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頻年兵火動邊書
第300章 耐心耗盡動干戈
心念及此，他頓時驚懼交加，不敢再在外邊晃著，忙跑回了艙中。他也有兩個同行的伴當，與他分別被看著，如今知道情形不妙，他便去尋那兩個伴當，想要商議一番，看看能如何脫身。
那可是一年能達百萬貫的貿易線路，雖然海上風大浪急危險高，可是憑著這百萬貫的利益，足夠讓人鋌而走險了。
「正是，此前我們以為他手中藏有海圖，但如今情形很明顯，沒有任何一張海圖，能將這既無島嶼又無海岸的海道繪出來！要麼，葉暢此次所行目標，根本就不是傲來國，要麼，所謂的傲來國，根本就是他編出來的謊話！」
他們既是做了這準備，便盯緊了葉暢的行蹤，果然，次日葉暢輕車簡從，只帶了五個人前往梅花觀，在梅花觀中呆了半日，還品嘗了觀主江梅特意準備的梅花茶，這才回到自己宅中。他前腳走，後腳那珍兒便傳出消息，她偷聽到葉暢出海的時間為明日卯時二刻。
海面上略有薄霧，葉暢眯著眼往船后望去，便看到一艘樣式有些怪異的船。此船形態頗似水鳥，大小與他最初造的那兩艘河海兩用船相當，約為後世三十米長、五米寬。
「看來此次這位程宣節倒是有心了。」葉暢點了點頭：「你覺得我們對付得了這艘船么？」
他熟悉蓬萊號的結構，自然知道，葉暢在蓬萊號中做了些手腳，其結構比傳統的海船要複雜，甚至可以說有極大的改變。這一次，也是要在實戰中檢驗這些改變。
「你說楊駙馬是願意與王元寶分享傲來國之航路，還是獨佔其利？」程方遠陰笑道：「這個宣節校尉，我早就當厭了，想要升個官兒，再不濟也要當個如王元寶般的富家翁。只要這廝在傲來國購得玻璃寶貨，回途中他自己得意忘形失足落海……誰能怪得我頭上？便是王元寶，只怕也要求到我頭上來，求我給他供些玻璃寶貨！」
「火箭也行嘛。」
王輳被帶走之後，程方遠身邊一軍士笑道：「這廝好生不知進退，當受此罰……不過校尉不怕他回去告狀么？」
坐在艙中的王輳覺得有些不對勁，船速似乎明顯快了，他以為乃是發現了傲來國，便想著出來。原本盯著他不讓他亂走的官兵，如今也被召去準備作戰，故此他出艙時沒有人阻攔。
「跟上來了，距離我們約有三里。」
蘇粗腿有幾分不解，在他看來，海軍戰法無法就是大船壓制小船，快船火攻慢船，船多欺負船少，跳幫、接舷，還能有什麼戰法。
「再來，再來！」程方遠也有些面紅耳赤，擊不中目標乃是意料中的事情，但相差這麼遠……未免有些過了吧。
「程宣節，你這是何意？」王輳大驚道。
最初時雙方的距離有六里遠，但隨著海鶻船速度越來越快，距離便越來越近，五里、四里、三里，再到不過十個船身左右。
「拋石！」程方遠下令道。
「諸位兄弟只管放心，這一票咱們做得漂亮了，我自然不會虧待大夥，升官發財，大夥想什麼就有什麼！」
卯時二刻，天還只是蒙蒙亮，若不是提前得知消息，他們確實容易錯過。
身邊軍士聞言挑起大拇指，敬佩地道：「還是校尉想得深遠，咱們兄弟今後富貴，就靠著校尉了！」
他不僅僅是口頭上許諾，還將王輳帶上船準備用來與傲來國貿易的絲絹拿出來，賞賜給船上的水工、軍士，一時之間，船上士氣大振，眾人都是鉚足了氣力，緊緊盯著蓬萊號。
可就在這時，他身邊人卻道：「校尉，你快看！」
「謊話不可能，那玻璃器，咱們在登州可是親眼見到過了，他們的船出海轉一圈，然後回到登州，便有了玻璃器！」有人對這個最接近真實的猜測表示反對道：「以我之見，最大的可能，他還是在耍我們！」
