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大雨中情，渭來苑之行
唉，傻站在這兒有什麼用！
這個連翹是知道，他媽媽死了很多年了，這是去祭奠？
呃……
自到走出渭來苑，鬱結的心才稍微舒緩了一些。
她不知道。
她這邊兒剛一出聲兒，連翹就聽出來了，雖說過去了六年時間，聲音與電話里也有些差異，但她還是能確定這個就是與她有過兩次通話的女人。
那麼，她說話可得謹慎點兒，免得觸到誰惹火哥難做。
怔了怔，她冷著臉問，「你跑我家來幹什麼？」
不得不說，渭來苑真的很大，還沒有半點兒荒涼的感覺，能瞧得出來長期有人整理和維護，主屋是座三層的仿古小樓，帶著點兒晚清時期的風格，雕花的窗戶做工精巧，木質的大門很沉重。
「我問你來幹什麼？」
苦巴著小臉兒，邢小久真的不知道究竟該說感謝還是該放聲大哭。
小嘴兒一彎，衛舒子忽地趴到衛燎身上大哭起來，「爸爸，姐姐欺負人……」
這仨字兒在連翹心裏已經被例為了傳說級，神秘得她一直都窺不透究竟是什麼地方，整整過了這麼多年，她才知道竟然是火哥母親生前的住宅，也是她的骨灰安放地。
一路行來，汽車最後停在一個大院兒門口，修繕整齊的院子是那種古建築的園林風格，怎麼看怎麼和謹園類似。
三七撇了撇嘴，小手學她老爸的樣子去捏她老媽的臉，「邢烈火先生在樓下準備出發呢，老媽，快，快，快！」
三七小美妞蠻喜歡這個小姑姑的，童言無忌嘛，她就開了口攪和渾水：「小姑姑，你別傷心了啊，我老爹最可惡了，你喜歡的男人就要自己去追，別被人搶走了……」
說完，沉默。
挑眉，橫眼睛，嗤笑——
渭來苑！
「去看我媽。」
然而不知道為啥，當她仔細端詳著邢母的遺容時，腦子裡就生出一種識曾相識的眼熟感來……
兩個人的目光對視里，周圍的雨霧一點一點的升騰，她看著雨水從他的頭頂淋下，額頭，眉眼，渾身上下，無一不濕……其實整個心臟都在狂跳，很心疼，很心疼。
邢小久，你該怎麼辦？
心裏一驚，連翹趕緊地擺了擺頭，小聲訓她，「別胡說，小心你爸揍你。」
連翹的神經，有些緊張。
所謂『長兄如父』，當如是。
一行人出了屋子就往園子深處走去，經過了那條長長的鋪著鵝卵石的林蔭小道后，一個湖中亭般的建築落入眼帘。
不要怕！
邢爺的老戰友要來了，衛燎和爽妞兒一家子也要過來竄門兒，小久也在杵在家裡，這種情況下，平時被欺壓慣了的火鍋同志便強烈地要求她親自下廚。
說到這兒，欲言又止，抬起左手就開始揉自己的眼睛。
「悶騷男。」
「誠子，你這可是違抗軍令哦？」在自個兒脖子上抹了抹，衛燎說得煞有介事，往回瞟了一眼兒就開始將他推搡出去，「我看啊，你還是趕緊走吧，兄弟一場，這事兒我不會跟老大說的。」
這種心情，很複雜，很矛盾。
「不嚇著你，你能起來么？懶豬媽媽。」
剪也剪不斷，理也理不順。
「連三七，真要命！」
狠狠敲了一下女兒的額頭，邢爺小聲警告，「沒你事兒，小孩子瞎出主意。」
雖然他倆不常見到，可是她卻很容易分辨得出來的這個男人，總是像塊兒木頭似的站在那裡，一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木頭。
聽了這話，連翹有些慶幸剛才三七沒有大聲兒嚷嚷了。
下一秒，她差點兒被鬧鐘的鈴聲給震破了耳膜。
之前她壓根兒就沒有想過這種充門面兒的事會落到火哥頭上，現在總算明白了，原來天下男人都一般黑，在外人面前怎麼著也得維護自己的夫權和地位。
「別在我跟前肉麻……」
不痛不知道覺醒。
「哥，我是問你，把他弄哪兒去了？」
「現在看到了！」
丫的，看誰會演戲！
那正驚叫的鬧鐘被她家的小惡魔給拿到了耳朵根兒上，機關槍似地炸得嗡嗡響——
