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曾陪我在最初的地方》目錄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謝謝秦叔。」
然後秦予遲話還沒有說完,夏芸就嚇白了臉,呵斥兒子讓他別再說了,同樣白了臉的還有秦彥之,他指著秦予遲問:「誰告訴你姐姐是回來爭家產的!」
「你這孩子,等會你先回去吧。」秦彥之也從椅子上站起來,「我要上樓看看喬喬了。」
對於夏妍青,那麼多年,江華一直找她身上的缺點,然後越找越多,他把所有的不滿和不喜歡全累積起來,他在突破自己的心裏底線,然後等待爆發的一天。
「媽,為什麼你心裏只有弟弟?我呢,我就不是你親生嗎?」夏妍青忍不住悲滄起來,「今天的事情根本就是秦予喬聯合她男人陷害我,我真的被陷害的啊,連你也不相信我嗎?」
——
「首先就說您吧,您是喬喬的奶奶,喬喬一直跟說我秦家最疼她的人是她奶奶,不過很抱歉,我真沒有看出來您有多疼她,如果年三十那天,喬喬不主動下台,您是不是還要繼續給我們臉色看啊。」
他是跟她說盡量動情生動些,但是也太生動了吧?陸景曜看著蹲在地上哭的秦予喬,只覺得自己的骨髓衍生出一種特別酸的物質,現在這種讓人覺得酸疼的物質正從他的骨頭縫裡噝噝地往外冒,然後連帶在他身體裏面點燃了一把火,他對秦予喬是又心疼又生氣。
「喬喬。」秦彥之上前攔住秦予喬,「不準鬧脾氣啊,還是大年初呢,你這樣爸爸要傷心了啊。」
秦予喬回到S市的時候已經晚上七點了,沒有回雅琳公寓,而是直接去了陸景曜的中央花園,到家后直接抱著希睿睡到半夜,半夜醒來,懷裡的希睿正睡得香,而她則是被樓下廚房出來的聲響吵醒。
「你口口聲聲說我是你的女兒,你很愛我……但是我為什麼就是感受不到你的愛啊,爸爸……」秦予喬快要泣不成聲了,然後整個人在秦彥之面前蹲下,抱著膝蓋痛哭出聲,「我真的感受不到啊……感受不到……你知道我這幾天覺得自己像什麼嗎……客人啊,我就像是你們秦家的客人啊,這個家已經讓我沒有一點兒歸屬感了……」
「說起來夏妍青也算你的繼女,你不想坑自己親生閨女,也不能這樣坑別人家的閨女啊,都是人生父母養的,我明白你不想讓喬喬嫁進江家這個大漩渦,說真的,如果你真要把喬喬許給我,我也還要猶豫幾天呢。」江華一口氣說了很多話,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全說了出來,然後他感到身心舒暢,整個人變得神清氣爽,好像壓抑在胸口多年的黑雲終於煙消雲散了,他真是舒服痛快極了,心舒服了,腦子思路也通暢了。
「……」
秦予喬伸手替奶奶擦擦眼淚:「奶奶,你知道的,我也只是心裏彆扭而已,你沒不要為了我這樣做,是我太小氣了。」
這是一種他也說不清楚的感情,但是內心深處的感受卻是很明了,他不想讓夏妍青成為他的女人,其實同樣性格的女人在不同的男人眼裡,她有著完全不同的定義,比如矯情做作吧,在喜歡她的男人眼裡就是可愛生動,討厭的呢,即使 「作」得很完美,依舊是虛偽得讓人反胃。
秦予喬:「那算了。」
「這裏怎麼就不是你的家了。」秦彥之把女兒的衣服放回去,「你看看這房間,還有樓下的鞦韆,還有你小時候種的花花草草,哪有一樣東西爸爸沒有給你保留,喬喬,你也要體諒爸爸一下,有時候爸爸很為難,你知不知道?」
「爸爸,你不需要道歉,我說了,是我心眼太小才會覺得心裏不平衡。」秦予喬默默轉過頭,然後俯□抱了下奶奶一下,「奶奶,我就先回去了,我很抱歉還是讓你傷心了,你好好保重身子,我有時間就回來看你。」
他還是估低了秦家對秦予喬的重要性,他也沒有真正看清秦予喬隱藏起來的悲傷和不甘,他所認為的自己對秦予喬感同身受,其實還遠遠不夠。
「想想也是你。」陸景曜收收臉色,繼續看向秦彥之,正要開口的時候,被秦予喬攔住了。
秦老太太看見秦予喬哭,也哭得一抽一抽停不下來,「怎麼會是我呢……怎麼會是我呢?」
秦予喬把告別話說完,陸景曜也將東西收拾地差不多,身後跟著背著大書包的希睿,走到老太和外公跟前說:「……我以後再來外公家玩啊。」
「喬喬……」
秦老太太眼眶裡還有淚,一抽一抽的模樣看著也很委屈,尤其是陸景曜看向她時,看起來更委屈了。
