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鳳從池上游滄海
第241章 帳下膝行拜殘胡
他跑到旅順營東門口，發覺這裏早就擠滿了人，既有遷來的移民，也有都里本地的漢人。不需要任何人組織，葉暢的身影出現在他們面前時，他們便一個個歡呼起來。
周圍人都是欣羡地看著他，樊季勇在激動過後，猛然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也是所謂民兵中的一員，頓時挺胸站直，向著葉暢行了叉手禮。
「泉蓋洪便在我手中，可要我帶他來對質？」
這些所謂的城主、寨主，一個個入內，卻沒有一人是走進來的，而是入帳就跪下，膝行至葉暢前，個個戰戰兢兢，連抬起頭的勇氣都沒有。
「姐夫，玻璃窯還需多久能夠開工，三月之前，能燒出第一批玻璃器么？」
家眷不至，遼東就只是眾人暫居之所，而家眷若是到了，那才是真正安家落戶。雖然葉暢為跟隨他而來的一些獨身漢子解決了成親問題，但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沒有家在身邊，總是少一份歸屬感。
「罷了罷了，且不說這些……」葉暢不欲再與此人多費口舌，正待打發掉他，突然見有衛兵前來，他便問道：「有何事？」
「這個……這個……實無此事……」
「好！」葉暢鼓掌，然後略一沉吟，停住腳步正色對劉錕道：「姐夫這些年辛苦，你我是至親，我不多說什麼，這玻璃工坊，姐夫初始可得一成股份，此後每年加一成，直至姐夫持有五成股。」
他卻是忘了，他因為與葉暢比較熟悉，故此失去了一些神秘感。而對於這些城主、寨主來說，葉暢一夜奪城，特別是五百精兵飛越大黑山，實在是有鬼神莫測之能。
「是！」羅九河請命也只是表明立場，並不是真正非要領兵出征。
「區區青泥浦，坐視其敗即可，哪裡就要勞動你！」葉暢呵呵笑道：「鉗牟丁此去，無論成與不成，青泥浦都有一陣子會亂，真正需要羅將軍注意的，還是北面。雖然說鄰近四城已經傳檄而定，但整個積利州十七城，總會
「汝等隨泉蓋洪與大唐為敵，實是罪不容誅！」葉暢第一句就是呵斥，而這些高句麗、扶余貴人，一個個膽戰心驚，氣都不敢喘。被葉暢訓斥一番之後，葉暢令他們將家遷至旅順，他們也唯唯諾諾，無人敢反對。
鉗牟丁訝然，他熟讀漢人史書，自然知道歷史中最著名的這般行徑，乃是西楚霸王項羽破釜沉舟大破秦軍之後，諸國聯軍將領來見他時。卻不曾想，只是飛奪卑沙城，便讓這些城主、寨主如此驚恐。
「外邊四位城主、十一名寨主求見。」
「好生做啊，樊季勇，過些時日會有一次表彰，你加入民兵晚了，怕是趕不上這次表彰，但明年，我希望能在表彰會上為你頒謝旗。」
然後，讓他更驚的一幕出現了。
四名城主，也就是卑沙城附近的諸城之主，除了青泥浦外都到了，十一名寨主，也應該是附近的小勢力。鉗牟丁猛然打了個冷戰，這些人前些日子，還在泉蓋洪帳下效力，只是高松帶頭離開，使得眾人分崩離析。雖然他們的實力遠比不上高松，可就這樣來求見葉暢……
「高明府願聽號令啊……」
「葉參軍，我對羅將軍施離間計，多少也有功于將軍，將軍何忍我被誅殺？」
雖然聲音不是很整齊，卻是出自真心。無論是都里的本地漢人，還是隨葉暢來遼東討生活的移民，在旅順都分得了土地，而且隨著各個作坊、窯場的出現，葉暢很明確地說了，他們除了能有自己家的永業田收入，還可以有作坊、窯場作工收入。
「哈哈！」