大哥他不是這樣的人啊，怎麼回事？！
說到這兒，宣姨似乎查覺到了邢烈火臉上剎時露出的不愉快，又和藹的笑了笑，動作依舊優雅地往連翹碗里夾了一筷子菜，「連小姐你可別介意啊，我這說二丫頭呢，你跟烈火這些年也不容易，孩子都這麼大了，自然不存在這些問題。」
「奶奶睡著了。」
小丫頭學著大人，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他怎麼就那麼笨呢？
謝銘誠望著她，這麼大的雨她怎麼下來了？
昨晚上她就跟那砧板上的魚肉似的，任由那大屠夫給霍霍來霍霍去，折騰得渾身像散了架似的，她哪裡有勁兒早起啊。
可是，在她蠻冷的目光注視下，他緊張的開口卻變成了，「小久，只要你能解恨，捅我一刀都成。」
又聽宣姨聊了一會兒邢母的生平逸事，就有傭人過來說午餐已經準備好了。
邢小久愣住了！
心裏一痛，她真的很想跑出去扶起他。
被女兒稚聲稚氣的數落了，連翹默了，仔細琢磨覺得自個兒還真是有點兒不著調了，哪裡有做人媳婦兒和老媽的自覺性啊？
連翹輕輕搖了搖頭，「沒有。」
怪異的撇了撇嘴，連翹好不容易才憋住了想要破口而出的笑意，
只是沒有想到，竟是來源於此。
調走了？！
丫的，裝得可真像啊！
怕女兒不懂事兒褻瀆了先人，連翹先是深深鞠了一躬，剛要出口給女兒解釋，耳邊兒就傳來火哥暗沉的聲音：「三七，來，這是奶奶……媽，我帶您媳婦兒和孫女看您來了……」
「喲嗬，兄弟，你不是去天狼了么，怎麼跑這兒來了？」
這種緬懷親人的情緒特別感染人，弄得連翹鼻尖也酸酸的，不過她卻沒有落淚。
她愛謝銘誠，幾年前愛，幾年後愛，愛得幾乎到了病態的地步，但是為什麼現在他明明到了眼前，她卻沒有了幾年前的勇氣？
緩緩地調整了一下呼吸，她微微牽唇，用僅比雨聲稍大聲點兒的聲音問：「謝銘誠，你找我有事？」
不過見火哥和小久對她的態度蠻尊重的，即便弄不明白她的身份，還是拍了拍有些彆扭的女兒，輕聲笑說：「去，叫宣奶奶好。」
是啊，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他怎麼可能奢求她還像當初那個不解世事的小姑娘一般喜歡他？那他提出什麼讓人家跟他的要求，會不會太突然太傻太不合理了，沒把人給嚇到就不錯了。
過去的都過去了么？
「小久，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摔了！
一邊哭泣，那淚就大顆顆的往下落，惹得邢小久也跟著哭，還得伸出手來撫著她的後背安慰，「宣姨，這不關你的事兒，你自己的手不也被燒殘了么……我媽她最敬重你的為人，不會怪你的！」
火哥攬了攬連翹，介紹給她，「宣姨，這個就是連翹，這是我女兒三七。」
這些年的痴戀，其實她從來沒有想過會開花結果，只是不由自主地將自己縮到那個龜殼裡，就再也不敢爬出來。
如果換了其他會哄女孩兒開心的男人，腦子稍微活絡一點兒不早就抱過來了么？可是他卻半點兒動靜都沒有。
「羞……」
小孩子到底是好奇的，三七拽著連翹的裙子，指著墓碑就問。
小久是誰啊？他一個沒身份沒地位沒背景的男人，需要多大的勇氣敢去求娶？！
看來不管多麼堅強的人，都自有脆弱的一面。
「不說了，你趕緊走吧，出去的時候小心點兒，別被警衛抓住坐大牢。」
心裏的感覺卻有些不太自在了，讓她平靜了好些天的心又有了些許的起伏，也許是這段時間火哥對她太好了，讓她忘記了這茬那茬的問題吧，而現在再次被人提起來門當戶對的事兒，心裏說不上來的難堪。
兩大兩小，玩著樂著，笑得不亦樂乎，笑得小久姑娘心裏一肚子的火，偏又沒地兒發泄。
沉默的餐廳，讓人特別的壓抑。
實在有些替被他整的暈頭轉向的小久和謝隊鳴不平了，忍不住就小聲咕噥了一句。