最後事情演變成這樣,人肯定是要走的,只是秦予喬也沒多少心思繼續收拾行李,所以全是陸景曜在弄,陸希睿呢,接到爸爸的通知后,也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起來。
「我……」秦老太太小聲開口。
「喬喬。」秦彥之將手放在女兒的肩膀上,到底是什麼時候他已經感受不到女兒的委屈了,「喬喬,爸爸很抱歉,爸爸沒有站在你的角度想事情,爸爸……」
「我作為過來人,有些話還是很有發言權的,你知道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就是娶白天瑜的作為我的妻子,但是我現在也可以很明白地告訴你,我這輩子也只愛過白天瑜一個女人,為什麼呢?現在你們年輕人不是流行一句話么,婚姻是愛情的墳墓,說真的,這話不賴,有些女人還是放在心裡遐想比較好,如果你給不了那個女人想要的生活。」
江華雕花大椅上悠悠坐下,目光微閃著冷光,嘴角微微上翹,笑得有些無可奈何:「秦叔,除去你是我的長輩,我們都是你的男人,就以一個男人的眼光,你會娶夏妍青嗎?」
秦彥之和秦老太太一個哭,一個嘆氣,秦予喬坐在床邊默不吭聲,過了會開口:「我先回去了……」
「有些事作為小輩我不應該說,但是喬喬是我陸景曜未過門的妻子,所以我沒辦法看到她受委屈,其實這些話,早在進你們家門口我就要說了,不過喬喬把我攔住了,說不能讓大家過得不愉快了,現在反正喬喬也不愉快了,我就把話說開了吧。」陸景曜眉頭皺著很深,然後看向秦老太太。
「不說了,說了也白說。」陸景曜扯扯嘴,「咱們這就回去啊。」說完走過來拉起地上的喬喬。
「秦叔,你這個小兒子要好好教了。」陸景曜在一邊冷笑,一副什麼也不想解釋的樣子,「既然你們是這樣看待喬喬的,喬喬還沒有繼續呆在這個家了,不然都以為喬喬計算著錢才回來的,喬喬不覺得委屈,我陸景曜也受不了這個氣。」
「秦予遲叫你爸爸,我也就不計較了,但是夏妍青,她為什麼也要叫你爸爸……我真的很難受啊,你知道我在國外跟媽媽只吃過幾頓飯嗎?我有多嚮往一家人團聚過日子嗎……雖然我也知道這是不可能了,但是為什麼一個不相關的人可以擁有了我的爸爸,我的奶奶,但是我什麼也享受不到啊?我成什麼了啊……爸爸?」
江華只是笑,笑得諷刺又自嘲。
秦彥之嘆嘆氣,陸景曜依舊抿著唇不說話,只是走到門口將門關上,然後轉身折回來。
「我知道你為難,所以我回去了啊,我回去后你就不為難了?」秦予喬淚珠子落個不停,說話的哭腔越來越重,「爸爸……家是沒有變,但是人變了啊……你知不知道在這個家我最討厭什麼啊,就是每天吃飯的時候啊!為了不讓奶奶開心,我每天都要假裝很開心,你知不知道其實我一點也不開心啊?我心眼很小啊……你知不知道……」
……
「你傷心?」秦予喬抽著鼻子,「我還沒有說傷心呢,爸爸,你口口聲聲讓我回家回家,但是這裏還是我的家嗎?」
江華笑得更厲害了,不過嗓子就像被一把沙子堵住了一樣,有種不上不下的難受,他過了很久一會才開口:「說穿了,秦叔覺得我配不上喬喬……你更喜歡陸景曜罷了。」
「秦叔,我知道你和我爸的想法,秦江兩家是相互信任也相互防著,但是我這裏也給你一句準話,我爸沒兩年就退休了,退休後有些事他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你也沒必要忌憚著他,聯姻什麼都是屁事,您只要勸住了我爸別再讓我跟夏妍青結婚,我哪天就把那份文件給您拿來,讓你安枕無憂睡好覺。」
陸景曜扯扯嘴角:「您是不是心理還怪喬喬沒有回來看您啊,但是您怎麼不想想你也沒有去她看啊,當時她幾歲,您幾歲啊,您跟一個小孩計較您有必要麼?喬喬的母親您不是不了解,白天瑜什麼性格啊,喬喬在國外過得什麼日子您知道么?您知道喬喬遇上我的時候,她怎麼告訴我的么?她說她無父無母啊,她在國外得了心理疾病,你們了解嗎?你們當然不了解,當時你正忙著抱孫子呢,還秦予遲,這名誰取得啊?!」
秦老太太:「我……我……」
陸景曜緊抿著唇,沒有回應秦彥之的話,然後輪椅上的秦老太太開口,「我不下樓,喬喬哭得那麼傷心,我才不下樓。」
上帝的心也是長偏的。
誰允許她要哭成這樣了???
