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心險市鬧騰鯤鵬
第119章 借取天火效燧人
或許是在葉暢腳上練多了的緣故，這腳又狠又准，王縉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葉暢身上，哪裡會注意這個小姑娘。被這一腳踩得直接跳了起來，他雖然學佛修佛，可是學得形卻未學得神，無論是養氣還是心胸，都差得遠。
「為何熱氣會輕？」那人又問道。
蟲娘在地上仰頭望著他，對他的這個行動很是不解。葉暢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向錦帛望去。
「胡翁何必如此，我也只是瞧著王元寶不順眼，故此助胡翁一臂之力罷了。」葉暢笑道：「胡翁有話就直說，若葉某能相助，必會伸手。」
那是一個小小的光點，或許只有葉暢，才知道這光頭之中的溫度有多高。
他可不是葉暢，敢打一位貴主。認出蟲娘身份之後，頓時慌了。
他一邊說，一邊向四周觀望。
柘漿便是甘蔗汁，太宗皇帝李世民曾遣人去天竺學習製造柘漿的技藝，但那種技藝還是簡陋，比不得葉暢從《天工開物》里黃泥過濾法。賈貓兒等人離開了球市，總得另尋行當，葉暢拋出冰糕與柘漿，雖然還只有賈貓兒參与其事，卻讓這些長安城的遊俠兒明白，只要跟著葉暢，就不愁沒有出路。
王縉猛然打了個冷戰。
蟲娘沉默了。
倒是跟在蟲娘后的侍女們，她們從宮中出來，早就慣了見著什麼事情都遮掩真實情感，一個個雖然眼睛瞪得溜圓，卻沒有誰出聲。
若方才葉暢沒有擋住他，他這一掌摑在了蟲娘臉上，這個後果，不是王縉能夠承擔的。
原本被王元寶「嗷」的一聲弄得一緩的兵士們頓時想到，這不是發愣的時候，若是扎在綵樓上的綢緞幡幌全燒著，綵樓都會燒塌，甚至火勢可能延到坊市中去！
只不過這些琉璃器物太過脆弱，它們比起瓷器甚至都要難保存，數量也要少，所以傳世者並不多。
「讓他大大失望，他想得到的東西，全部得不到。」
這枚價值百貫的水玉球，晶瑩剔透，
「這一下打挨了，雖然是幫了我的忙，可我是那種需要女人挨打才出氣的人么？」葉暢又說了句，然後拍了拍蟲娘的頭：「記著，以後可別再這般做，你父皇，還有太真法師，可都是會心疼的。」
這個時候，葉暢已經收好了水玉球，他在樹上大叫道：「走水了，走水了！」
結果那小姑娘冷冷看著他，眼睛都不眨一下，既無躲閃，又無驚懼，嘴角邊隱隱還掛著一絲冷笑。
葉暢卻不受他這一禮，拉著蟲娘避開：「走吧，咱們繼續看熱鬧去。」
葉暢正瞧著熱鬧，卻被人一把拉住，他側頭望去，只見胡源祥神情複雜地搓著手。
在她們眼中，葉暢當真就是神仙一般！
「聽說西市和東市都有壓箱底的寶物，還沒有拆出來。」蟲娘逛了一圈，手裡拿著個竹筒裝的冰糕，滿嘴都是白色的漿汁，含糊不清地向葉暢問道。
那人聞言皺著眉，好一會兒道：「是，某乃巨鹿張休，多謝這位郎君指點……只是家叔坐化之後，這窮究天地之理，曉陰陽之化，再無人可以請教——原本還有梁公，可梁公也已經仙去……」
但他們再快，哪裡能快過火勢！
這一點頭，原本應該是表示和善之意，可是放在王縉眼中，卻是充滿威脅。
不過笑容一斂，她又道：「不能讓父皇置那王縉之罪，可也不能讓他好過，十一郎，你定然有辦法！」
葉暢此時已經從樹上下來，若無其事地站在邊上看熱鬧。蟲娘與她身邊那些使女們，瞪圓的眼睛都還沒有合下來，一個個如看鬼神一般盯著葉暢。
「這……這……」
