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百千家似圍棋局
第330章 萬人齊呼葉十一
「請郎君指點！」
聽得這裏，楊則再無猶豫，他自覺自己不比旁人笨，也勤快肯做，只是缺一個機會罷了。既然遼東能有這個機會，那還等什麼？
他心中百思糾纏，與人群一起，離開了春明門。在人潮之中，他心念漸堅，只覺得這是老天爺開眼，賜給了他一個難得的機會，他一定要把握這機會，做出一番事業來。
「哈哈，我姓謝，單名一個偃字。」那人笑嘻嘻地道。
「能吃，敢冒！」
聽得連渡船費用都省了，楊則心裏當真樂開了花。他卻不知道，象謝偃這般，在長安、洛陽這樣大城市裡，尋那些底層流動人口，說出這番話的，少說有數十人，而且這樣的人手還在向四周擴散！
葉暢享受了一回明星待遇，外邊的百姓們看他模樣，有人起鬨，甚至隱約有萬歲之聲喊起。葉暢心中一凜，回過頭來，看到李隆基面色仍是帶笑，而李林甫神情陰鬱，另有一雙陰冷的目光，卻是屬於太子李亨。
「遼東去，遼東去！」那人低聲道：「今日那位葉郎君，當初在長安時也不過默默無聞，如今在遼東卻做出了若大的事業！還有我，你可知為何我一見你這孤立無援便停下腳步來問你么，一年之前，我也與你一般，在長安城中走投無路，還欠了一屁股債，追債的人險些將我那狗窩都燒了！」
長安百姓是見多識廣，一見便知是真的契丹人，而且葉暢挑出來的都是些長得醜陋兇悍的，故此眾人見到之後，更是嘖嘖稱奇：「這些契丹人可都是凶神惡煞一般，也不知遼東那邊是如何將他們捉住的。」
楊則聽他說得誠肯，禁不住為他擔心起來：「啊喲，後來……後來呢？」
那人大笑起來，楊則上下打量他，覺得他可不只是無債一身輕。他心思當即就動了起來：「遼東果然那麼好賺錢么，人離鄉賤，到那邊，會不會受人欺負？」
旋即李隆基便啞然失笑。
若是葉暢真能尋著海外仙山，找到
李亨神情有些冷，這種榮耀，原本只能屬於他這個太子！
「那就簡單，去登州吧。」謝偃道：「就是東牟郡，在那兒會有人接應，每日都有船，成百上千地運人去遼東，都和咱們一般，是在鄉里過不下去的苦人家，去遼東發財的！」
唐軍進入之後，緊接著便是俘虜。送往長安的俘虜其實不多，也就是五百餘人，若不是為了滿足李隆基好大喜功的需要，葉暢原本是要將這五百餘人盡數扔進礦井裡去的。
楊則點點頭，他雖然不是無路可走，但心裏確實不願意再回到家中去。
葉暢從來沒有把希望完全寄托在李隆基與李林甫的配合上，他此次返回中原，便是要建立一條秘密的地下人口走私網，要在短時間內，走私大量人口去遼東。他希望能在兩年之內，將遼東建安、積利二州的漢人人口增加到三十萬，然後便開始再向外擴張。
「還未請教郎君大名。」他恭敬地問道。
「對對，哪位是葉郎君？」
「是，上回你沒見著，聖人與李相公為了搶他為女婿，幾乎打起來了！」
城頭上傳出「千古一帝，陛下萬歲」的聲音，周圍站著的軍士，便也跟著喊起，然後靠得近的百姓，外圍的百姓，受氣氛感染，大多數人都喊了起來。
「這位就是葉十一？」
我得了他賜的金餅，是不是沾了他身上的財氣，若是如此，我會不會也成為王元寶那般的豪商？
這並非事先排演好的，李隆基當然清楚，他原本方才對葉暢已生出某種心思，但如今聽得這四周都是這般激動人心的呼喊，那種心思，頓時消失了。
葉暢愣了愣，這等高調，可與他向來的習慣不合。
他認出了葉暢，正是那日在柴房之中的人，自家族親、主人楊洄之死，與他有著密切關係！
他一邊說一邊深鞠過去，卻沒有看到那謝偃面上鬆了口氣的笑容。
金餅不