秦彥之真被江華說得有些心動,眼角上翹,瞧了瞧江華兩眼,看起來還是有點態度不明。
這是夏妍青二十多年最能體會明白的一句話。回到房間后,夏芸就指著她鼻子罵,罵了好久停下來反覆跟她說:「妍青,我已經跟你說了還幾遍了,暫時伏小几天,等秦予喬走了,也就沒她什麼事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真的很影響你弟弟在你爸爸的心裏位置。」
秦彥之想要留人啊,但是怎麼留不住人,陸景曜這廝動作塊啊,一手提著箱子,一手拉著秦予喬,跟在後面的陸希睿像是怕落了單,寸步不離地跟在秦予喬身後,然後秦予喬抽開陸景曜的手,轉過頭將兒子抱起。
陸希睿雙手抱著秦予喬:「媽媽不哭啊。」
夏芸頭痛:「這些話你還是對江華解釋吧,有些事你自己心裏要有數,別因小失大了,丟了江家媳婦這個位子。」
秦彥之的表情相當驚訝:「這麼會?」
他跟秦予喬一塊兒牽手走過無數條的路,他和她也設想過無數可能性的未來,結果未來早在一條岔路翻了個跟頭,然後有一天夢醒了,他想要的未來沒有來,他身邊的女人變成了夏妍青。
「喬喬……奶奶錯了,你不要走好不好……」秦老太太又慌又急,「這樣……奶奶跟喬喬保證,以後夏妍青叫我奶奶,我不應她好不好啊?」
「怎麼會。」秦彥之笑呵呵,「這樣吧,如果你真不喜歡妍青,我和你爸爸肯定不會勉強,不過解除關係畢竟是大事,我跟你父親再商量商量,華子,說起來,你跟喬喬一塊兒長大,秦叔真把你當自己的兒子一樣看待,秦叔也希望你能幸福。」
頭頂的吊燈將廚房照得明亮透徹,而落地玻璃外面星光璀璨,夜色正濃。
其實有些事他也知道對夏妍青不公平,他把她的缺點無數的放大,就像他同樣放大秦予喬的好,但是作為人,尤其是男人,總有點個人偏好吧。
「我知道你心裏有喬喬,喬喬的確是個好女孩,不是我這個做父親的自誇,喬喬身上有很多美好品質,善良,堅強,聰慧等等,她還是個相當浪漫有想法的女孩子,這些都是很好的優點……但是她不一定適合你,比如她性子扭,什麼事都需要有人哄著,你設想設想,你和她真的結婚後,你下班回來了,你的妻子還跟著鬧脾氣,人心都會累,倒時候她身上那些可愛的優點,也會變成你無法忍受的缺點。」秦彥之看了一眼江華,語氣帶著點感慨,「有時候女人越完美,你對她的要求就會越高,與其以後註定會失望,還不如找一個一般的,結婚後你不會對她有太多的要求,偶爾她稍微表現好點,還會給你驚喜的感覺。」
江華收住笑,站起來走到秦彥之跟前:「秦叔不需要多說了,我也不奢求喬喬,我要求很簡單,就是跟夏妍青解除關係,我實誠跟您說了吧,夏妍青在我心裏不是一般的女人,而是一個相當討厭的女人,我現在只要一想到以後睡在我身邊的人是她,我就覺得我的人生就是一場噩夢,你們明不明白?」你們除了秦彥之,還有個江華的父親江延喜。
「喬喬啊……你不是客人啊,你是奶奶的乖孫女,你怎麼會是客人呢……是不是誰說你是客人了。」秦老太太流著老淚生氣嚷嚷起來,「喬喬,你告訴奶奶,誰讓你那麼難過了?」
「怎麼不會,我怎麼就不能找我喜歡的女孩子類型了,你覺得像夏姨那樣的女人適合當老婆,溫柔善解人意,但是我就愛找個彆扭的,即使不是喬喬,我也不想我的妻子是夏妍青……另外我也不想耽誤了夏妍青。」
秦彥之上來的時候,秦予喬正在收拾衣服,一邊收拾一邊抹著眼淚,不知道是不是太入戲了,還是之前的委屈情緒只是暫時被陸景曜安撫住,然後看到秦彥之上來,又各種委屈起來。
秦彥之揉揉太陽穴,也不知道予喬剛剛在飯桌上說的是不是氣話……想到女兒,秦予喬頓時整個人顯得有點無力,「江華,剛剛不會誤會嗎,妍青對你的心你應該也明白的,她肯定不會做那樣的事的……」
江華:「秦叔不相信我?」
秦彥之追了出來,攔住女兒和外孫,然後走在前頭的陸景曜發現身後的老婆孩子都被攔截了,又折過頭要搶人。
然後在今天的飯桌上,他爆發了,終於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對此,他還是很感謝陸景曜的。
「陸先生,麻煩你先帶喬喬奶娘下樓。」秦彥之對立在輪椅身後的陸景曜說。
「哎哎哎,誤會啊,這個是做給我自己吃的。」陸景曜悠悠解釋說。
「誰讓我那麼難過了……」秦予喬蹲在地上站不起身,她又開始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渾身顫抖,覺得自己被遺棄掉的小貓小狗,無望、害怕、還有滿腔的不甘心就像一把把刀子向她捅來,疼得她喘不過氣,「是奶奶啊,讓我難過的人就是你們啊,是爸爸,還有奶奶啊……」
「嗚嗚……」門外傳來秦老太太痛哭的聲音,秦老太太是陸景曜推上樓的,他親自去跟秦老太太告別時,秦老太太要求他推她上樓,然後他覺得多個秦老太太參与也不錯。只是上樓后,陸景曜發現喬喬已經改了劇本,現在她蹲在地哭得跟要糖的孩子一樣演得是哪一出?