葉暢卻是笑了起來
「那是什麼船？」葉暢也有些驚訝：「以往未曾見過水師用這等船吧？」
士兵將石塊裝入兜袋之中，幾名力士吭噗吭噗地絞動皮索，然後一名力士用榔頭砸開機栝，嗡的一聲響，那人腦袋大小的石頭飛上了天空。
程方遠沒有理睬王輳，只是盯著蓬萊號。
「海上之事，盡憑我做主，你不過是區區一個商戶管家，便敢對我頤氣指使？」程方遠冷聲道：「我已經說過許多遍了，你這廝卻還是不知好歹，那麼就給我乖乖呆在艙中，待到了傲來國，再放你出來就是！」
聽得這個命令，諸軍士與水工頓時歡聲如雷，他們這些時日心中焦躁，自己內部都發生了鬥毆，也都清楚此等情形不能放任下去。如今分明是要真刀實槍與追蹤對象做過一場，眾人都覺得有了一個發泄的渠道，更何況，安東商會向來以富庶聞名，搶掠對方的船，眾人必然能有所收穫。
「葉暢為何能記得往傲來國的海路？」有人問道。
他到得甲板，便看到兵士們都已經站在了絞弩與拋石機旁，準備隨時發射，而拍桿與跳幫舷戰的軍士，也都各就各位。他雖然不大明白這些意味著什麼，卻也知道，情形不對。
這是他們慣用伎倆，拋石威嚇，讓對方停船，等他們靠上去，那便可以生殺予奪了。
「王元寶在京中有些勢力，在淄州都有些影響，但在咱們水師當中，他就是一個屁，能奈我何？」
「跟上來了么？」駛出旅順口之後，葉暢問道。
「此為海鶻船，速度較快，可入遠洋，經得起風浪。」蘇粗腿答道。
對於海鶻船與蓬萊號的戰事，他心中倒是沒有半點懷疑，葉暢在陸上確實是威名赫赫，可是海上如何能敵得過海鶻這樣專門為海戰而設的船！
「若是怕了，現在出海不遠，你還可以乘舢板回去。」程方遠生硬地回道。
「海軍戰法……」
他們
大人物們知道的消息更多，知道就算有楊洄撐腰，也未必能惹得起葉暢。但是程方遠這般小人物眼中，駙馬乃皇帝的女婿，就是了不得的大人物，葉暢雖然聲名遠揚功勞卓著，可是比起堂堂駙馬還是差得老遠。故此，他才有這個膽子，敢做如此決斷。
「程宣節，你這是做什麼？」他驚恐地大聲問道。
王輳心中一驚，從程方遠的話語里，他確實聽出了殺意，他能被王元寶派來執行此事，原本就是善於察言觀色的，再從程方遠等人的準備來判斷，他們分明是失去了耐心，準備硬上了。
「這個，某隻是擔憂，葉暢在旅順船場中造出來的船，速度都是奇快，此前咱們幾次都沒有追上啊……」王輳有些訕訕，但還是將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
唯有大唐水師，才會多出一些諸如拋石、絞弩、拍桿之類的戰法。拍桿倒還罷了，乃是最主要的戰法之一，拋石、絞弩因為海上風浪太大，而甲板之上又難以施展，其準確性都要大打折扣。
葉暢戲耍他們的膽子自然是不缺的，論及官職，葉暢比起他們這裏官最大的程方遠要大得多。若不是雙方互不統屬，他們見著葉暢，還要行大禮，葉暢甚至可以尋借口拿軍法處置他們。
只不過此時的拋石機談不上多精準，更別提是在風大浪急的海上了。那塊石頭飛得倒是既高且遠，但離蓬萊號差了個半里左右，落入海中激起了數丈高的浪花。
此時海上並無大多規矩可言，他們雖是大海水師，但也不是沒有做過充當海盜殺人奪貨的勾當，竟然沒有一人質疑程方遠的決策，反倒個個歡欣鼓舞起來。
「這麼多人，若是消息走漏，咱們誰都落不了好……」