而那些洛陽災民可是知道，為葉暢作工所帶來的收入，比起家裡種那一二十畝所帶來的收入要多得多。當地漢人雖然原本有些將信將疑，但這半年來在各處工地上做工，收入確實遠勝
故此，葉暢所說雖只是五成，可其間利益，比起劉錕以前夢想得最多也多了。
鉗牟丁唯有哭喪著臉了。
「參軍，羅某不才，願領軍為前鋒，為將軍攻取青泥浦！」
「我既是積利州錄事參軍，如今沒有朝廷任命的刺史、司馬、長史，我官職最高，自然是要號令一州。高松不聽我召，便是謀逆叛亂，我手握雄兵，你說意欲何為？」
「如此就好，我以前以為遼東會冷到何種程度，如今來看，也與咱們修武相差不遠，況且有火炕，你姐與孩子們在此，都不會凍著。」劉錕深深歡喜：「這就太好了，十一郎，這遼東確實是塊寶地！」
當初為了助高鬆脫身，便對羅九河使了離間計，沒有想到的是，才沒有過十日，這離間計就可能用到自己的頭上來。
象這般的話語，在不少人當中傳播著，葉暢沒有太多的儀仗，故此眾人敬他的同時，也很親近他。他一行眼見就要入門，葉暢恰恰又看到了樊季勇，不由得一樂：「樊季勇，又見著你了！」
他在遼東這段時間來，已經深深喜歡上這片土地。不是說修武不好，可是修武乃是中原，大唐腹心之地，幾乎沒有他們發展的空間，便是能有點發展，必然就招來某些人的覬覦。
積利州號稱十七城，實際上大多數都只是小鎮子，有道土圍牆便稱城罷了。卑沙城、青泥浦實力最大，其餘諸城，多則兩三百兵，少則幾十名士兵，人口也多是兩三千到六七千不等，還比不過都里。羅九河挾威而去，就算少數不願意投降，也無法在大軍面前對抗。
「你們好好安排去！」他頓時扔下手中的事務先不管，快步向著旅順營跑去。
他毫不懷疑，葉暢會對自己用這計策。
「我實是不能背叛高公。」想了想，鉗牟丁咬牙切齒地道：「葉參軍雅士，必不會令我兩難。」
劉錕此時恰恰到了
高松派他來見葉暢，原本就是一件蠢事，或許高松覺得，他已經作為使者去見過葉暢幾回，換了別人，沒準要被葉暢砍了腦袋，唯有他才算安穩。但這同時，也給了葉暢機會，葉暢了解他。
鉗牟丁這個時候，頗有些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懊惱。
在這裏不同，天老大地老二葉暢就是老三，葉暢的利益有充分的保證，他不去動別人的主意，別人就要謝天謝地了。
「都當心一些，這些石炭先儲在那邊，你那邊特別……」
劉錕可是知道這個產業能帶來多少利益，長安城的王元寶，就是靠著從淄州販運琉璃器起家，如今富可敵國交結權貴。而玻璃器比起琉璃器的價值更高，其利潤也更大，更難得的是，在短時間內，完全看不到競爭對手，可以維持一個高壟斷之局。
因為卑沙城攻下的緣故，原先用來戒備和輸送後勤補給的人力都節約下來，這些人正好可以轉回到幾個作坊、窯場的建設上來。特別是玻璃窯，他作為一手經辦之人，是知道這個窯坊今後的意義的，葉暢也反覆說了，今後十年的收入，大約有三分之一要依靠玻璃，故此他有意加快了玻璃窯的進度。
「謝旗？」樊季勇不明白這是什麼。
鉗牟丁前腳方走，羅九河後腳便請令道。
鉗牟丁心情沉重地離開了卑沙城，此行完全沒有實現自己的目的，送出去的禮物葉暢倒是收下了，他不知回去后如何向高松交差。
葉暢在卑沙城只停了五日，然後便留南霽雲于卑沙城，自己與善直等回到了旅順。
「我……我……」
「葉參軍曾與我說過話。」他忍不住向身邊的人吹噓道：「便是前些時日，去鳳凰山那邊收拾戰場時，葉