其實江華之前對夏妍青的感覺一直很淡,年少夏妍青是秦予喬的朋友,他愛屋及烏覺得夏妍青還算樸實無華,之後秦予喬出國了,兜兜轉轉,夏妍青成了他的未婚妻,然後他也就不怎麼喜歡夏妍青這個女人了,他對她的討厭裏面更多的還有他對自己父親的厭惡,對秦彥之的厭惡,還有對自己的厭惡。
「怎麼能讓喬喬走呢,要走也是我們母子走啊。」夏芸噙著冷笑,對立在樓梯角的秦予遲說,「予遲,你上樓也把你東西整理好,你爸爸不要我們了,我們……被你們爸爸趕走了……」
「哎……華子啊,你還是不明白秦叔的意思。」秦彥之一邊組織著語言一邊開口,「你要知道喬喬跟陸景曜孩子都有了,有些事也不是我可以決定的。」
就在這時,秦予遲從樓梯角衝過來:「爸爸,我討厭你,你說她是我姐姐,但是我姐姐只有一個,而她根本不是我的姐姐,她是過來搶家產的,我討厭她……」
陸景曜怔了下:「別急啊,那麼急做什麼?」
秦彥之還是選擇了對女兒妥協,然而他的妥協傷了這個房屋現在住著的人,他的話落進了夏芸和跟在夏芸身後的夏妍青。
江家媳婦,江華一直以為這個位子會是秦予喬的,從小青梅竹馬,他和秦予喬扮演過無數次的過家家,他原本以為他和秦予喬的愛情會水到渠成如同愛情童話,不過越到後來越明白,現在要求一場還算純凈的愛情都困難,童話簡直是扯淡的年少幻想。
秦予喬依舊抱著陸景曜,聲音悶悶的:「景曜,我們結婚吧。」
「喬喬,不要走,這樣好不好……」秦彥之試圖跟女兒商量,「我讓夏妍青搬出去住,還有以後你每次回來,這個家只有爸爸和……奶奶,這樣好不好?」
——
弟弟,又是弟弟。
在秦彥之的書房裡,江華非常坦誠地說了自己的想法,說完之後他看看秦彥之的神色,笑了笑說:「秦叔,從小你也就把我當兒子看,夏妍青都這樣對我了,你總不能再讓她坑我,對吧?」
陸景曜轉過身:「其實日子我已經讓人看好了,正要跟你商量呢。」
秦予喬眼睛通紅地像小兔子,因為陸希睿的話,心也柔軟得像兔子一樣。
「陸景曜,你別說了。」
「華子啊。」秦彥之點了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煙霧繚繞在他眼角深深的魚尾紋上。秦彥之的眼角有著兩道細長的卧蠶,笑起來卧蠶隨著眼睛上彎,顯得眼神帶著點不一樣的可愛,這種可愛隨著年齡的增長,倒是演變成了親切。
秦予遲被秦彥之嚇哭了,還有小孩子的委屈和難過,眼眶全是滾燙的眼淚,指著陸景曜所:「是他……」
「喬喬……」
秦予喬輕手輕腳地從床上爬起來,下樓來到廚房,陸景曜正對著平底鍋烤牛排,秦予喬動容地抱著陸景曜:「謝謝……」
「如果真這樣的話,我們倒是可以再住兩天。」陸景曜將箱子放下,對夏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