三七咂咂小嘴兒，笑得賊膩歪：「那我把我媽也帶走，不許你追。」
當然，能生出火哥和小久這樣出色的兄妹，這母親必定姿色是出眾的。
瞥了他倆一眼，宣姨用左手拿著筷子扒著飯，突然微笑著問邢小久：「二丫頭，你喜歡的那個木頭呢，怎麼沒一起來？」
沒錯兒，門口站著的正是謝銘誠。
微微晃了晃神兒，最終女性的矜持還是戰勝了情感，她到底不是青春年少的小姑娘了，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心裏嘆了嘆，輕聲說，「我上去了，再見，謝銘誠，你記住了，咱倆誰也不欠誰的，過去的都過去了。」
而放風兒給他，說今兒老大要請客，還要給小久姑娘介紹對象的正是衛大少爺。
連翹默然了，三思，這可不就是小久以前那個工作室的名字么？
事實上，他會翻圍牆進來，這一點就已經足夠讓她意外了。
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邢爺冷峻的臉黑沉黑沉地，「瞧你那這點兒出息，我就不信了，你還非就謝銘誠不可，實話告訴你吧，這輩子你們都甭想見面了，他這次出了京都，想要再調回來可就難了。」
見到老爹沉痛的神情，三七恍然大悟似的明白了，「我知道了，奶奶死了，那是上天了，不是睡著了！」
心裏一揪，邢小久想到那個老實的木頭疙瘩滿肚子都是火兒，「哥，你太過份了你，你怎麼能不顧我的感受呢？他這人就是嘴笨，不會討人喜歡，他工作那麼努力你憑什麼這麼對他？」
雖說嘴裏斥責了女兒，但是連翹心裏卻有點不平靜了。
自己一個女人尚且如此，何況他還是一個鐵骨錚錚的男人。
因為站得高，所以她看到了他翻出圍牆的時候，跌倒在雨地里的樣子。
在女兒惡魔般的折磨下，連翹迅速起床洗漱好下了樓。
還是只有他，眼前這個傻得像塊兒木頭的男人。
早餐已經準備好了，就是有些詭異。
她完全沒料到自家大哥會突然干涉她的婚姻自由，有些欲哭無淚這亂點的鴛鴦譜。
碑文更是令人讀之含淚：慈母仙逝，音容宛在，仁德猶存，母恩如山，兒女銘記，追憶延綿……
兩個小時過去了，他也不動，也不走……
「剪刀石頭布，姐姐輸了輸了……」
可是最後，她還是什麼都沒有做，腦子裡只能不斷地問自己——
這話似乎是對小
而一直沒有說話的火哥，坐在沙發上點了根兒煙不吱聲兒，不諳世事的小三七咬著小嘴巴沒有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三七原本還想說的話被噎了回去，懂事兒地學著老媽的樣子鞠躬，「奶奶，我是您的孫兒連三七，我跟你可親了……」
老實說啊，她覺得自己要是也抱著人嚎啕大哭一聲，太過矯情了，即便有些難過，她事實上也真沒有像她們那麼深的感情。
站在雨里，他半晌沒有動彈，因為暫時沒有東西可以支撐他的身體，他怕麻木的腿腳一動彈就會倒下去。
找你，為啥就沒點兒重點啊？
受不了地捂著耳朵，她猛地睜開眼，正對上小傢伙兒笑眯眯的小臉蛋兒，「媽，趕緊起來了。」
可是，不管怎麼說，到底他還是再次出現了，她也不知道，這是不是老天爺要給了她的一次新的轉機。
「宣奶奶好！」
可是瞧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連翹卻突然有些明白了。
「小久，只要你原諒我，讓我做啥都成，你說什麼，我就聽什麼，你指東我絕不往西！」謝銘誠的眼眶兒有些發紅，口氣裡帶著軟軟地請求。
「嚇死我了，知道不？」
大院兒門口，木製鎏金的匾額寫著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渭來苑。