此時眾人經過長期航行，一個個都是心頭火起，故此在被點出有可能是被葉
「司馬之意？」
葉暢與蘇粗腿說話的同時，後面跟著的海鶻船上，王輳向程方遠問道。
王輳最初時還只是驚于程方遠的膽大，然後便意識到不對：對方做出這等事情來，難道還會留他們這些知情的外人？
程方遠有些不耐煩，海上行舟，原本就諸多忌諱，象王輳這般問個不停的，若是一般的客人，只怕都要被扔到海里去。
蓬萊號東行了九日，海鶻船便跟了九日。此時海船，多靠著海岸地形來辨識方位，象這般深入海中航行九日之舉，即使是大唐水師，也並不多見。海鶻船上水工、軍士雖得了賞錢，但每日都只見茫茫大海，夜裡唯有靠著前方蓬萊號上的燈光照明方向，心中漸漸惶急起來。包括程方遠，也是急躁不安，到得後來，不得不召集船上主要軍官一起商議，究竟是否要繼續追下去了。
聽得程方遠這樣說，眾人當中有人便打起退堂鼓：「程校尉，以卑職之見，咱們當回航。畢竟再向前去，誰都不知道會跑到兒，便是到了傲來國，咱們了記不得如何來的啊！」
「到時再看吧，此次我之所以要親自來，一是誘敵，二則也是試驗一下咱們的海軍戰法。」
「葉司馬說的有理，但蓬萊號上也未曾準備火攻船。」
「蓬萊號上裝備武器太少，人確實能比海鶻船多裝些，但是又沒有拍桿，無法與敵接戰。」
「他若是到楊駙馬那邊告狀呢？」
程方遠正與同僚盯著前方的蓬萊號，見他來了，厭惡地哼了一聲：「滾回艙中去，若是再給我看到你在外邊廝混，便扔入海中餵了魚蟹！」
王輳還待再說，卻被幾個兵士夾著一推，便給帶走了。他心中暗道，這些措大軍漢，一個個如狼似虎，自己若再說，只怕先要
「接戰可不只是依靠接舷，水面作戰，首要便是火攻。」
「將王管家帶入艙中，船上不許閑人亂逛，不得我命令，莫放他出來。」聽得王輳之語，程方遠耷拉著眼皮道。
王輳自然不希望有更多人知道傲來國的位置，若是能消滅葉暢，也就意味著他們有可能獨霸傲來國的貿易航線，想到這裏，王輳便覺心頭髮熱。
「你當這海鶻船是什麼？」程方遠傲然道：「又當我程某是浪得虛名之輩么？總之，你只管在船上等著到傲來國就是！」
「大夥都得了好處，又齊動的手，誰敢走漏消息？而且若是咱們得能到傲來國海路，何愁楊駙馬不支持咱們，有堂堂駙馬撐腰，走漏消息又能如何？」程方遠怦然心動道。
如今蘇粗腿，乃是旅順海上首屈一指的人物，與當初不願投入葉暢門下不同，經過這麼多事情之後，見識過葉暢的手段能力，蘇粗腿對葉暢已經是甚為忠心。在葉暢面前，他也比往常更多一份恭謹。
「不會追丟吧，聽聞葉暢手中有仙家之寶，能在十里之外就能看清四周，他們當已經發覺我們了吧？」
「此前數次，多則五日，少則兩天，我們必定失了安東商會船的行蹤，此次能跟著他們九日，已經是難得。只是九日未曾見著陸地，也不知他們是向著目的航行，還是在海中失了航向，如今船上水工、兵士都已疲累不堪，連著打了七次架……大夥一起商議一下，究竟是繼續追，還是掉頭西向。」
到得出發這一天，葉暢登上被命名為「蓬萊號」的大船，卯時二刻準時出海。
眾人聽了都覺有理，三言兩語之間，便做出了決定：干一票大的！
「葉暢奸詐多智，非常人能及，此次蓬萊號船速並未提起，有可能是故意誘我等至海深處，此前他們也做過類似之事，待將我們的船帶到大洋之中后突然加速擺脫，不可備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