人潮終散了些，前方有家金鋪，楊則決定將那金餅換成銅錢，再用銅錢為本，先去做點小買賣。但在金鋪門口，他一摸懷中，卻驚駭欲絕。
葉暢出現在城頭，萬眾矚目，無論是看清了他的，還是未曾看清他的，都不禁歡呼起來。
那些想看看葉暢的百姓頓時向前擁了幾步，若不是士兵差役們彈壓，只怕他們都要涌到春明城下了。
「讓你去你便去吧，朕豈是賞罰不明之人，只要你心向朝廷，立了功勞，朕必然不會虧待你！」
李林甫在旁邊垂下眼瞼，葉暢無奈，只能轉過身，走向城樓前。
李林甫小心地收回了窺視的眼，李隆基的老態沒有瞞過他的眼睛。
也不知是方才人群中擠掉了，或者是給扒手扒走了，亦或是因為仙法時間到了，總之，他寄予厚望的金餅消失了。
「大丈夫當如是也！」不知多少年輕人心中，生出這樣的想法來。
那人同情地嘆了口氣：「莫非無路可走了？」
「陛下，遼東功勞，乃是將士們奮勇搏殺的結果，臣只是適逢其會，當不得這個……」
「可以先掛著賬，到了那邊之後再還，沒利息，那邊到處都能賺錢，人家可不怕你賴賬！」
數十年後啊……雖然臣民們一天到晚在喊萬歲，他自己卻知道，世上不可能真有萬歲之人。除非能找到仙人，得賜仙丹，否則人生難滿百年。他已經老了，在帝位上的時日已經不多，數十年後的事情，讓數十年後的人去擔憂吧。
「說得好象你看見了似的，聖人與李相公豈會做這等粗鄙之事，我聽說分明是聖人與李相公引經據典吵了一番！」
「求見葉郎君！」
這讓楊則忍不住又問：「遼東錢真好賺么？」
城上的李隆基看到這些兇悍的契丹人，也若有所思。在他登基以後，邊事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對付北方的突厥與西面的犬戎，對付契丹人的事情做得少一些。現在看來，這些契丹人也同
初時只有一兩個好事者在人群中喊，很快喊的人多了起來，聲音匯成一片，喊得春明門城樓之上的人也聽到了。
有機靈的太監在城頭已經大喊起來：「奉聖諭，兩京河道大使、遼東行軍總管府錄事參軍、積利州司馬葉暢接見百姓！」
李隆基終究是老了，即使是獻俘這樣能滿足他好大喜功心態的事情，都讓他難以長時間興奮了。
他也算是少年英俊，長得對得起觀眾，立有卓勛，能賺錢，又有和公主、宰相之女的緋聞，故此百姓見過之後，只覺得名副其實。那些年輕血熱的書生，雄壯有勇的俠客，見他那風光，也不禁心生嚮往。
李隆基這可是將他架在火上烤啊，這般情形，日後便是罪名！
而與此同時，李隆基身邊的太子李亨同樣也注意到了李林甫的老態。
楊則呆在金鋪門前，許久之後，嚎啕大哭起來。
他心念一轉，在城頭上突然大叫道：「千古一帝，陛下萬歲！」
「這個……渡錢呢？」楊則不怕海中風險，只懼無錢寸步難行。
李隆基啞然一笑，向站得比較遠的葉暢招了招手。
楊則一看此人，只覺此人相貌甚是實在，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憨厚的好人。他一臉同情地問道：「不知你有何難處，竟然悲傷若此，需不需要我幫忙？」
此時獻俘儀仗已經過去，但圍觀的百姓們卻感覺意猶未盡，他們現在只是看到了熱鬧，卻沒有看到他們想看到的人。便有大胆的喊了起來：「葉參軍，葉司馬，葉郎君！」
他可是財神童子，有仙人授予的點鐵成金之術，這枚金餅，是不是他用仙術所點化？
「你別做白日夢，也不照照鏡子，就你這模樣……」
他摸著懷裡還帶著熱量的那枚金餅，心怦怦直跳：這金餅竟然是葉郎君所賜！
人群之中，楊則卻是渾身一震，脫口
控制大唐最高權力的這對核心組合，都已經老了，將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嘖嘖，若我能有葉郎君這般運氣，遇到仙人指點就好了！」