見他急得面紅耳赤的樣子，衛燎心裏都快要笑死了，還佯裝嘆息。
不過么……
眼睛紅紅的邢小久見她說得有趣兒，不由得噗哧一聲，又想氣又想笑，稀罕地揉了揉她的小腦袋，轉過頭來望著她大哥，「哥，你要帶我去哪兒？」
查覺了她的狀態，火哥從桌子底下伸出手來，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連翹緊緊捏住他的手，輕輕地摩挲著安慰，身體靠在他身上，沒有再出聲打破他的沉靜。
這是事實。
真是怪哉！
當然，除了植物，還有人，兩個女人，一個是邢小久，正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面色沉靜如水，仔細一瞅有些兒戚戚焉……
「小久，我……」
「來，小丫頭，過來過來，讓宣奶奶瞅瞅……哎喲，真漂亮的小丫頭！」
當然她並不知道，發那條簡訊的時候，謝銘誠的手顫抖得有多厲害，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勇氣才敢發那條簡訊，更不知道他喉嚨哽咽了多久才點擊了發送。
在屋裡來回踱步了好一會兒，她終於還是忍不住撐著傘下樓，緩緩走了過去，越接近那個身影，她的心跳得越快。
「火哥……」連翹抓緊他的雙手，見到他難過，自己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她也失去過親人，特別能理解他現在的感受。
「我，我來找你。」
無良作者打個岔：談戀愛這事兒吧，在初期階段屬實蠻傷神的，互相折騰來折騰去，猜來猜去一團亂麻。
似乎不太願意回憶起那些往事，他說這句的時候，臉上全是隱忍的痛苦。
自動忽略掉她滿臉的不高興，邢爺橫眉綠眼地吼她，「趕緊上車，別磨嘰。」
原本以為火哥說老戰友這事兒就是唬弄唬弄小久，嘴上說說罷了，哪知道他還真就把這事兒還當了真。
一把用雜誌蒙住腦袋，邢小久的聲音悶悶地從書里傳來，「又不是我家！」
淡淡地看看他，邢小久盯著他的抬起又放下的手：「你怎麼？」
「火哥，這是……」
「沒事，我就想看看你。」
「哥，我還有事兒。」邢小久當然不依。
就連她都被他黑著臉的樣子給震得有些害怕，要不是昨兒晚上他親口說過欣賞謝銘誠，她這會兒指定也跟小久是一樣的感覺。
一下子被噎住，邢小久完全傻住了。
一家三口，一人一碗素麵，素麵碗里就飄著幾根兒青菜，包括三七也沒有逃脫這個可憐的命運。
聽了老媽的話，三七沒有走過去，但是卻乖乖地並著腿，彎腰九十度的鞠躬。
他的聲音透過雨霧傳過來時，有些許的抖動，他其實很想告訴她，這麼多年來，他沒有半時半刻忘記過她，心窩子里裝的全都是她，也一直只有她。
正在這時候，門鈴再次響了起來——
「三七……」連翹扯了扯她的小手。
「怎麼了，不舒服？」
而站在樓上窗邊兒的邢小久，緊緊地拽著窗帘上的流蘇望著那個身影出神。
閉了閉眼睛，小久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已經被雨霧弄得有些潮濕了。
不過，只為了和他說說話。
以前她就知道他不是個主動的男人，性格太死板，又嚴肅又謹慎，因此，那會兒的她總是厚著臉皮去『蹲點兒』，守在他的營房外，或者找她家老大打聽到他的消息，假裝與他不期然地各種『偶遇』。
她該怎麼辦，該怎麼幫他呢？！
「奶奶在哪裡？我怎麼看不到？」三七有些不解了，之前她從來沒有接觸過這方面的東西。
然而此時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謝銘誠，對她是歉疚多一些，抱歉多一點，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喜歡？
