。不料,玻璃杯卻被占色突然探過來的手給阻止了,她啞著嗓子說「不用」就搶了杯子過去,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
占色並不傻。
她再抬頭時,小臉兒還是帶著疑惑。
低頭盯著她,他想說什麼話,卻又說不出來。
「現場已控制。」
琢磨著『失憶』這個詞兒,占色的心涼了涼。
「你為什麼瞞著我?」手指輕絞被角,她語氣慢了下來。
可這會兒,她的心思全在『真相』上頭,沒空治他的流氓勁兒。
十三不相信地盯著她的眼睛,伸出小手兒來,用手背替她摸了摸額頭,又拿小手兒去放到她的肚子上,認真地帶著哭腔說。
「佔小妞兒……佔小妞兒,你好點了沒有,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
權少皇愕了愕,冷鷙的眸子,微帶驚詫。
「擔心……?」占色反問著,急極而笑,「唐瑜,你這招兒……很過時了。你最大的誤區在於……要不要他,得我說了算,我從來沒有考慮過他要不要我的問題,你明白?」
唐瑜的聲音很溫和,占色卻覺得很刺耳。
「我操,搞什麼?」無情瞪大了眼睛,抬頭指著他,「老大剛才怎麼吩咐的?一隻蒼蠅都不能飛出去,你們竟然讓人走了?」
「權少皇,不管你信不信,我必須要告訴你。我爸他是一個正人君子,他絕對做不出那種喪盡天良的事情來!」
她的爸爸是被人害死的……
女人細細軟軟的一句話,直接就將權四爺給噎住了。
「快!靜脈注射阿托品……」
「你都說了……那是以前。21世紀了,唐小姐你還活在18世紀?再者說,你說你是權少皇的女人,我就會相信?」
壓抑住心裏的不爽,她凝起力氣,盡量讓自己平靜。
「權四爺!」
「不!不可能!」
當然,贏的只是言語鋒芒,至於在男人的心裏……誰贏了,又有誰知道?
*
想到女醫生說的那些話,占色的腦子全亂了。一種不太真切的夢幻感,躥得她耳朵里『嗡嗡』作響,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
男人渾身肌肉都繃緊了。
「我忘了!」
身體疼痛,可想到是在陪孩子一起疼痛,她心裏又好過了許多。
「顧隊長?」
占色另一隻手放到胸前,感受著肚子的疼痛,又不免想到了女醫生剛才的話。
權少皇眸色一沉,有點兒懊惱,聲音底氣不足。
「佔小幺——」眸色幽暗,權少皇臉上一時陰雲密布。他明白,占色還他十八子的行為,擺明了就是要與他離婚,就是在逼迫他。可,急吼吼地喊了她,他急得語氣像吃了十公斤炸藥,但在盯著她憔悴的小臉兒時,心裏一痛,態度又軟化了下來。
「你……找我有事兒?」
「佔小幺,現在懂了?一直都只有你,從來沒有唐瑜什麼事兒?」
「占色,我想你大概誤會了我的意思了。我打電話過來,真是誠心想要來關心你的。另外……好吧,我承認,我也想要你知道我的存在。畢竟這事兒,一直把你蒙在鼓子里,對你不公平。」
幾乎沒有猶豫,在他的嘴湊過來的時候,她別開了頭。
看了看她身後的冷血,女醫生問。
「……」
「手術完了,你哪裡不舒服?」
「隊長,在裝配M24的行李箱,發現了這個……」
「權少皇,說實在的,你真的……太不容易了。」
「不讓親了?老子偏要親一下。」
大口大口的喘了幾下氣,一時間,大汗淋漓,眼神渙散。
「不好意思……我……」
人流綜合症,簡單點兒來說,就是人的神經和精神綜合作用的結果。同孕婦的心理因素有著極大的關係。
「我明白,他現在……愛你。」
不等的話說完,眼前一晃,權少皇的身軀已經奔了出去。
時間恰得很好。
她眉目色彩陰鬱,不僅回答他的話,反而繼續厲聲追問。
「為什麼不同意?」
紅了一下眼圈兒,她握住十三的小手,在自己臉上摩挲了一下。
占色心裏一驚,聲音驟然拔高,突地伸手過去,抱緊了他的腰身。
不,這事兒……絕對不可能。
占色眸子眯起,沒有吭聲兒。
剛才占色突然問出慈雲寺的那句話來,讓他太過吃驚了,沒有仔細琢磨。現在回想,他才反應過來,那個『結髮』之事雖然是兩個人『情到濃時』一時的興緻所為,可當年他在慈雲寺的功德薄上寫下那句話的時候,他並沒有讓佔小幺看見,只是當著她的面兒調侃了幾句,然後把那撮毛髮夾在了功德薄里,笑著說等他倆結婚度蜜月的時候,再去慈雲寺還願,把功德薄給她看。
「額娘不要再哭了……看著額娘在哭,十三也想哭……」
從槍支情況看,蝙蝠很愛這把槍。
「你這小屁孩兒,你怎麼就知道是妹妹了?」
「我的老公,又怎麼會對別人用情?他既對你無情,你又怎麼算得上是我的情敵?唐小姐,做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如果他對你有情,又怎麼會聽到我出了事,就急巴巴的趕過來,你又怎麼沒本事留住他呢?」
「算了,話題又扯遠了。你親沒親,你自己心裡有數,我也懶得再多問你。經過了這麼多的事情,我真的是累了,沒有心力再去琢磨。我最後再問你一句,我與唐瑜之間的關係,還有我們之間的關係,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嘀嘟……」
男人么,一心急,就喜歡用肢體動作。
「占色,六年前,四哥愛的是我,六年後,他愛的是你,這並不衝突。我不是那種腦子不好使的人。這一點,我現在看得很明白。還有,我也很感謝你替我撫養了十三……他很可愛,我這個做媽的,沒有盡到責任。……其實,我打來電話還有一個請求,就是我很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能見見十三……」
無情時不時地觀察著他,一張俊朗的迷人臉龐,比任何時候都來得沉寂。
遲疑了,又遲疑……
「唐瑜,她是我的親姐姐?」
眸子眯了眯,她皺了皺眉,又問,「失憶這事雖然荒謬,不過卻也說得通。可是,既然你說是跟我……為什麼咱倆的私事兒,唐瑜她又會知道?而且還知道得那麼詳細,詳細得……」
挪了一下腦袋上的戰術盔,無情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喉嚨澀了澀,占色真不知道自個這會兒算不算還好。
「嗬,這話怎麼說的?」
這於他來了,也是一種變形的折磨。
「除非,你給我一個理由。」
看來她這個妹妹,言語很犀利,有點兒意思。
他腳步很快,直接上了頂樓。
「謝隊長,還得辛苦你們的兄弟了。把大廈給翻一轉,不信他真跑得了。」
噼啪一聲兒。
「我知道的,你不要擔心我。」
跟她玩瞞天過海?沒門。
「不會。」
占色急極。
權少皇『噌』地坐了起來,一雙冷鷙的眼睛,瞪得像要吃人。
坐在旁邊的艾倫急得不行,搶在權少皇面前去,半撲在占色身上。
他是一個容易惹女人陶醉的壞男人。
眸色幽暗地盯著她,男人心思沉沉,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冷奎?
權少皇知道她的心裏,有了隔閡。
「權少皇,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我。關於我的爸媽……當然,還有姐姐。」
在她愈發古怪的小臉兒上,權少皇瞧不清情緒了,心裏急得如油鍋上的螞蟻。
無情不信他能跑得了,謝銘誠經過時間推算也不信他能跑得了,可丫還真就遁地上天,從眼前消失了。把整幢大廈翻了一個底朝天,把整幢大廈目前所有的人都調到了一起排查,也沒有見到一個可疑的人。
占色狐疑地目光,更沉了幾分,直勾勾盯著他這張顛倒眾生的臉孔。
眸光微沉,權少皇微眯眸子,「佔小幺,這件事兒,我是隱瞞了你。可實事並非你想像的那樣。這個事情,我一時半會兒也跟你解釋不清楚。乖,你現在的身體很虛弱。我保證,等你養好了身體,我一定原原本本全都告訴你,行不行?」
通訊員得令下去了。
孩子都沒有了……再糟,也糟不過這事兒了!