原本掛的不是很高，不過兩米左右，但是偏偏這條街是經過水泥硬化了的。故此一落於地，只聽得「砰」的一聲和「嗷」的
「掛起來了，掛起來了！」對於葉暢吃壞肚子的警告，蟲娘只作未曾聽到。她指著綵樓歡呼，神情雀躍，顯然對於雙方用於壓軸的寶物很感興趣。
葉暢拉著蟲娘，恰好從他身邊過去，聽得他的問題，笑著道：「孔明燈能飛上天，乃是因為其中燭火升騰出熱氣，熱氣輕而寒氣重，輕者浮而重者沉，故此孔明燈為熱氣所帶，扶搖而上，騰空入雲。」
「叭！」
若是靠近了他，便能聽得他自言自語：「為何這孔明燈，能夠飛上天去？為何燈中燭盡，孔明燈又會落下來？」
「柘漿甜吧，雖是好吃，你也不要吃得太多，免得壞了肚子。」葉暢笑道。
胡源祥將他拉到一邊，先是向他長揖：「今日前二陣能勝，都仰賴於葉郎君之智，老朽無以為謝，只能如此。」
兩邊綵樓的一根橫樑上，各懸著錦帛，錦帛下端又綁著包裹，包裹里就是雙方今日市賽的壓軸之物了。此時雙方都沒有打開，要等到約定之時，才會將包裹啟開。
此時雙方已經各列奇珍，在綵樓之下的架子上擺滿了各色各樣的琉璃器。每一樣都是極為罕見的藝術珍品，葉暢估摸著，只要有一件能夠留傳到後世，其價值便可以讓一個家族數代富足。
見他還是有些失望，葉暢搖了搖頭，除非對方自己出錯，否則這一場，只有輸了。
看上去，與別的爬上樹看熱鬧的人沒有什麼兩樣，實際上，葉暢卻小心地將手中的水玉球調整方位。
這幾乎是本能的反應，在他看來，此時跟在葉暢身邊的，應當是葉暢的使女。
因此他發覺是個小姑娘踩了自己，頓時掄起巴掌，便抽了過去。
「方才兩陣，皆是你之陰謀詭計，是也不是？」王縉此時完全沒有了風度，神情之中，怒意明顯。
女子對於逛鋪子的追求，當真是沒有年齡限制的。跟著這小姑娘，饒是葉暢總鍛煉，卻也累得慌。過了一個時辰，天色
他與蟲娘等又轉到東市綵樓下，如同西市一般，也是用錦緞系了一個包裹掛在橫樑之上。他正看著間，突然又有人拍了他一下，葉暢一看，竟然是王縉。
這一刻，王縉情不自禁，向著葉暢抱拳，拱手，長揖。
「大胆！」
就在身邊，葉暢如何會讓他打著蟲娘！
「這個嘛……某卻不知，閣下既然如此好奇，何不精研之？」
他在那邊喃喃自語，葉暢還想問一問，他口中倍為推崇的「家叔」還有那位「梁公」是誰，那邊蟲娘早就不耐煩了，拉著他道：「走，走，逛鋪子去！」
說到這，胡源祥搖了搖頭，用希冀的眼光看著葉暢。
一個瘦瘦的男子仰頭看著這孔明燈，眉宇間帶著一股疑惑。
他可不是安祿山，敢拿貴主向天子表忠心——番將這樣做，李三郎會歡喜高興，他這個文臣這樣做，李隆基可就要惱怒了。
長安城中道路兩旁有許多樹，最初時樹上也爬了不少看熱鬧的人，現在這些人大多集中到西市那邊去了，東市這邊就有些少。葉暢尋了一棵樹，然後讓和尚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了樹枝之上。
胡源祥也知道，這種情形下葉暢拿不出什麼好辦法，他也只不過是見證了葉暢化腐朽為神奇的手段，抱一線希望試試罷了。聽得葉暢此語，只能又長揖道：「是，是，葉郎君說得有理。」
「王縉是吧，我記住了。」蟲娘神情冷漠，瞧著王縉，點了點頭。
蟲娘身邊，還是跟著幾個侍女的，此時反應過來，一個個張目怒視，為首者喝了一聲，指向王縉。
巨大的用竹篾與輕綢製成的孔明燈，象雲彩一樣飄在半空之中。
「胡翁有何吩咐？」
蟲娘抬起頭：「那你呢？」
「砰」顯然是裏面的琉璃器摔碎了，「嗷」的一聲則是王元寶險些背過
跟著的和尚則把嘴巴張得老大，口水幾乎都流了出來。
