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二卷 帝鄉佳氣鬱蔥蔥

第050章 宮中有缺汝來否

第二卷 帝鄉佳氣鬱蔥蔥

第050章 宮中有缺汝來否

「所以我才來呢,走走,快跟我去廟裡沐浴更衣!」
說是如此說,眾人當然是要等她先走的。覃勤壽見公主一行起身,滿臉都是笑地側過臉,正要與葉暢說話,突然間看到一個小小身影無聲無息靠了過來。
她挑著眉,惱怒地看著葉暢,方才向玉真提出這個請求,可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回!可是這個讓她看得順眼的小郎君,偏偏不懂她的好意,就這樣拒絕了!
「貴主!」蕭白朗頓時慌了,他喃喃道:「咱們兄弟盡皆一身臭汗,這樣……這樣豈不衝撞了貴主?」
跟著李霅來的人中,有人越發嫉妒葉暢了,公主寵召,如何能拒絕!但聰明些的也明白玉真的意思,一個個憋著壞笑看著葉暢,唯有顏真卿臉色鐵青,幾乎要跳起發作。
只不過她一貫老實,就算是把眉毛鼻子擠在一塊兒想要露出兇巴巴的模樣,看上去卻還只是象是做個鬼臉兒。葉暢如果不是蛋疼得緊,當真生不起氣來,但現在……他已經意識到,眼前這看上去嫻靜可憐的小道姑,卻不是善茬!
他們一群人跟著覃勤壽就跑到了青龍寺,將有水井的一院子封了,都脫得赤條條的,用井水將自己洗了個透。然後穿上寺里準備好的衣裳——自然都是些袈裟,再配上一顆顆明晃晃的大光頭,倒都是高僧大德模樣。
那男子訕訕一笑,不再言語。
若是葉暢答應下來此事,顏真卿必然與他劃地絕交,而且在絕交之前還要先將此事攪黃了。
「你……你……做什麼?」
「貴人?什麼貴人,莫非還能是哪位達官顯爵?」
「如何,葉郎君可願?」玉真又笑吟吟地問。
只不過她踢的卻不是足球,而是小球……而且是葉暢的小球。
「咦?」玉真聽得眼前微亮。
小蟲娘的舉動,完全在所有人意料之外,在皇宮之中,她可是一個從來循規蹈規不敢有任何出頭舉動的,存在感極弱,今天還是葉暢的鼓勵,讓她敢於同陌生人說話,敢於踢球,還有……敢於踢了葉暢的小球。
葉暢頓時覺得,季節一下子轉到了嚴冬。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身上毛骨悚然。
「貴主,當真不用這麼珍貴的獎勵,而且,那獎品我已經準備好了。」葉暢小聲向著身前的小道姑道。
這個回答,讓玉真公主非常滿意,她合起手中的摺扇,將之裝回匣中,交給了身邊的道姑,這就意味著她收下了這件禮品。
「倉促之間,只能如此……好吧,貴人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快去!」
葉暢不知道自己又得罪了一位駙馬,便是知道,他也不在意,在知道兄長死於咸宜公主駙馬府管事之手后,他對李唐的駙馬們就沒有任何好感。
「正是。」覃勤壽口齒最初有些含糊,然後就清楚了:「小人區區寸心,還望得貴人恩准!」
葉暢不是儒生士子,當然更不希望太監掉。他苦笑道:「方才某便告訴了貴人,喜歡吃雞子,卻未必非要認識下雞子的老母雞。」
一個精美的匣子被呈了上去,很快到了玉真的手中,玉手打開匣子,便看到一柄玉扇在其中。她輕輕將扇子打開,上面繪著精美的仕女圖畫,乃是名家手筆,還有細細的工筆的詩句: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
事先就說了,勝者會有獎品,獎品價值數十貫,分到每個人頭上,也能得個幾貫錢——即使在長安,踢場球能賺到這數字也算是不少了。
「貧道倦了,準備回去……你們也各自散了吧。」玉真公主覺得今日興盡,便吩咐道。