很明顯,占色接的那個『要命』電話,是唐瑜打的。
見她還是只顧著埋頭哭泣,沒有別的動靜兒,權少皇心裏一陣緊似一陣。索性也掀開被子上了床去,躺在她的身邊兒,將她的身體撈在胸前,不停拿嘴唇去輕觸她的額頭。
「乖兒,孩子的事兒……我錯了。」
「報告隊長,我查過他的證件,他是市公安局刑偵總隊的……」
喉嚨狠狠一梗,權少皇看著他倔強的小女人,心沉得沒邊兒了。
小小的一張病床,擠了兩個人,吱呀吱呀直叫喚。
剛才害怕被占色發現了槍傷會擔心,他在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之後,又讓鐵手給他在車上拿了一件外套上來,套在了裏面那件血跡斑斑的襯衣外面。本來是看不出來異常的,可是占色那麼大力一推,夏天的衣服也薄,傷口的包紮處,她自然能摸出來與正常情況不一樣。
無情皺了皺眉頭,走了過去。
他真的是她的曾經嗎?
換了往常,占色肯定抵不住他的誘惑,會乖乖地鬆開嘴,任由他的舌頭長驅直入。可今兒的情況不同,心情不同,思緒不同。心底的一團亂麻,讓他她不想像個傻子似的任人宰割。
堅定地抬起頭來,占色目光一眯,眼皮兒有些紅腫。
「……」
「權少皇,你說句實話。在你心裏,究竟有沒有我?」
一個好端端的杯子,就碎在了床下。
側過身去,面對著他,權少皇只手掌著她的小臉兒。
權少皇狐疑地撈過手機,「看什麼玩意兒?」
「四爺,在你的心裏,這麼大的事兒,僅僅就是一般的矛盾?」占色一雙眸子,緊盯著他。
權少皇氣得口不擇言,牙根咬了死緊。這所醫院不是最好,卻是離錦山墅最近。剛才占色的情況,送來的時候,也就從了就近原則。可這會兒出現人流綜合症,按冷血的說法,很有可能是醫生的誤操作造成的,他脾氣能好得了?
突地,他愣住了。
可只是孩子掉了的事兒,他錯了嗎?
占色目光橫掃了一過去,低低『啐』了他一口,「痛也是活該!」
緊緊抿著涼唇,他不動聲色地滑拉開了彩信。
「……不管什麼事情,你都不樂意告訴我。哪怕是人人都知道的,偏就我一個人不知道,你知道這種感受么?這樣的我,像個傻瓜,還不如你家一隻擺設用的花瓶。」
「佔小幺,你他媽腦子漿糊了?」
「你今天去紅璽台了?」
依她對權少皇的了解,他要做了,不會不敢承認的。
腦子裡,浮現起了依蘭慈雲寺里權少皇的反常情緒……
可,他卻不想給她看傷口。
「那一年,他帶我去慈雲寺。依蘭的慈雲寺,你應該還記得吧?他給慈雲寺捐了大筆的錢……說是那樣許下願望,菩薩一定會靈應。我還記得,他在功德薄上曾經寫過一句話:得之卿卿,結髮一生。失之卿卿,永不續弦。」
男人右手摟住她,在她後背上拍了拍。
「嗯?那你教我一招?」男人心尖兒都是火,固定住她的後腦勺,再次親過去。
*
「你……記起來了?」
「到底什麼情況?」
一番話,她說得十分情緒化,眸底隱隱有淚光在閃。
慈雲寺的禪房大火……!
把子彈穿臂而過,說成擦破了一點兒皮,大概也就是他了。
「……這是計謀,哪兒是賣老婆?」
鎖著峰眉,權少皇看著她紙片兒般白皙的小臉兒,又心疼又難受。
他的唇,落在她的脖子上。
他磁性的低啞聲兒,格外性感,帶著一種能讓女人化為水的魔力。
權少皇哀怨地看著她,一口鬱氣堵在了喉嚨口,樣子好像一個被女人給欺負了的良家少男。
再猶豫。
接下來的話,他沒問,等著對方說。
而她也是從那些道理里意識到,他的父親占子書,是一個能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她越是如此,那堅強勁兒越是動人。女醫生的手術就越是溫柔。
不過,看著權少皇殺氣騰騰的臉,占色心裏相信了。
「佔小幺,如果有一天,也有一個長得跟我一模一樣的男人出現在你的身邊兒,你能認出來那不是我嗎?」
想到父親的死,她的淚水,有些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打濕了他的衣襟。
第七樓全是倉庫,狙擊位那間倉庫里,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雜物。那支被擦拭得乾乾淨淨,泛著冰冷質感的M24狙擊槍,就擱在離窗檯不遠的地方。
工作?
「佔小幺,你他媽怎麼啞巴了?」
無線通訊器,響了。
水確實不算很燙,可占色端著杯子的手卻有些不穩,有些發抖,她沒有把水湊到唇邊兒,玻璃杯就從手上滑落了下去。
說到這會兒,她有些喘不過氣兒來,趕緊將手機拿開了一點,在小腹猛烈的一陣絞痛感傳來時,悶悶地呻吟了一聲兒,牙齒打著顫,又將手機拿回了耳朵邊。
大概怕破壞了狙擊現場,幾位士兵牢牢把守在門口,沒有人去動它。
本來是不允許家屬跟著的,可他的樣子有些駭人,女醫生愣了一下,竟不敢反對。不過,卻也為自己辨別了幾句。
權少皇眉頭擰著,在她鼻尖上輕咬一口,抬起頭來,目光爍爍。
兩個人四目相對,互相看著彼此,搞得空氣里靜寂了很久。
可那手機鈴聲,一直響,響得人心裏煩亂。
楚留香沖他點了點頭,意思就是他了。
話筒里成,很快再次傳來了唐瑜的聲音。
「例行公事,顧隊長不要有心理壓力……」
這個過程,十分漫長,足足有好幾分鐘。
慢慢地她抬起手,褪下了手腕上從不離身的一串軟玉十八子。
搖了搖頭,她吸著鼻子,為父親辨解。
看起來,這兩件事兒之間,必然有聯繫了。
淺淺一眯眸,占色的目光更加專註在他的臉上。掌心,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個兒的小腹上。
「媽的!」權四爺吃了虧,盛怒之下,渾身的血液都在往胸膛里涌。這會兒左臂的傷口疼痛不說,碎玻璃確實也蟄得他屁股上肉痛。可他的女人,紅不問,白不問,首先關心的竟然是他的菊花?
心裏冷哼著,占色灰敗的小臉兒上沒有多餘表情。實在不想再打啞謎了,她忍無可忍,索性和他敞亮了來說話。翻出壓在枕頭下的手機,她沒好氣地丟在了他的面前。
「你知道嗎,這樣的你,讓我心裏總是很不安。我們雖然是夫妻,可我不懂你,很多事情都弄不懂。尤其是現在,和你糾纏不清的女人,是我的姐姐。你讓我怎麼去面對?好,我索性一朝兒挑明了說。如果到現在,你還不願意告訴我實話,那麼不要怪我心硬了。就算你殺了我,結果也只有一個——離婚。我討厭這樣的生活,人人都可以把我當傻瓜騙……」
就在她頭亂如麻的時候,唐瑜又傳了一句話過來。
占色勾了一下唇角,其實她也想笑。
這個問題……有點兒狂野。
謝銘誠是紅刺特戰隊派過來協助抓捕蝙蝠的領隊。
「……」
這麼想著,在他糾纏不清地吻過來的時候,占色手下一用力,小宇宙就爆發了。
他覺得空氣里,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刺鼻味道……
「子彈擦破了點兒皮,小意思。」
「唐小姐,你聽我的口氣,像是不知道你存在的人么?」
下樓的過程里,無情臉上一貫的笑容沒有了,心臟快沉到了底。
「你是……?」
占色心裏一沉,揚起下巴,聲音有氣無力,卻十分尖銳。
是,這事兒是像權少皇能幹得出來的事兒,能說得出來的話。
這一切,太值得懷疑了。
皺皺眉頭,接下來,她就『好心』地問了一句火上燒油的話。
占色點了點頭,基本上算是相信了。
楚留香搖了搖頭,想了想,皺了下眉頭,又壓低了嗓子。
回頭調查一下,就明白了。
「你說。」
「你……」占色氣極,「你之前說過什麼來著?」
「乖,額娘沒事兒,好好的……。」
「權少皇……」
掃一下他陰沉的俊臉,占色吸了一下鼻子,「一模一樣,怎麼認?認不出來!」
額頭上布滿了一層冷汗,她的身體僵硬得繃緊了起來。一雙手死死抓著手術台的稜角,指尖抓得生痛猶不自知。胃、腸、肝、脾、腎,好像都被同時扯痛了。肝膽俱裂般的疼痛感,讓拒絕做無痛的她不由祈禱,這樣兒的經歷,千萬不要再來一遭。
「佔小幺,你他媽在說什麼混賬話?老子親誰了?」
媽的!……蝙蝠竟然棄槍逃走了?