王縉連「本官」的身份都端了出來，葉暢還未說話，跟在一旁的二十九娘先過去，在王縉腳尖上狠狠踩了一腳。
好在只是一條錦帛燒著，這些兵士七手八腳將水潑上去之後，火勢得到了控制，很快就完全撲滅。
葉暢卻只能苦笑。
蟲娘吃的，乃是葉暢新的發明，冰糕。
王縉看著葉暢的目光非常複雜。
此時人們的注意力多集中在綵樓下陳列的各種奇珍之上，至於掛著東西的錦帛，卻沒有誰關注。蟲娘看到這異變，忍不住驚呼了聲，但立刻捂住嘴。
方才便是在賈貓兒看著的攤點上，取了這冰糕吃。
他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趕緊找著兄長，然後去尋玉真長公主求情去。若打著了蟲娘，便是求情也未必有用，但被葉暢攔住了，則此事尚有緩轉的餘地。
「自然也會習疼。」
就是玉真長公主，只怕也不會再看在王維的情誼上維護他了。
「這冰糕可真好吃……十一郎，你果然是最聰明的，響兒那小丫頭別的話都是胡說，唯獨這一句，倒是真話。」
她的頑皮心思，葉暢自然明白。
硝石溶水製冰之術，原是唐末才誕生，葉暢將之提前了百年，順便自然也沒忘製造冰激凌。只不過此時的包裝，只能用洗凈蒸透的竹筒，另外在材料上也有所欠缺。
「十一郎，你就是心太好了。」蟲娘斜著眼，看了葉暢一下。
「此事某無能為力，反正已經勝過兩場，便是負了這一場，西市還是佔了上風。」葉暢道。
「總不能讓他真的打著你吧，你這傻小娘，要收拾他，有的是辦法，何必要去挨他一下打？」
就算他知道琉璃器再進一步便是玻璃，可是沒有一定時間的名匠相助，他也拿不出可以勝過王元寶的玻璃器來啊。
葉暢很樂意激起一些人對自然的興趣，因此隨口說了一句。
若換作他，必然是要讓自己這一掌落下
一個小小的火苗冒了出來，然後迅速變成火舌，貪婪地舔舐著錦帛。原本就是極易燃，又是夏日乾燥之中，轉眼間，整個錦帛就被席捲。
「葉十一，你是鐵了心，要與本官做對了？」
不只他一個人，已經有許多人發現了，眾人紛紛避閃叫嚷，早有準備的武侯兵丁們拖著水桶便沖了過來。
「你想怎麼樣？」
就在他們衝來的同時，懸在半空中的錦帛已經燒斷，那個裝著琉璃寶器的包裹從半空中落了下來。
一巴掌抽了下來，卻沒有抽在蟲娘臉上，而是被葉暢的胳膊擋住了。
「現在我們可以看看究竟成什麼樣子了。」葉暢卻人畜無害地笑了一下，踮著腳，向著人群當中望過去。
他見過蟲娘，只不過是遠遠望了幾眼，蟲娘又一向不得寵，年紀還小，因此他並未放在心中。方才倉促之間揮手掌摑，但此際冷靜下來，便認出了蟲娘身份。
葉暢心裏忽然靈機一動，想起一件事：「呵呵，如此……讓我變個戲法給你看看。」
「方才老朽得到消息，王元寶那邊的琉璃器來自大食，而且甚為精美。老朽原以為他會用淄川琉璃器，卻不曾想他竟然得到大食琉璃器——以老朽所藏，若是淄川，尚有一比，大食琉璃器……」
絲綢的燃點原本就不高，因此，只是一會兒功夫，光點所著之處，便已經冒起淡得幾不可見的青煙。
葉暢瞧著她這模樣，拿出塊手帕交給她：「揩揩臉吧……」
「什麼叫陰謀詭計，莫非拱手認輸，不做任何努力，才不是陰謀詭計？」葉暢不滿地回應道。
聽得這句，蟲娘抿著嘴，笑了起來。
起身的王縉又妒又羞又怕，這市賽現場，他是沒有臉面再呆下去了，故此轉身便走，瞬間就消失在人潮之中。
「快救火，快救火，若是燒著那些幌子幡子，那就糟了！」葉暢大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