他沒有下馬，只是在馬上與這個都里的本地漢人招呼，攀季勇卻歡喜得跳了起來：「我說了吧，我就說過，葉參軍認識我，他知道我的名字，還與我打招呼！」
「哦……令他們進來吧。」
鉗牟丁顫了一下，這是事實。泉蓋洪乃是羅九河保下來的，羅九河為葉暢立有大功，獻了卑沙城，所以葉暢給他這個面子。而高松，誰來保？
葉暢笑了起來，劉錕當初家貧，要靠與人幫工為生，能娶葉暢之姐，已經是僥倖，故此對自己妻子甚是聽從。到後來葉暢崛起，葉暢之姐有娘家強有力的支持，劉錕更不敢有二心。而且從最初，他與葉暢關係就非常好，也正是因此，葉暢會如此信任他。
「那是因為我知曉好歹，那個高句麗狗子張全准，他就是不知好歹，故此被同為高句麗人的高尹成給砍了，哈哈哈哈……」
羅九河被任命為權積利州團練副使，正式的官職，要等朝廷任命。卑沙軍的裁汰改編由他處置，但處置完畢之後，便要將兵員交由南霽雲來負責操演訓練。
劉錕的心一直都懸著，哪怕是得知卑沙城奪下來之後，他也沒有覺得放心。葉暢走時，將旅順的庶務都委託與他——這些年葉暢將作坊交他管理，知道他雖無開拓進取之能，卻有守成本份之優。他心中挂念著前線戰事，卻也不敢把這些庶務耽擱了，同時也想藉著忙碌讓自己少疑神疑鬼一些，故此，這些天里他幾乎忙得腳不沾地。
處置好這些小城城主、寨主之後，葉暢又對鉗牟丁道：「鉗君，青泥浦何去何從，宜速決斷。無論如何，鉗君不可玉石俱焚，大唐重返遼東，終須有遼東之人相助，鉗君心慕漢化，正是不二之選。」
「呵呵，談什麼背叛。」葉暢笑了起來：「君熟知漢家史冊，當知爾虞我詐之舊事，爾不虞，我才不詐，如今鉗君先助高松使計，誘卑沙城泉蓋洪攻我，如今還能希望我
「知道知道知道，你這廝說過幾百遍了，也不知你是哪裡來的這麼好的命，竟然讓葉參軍也搭理你！」
大夥對葉暢的愛戴，絕對出於真心，就像是樊季勇，此時便是一臉赤誠地望著遠處葉暢的身影。
「能，過年放三日假，然後就加緊施工，如今勞力充足了，莫說三月之前，一月底就可以燒成！」
窯場的位置位於旅順營的西部山腰下，他在此正指揮著，突然間看到遠處大路上一隊人馬緩緩行來，他愣了愣，然後大喜：是十一郎回來了。
鉗牟丁不由自主又苦笑起來，他感覺到羅九河不得不背叛泉蓋洪的痛苦了。
「啊……十一郎，這個……」
「那就來我軍前奔走效力，否則心懷二意，首鼠兩端，必無可能！」葉暢森然道：「鉗君，你若真是為了高松好，要麼就勸他來，要麼就縛他來，否則待我大軍一至，他便只有一死，便是想象泉蓋洪一般解送京師，也絕不可能了！」
「年後便將姐姐和小外甥一起遷到遼東來。」葉暢拍了拍劉錕的肩膀：「如今咱們已經有了基業，當考慮家眷了。」
「姐夫跟著我辛苦，若是不能給我外甥兒外甥女賺些下家當，只怕我姐就要拎起擀麵杖來尋我麻煩了。」葉暢笑道：「況且，姐夫有如此大的功勞，又是我之至親，若是並無回報，跟著我的其餘人也必會心寒。」
這其實就是錦旗，為了激勵眾人，葉暢準備藉著過年的機會，頒出一批謝旗，表彰那些立下功勛的軍士、民兵與工匠們。第一批謝旗是為參与此次大戰的軍士準備的，如今已經制好，只等明日便要頒發了。
良久之後，他才嘆了口氣：「參軍意欲何為？」
高句麗、扶餘人原本好淫祠，對鬼神深信不疑，故此在這些城主、寨主心中，對葉暢實是懼大於敬。
「你不願意自己被誅殺，便得替自己考慮了。」葉暢微笑道：「我帳下正缺人，如鉗郎君這般人才，我可是虛席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