十三的親媽……
在她身上一定發生過些什麼……
以ZMI行動大隊與紅刺特種部隊的戰鬥能力,小小的鹽商大廈從合圍到逐一排查,其實用不了多長的時間。而且,距離蝙蝠開第二槍到他們的人開始在鹽商大廈拉網式搜索,間隙時間很短。
在他噴發出的灼熱氣息里,占色的頭皮麻了又麻。
「報告大隊長,我們與紅刺的兄弟完成了對鹽商大廈的合圍和清查,找到了剛才狙擊手所在的狙擊位,現場留下一支美國產M24狙擊步槍。不過,卻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人物。」
說?不說……到底怎麼說?
「……人只有死了,才會化成灰,你在咒我?」
針頭尖利的蟄進了靜脈,她卻感覺不到疼痛。
她整個人,已經喪失了神志和意識。
然而,事件就真有邪門兒了。
她的淡定,反將了唐瑜一軍。
他不善言詞,眉目斂斂,點了點頭,跟上了他的腳步。
照片是P的么?
「佔小幺……」
「沒問題。」
咬了咬下唇,她呼了一口氣,身上冷汗涔涔,腹部如同刀絞般的抽搐感和疼痛感,搞得她身體都止不住發顫,可她卻能把聲音保持得平穩無波。
但凡是個男人,看到自個兒的女人在哭,無不是心痛,肉痛,外加骨頭痛。
高大的身軀杵在那醫院面前,一雙豹子眼帶著嗜血的光芒。
抽了抽嘴唇,占色的後背,完全被汗水濕透了。
唐瑜的聲音低了下來,說得懇切。
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來,她語氣很輕,「看來你的身體,沒有什麼問題嘛,害我白擔心了一場。占色,有一些事情,本來我是不想告訴你的。但是,同樣身為女人,我想你能理解我的感受……」
這像是高高在上的權四爺說的話么?
除非他會插上翅膀,從天上飛走了。
將之前對權少皇與呂教授將過的過往挑重要講了幾句,唐瑜著重說了下她六年前與權少皇的恩愛,包括占色手腕上那一串軟玉十八子,其實是當年權少皇給她的第一件禮物。末了,唐瑜像是想到過往,頗有些傷感似的,又接著補充了一句。
「你記住,叱吒風雲,從來就是男人的事兒。不許再提離婚兩個字,要不然老子就奸了你……」
想象著玻璃入肉的疼痛,占色小身板兒抖了抖,凝視著他哀怨的俊臉,底氣小了一點兒。
顧東川勾了勾唇,面上的表情嚴肅。
不過,見到她這會兒狀態還算比較平靜,他的心理多少就穩定了一些。看起來,他的女人,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軟弱不敢面對。或許,可以適當的讓她知道一些事情了。
占色嘆了口氣,不再與這個無賴瞎掰了。看著他意氣風發的俊臉,她的手指撫上了他受傷的左臂,試圖說服他,「四哥,夫妻同心,其力可斷金。你想想,我們不離婚,就一直處於明處,任由他們出各種損招兒。我們將計就計地離了婚,化被動為主動,潛入暗處,再來與他們捉迷藏,不是事半功倍?」
她只道父親是突地腦溢血死的……竟然是被人害死的嗎?
可那淚水卻止不住,不再聽她的使喚了。
「我是唐瑜。」
肚子抽搐了一下,占色痛得差點兒砸手機。可她卻咬著牙,非從牙縫裡硬生生擠出了一句話戲謔地話來。
艾倫握了握她的手,起身,「佔小妞兒,你記得少說幾句啊。我剛才問過醫生了,她說你現在需要休息。」
「……你怎麼受傷了?」
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麼可能跑出去?
「權少皇,你的手,怎麼了?」
喉結滑動了一下,權少皇隱忍怒氣,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腦袋,低頭逼視她的臉。
扯著唇笑了笑,占色抵制住心底的悲傷,一隻手捂著空落落的小腹上,閉上眼睛回憶了一下流失孩子的過程,再次那一種鑽心的疼痛來彌補了心靈的抽痛,表情在綜合后變得淡然了不少。
不僅不傻,還非常理智冷靜有邏輯。
無情狠狠抿嘴,與謝銘誠對望了一眼。
「……人流綜合症,準備搶救。」
一生。
「唐小姐,明知不合適,你為什麼要打?既然不合適,那你掛了吧。」
「額娘,你告訴十三,你哪裡痛?十三給你呼呼。」
逆著一抹昏暗的光線,依舊可以看得清楚,倉庫門口站著好幾個身著警服的男人。最前面的那一位約摸三十歲左右,身材英挺高大,從肩膀上的警銜兒來看是一個三級警監,應該是那一群人的頭兒。
要是換了以前,占色指定會為了他這句話笑出聲兒來。
冷靜下來仔細一想,占色其實相信他這句話。就說權少皇那天在汽車上對她做的事情,雖然說來確實很過份,可從心理學的角度來分析,那事足以證明,這個男人對她的佔有慾幾乎到了變態的地步。
紅璽台?親什麼親?
良久,他嘆了!
「……占色。」唐瑜的語氣沉了,「你錯了,我是來關心你的。」
小護士手抖了抖,看了一眼癱在手術台上的女人,看到她痛苦抽搐的樣子,眼皮跳了跳,心臟收緊了。她剛做了兩個月的婦產科護士,第一次見到人流綜合症。
扯了一個笑意,無情伸手與他一握。
一時間,心底五味陳雜。
「靠,你不要碰我……先說正事!」
果然,占色期期艾艾的話里,還是為了那件事。
觀察著倉庫里的情況,無情的聲音不由有些沉。
沉吟著,片刻之後——
占色咽了一下口水,問得有些艱難。
無情眉目一挑,視線落在他臉上。
「把這些東西,全部帶回去。」
「小姑娘,你不舒服?」
他接完扣上無線通訊耳麥,斜眼睨向在旁邊脊背挺得筆直,拿著望遠鏡的謝銘誠,大概將情況與他說明了一情況,再次擰緊了眉頭。
一個連生過孩子都不知道的女人,多麼可怕?
想到父親與權家的淵源,她心裏莫名的激動了一下,眼圈兒紅著忍不住問。
一把丟開手機,他挑起女人的下巴來,答非所問。
占色不動聲色,等他坐過來,探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臂。
之前他一直不願意她們接觸,就是擔心出這種誤會。他總尋思著等合適的機會告訴占色,可這個合適的機會沒等到,到底還是被別人給揭穿了……而且這個揭穿的方式,還特別地操蛋。
她禮貌的道歉,弄得權少皇心尖都緊得發痛了。
「有幾句話,我想問你,希望你不要隱瞞我。」
占色沖她微笑。
冷哼一下,她觀察著他的左臂傷口,低低斥之。
知道了,又得暈過去不可。
「小妹,你跟了四哥我不怨你,我也不想從你的手裡再奪回來。我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十三,我想見見我的兒子……妹妹,你能理解一個做母親的感受嗎?呵呵,說白了,只有兒子才是自己。而男人的心,歸根到底都是易變的。他現在對你那麼好,六年前,他對我不也一樣么?!」
簡單幾句話把剛才路上的事兒說了一下,權少皇語氣十分輕鬆。
嫉妒!佔有慾!
而且,她既然生下了小十三,為什麼會讓她的兒子流落在外?
「報告大隊長。我們幾個上來的時候,現場就只有槍了。」一名著裝整齊的戰士走了過來,站好彙報,手心裏捏滿了冷汗。
然而,占色心裏為了照片的犯膈應,對於這樣的親熱特別不適,胃裡一陣翻騰,腦袋就使勁兒往後仰。直到將後腦勺整個兒的地陷在了枕頭裡,退無可退,才在他急促的呼吸聲里,喘著細氣兒炸毛了。
她還說過,生她的時候,她差點兒難產死掉!