「好賺，如何不好賺！」那人訝然地說道，彷彿這是一個天經地義人盡皆知的事情：「這麼說吧，若有人告訴你，遼東遍地是黃金，那定然是騙子，但若有人告訴你，遼東遍地都是賺錢的機會，那就一定是真話！你知道么，到了遼東，只要登記戶籍，第一件事情就是先分地，當真分地！咱們唐人，男子二十畝，女子十五畝，許為永業！」
「好說，好說，門路嘛……」謝偃壓低聲音，看了看左右，然後才道：「倒不是沒有，但是你可吃得了這個苦，敢冒這個險？」
店中的夥計聽得外邊聲音，出來便要將楊則打發走，楊則今日大驚大喜大悲一路過來，幾乎都瘋了過去，被夥計推搡著送到路邊，整個人都蜷縮下來。
「百姓在喊你，你且出去亮亮相，讓百姓知道，我大唐有這般的少年英傑！」
就在他絕望之際，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嘿，這位郎君！」
葉暢最初時並沒有注意到李隆基的招手，他身邊一官員提醒了聲，他才意識到，忙到了李隆基面前：「陛下，有何吩咐？」
「除了分田之外，平日里幹活，象什麼修橋鋪路，挖山開石，原本是徭役的活計，如今可都有工錢！」那人又道。
取而代之的是自得與自滿。
「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你這廝在這哭什麼，去去去，到一邊去，莫將我們店哭得晦氣了！」
他為何會出現在公主府的柴房之中？
這種正式的場合，善直原本是要穿著袈裟來的，但這莽和尚穿了袈裟不像大師倒象土匪，就連他自己也看不下去，於是又換了套武將的服飾。
「敢欺負我們大唐人的契丹、高句麗人都被葉郎君打服了，至於我們唐人自己，大夥都是外地來的，誰不人離鄉賤，抱團互助還來不及
聽得有地，楊則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在關中，想要二十畝地，那是絕無可能的事情，兩京權貴，幾乎將土地佔光，其餘人等，不是佃戶，就是擁有幾小塊支離破碎的貧瘠之田的破落戶，二十畝田的家當，至少家裡的衣食可以供給大半了。
此時楊則一肚子話要說，卻不知從何說起，若說那金餅之事，豈不意味著要將葉暢與楊洄之事有關也說出來。他雖是出身低微，人卻聰明，知道這等事情胡亂嚼舌頭，等於就是將自己的性命往死里送，故此話在嘴前轉了轉，變成了「我好苦啊……」
「若是不嫌棄的話，我指條明路與你。」那人笑著道。
「謝郎君，不知如何去遼東，若是謝郎君有門路，還請關照！某雖卑微之人，卻也曉得知恩圖報之義，必不敢郎君厚德！」
「你瞧，我跑到遼東去，在那呆了一年，如今回來，債還上了，不敢說是衣錦還鄉，總算無債一身輕，哈哈……」
聽得葉暢這樣說，他心中甚有同感，浴血奮戰的是邊關的將士，獲得榮譽與稱讚的卻是京里的這些老爺兵，怎麼想也讓人不爽。
一時之間，「千古一帝，陛下萬歲」之聲，如春雷滾滾，震動長安城。
「千古一帝，陛下萬歲！」跟在他身邊的那些衛士們，不明白葉暢為何會突然這樣喊起來，但是他們是服從葉暢命令已經成了條件反射，當下也大喊起來。
便是背井離鄉，他如今來長安城中，難道就不是背井離鄉么？
只不過，他原以為很難的事情，卻不曾想，今天某人推波助瀾之下，竟然變得輕鬆了起來。
葉暢如此少年英才，非自己治下，誰人可用之？外邊百姓的呼喊，正是證明，他這個皇帝數十年來威望無朋，文治武功，確實可謂千古一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