「媽媽，這是什麼？」
「男生還哭，沒出息！」三七鄙夷地嘲笑著。
面無表情的黑臉抽了抽，邢爺轉過頭來盯著她看了幾秒鐘，差點兒破功，為了掩飾趕緊將他媳婦兒給摟了過來，湊
怪不得昨兒晚上就覺得這廝樣子看著蠻狡詐的，丫的，火哥這是唱的苦肉計啊！
放開手，連翹愉快地進了廚房，心裏樂開了花。
「要見你去見！」
沖他咧著嘴笑了笑，謝銘誠手裡拎著東西有點兒抹不開面兒，「那啥，我來給老大辭行，跟那邊兒說好了，明兒再去報道！」
停好車，邢烈火下車把後座的那些祭祀用品拿了出來讓大武提進去，再繞到前面兒把三七抱下車，又替連翹理了理衣服，才抱著三七拉了她的手往屋裡走。
一連三個快字兒，很立體的體現了三七小美妞那份焦急的心情。
心，亂如麻。
火哥抬了抬眼睛，面無表情地望了過去，突然岔了一句：「他啊，被我調走了！」
「邢烈火，原來你這麼虛偽啊？！」
「好吧，要是挨了什麼處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好自為之吧……」
目光閃了閃，邢小久緊緊地盯著他被雨水打濕的臉，眉目間的英氣和那份憨直沒有改變，沒有半點兒像他這種地位男人臉上那種意氣風發的張揚，只有飽經滄桑后的成熟和穩重。
故先妣邢門沈雅如之墓。
三思未孝慈母意，一世不忘養育恩。
她的話很真誠，邢爺臉上的神色稍稍鬆了松，而連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謝銘誠在邢小久的生命，揮下那一筆自然是最為濃墨重彩的，這個男人也一直都被她珍藏在心裏，然而一個人的痴戀苦想是一回事兒，如今掀開了這一角后再次面對又是另外一回事。
連翹心裏真不太自在了，然而他沒有說，她也不好再問了。
母親早亡，父親另娶，帶來個繼姐姐比自己還大一歲，這樣的家庭環境讓邢小久打小兒就敬畏這個大哥，哪怕如今在商場上已經摸爬滾打了好些年，她也早就已經獨立。
「嗯。」
好不容易才鼓氣勇氣上門來了，謝銘誠哪裡肯走，用力抵住門，「狗日子衛燎，你別太過分啊。」
他抬了抬手，很想上去拉住她，可是半秒后還是垂了下來，「小久，我這人嘴笨，我，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只要你開心，什麼都好。」
「開車！」
這些日子過慣了米蟲生活，突然要讓她做賢妻太不適應了。
「三七，別鬧啊！」
他與她之間，錯過的又何止是五年，那些鴻溝，她真的不知道如果去填平。
到了餐廳的時候，三七小美妞偷偷地打最了連翹好幾眼，似乎有什麼話要跟她講，小聲喊，「老媽！」
墓碑上還有一副同樣用隸書刻成的碑聯兒——
「啊，你！？」
聽到雨點打在她傘頂的嘣嘣聲，他倒抽了一口氣，「你快進屋去，衣服濕了！」
如果換到五年前，看到他個這樣站在她家樓下，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跑下去緊緊抱住他，訴說自己的想念。
將她的頭靠在自己胸口，邢爺緊緊地摟住她，低低的語氣更像是自言自語。
晚餐前，連翹的惡夢來了。
大概是邢爺這戲演得屬實太逼真了，可憐的小久姑娘還真就信了，那本來就哭得有些紅腫的眼眶更是濕潤不堪了，「哥，他就是人老實，心地善良，那事怎麼能怪他啊？你這決定……」
沒多一會兒，爽妞兒和衛燎就抱著兒子衛舒子上門兒了，幾個人嘻嘻哈哈鬧吼了幾句，爽妞兒就放下孩子進了廚房。
悲！
說完垂下腦袋，悶著頭挑著碗里的飯不吭聲，可是誰都能瞧得出來她的坐立不安。
眉頭挑了挑，連翹對這個女兒的思想摸不準，她一般這樣恭敬的時候最要人命。