占色怕有什麼急事兒,沒有拒絕,點了點頭。
究竟要什麼樣的情感,才有可能讓一事單純的事演變出那樣烈性的效應?
護士妹子很善解人意,把手機塞到了她的手裡,才讓了開去。
她要不要讓他不用再為難?
一抹光線,籠罩在兩個人身上。
「老大,不要著急……我去看看情況。」冷血皺了皺眉頭,雖然對於婦科領域他不是權威專家,可現在的醫療機構草芥人命的事兒太多了。
偏頭看了一眼,占色咬著下唇,沒有工夫理會。
「額娘,你不要害怕。小妹妹走了……十三會陪著你的。」
「佔小幺!」男人湊過去,掌住她的肩膀,語氣凝重,「我答應你,等你身體好了,一切都告訴你。現在你剛剛小產。需要休息,乖乖地閉上眼睛,嗯?我在這兒陪著你,哪兒也不去了。」
「寶貝兒,怎麼回事啊你?……明明爺的菊花受驚了,怎麼你卻哭上了?」
你記起來了……?
兩種不同的思維在激烈交戰,可不管是哪一種思緒,都讓她固執地決定,必須先與這個男人分清楚楚河漢界不可。她曾經生過的孩子,她的姐姐,她的父親,她的『親生母親』?一切一切的混沌,她都必須在今天找出答案來不可。
「佔小幺,別裝憂鬱了……要睡就好好睡。」
「你剛才出去了?」
一隻手扶著牆,他的心跳在加速,氣血也在翻涕。
抿了一下唇角,權少皇拉過她的小手兒,與她十指交扣,緊緊地交握在一起。
「佔小幺……把這件事翻篇兒,好不好?」
「寶貝兒,不帶這麼整的。咱倆人民內部矛盾罷了……你又何必非對我下死手?」
「大隊長!」
不用再多說,他沒看彩信,就已經意識到問題的關鍵所在了。
她的老公深愛的女人、小十三的親媽是她的親姐姐……
要不然,如何解開她心底的疑惑?
小臉兒微偏,占色死死盯住他,眉心擰起。
而且,丫分明就是在轉移話題,轉移問題的焦點。
權少皇眸子冷了冷,「正事就是,你化成灰,老子也認得出來。」
手指頭抖了抖,占色一時氣血上涌。
基本上,她比較相信自己的直覺。
病房裡,一陣沉默……
丟失了一段記憶?
占色慢慢閉上眼,消化著所有的信息……
「我叫顧東川,幸會。」男人五官英挺俊雅,臉上帶著笑,沖他伸出手來,姿態自然隨和。幾乎就在同時,他旁邊一位陪同著的二級警督介面介紹。
「情況怎麼樣?」
冷哼一下,不等他的話說完,無情再次暴跳如雷地罵了一聲兒『操』,點了幾個人就要往外跑。
好痛!她真的好痛。
無情接到手裡,低頭。
占色冷諷,「女色面前,男人都一個德性,你會例外?」
他發自肺腑的話,獲得了占色的信任。
「權少皇,我口喝。」
「狗屁的權利,狗屁的冷靜!你都要跟我離婚了,讓老子怎麼冷靜?」男人目光赤了赤,更加用力地摟了她。
占色對他生氣歸生氣,可不管怎麼說,對於這個男人,她還是有感情的。
「是!」
「一定。」
水沒灑到床上,直接連同杯子掉到了床下。
「為什麼不信?這麼深情瀟洒的四爺……世上還有分號?」
男人察覺到她的異常,呼吸一緊,音調驟沉,似怒似恨,「你他媽非得逼我?我都承認錯了,你還要怎樣?」
「一定要知道嗎?」男人聲線沉沉。
再摸一下,明顯的傷口包紮,哪能瞞得了她呢?
媽的!這走的是什麼背運?
「佔小幺,老子不賣老婆。」
她有事兒要單獨與權少皇說,請他們迴避一下。
「佔小幺,你可真他媽的心狠。這樣搞你男人,真下得了手!」
見她關心自己就忘了剛才那茬兒,權四爺捶胸頓足,真真兒後悔不已。如果他早知道只要自己受傷就能滑拉一筆,他還穿什麼外套,扮什麼英俊瀟洒?直接鮮血淋漓地往他女人面前一杵,她心疼之餘,還不得撲到他的懷裡來啊?哪兒還會有那麼多麻煩事情?
占子書時的時候,占色只有六歲。
不偏不倚,她的著力點,剛好在權少皇受過槍傷的左臂上。
一向來狷狂強勢的權四爺,不僅猶豫,還憂鬱了。
抬起手來,他嘆口了一聲,拂開她額角的髮絲,笑容有點兒苦。
占色點了點頭,臉上難得的平靜。
「不行!」
屁股剛一著地,他毛噌噌地急吼了一聲兒,整個人就彈簧般躥了起來,伸手去摸受挫的屁股。其動作之滑稽,堪比電影里的經典搞笑場景。可憐的權四爺,什麼睥睨天下,什麼王者風範,什麼英雄無雙,全都特么地毀於一旦了。
「……這件事我查過,應該冷奎出的手。」
那麼,能讓他棄下槍支的原因只有一個——因為他沒有機會再帶著槍離開了,不得不留下它來。
其實他用了『也許,說不定』這樣的詞兒,本來只是為了安她的心,給她心裏的父親留下一點好的記憶。事實上,根據他的調查,那就是真正的情況。
「關心我?」占色吃痛抽氣,隨即冷笑,「請問唐小姐,你是用什麼身份來關心的?」
胸膛狠狠起伏一下,權四爺眉梢揚起,上火兒了。
占色的心,有點涼。
「哦?」
她愣了一下,馬上高喊小護士。
「權少皇,你冷靜點兒,我不是在逼你,只是在主張我的權利。」
一句話她說得很簡單,可表達的意思卻很明確。
「你啥意思?出軌不想承認,還毒舌損人是吧?」
……這樣就接受不了,可怎麼了得?
直勾勾地盯住他沉默時的俊臉稜角,占色抑止住心底不停澎湃的情緒,一把推開他放在臉上憐愛摩挲的手,聲音一改剛才的平靜,悲慟哽咽了起來。依舊不回答他剛才的問題,字字句句都帶著一種刺蝟似的尖刺兒。
「還他媽不趕緊追,等著老大給你們開瓢啊?」
「占色,是你嗎?」對方是一個女人,聲音有點兒熟悉,直接喊了她的名字,語氣里隱隱有著擔憂,「你還好吧?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老大說鹽商大廈,那麼蝙蝠就在裏面的可能性就非常大。
很淡,很淡,一時辨別不出。
「……說正事。」
看著她,女醫生正準備接下去,占色放在旁邊的手機響了。
占色語氣很淺,很無力,有著小產後的虛弱,卻說得理所當然。
喊了他,她卻並不多言。
「權少皇,你混不混蛋啊你!今兒在紅璽台,你沒有親夠咋地?」
好在,此時聽到這話,她雖然心驚,卻已經有了很好的接受能力了。
至死都不見,那不僅是愛,得是有多恨才可能?
而且,他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兒來。
占色管他的嬉皮笑臉才有鬼了。
小手兒在腹部輕輕摩挲著,想到那個無辜流掉的孩子,她整理著思緒,原先想要問出來的那些話,很快就被另一種突然湧起來的情緒給蓋了過去。
「小姑娘……小姑娘……」她拍著占色的臉。
湊近,拍拍她的小臉兒,他語帶調侃地問。
與一個那個『結髮』的女人,在六年後相擁于門口,是工作么?