他姓張名垍,乃是前宰相張說次子,尚寧親公主。與蟲娘不得李隆基寵愛不同,寧親公主甚得李隆基歡喜,李隆基甚至允許張垍與寧親公主在皇城之中營建宅邸,還親自到他們家遊玩。他抬起眼,看了一下葉暢,只覺得這個翩翩少年分外讓人討厭。
覃勤壽啪的一巴掌拍在蕭白朗的光頭上,看著他的眼神,怎麼著都帶著嫉妒:「是貴主,貴主,當今天子的小女兒!你這潑皮漢子,若不是遇著十一郎,如何能有這般運氣!」
「此詩何人所為?」
愛吃雞蛋,卻不必認識生蛋的那隻母雞,這句話出現在這個時代,特別是講究飲水思源的大唐,當真具有一種離經叛道的力量。李唐宗室的遺傳性格里,原本也就是有些離經叛道的味道在裏面,象玉直公主這樣的,尤其如此。
「倒是妙人妙語,無怪乎連二十九娘都生了心思,要召你入宮相伴呢。」玉真公主琢磨了片刻葉暢的那句話,然後笑吟吟地道。
玉真頓時喜歡上了這件禮物,無論是上邊的畫,還是詩句。
沒有絲毫準備的葉暢,捂著襠部,眼珠突起,腰彎成了蝦米。覃勤壽臉上的笑變成了驚悚,他也伸手捂住了自己要害,同時噝噝地吸著冷氣。
大唐鑄了少量的圓形方孔金幣,只是充作賞賜用,幾乎沒有在市面上流通。拿這個當獎品,再繫上紅綢緞帶,倒是象極了後世發放的金牌。拿這麼貴重之物充作獎賞,葉暢很是替小道姑心疼,但是蟲娘堅持如此。
「是極,是極,若是這妙人入了宮,我少不得要多與你走動走動。」張垍同樣壞笑。
「小人初至長安,偶然聽得,便記了下來,作者是誰,實是不知。」覃勤壽垂頭恭敬地回答:「小人也輾轉打聽,四處尋訪,終不能得。」
隨著哨響,球賽勝負決出。
「哦,右軍扇……就是那種摺扇?」
因為緊張而抿著嘴的小道姑用力搖了搖頭:「你是你的,我賞我的!」
「滾!」
發完獎品之後,一臉嚴肅緊張得直冒汗的蟲娘,終於露出小女孩的天性,蹦蹦跳跳地跑回玉真公主身邊。大約是因為玉真公主將此事推人她的緣故,她待玉真也親熱了幾分,湊在玉真耳畔小聲嘀咕著什麼。
葉暢微笑道:「某乃一介庸人,只是抄夢中所見之詩,卻無妙筆。不過愚者千慮,偶有一得,某曾聽過這樣一句話,好雞子者,未必須識生此雞子之雞也。」
蕭白朗成了此次球賽之星,當他帶著勝利的隊伍得意洋洋地準備離開之際,卻看到覃勤壽急匆匆跑了過來。
她才九歲,先天略有不足,這使得她有些嬌小,因此那些光頭無賴即使單膝跪著,似乎也比她要高。葉暢跟在她身後,發覺自己似乎成了一個侍候著主子的太監,這讓他有些沮喪。
玉真公主在高處看著這一幕,微微笑了起來,旁邊方才斥責葉暢的那男子皺了皺眉:「長公主,蟲娘這般,似乎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生在帝王之家,卻養成這種性子,我那天子哥哥未免待蟲娘太苛了。」玉真公主橫了那男子一眼:「若是像待你家寧親一般,哪裡用得著我操心?」
覃勤壽此時忙前忙后,心中甚是歡喜。原因無它,僅僅是方才,他擺在青龍寺中的右軍扇賣場,便賣掉了四百多柄扇子。雖然大多數都只是那些竹柄的普通扇,但也為他帶來了百貫的毛利。可以說,葉暢讓他投在這些球賽上的錢,今個兒就已經全賺了回來,而且這讓他看到更多的賺錢機會。
葉暢終於說出話完,看著怒氣沖沖意猶未盡的蟲娘,他嘶聲問道。
自有青龍寺的僧人敲鑼打鼓吹拉彈唱,一片熱鬧之中,蕭白朗帶著他的弟兄們進了場,然後就看到葉暢一臉窘態地站在那裡,手中托著一個盤子,而盤子上則放著十五枚大錢,每枚錢還用紅色的綬帶穿著,看上去甚為好看。
玉真瞪大了眼睛,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然後又低聲向蟲娘說話。旁邊的張垍湊上來想聽,卻被玉真揮手驅開,小蟲娘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的態度是認真的。