「呃，你媽？！」
多詭異啊！
可是下一秒，她又否定了這種想法，她跟小久同年，這邢母亡故的時候，她也才14歲，怎麼可能見過她呢？大概是因為火哥和小久都遺傳了幾分她的面容吧，所以看著眼熟。
這不費話么？
不悅地蹙起眉，連翹摸了摸她的小臉，「怎麼了？今兒不許調皮，知道吧？」
「沒事！」
祭祀邢母的過程很沉重，不過卻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小久只掉著眼淚兒沒有哭出聲兒，火哥悶著頭也是一聲不吭，宣姨卻是哭得最厲害的，邊念叨著姐姐邊哭訴著想念和愧疚，到最後幾乎都要站立不穩了，在邢小久的攙扶下她才能回到了屋內，一坐下來那淚水都沒有止住。
謝銘誠攥了攥拳頭，看著她的背影有些頹然。
也許是看多了京城裡那些有錢的公子哥們遊戲人間，風月無邊的生活態度，不管過去了多少年，也不管她在生活中或商場上見過多少呼風喚雨的優秀男人，也從來再沒有人能撬開她緊閉的心扉。
見衛舒子拍著小手的得意樣兒，三七小美妞翻了翻白眼，再一看她的小手時，剪刀已經變成了布，一臉的賴皮樣子看著忒好笑。
她很隨意的一句問話，卻讓小久原本就沉得不行的面色更難看了，咬著筷子好半晌沒有說話。
哈哈大笑一聲兒，衛燎一把拎起兒子，大手一揮就在他小屁股上拍了拍，「姐姐說得對，不準哭，男人流血不流淚。」
太過份了，憑什麼啊，憑什麼啊！
「你沒有錯，雨大，趕緊回去吧。」
她這麼給自己解釋。
「連翹，你怎麼不問了？」
被大哥這麼氣洶洶的一吼，她還是不情不願地坐上了戰神車的副駕駛位置，讓她的司機自己開車離開了。
另一個坐在小久旁邊的她不認識，看上去約摸四十多歲，韶華逝去卻還能看出來年輕時候的美貌痕迹，神情肅穆而莊重，有些駭然的是她的右手，似是非常嚴重的燒傷或燙傷，顯得有些猙獰恐怖。
雨後的清早，空氣格外的清新。
撇了撇嘴，三七回瞪了她一眼，老老實實地坐在那兒，等著傭人盛飯。
照片上邢母的年齡大約就三十多歲的樣子，端莊嫻靜，是個眉眼間可見睿智和豁達的漂亮女人。
如果是兩個深愛已久的男女在這樣的雨夜，說這兩句話其實也算是蠻溫馨的一件事情，然而這話從謝大隊長那個榆木腦袋的思維控制下說出來，真的半點兒都不逗人愛。
看到她冷冰冰的小臉兒，可憐的謝大隊長滿臉都是焦急的神色，還有在閃電劈下時猛烈跳動的心臟。
醜媳婦兒來見婆婆，哪怕是見過世的婆婆，她竟然也會有緊張的感覺，緩出手來她捋了捋頭髮，鎮定著情緒。
被火哥牽著手七彎八拐地穿過湖中迴廊，走到墓前，那兒有一座修葺華麗的墓園，最前面豎著一塊兒漢白玉的石碑，仔細一瞧，碑上刻著的全是帶著古風的隸書。
兩母女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在邢爺黑沉沉的面色威壓下，都神奇般的沒有抗議，乖乖地就將碗里的素麵給撥拉乾淨了。
連翹醒過來的時候，火哥早就已經不在床上了。
她最不需要聽的就是道歉，事實上他也沒有錯，而她更是從來就沒有怨懟過他，感情這種事兒上，從來都沒有誰對誰錯，她自己的情感，她自己的一廂情願，不需要他來買單。
原本低垂著眸子的邢小久猛地抬頭，微張著唇吃驚地望著自家大哥，「哥，謝銘誠被你調走了，你把他調哪兒去了？」
同時，也在這一刻，她突然非常非常地理解了謝銘誠的感覺，甚至覺得自己那天對他說教的那番話特別的幼稚。
「我看八成兒也是東子那個王八羔子，我去開！」衛燎放下了衛舒子，嘴裏說得跟個流氓似的走到外間兒，將門兒打開了一條細縫兒，眉開眼笑地，樣子狡猾得像個狐狸。
「成，一言為定！」
「幼稚！」
一個字表達，傻。