不待唐瑜開口,占色繼續先發制人,「唐小姐,你的離間計玩得很好,可惜你錯誤的估計了對手的智商……你真以為憑你幾句話,我就會吃醋難過,或者與我老公大吵大鬧,讓你來坐收漁翁之利?你錯了!另外還有個事兒,我也準備告訴你,自從嫁給權少皇,我最大的興趣,就是看那些喜歡他的女人,在旁邊急得直跳腳,各種伎倆用盡,卻拿我沒有辦法,你可懂?」
心軟了。
無情激靈一下,側眸望去。
占色觀察著他的臉色,對這套說辭不太相信。悶著頭,直接就把他的外套給撩開了。只一眼,她就看見了裏面被鮮血染過的襯衣。心底抽氣一下,她想到自己剛才那重重的一推,眉梢擰了擰,心跳的速度更快了。
模糊不清地罵了一聲什麼,他擰著眉,問,「狙擊現場控制了嗎?」
「老子白疼你了!」
她那麼一推,完全條件反射,哪兒會想到他壓根兒沒有坐穩?
目光怪怪地瞟了一眼冷血,又瞅了瞅他魎魅般陰冷的面孔,女醫生沒有敢耽誤,沖跑得氣喘吁吁的小護士揚了揚下巴。
之前她被一個個接踵而來的事情給打擊了,腦子有些混亂。可這次搶救,讓她在鬼門關闖了一圈兒,腦子反倒清晰了許多。這麼一字一句地逼迫著權少皇,不為其他,她就為了對權少皇查言觀色。
「占色……」
吸了一口氣,占色的手指,慢慢地從他的掌心中抽離了出來。
「……占色,本來這個事兒很隱晦,我不想說的……可,你知道四哥說的結髮,是如何結髮么?……」接下來的聲音,她依乎帶著點兒羞澀,「其實這毛髮,不是上頭的毛髮,而是下頭的……你應該明白吧?四哥他這個人,在這方面有點兒惡趣味兒……他把那撮毛髮夾在功德薄里,我說他這樣會遭佛祖譴責,他卻佛祖也是男人,會懂得他的……他還說上頭結髮不真誠,要下頭結在一起……兩個人才能一輩子連在一起……」
「你不要總使這招兒……」
太多不能解開的事情,全都繞到了一起。
蝙蝠的狙擊位置,在鹽商大廈的第七樓。
這個軟釘子下得很到位,唐瑜一時語塞。
「剛表揚你巾幗英雄,玩弄了爺們,怎麼又犯慫了?」
「無情同志,這位我們市公安局刑偵總隊重案支隊的大隊長。」
目前的情況,如果他不告訴佔小幺真相,那麼他與唐瑜的事兒,他真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不說佔小幺,換了他自己,也不會相信他。可是如果告訴她真相,她能挺得住么?
這幢鹽商大廈建築年代有好幾年了,是九道街附近的最高建築物。站得高,看得遠。按常理來說,這兒才是最好的狙擊位置。可是很顯然,剛才蝙蝠不是在這裏開的槍,現場沒有半點痕迹。
想到杜曉仁的照片兒,想到他們兩個人在紅璽台門口的深吻,她突然覺得自個兒很可笑。唐瑜現在口口聲聲說不願意破壞他們倆,可她故意的『隱忍』在說明什麼?又讓她如何好好過日子?
權少皇眸光沉了沉,聲音稍稍有些不對勁兒。
這樣的她,帶給了權少皇不小的震動。
「寶貝兒,殺人不過頭頂地,得饒人處且饒人。咱孩子沒了,我他媽的……我心裏能好受嗎?你想想啊,咱倆真離了,孩子還會再回來么?不會!他只會投胎都找不到地兒。乖,只有咱倆在一塊兒,咱孩子看他老爸態度端正,才會再投胎回來。再說了,佔小幺,你他媽看看,看看老子這卑躬屈膝的傻逼樣子……就饒了我這一回吧?我保證,下次絕對不那麼幹了。老子要再對你用強,你就……強回來,怎麼樣?」
這麼乖巧的十三,這麼懂事的十三。可卻不是她的兒子。
自從跟了權少皇,她有過多次與女人交鋒的經歷。可這一回,憑著唐瑜的語氣和語態,她隱約知道,這個女人不是艾慕然那麼容易打發的人,而且,她不是艾慕然那種與權少皇毫無關係的人。
占色沒有辦法再回答她了。
無情的脊背有點兒冒汗了,眼睜睜圍攏過來也能讓人跑了……他回去,怎麼向老大交代?嫂子本來就出事兒了,老大還不得活剮了他啊?
輕『嗯』了一聲,他額頭低下來,抵在她的額角上。手上的力道鬆開了,小心翼翼地撫著她的後背,輕拍著,一下又一下,動作輕柔得像在呵護一件絕世珍寶,聲音卻啞得不像話。
「呵呵,占色,你這個語氣太咄咄逼人了吧?你其實不用把我當成情敵……」
女人小獸一樣悲鳴聲兒,悲愴得讓他抓狂。
「佔小幺,六年前,我們倆……發生了一點誤會,分開了,還約好……此生,至死不見。那個時候,我不知道你懷孕了。那個孩子,就是十三。十三這個名字,是在他兩歲時,我為他取的,意寓為『失散』……至於你,你大概也是分手后傷心過度,找到了呂教授,請她對你做了深度催眠,封閉了跟我相關的記憶。再後來,那段記憶的錄音帶,被有人心盜取……這麼跟你說吧,唐瑜知道的那些內容,全部出自於你自己的口中。這樣,你明白了嗎?」
喟嘆了一聲兒,權少皇有力的雙臂撐著她有些虛弱的身體,不停替她拭著眼淚。
而權少皇每次欲言又止,轉換話題,又意味著什麼?
「妹子,我跟你說啊,十幾年前,我剛做手術那會兒,我們醫院還沒有無痛人流。那時候的姑娘們,個個來流產都是直接生刮的……唉……這事兒也是,男人舒坦了,都是女人在受罪……」
一聲低吼,帶著她憤怒的情緒,一時凝起了極大的推力。
她知道,對付這種女人,不要與她拐彎兒,直接損她就行了。因為她們需要拿出來裝點面門的東西,恰恰她不需要,那她就贏了……
醫生手套上的鮮血都來不及處理,帶著一種慘淡的光芒忙亂了起來,占色更像個沒有知覺的人,由著他們搬弄過來搬弄過去。
已經知道了當年權世衡做的那件醜陋事情的占色,覺得不可思議。
報仇?
「女色?你這腦子啊!」反詰一聲,權少皇看著她,曲起手指來,使勁兒敲了敲她的頭。末了,又憐愛地挑開她額角的長發,沉聲解釋,「你說,老子懷裡就有一朵奇葩,人間絕色,犯得著找別人?佔小幺,你難道就沒有想過,有PS這種神器存在?不要說一張接吻的照片兒,就算上床上辦事的,你要多少,老子就給你P多少,保證姿勢不同,還比這個技術好……」
愣了一下,她立馬反應過來,他左臂上的不對勁兒了。
老實說,這事兒幹得埋汰,忒他媽丟死人了。
到底有什麼樣的『誤會』,會讓兩個那麼相愛的人約好……此生,至死不見?
他長臂伸出,摟緊了占色,又低下頭去噙她的唇,想用以往屢戰屢勝的『親熱救急法』來轉移她的思維。
想了想,她繼續以柔克剛,有氣無力地啞著嗓子。
「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住在紅璽台。可這……與我有關係?」
病房的門,緩緩闔上了。
這個笑容,艾倫看在眼裡,只有他媽的那麼難受了。
「艾倫,你帶著十三出去一下,手哥,你們也……。」
占色的聲音很輕很軟,幾乎沒有什麼溫度,卻清晰地灌入了幾個人的耳朵里。
「……」
其實,她真的能理解。那麼,她是不是該成全自己的姐姐和自己的丈夫?