葉暢覺得自己又是飛來橫禍,什麼事情都沒做,不過就是對著小姑娘笑了兩下,如何會惹來這種麻煩?彎著腰的他能站住就不住了,只能目送著芳塵遠去,回過頭來,便是覃勤壽充滿同情的目光。
蟲娘恨恨地看著葉暢,轉身向著玉真走回去,但走了幾步,她又回頭,看了葉暢一眼。那目光分明在說,此事尚未完,她會想方設法,將葉暢弄進宮中去的。
「唉……倒真想見見此詩作者。」玉真妙目流轉,看著葉暢:「莫非又是與葉郎君一般夢中偶得妙筆的人物?」
「啊……呵呵,真是妙人。」
由自己來獎勵別人,得到別人的感謝與尊敬……
對葉暢的好感方才有多深,那麼現在她對葉暢的怒意就有多大。
「覃掌柜,這麼忙可是店裡走水了?」因為相互熟悉了的緣故,蕭白朗嘴賤,便開始調侃覃勤壽。
若他知道這是小蟲娘為了吸引他注意而用的手段,只怕更會長嘆:直接將這十五枚金錢給他,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啊。
「葉郎君……這個,這個,仆聽聞宮中有快刀手,專門切那活兒,讓人少受罪的……若是葉郎君那活兒碎了,仆這就去為葉郎君請來快刀手……」
「你這無賴子,遇著十一郎算是走鴻運了!休走,休走,有貴人要來,你等盡數在此列好隊,有貴人人為你等頒獎!」
那邊的玉真也不知道有沒有看到這一幕,只不過這個時候,她的聲音不早不晚,正好傳到了。
「葉郎君何不答應下來,這位貴人,可就是玉真長公主。」旁邊的李霅也懂玉真的意思,笑著湊趣。
她聽得懂「夕陽無限好」,可是這般年紀,終究不懂男人為何會不願意入宮當內監大鐺。而且身為李唐宗室,雖然她的經歷讓她更為內向羞澀,卻並不意味著她身上沒有李家女兒的刁蠻任性。
玉真的態度很明顯,分明還是將葉暢視為弄臣一流,而不是將之視為才子。否則這等要他閹了入宮的話語,如何能說出口來!對於真正的儒生士子來說,這可是莫大的羞辱。
「蟲娘,過來!」
正常人如何入宮?玉真那句話里未盡之意,別人聽不出來,葉暢如何聽不出來!
雖然她說得像是繞口令,葉暢還是明白她的意思,既然是她頒獎,那麼自然要用她準備的獎品。方才她可是將自己隨身攜帶的金幣全部拿了出來,因為還不夠,向玉真和其餘幾位公主借了,才湊齊十五枚。
葉暢這時低低吩咐了幾聲,將蕭白朗打發走,然後回到玉真公主身前,覃勤壽略有些緊張地跟在他身邊。
「讓你入宮。」蟲娘兇巴巴的說。
眾人看到葉暢尷尬,都是大笑,唯一沒有笑的只有蟲娘。
「貴人,此人乃本次球賽贊助者,願獻右軍扇與貴人,某不知貴人之意,不敢擅作主張,便將他帶來見貴人。」
這十五枚大錢金燦燦的,竟然是金鑄!
這場球賽沒有葉暢想象的那麼轟動,被「佛事」騙來的人大半都散去,從頭看到尾的,只有千餘人。但這已經足夠了,這千餘人要麼就是有錢,要麼就是有閑,可以想見,足球賽將會隨著他們傳播出去。
覃勤壽被葉暢推上前來,激動得全身都顫抖。這可是玉真公主,大唐西京里引領風尚和潮流的女子中,她絕對可以排在前三位之列!比起賀知章,她更具備宣傳價值,影響也更為廣泛!
「把獎品給他們套上。」葉暢低聲提醒蟲娘。
竟然是那位小公主二十九娘,不知何時悄悄接近過來。不待覃勤壽向葉暢使眼色,這小公主就抬腿,一個標準的踢球動作。
蟲娘將一枚枚金錢套在這十五個人脖子上,最初時還只是因為葉暢的提議她才這樣做,到後來,她自己也喜歡這種感覺。
閹人才能入宮啊!
十五個光頭走了過來,走在最前的正是蕭白朗,葉暢向他呶著嘴,右膝稍稍下屈,蕭白朗明白意思,當他們到得蟲娘面前後,蕭白朗帶頭,單膝跪下去,仿著羽林軍的模樣,行了單膝跪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