剩下的衛大少爺和火鍋同志兩個大男人面面相覷幾眼，就在客廳裡帶著倆小破孩兒玩剪刀石頭布。
不過宣姨似乎蠻高興的，笑容看著又慈祥又和藹，「好，好乖的小丫頭啊，真讓人喜歡，要是姐姐在的話……」
男人的面色特別沉重，沒有直接回答她，長臂卻伸了過來緊緊地摟住了她的腰，然後將她扶到車上坐好。
連翹默了！
喟嘆著自己的懶，她真的很佩服那男人，從軍事素質和軍人作風上來講，火鍋同志真的保持得蠻好的。
「小丫頭騙子！」
雨，越下越大。
一幫子人陸續起身往餐廳走去，三七像個小尾巴似的跟著父母身後，小久依舊扶著宣姨走。
輕咳了一聲兒，她隱了隱睡衣，蹙著眉頭問，「你爸呢？」
再抬起頭來時，她這才正視著墓碑上鐫刻的照片。
見到連翹轉頭，她才扯了扯老媽的胳膊，招了招小手，示意她把耳朵湊過來。
瞧著她嘟著的臉，邢爺趕緊悄聲服軟，就著她的小臉兒親了一下，又一下，親一口，再一口，哄著，「沒有沒有，我的小祖宗，明兒就我做，以後天天兒都我做。」
可，她是個女人啊！
打量了她們幾秒，那個不認識的女人最先開口，「烈火，你來了啊！」
板著臉猛地拍了拍筷子，邢爺一臉嚴肅，「謝銘誠這個人太不象話了，本來以他的功勞，提職晉銜都是應該的，可是他老婆給社會造成了太多的不良影響，他也有責任……」
無奈這個男人的傻，心疼這個男人的直，掙扎自己到底要不要像以前一樣主動一點兒？
一邊兒說著，一邊兒就要把人給關出去，這傢伙，現在一肚子壞水兒的等著看好戲呢？！
他看不懂她，也不知道她心裏究竟在想什麼，更不知道她究竟還有心，或者說無心。
這時候，汽車剛好行駛到一個紅燈口停了下來，邢爺心裏似乎憋著什麼勁兒似的摟她到身邊兒，悶了好半晌才說。
在這餐桌上，她是正對宣姨坐的，視線不經意接觸時，那張和藹可親的臉，總讓她隱隱覺得不安，再加上這餐飯全是素食，幾乎沒有什麼油葷，兩種感覺交織，讓她有種食不知味兒的感覺。
看到他那又緊張又愧疚又真誠的臉，邢小久的臉部表情有些扭曲，無奈有幾分，心痛有幾份，掙扎有幾分。
吁……
可能是被這種沉重的氣氛所感染，一向喜歡鬧事兒的三七小美妞也沒有吭聲兒，不過大眼睛卻東張西望的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寫滿了好奇。
她哪有調皮啊？！三七湊過小腦袋來，幾乎是咬著耳朵對連翹說，「媽，那個宣奶奶不是好人。」
半眯著眼睛，還未徹底睜開，她就覺得有人在親她的臉，軟乎乎嫩嘟嘟的，不由得掀唇一笑，不用猜也知道是她的寶貝閨女。
大門口，大武『嘟嘟』地摁了兩隻喇叭，大門兒便洞開了，汽車徑
之前有過期盼，可真正到了這種時候，卻成了一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的事情。
這可真玄幻啊！
「這事兒都過去了，我都差不多忘記了，你更不欠我什麼，說原諒太可笑。」
小久是學藝術的，在家更是公主做慣的，老實說廚房裡那些事兒，她還真就不會，再加上這會兒心情本來就十二萬分的沮喪，坐在沙發上撐著身子就拿本雜誌看，對誰都不搭理。
關心的視線望了望小久，宣姨慢慢地用左手吃著東西，就著這個話題微笑著說，「誒，二丫頭啊，你還是太年輕了，聽大哥的話准沒有錯兒，找對象是人生大事，又不是過家家，門當戶對的人，比合自己心意更為重要。」
但心裏那種奇怪的熟悉，就是揮之不去，仔細想卻又想不起來。
景里。
進了屋，裡面兒的布置和建築風格完全一致，古色古香，好些個看著就年代久遠的青花瓷瓶大小不一的立在那兒，還有一些她叫不出名兒的綠色植物，看著生機盎然。
而且，憑著直覺，她知道這個宣姨不喜歡自己，哪怕她臉上一直帶著笑。
準確來說，不能稱之為亭，應該稱之為墓，湖中之墓。