老實說,這事兒她不專業,真瞧不出來。
「可是,你又憑什麼判定出來,六年前的女人,是我,而不是唐瑜?畢竟我與她相似得……老實說,換了我自己,單看樣子,我絕對分辨不出來。更何況,她知道那麼多過去的事情,而我卻一無所知。」
一幫子人,已經慌亂得不行了。
「幸會,不知道顧隊……」
「好,我告訴你。佔小幺,唐瑜說的那些,其實全都是你的記憶。而你,剛好丟失了這段六年前記憶。剛才你問的那句『得之卿卿,永結同心』,正是六年前,我倆在慈雲寺時,我親手寫在功德薄上的……」
事到如今,他也沒有指望這姑娘能高抬貴手饒過他了。
就在權少皇奔往醫院的時候,一身軍裝的無情,帶著荷槍實彈的ZMI行動大隊與紅刺特戰隊的支援戰士匯合了,完成了對鹽商大廈的整體包圍。而此時,警方多個警種已經出動,正在配合對九道街附近進行清查與攔截。
捻一下她的臉,權少皇黑眸微閃,「花瓶?!又想挨插了?」
權少皇握著她的那隻大手,倏地顫抖了一下,面色突變。
大概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搞笑場景出現,占色愣了一下。
楚留香身姿站得筆直,聲音卻沒有起伏,「報告大隊長,偵察小分隊已經調取了大廈的全部資料。據大廈保安介紹,這幢大廈的七樓全是倉庫,分別租給了幾個不同的公司做貨物儲藏,平時來往的人比較多,比較雜,基本沒有詳細登記。事發時我帶人第一時間趕到了大廈監控室,發現大廈監控設備的線路在三十分鐘前,已經全部壞掉,明顯被人動了手腳。」
「四哥,唐瑜說,我爸是被人害死的,你知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死的?」
占色不吭聲兒,鼻子一酸,淚水突地滾豆子似的下來了。
「你是她什麼人?」
「不好。」
魯有德、魯芒、權少皇、女醫生、唐瑜……他們一個個的人,或敵或友,或親或仇,可他們對她說過的所有話串在一起,讓她清楚地意識到了一個可怕的事情——她一定遺忘了一些什麼。一些他們都知道,可卻不存在於她記憶里的東西。
配合,也很有默契。
「佔小幺,你考公務員為了什麼?」
他是愛她的吧?
「……當年,權世衡找人輪了寶鑲玉,其中的一個男人……說不定,也許就有你爸……不過,當年的事兒都過去了二十多年,加上權冷兩家的消息封鎖和毀滅證據,基本找不出來有用的實證了。我懷疑,你父母的離異,應該也與這件事情有關,要不然,你母親為什麼會大著肚子出國?」
「你快簽字吧,不要影響了搶救。」
這次的事件給了他一個大的教訓,讓他不想再撒另一個謊,等著敵人來鑽空子。
看著面前突然就憔悴了的男人,她嘴皮動了動,沒有說話。
「報告大隊長——!」
占色喊了他,同時也打斷了他的話。
這樣兒的結果,是她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的。她爸爸死後,給她留下了許多的書籍,每一本書上都留下了他給她的批註。每一個批註,基本都在教她做人和為人處世的道理,幾乎貫穿了每個人的一生,德、仁、禮、義,一樣不落下。
「從我們的人進來到現在,究竟有沒有人出過那道門?」
不過,無情的重點目標,還是鹽商大廈。
你打我吧?
楚留香額著冒汗,聲音又小了幾個分貝。
三十分鐘前,動了手腳。
「呵,這不是你和我姐的定情信物么?我天天戴在我手上多尷尬,我不想要它了。」
權少皇冷哼一下,瞪了她一眼,右手不由自主地捂了一下受傷的左臂,不再吱聲兒了。
惡狠狠地盯著占色,他大男人的尊嚴沒了,一雙鷹隼的眸子里,帶著說不出來的憋屈。
「職責所在,顧隊長應該能理解!」無情說得不咸不淡,語氣卻十分尖銳。
她沒有說,權少皇卻能理解她的意思。
「嗯。」權少皇眸光閉了閉,沒有隱瞞,「這是為了工作。」
動作迅速,思索周全,除了蝙蝠還能有誰?
見她這麼說,權少皇這才稍稍放鬆了一點兒。
基本上,除了不能說的,他都說了。
蝙蝠……
沒有冷血在,他現在不放心了。
「你生氣了?你打我吧……」
權四爺冷鷙的唇角,抿成了一條直線,面色稍有不慍,他大掌扣緊了她的腰。
權少皇目光冷沉了下去。
為她心痛著,權少皇的指尖兒撩開她被淚水浸濕的頭髮。
權四爺高貴的屁股,剛巧坐在了剛打碎掉的玻璃杯碎片上——
她甚至能根據唐瑜的敘述,描繪出他在說那句話時邪肆的表情,魅惑的動作,還有稍稍揚起的唇角……
權少皇是在為難么?
「權少皇,你怎麼這麼固執?」
要不然,任由自己對他又愛又恨的下去,他不崩潰,她早完崩潰了不可。
唐瑜知道戳中了她的軟肋,繼續加碼。
占色抓著手機,顫著手看了一眼陌生的號碼,有氣無力地接了起來。
在這時間里,占色一直睜著眼睛。
這位女人堆兒里摸爬滾打的公子哥兒,聞慣了女人的香水味兒,鼻子對於味道特別地敏感。
可他心裏更清楚,依她目前的身體狀況,絕對不能突然知道那麼多事。
「姐姐?爸爸?媽媽?」占色的腦子『嗡嗡』作響,被唐瑜一句接一句的問話弄得有點頭痛,整個意識完全被絞成了一團,身體吃痛之下,身體也沉了許多。
占色偷眼瞄著他,判斷出這個男人的稜角差不多快要被磨光的時候,才終於止住了抽泣,吐出了一句殺傷力極大的話來,準備給他最後一個施壓,非逼得他爆出真相來不可。
至於第二張……就有點兒操蛋了!
「我看看,是不是又流血了……」
冷眸危險一眯,他怒極反笑。
語氣略重,無情心力壓得很低。
不行,今天不管他怎麼繞,都得逼供不可。
「做什麼警察?」
她繼母?
整理了一下手套,無情目光淺眯,一眨不眨地盯著窗檯的位置,慢慢地走了過去。他沒有先動那支M24,而是把擱在地上的一個精美行李箱提了起來,沒有看見危險品,他順勢招手讓跟緊上來的偵察小隊過來。
鼻子酸了一下,占色喉頭哽咽著,淚珠子頓時就滾了下來。
因為這樣,基本上可以解釋很多想不通的問題了。
「刑警。」
可這會兒,容不得她多想。
權少皇一愣,「乖,等等,我馬上給你倒水。」
「唐小姐,情敵情敵,有情才稱為敵……你是太低估我了,還是太高估你自己了?嗯?」
事實上,這個意外發生得……簡直天助他也。
「四爺,你那個結髮挺有創意的,顛覆了中華五千的傳統……可以申請專利了。」
「丈夫?」
「有!」
「人流綜合症?」
占色遲疑一下,回答,「為了做警察。」
她驚了一下,摸上了她的額頭。
楚留香自然也是一個人的代號。無情聲音剛落,正在對現場進行勘查的偵察小隊長高聲喊了一個『到』,就疾步過來,在他面前立正站好。
占色額頭和脊背上全被冷汗濕透了。
「嘔……」
她在關心自己?憑什麼?
然而,解釋這件事兒,勢必就會提到催眠封閉記憶,同時也會牽扯到她為什麼要封閉記憶。
顧東川沒有離開鹽商大廈,而是指揮著重案支隊的刑警也開始協助辦案。
「痛?」
「權少皇,咱倆不廢話了。我要跟你離婚,不是因為孩子的事兒。你是不明白,還是故意裝蒜?現在的問題是,你睡著妹妹,念著姐姐。吃著碗里,瞧著鍋里……呵,在我們兩姐妹間左右逢源,到真真兒是好享受……可你真不覺得,這事兒幹得忒不厚道么?」
從鬼門關里走了一遭出來,她身體有點兒虛,腦子更是暈乎得不像自己的了。好不容易她才止住了淚水,唇角挑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意來,偏過頭去,目光掠過權少皇一雙疼痛的眸子,視線慢慢定格在了艾倫的臉上。
無情盯著他黝黑的臉。
「傻逼!」毫不客氣地冷叱一聲兒,權少皇氣得咬牙切齒,「干刑偵的人要都像你這種智商,全都別他媽破案了。」
「寶貝兒,沒準兒還真戳傷了,你快給我檢查一下,吹口仙氣兒。」
可如果說他很愛她,她又說服不了目前的情況。
怎麼著,都得等她好起來……
可是這會兒,原諒她沒有半點兒能笑得出來的心情。擰了擰眉頭,她表情凝重地盯著男人稜角分明的臉孔,聲音乾澀嘶啞。
見她不語,唐瑜又道,「占色,我現在跟你說這麼多,你或許一時接受不了,但這些事情,她就是真實存在過的。你不信可以回去問你繼母,她會告訴你真相。」
男人似笑非笑地捏捏她的鼻子,動作帶著自然的寵溺。
顧東川看了無情一眼,卻是笑了。
見她沒有說話,唐瑜底氣足了,繼續說道,「占色,你還是不相信我嗎?那這樣好了,我再換一種身份與你說話,或者你會更相信。呵呵……你既然知道我的存在,那你有沒有想過,你跟我為什麼會長得那麼像?當然,這也是四哥找到你的原因,這裏面究竟什麼狀況,難道你真的沒有想過嗎?」
第一張照片兒還算正常,正是他在唐瑜門口出現的時候。
占色怔愣一下,不知道怎麼解釋。她能說,他剛才觸杯的動作讓她膈應了么?她不想這樣的間接接吻。唇與唇的接觸,是一種與愛有關的東西,甚至比身體的接觸還要來得神聖。不是她矯情,而是她這會兒實在不願意與一個幾小時之前才與別的女人深情擁吻過的男人有這樣的接碰。
權少皇的臉,突地就晴轉陰了。
「乖,先不說這個。嘴張開,讓爺進去。」
噢啦,他反應過來了。
而且,照片是杜曉仁發過來的,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知道到底是誰,占色心裏毛躁得慌。
臉上熱了熱,占色真的很想掐死這個口沒遮攔的東西。
偷失的功德薄……!
腦子裡空空的,就在女醫生一句『馬上就好了』的話里,她沒有說話,扣上了手機,任由疼痛在身體上蔓延,嘴皮動了動,模模糊糊地哽咽了一聲兒。
得之卿卿,結髮一生。
見好不容易緩和了氣氛,她卻又沉默了,權四爺眉頭鎖住了。
「彩信。」
見他吃癟,占色嘆了一口氣,「權少皇,你又迴避了我的問題。我想知道所有的真相,你能都告訴我嗎?不再隱瞞。」
如果說這個男人一點都不愛她,她說服不了自個兒的專業。
就在無情的眼睛快要冒出火花來的時候,楚留香跑步過來,沖他敬禮。
男人單手扣住她的頭,手上的力道賊大,借力使力,嘴唇貼上了她的唇角。
嘴皮兒動了動,她突地苦笑。
俗話說,兵貴神速。
「哎呀我操!」
「爸爸……我好痛……」
占色貼在他的胸前,眼淚濕了他的衣服,「我爸不會的……」
「喂,哪位?」
喉結滑了一下,他聲音暗啞。
「權少皇……」
得了!這是他的活祖宗。
幹了十幾年的婦產科,女醫生到底還是有經驗的。
「什麼?」
權少皇心裏一窒,他都把話都挑到這份兒上了,她怎麼還想著與他離婚啊?
幸好靠近床邊兒……
「大隊長……在找我嗎?」
從探究、訝異、釋然、再到心痛,傷心,難過,一種又一種不同的情緒在她臉上變幻著。
「自己看。」
俞亦珍不是她親媽嗎?
到了現在,太多的不同尋常,已經讓占色產生了某種警覺。
當然,他迴避了兩個人六年前的關鍵矛盾。不過卻也真實地把他與二伯之間的矛盾,權家以前的恩怨,包括玄學五術與《金篆玉函》等等淵源,大概與她說了一些。
就在鹽商大廈鬧得天翻地覆的時候,醫院卻一片沉寂。
不過么,即便她心裏相信了,卻不會輕易在這事上鬆口。因為,她今兒非得逼出男人那些隱藏在心裏的真話來不可。
除了上述問題,她還問了一個。
「佔小幺,你放心,我發誓,必定要手刃了他。」
「你問。」
與蝙蝠過招這麼久,想到他就在附近,無情的血液都在沸騰。
權少皇被她羸弱的聲音喊得心頭一緊。
權少皇面露赧然,大手拂上她的面頰,眉峰緊鎖,唇角揚起,卻噙著一抹深意。
「你可嚇死老子了。……不過,我不同意。」
一個「你」字,他問得那麼斬釘截鐵。
無情拉了拉右手的手套,將書托在手裡,略略翻了幾頁。
冷哼一下,權少皇摟緊她,「我說不行就不行,老實點,睡覺。」
「占色,我知道這個電話我打過來不太合適。可是,剛才看著四哥匆匆忙忙趕過來,怕你出點兒什麼事,所以才急著給你打電話……」
那血液逆流的感覺,比她自個做手術的時候還要不淡定。
「權少皇——」
一陣嘮下來,時間竟過去了一個小時。
小十三也可憐巴巴地扁著嘴巴,淚珠子在眼圈兒里直打轉。
幾個人出去了,十三的抽泣聲兒也沒有了。
沖他點點頭,無情不再多說,繼續組織現場的偵察與搜索。
「依蘭的慈雲寺,上次燒掉了的那個功德薄上。你六年寫得那句話。是不是得之卿卿,結髮一生。失之卿卿,永不續弦。」
也就是說,那一句題辭,就連佔小幺本人,都不會知道的。
看著他的臉,占色在他的懷裡怔愣了一小會兒,抽泣著突然又吐出一句話來。
「佔小幺,手臂不痛,菊花痛,你要不要給我檢查一下?」
果然,顧東川笑著替他說了,「發生槍擊案,我當時就過來了。」
權少皇勾一下唇,看了看彩信的發件人,目光涼了涼,唇角的弧線更加張揚邪肆。
不過,他卻真真兒是笑了。
一席話,占色憋足了勁兒,說得有些吃力,卻也很鏗鏘。
「你不是信佛么?慈雲寺的凈空方丈說,一切有如法,如夢似幻影。這件事兒怪不得你,只能說這個孩子與我們沒有緣紛吧……」
「應該的,顧某從警多年,這點兒常識還是有的。剛才我出門布置任務,其實就有走出100米,我旁邊這幾位兄弟都可以為我作證。」
小手揪著他胸前的衣襟,她的聲音幾近哽咽。
唐瑜大概沒有料到她說話會這麼尖銳,再次勾唇笑了。
她在笑,卻很冷,似乎涼入了骨頭。
左手攥緊,掌心全是濕汗,占色的眉頭,蹙得都疼痛了。
不過,這廝卻再也不敢去吻她的嘴了。
什麼,又是離婚?
捏了捏她的臉帽兒,他緊繃的俊臉上,揚起了好看的笑容。
「這麼說來,顧隊長辛苦了。不過,還煩請顧隊長留步。現在ZMI機關辦案,任何可疑人員,都必須留下來接受調查。顧隊長,你當然也不能例外,在未弄清楚情況以前,你不能離開現場。」
抿了一下唇,無情迎了上去,細長的銳眸一睨,言詞不太客氣。
定定地看著可愛的小十三,她心臟突地揪得生痛。
猶豫……
女醫生摸了摸她身上驟冷的四腳,探了探心跳,突地見她腳抽搐了一下。
在這樣窒息般的疼痛里,她覺得自己像個戰士。
怪不得,她覺得聲音熟悉。唐瑜這一句話出口,占色才反應過來,這個女人的聲音,原來是跟她自個兒的聲音很像。在一個這樣的電話里,聽到一種與自己相似的聲音,什麼感覺?
「去他媽的!什麼破醫院……」
拿過筆,『唰唰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他目光冷如刀芒。
顧東川。
「不哭了,都過去了……」
心裏一美,傷口疼痛什麼的,全部成了浮雲。
「佔小幺,咱說話得憑良心。咱倆在一起,一直都是你在玩弄老子吧?經常把爺吃得渣都不剩,還說要得不夠……你說,哪次不是全吃進去才算完?」
「占色,我是姐姐。你的親姐姐。我們倆是同卵雙胞胎姐妹,出生的時候就分開了……六年前,我去依蘭尋過你和爸爸,也就是在那時候遇到的四哥。……可惜,爸爸他沒了。你知道爸爸他是怎麼死的嗎?爸爸是被人害死的。你知道媽媽在哪裡嗎?媽媽她現在被人囚禁在國外……」
又一次,他用了「再」,再離開?