其餘人，緊隨其後。
看著火鍋將大包小包的東西放到汽車後座，連翹有些好奇地走過去瞅了瞅，不經意地瞥到他竟然裝的全是祭祀的用品，香火蠟燭，紙錢冥幣，不由得詫異地問。
事實上，很久以來，邢小久沒有想到過在事隔多年後還能和謝銘誠有什麼交集，更沒有想到過他會在這樣一個磅砣大雨的夜晚傻愣愣地站在自己的樓下。
平靜的語氣說得雲淡風輕，而臉上冷漠的表情更讓謝銘誠沮喪，他記憶里的小久是笑得比菜花兒還燦爛的嬌嬌小姑娘，看來這些年她真是受了不少的委屈，就連性子也完全變了。
連翹心下，有些瘮，大概知道那是誰的墓了。
說完，她撐著傘轉身進了屋，沒有再看他一眼。
吃完早餐，一家人就準備出發了。
「我這可是為你報仇，不識好歹！」
「小姑姑……」瞧到她漂亮的五官都快要糾結到一塊兒了，三七小美妞兒同情地趴到她的旁邊，小孩子心思甚重的安慰她，「喂，你可不要怕他，我是你的堅強后什麼……還有啊，我老爹他啊就是個刀子嘴巴豆腐腦的心……」
「都是我對不起姐姐啊，要是我早一點發現，也不會讓她被活活燒沒了……」
瞧著女兒那滑稽勁兒，邢爺無奈地咧了咧嘴。
而旁邊瞧著的連翹糾結了，她第一次覺得火哥其實亦有天皇巨星的風采！
邢爺憐惜地颳了刮鼻子，才用手指與她勾到一起，「八匹馬也難追。」
『寶貝兒』三個字兒說得很大聲，後幾個字卻只有連翹才聽得見，這一幕，氣得邢小久眉頭都快要燃起來了。
鏡頭拉回來，不知道站了多久后，雨霧裡的謝大隊長終於有些頹廢地從來時的圍牆邊兒翻了出去，移動的時候步子很是緩慢，完全不像平日里那副剛毅迅猛的樣子。
被喚著宣姨的那個女人面兒上露出一抹笑容來，望了連翹一眼，用左手朝三七招了招手。
「你趕緊走，我不想再見你。」小久惱了。
看著他被雨聲澆得透心的畫面，她其實想要靠近他，可是，又不敢靠近他。
「部隊的事兒，你少瞎和！」瞪了自家妹子一眼，邢爺首長作風十足，「自然是哪兒條件差往哪兒調，不把他弄到邊防守大雪山就算便宜他了。」
抱著女兒，邢爺瞥了一眼坐在沙發上裝死的邢小久，「小久，趕緊開門兒去，估計是東子來了！」
可是，這能怪她么？
到底是年紀大了還是膽子小了她不知道，現在她真的無法做到心無芥蒂，只要心裏想到他娶過老婆，有過婚姻，有過家庭，也曾經屬於過別的女人，心裏就有些犯堵。
說得真夠狠的！
「走吧，時間差不多了。」火哥將三七抱了起來，又拉了連翹的手，帶頭先往外面走。
小久連與謝銘誠的私密事兒都告訴她，足見這個宣姨在他們兄妹倆心中的地位了，一定特別的高。
心裏一梗，連翹對這個陰晴不定的男人有些無語了：「問了你不說啊？」
「看到了，小久，我對不起你。」
「嗬，胳膊肘兒彎了？」不悅地斥責著妹子，邢爺滿臉都是寒霜，端著碗扒拉了一口飯，拿著筷子指了指她，「還有你，我跟你說，你啊就死了那條心吧，謝銘誠不適合你，對了，今兒下午我有個老戰友到京都來開會，你見見，那小子不錯……」
好姐妹兒么，關鍵時候，該出手時就出手。
心裏不停地掙扎，邢小久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被這個傻瓜給揪痛了。
小孩子的話純粹而認真，讓連翹心裏梗了梗，讚揚地摸了摸女兒的腦袋。
見她不說話，邢烈火伸手在她頭髮上輕輕地往下順著捋著，語氣里全是沉重：「傻樣兒……連翹，我媽她，她死得很慘，這一轉眼，我媽過世都已經13年了，她走的時候，小久才14歲……」
「一會東子就來了，你們處處對象兒。」
一出渭來苑，他就接了好幾個電話，瞧著還真有飯局，而眼看邢小久要溜走，放下電話就嚷嚷，「小久，你，跟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