腦袋偏開,占色不動聲色地迴避了他的吻。
可是,就算他有本事處理監控設備,不要攝像頭拍到他。從開槍到ZMI行動大隊包圍鹽廈大廈,他也完全沒有時間逃離才對。
作為ZMI機關的行動隊長,無情與公安刑偵和特警打交道的機會特別的多。可他從往常執行任務的憶憶去追溯,卻沒有這位重案支隊大隊長的影子。
一門心思想要逗她開心,權少皇不管手臂,又拍了拍屁股,立馬開始掉節操。
不停地安慰著與她說話,女醫生想要引開她的注意力。
如果說在沒有唐瑜之前,權少皇誤認了她完全有可能。可現在唐瑜回來了,就算他對自己捨不得放手,可也不至於還在自欺欺人的非得把她占色當成唐瑜來對待。再說,權少皇他也不是那麼無聊又愚蠢的男人。
十三這一聲兒『額娘』,在此時此刻喊來,直直喊到了占色心軟上最痛的地方。
她不想自欺欺人,答案她很清楚,或許很大。
權少皇被瞅得心肝兒脹痛,掌心捧著她巴掌大的小臉兒,語氣哀怨得特孫子。
男人急急吐出的幾個字,帶著驚詫,重重敲在了占色的心頭。
而唐瑜靜默一會兒,聲音再次疾疾傳來,真誠而充滿了感情。
「佔小幺……」權少皇握緊了她的手,「孩子還會再有的。」
正在手術中的占色,腦子越來越亂,越來越暈……
「我說你別鬧了!」
男人總是要強剛毅的,尤其在他自個的女人面前,權四爺哼一下。
「佔小幺……」權少皇這才有機會走近她,坐在了她的床沿上,把她冰冷的小手握在掌中,裹了裹,湊過去就要吻她。
「佔小幺,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真相怎麼樣,又有什麼關係呢?與這件事有關的人,基本都已經沒了……還有,下次見到寶柒,你什麼都不要說。對寶鑲玉的事情,她一直耿耿於懷……免得弄得你倆生分了。」
今兒的權四爺火氣很旺,粗話一句接一句。可這一句話,卻真把占色給酸到了。
她的手腳越輕,其實速度就會越慢。
重新拿手機來,占色仔細瞧了一下。
精減了情節,迴避了傷感,權少皇還是說得喉嚨一陣陣哽咽。
「老子親自個媳婦兒,哪就活該了?沒天理!」摸了摸還真有點兒痛的屁股,權四爺說得嗤牙咧嘴,挑著峻峭的眉梢,琢磨著她的心思,涎著臉哄她。
側過眸子,看了看堆放的雜物,聲音就傳了出去。
男人正陶醉在她唇間的甜蜜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傷口受力,吃痛和外力作用之下,他在床沿上只坐了一半的屁股本能往後一挪——
既然正主兒都已經回來了,權少皇為什麼到了現在,還要堅持把自己當成六年前的女人?
「我知道你對我有顧慮,你放心好了,我回京都來,真的沒有想過要影響你們倆的婚姻。我跟著四哥,不管從前還是現在,從來沒有貪圖權太太的名份。我愛他,願意為了他作出任何犧牲,不會計較到底是什麼樣的身份。其實……占色,他並不是一個腳踏兩隻船的男人。事實上,我回來了這麼久,他從來沒有碰過我……我與他的事情都埋藏在了六年前,雖然心裏有不舍,有心疼,但是他娶了你,我也接受了這個事實。他也說,他娶了你,這一點不會再改變。所以,你不要擔心那麼多,好好跟我談,行么?」
綜合出來的幾個問題一直在她的腦子裡盤旋著,急憂攻心,心痛得跟刀絞似的,氣血翻滾,她頭暈胸悶,面色早就青白了一片。
《金篆玉函》的書裏面,竟然夾雜著一張照片。
小護士跑了出來,手裡拿著一摞通知單,「病人在手術過程中,出現心律不齊,血壓下降,經診斷為人流綜合症。現在,麻煩家屬在這兒簽個字兒……」
被她話里的矛盾弄懵了,占色有點兒雲里霧裡。
剛才那個女醫生說,小幺接過電話才發生了人流綜合症,權少皇很容易把事情串聯到一處。
強回來?虧他想得出來。
「廢話!就爺這樣堅硬的心臟,除了你,誰他媽敢住下去?」
「佔小幺,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對,你要怨我,沒有關係……我知道我做錯了,我知道我不該那樣兒對你……」
電話?
低下頭去,他看著她。
同時,他也告訴了她唐瑜回國的目的,以及權世衡的陰謀和後來發生的那些事情,包括呂教授催眠,唐瑜被置入記憶,還有她嘴裏那個被囚禁的『親生母親』。另外,他還告訴了她,在知道了這件事情后,他一直有派人在國外尋找唐心柔的下落,可至今沒有消息傳來。
「唉,姑奶奶,別哭了,小產哭多了對身體不好。你說吧,你到底要我怎麼辦?」
他拉下了戰術盔上的無線通訊耳麥,身上的軍裝在今天最後一抹陽光下,泛著神聖的質感。而這位屬來花花腸子的無情公子,這會兒滿臉的肅穆。
吩咐了偵察隊將所有在大廈的人員進行著逐一排查,無情四處轉悠著沒有發現異常。想了想,他的目光,又轉向了楚留香。
「權少皇以前的女人,行不行?」
與權少皇認識了這麼久,占色沒見權少皇這麼頹然地道過歉。
她說她累了,其實,他又何嘗不累?人都說,說一句謊話,要用一百句謊話來圓。他現在瞞著她的情況,與說謊沒有兩樣兒。心底的滋味兒,並不好受。時不時怕會穿了幫,時不時又盼著她會突然有一天記得了他們之間的所有。可是,偏偏卻又時時擔心她真的記起了所有,世界全變了。
小手兒搭在小腹上,她吸了吸鼻子,不需要醞釀情緒。只需要想想那些個憋屈的事情,自然而然整個人就悲從中來了。眼圈兒突地一紅,她身體軟軟躺了下去,癱軟在了床頭,閉上了嘴,不再與他說話了,由著他在那兒裝可憐。
「操!戴回去——」
謝銘誠點頭,沖門口的通訊員擺了一個手勢。
為什麼變成了繼母?
可他卻發現,他越擦,額娘的眼淚就越流越多。
沒事兒?才怪!
正準備收拾器械的女醫生見狀,過來抓住她的手。
彩信?
緊緊咬著下唇,意識沉沉,她連呻吟聲兒都沒有。
神思稍躁,占色一雙眸子眯著,沒有力氣說話。
「嘶——」
眼看淚水擦不幹凈了,小十三吸了吸鼻子,突地停住了手,軟軟地喊了一聲兒『額娘』,嘴巴扁著,淚珠子也叭嗒叭嗒地往下掉,抽泣著全是哭聲兒。
「這事兒不關我們醫院的事,我手術做得好好的,她突然接了一個電話,電話完了……突然就發病了……」
猶豫再三之後,他終究嘆了一口氣。
事實上,就紅刺特戰隊,公安特警,ZMI機關這幾個單位來說。就編製和職能上來講屬於平級單位,可是,因為工作性質的特殊性與側重點不同。在這樣的特定情況下,不管是誰,不管什麼單位,不管來人的職務高低,都不能不配合ZMI機關的調查。哪怕辦同一個案子,也必須ZMI機關優先。
「這個東西,還給你。」
「四爺,你……菊花還好吧?」
身體在痛,心也在痛。
「大廈情況。」
「呵……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理解?自以為是可不是一個好品質。」
不對!就算天上飛,也能看見。
夫妻同心,其力可斷金
「佔小幺,你先回答我。你是想起來了?還是別人對你說了些什麼?」
「權少皇,我們離婚吧。」
詳細得她都說不出口來。
權少皇眸色一沉,脊背僵硬地盯著她,身體一動不動。
靜默了一下,她最終嘆了一口氣。
在外面慌亂成一片的時候,占色幾乎沒有了意識。
唐瑜說:妹妹,都是女人,你能理解一個母親想見兒子的心情嗎?
攬住她,權少皇顧不得左臂傷口的疼痛,雙臂再次收緊,將她整個兒困在懷中,下巴擱在她的頭頂,壓著嗓子,用幾乎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挑緊要的一些事情告訴她。
親誰了?
那麼……
同為女人,總會有這樣對男人的埋怨話題。
好深的感情!
一滴滴帶著滾燙溫度的淚水,滲在胸前,幾乎剜了權四爺的心臟。
「沒事兒。」
占色別開臉,不讓他的唇接觸上自己。
「楚留香!」
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