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他年孰人為青帝
第391章 黎明初照怛羅斯
此時大食軍敗的消息還沒有傳來，怛羅斯都沉浸在大勝的喜悅之中，不免就有些大意，衛伯玉等人入了營，他們還沒有醒覺，然後他們抽出短刃一頓砍殺，先是佔了俘虜營的一處出口，然後便將帶來的兵刃發給那些反應過來的唐軍俘虜。
「你這廝倒是能胡攪蠻纏，這與我何干？若不是你糾纏我，我早就擒住了齊亞德，哪裡還需要跑到這邊來！」
從他們口中得到的消息，當然是不確切的，遠恩聽得糊塗，連問了幾人，卻都沒有什麼頭緒。這些安國軍在此喘了幾口氣，便又想逃走，遠恩也不告訴他們怛羅斯的事情，等他們走遠了，這才醒悟過來：「糟糕！」
放火只是第一步，遠恩在讓那大食將領四處放火的同時，卻暗中將自己的親信聚攏，然後突然破寨而出，往南沿著怛羅斯河逃走。他這一行只有兩百余騎，而寨中尚有千余敵人，擊敗這些敵人之後，唐軍又忙著救火，故此無人理會他，倒是讓他僥倖逃脫。
商議已定，他們便開始分頭行事，衛伯玉自帶人去襲俘虜營，他手中有不少胡人，便令這些胡人假冒河中諸胡，押送著漢人往俘虜營中行去。
「你追了許久，還沒有追上，憑什麼是你的，應是我的才是！」
「那就好，咱們人並不少，雖然這裏只有八百，但你們看，那邊就是俘虜營，那裡有成千上萬的咱們人，而離戰俘營不遠處，就是輜重營，高仙芝這敗家賊將咱們的軍資全扔了，被大食人奪去，囤在這裏。咱們兵分兩路，一路攻破戰俘營，一路奪下輜重營，以這些軍資重新武裝好咱們的人，如此咱們就有近萬人手可用！」
為了虛張聲勢，他還廣布旗幟、遍燃火堆，令軍士反覆巡邏，做出有數萬大軍的姿態。前半夜倒是沒有什麼，大食人的敗軍到了此處，發覺唐人已經斷了他們的去路，要麼是散入高山之中，要麼就是老老實實投降。
怛羅斯一失，他再堅守軍資
可到了後半夜，卻見遠處，火把逶迤而來，似乎有數千騎之多。他們在離怛羅斯城不遠處停下，觀望了一會兒，然後有人騎馬上前高聲喝問：「是誰在此處？」
齊亞德雖然兇殘，卻不是分不清輕重緩急的，遠恩料想自己做出這樣的決斷，他不會介意。而且遠恩更擔心一件事情，唐軍既然繞道突然出現在怛羅斯城下，安知稅建城那邊會不會有什麼反覆！
走脫之後，遠恩又渡過怛羅斯河，這邊的事情，必須立刻報告給齊亞德，故此他撥馬向東，可是還未到白石嶺，便見鬧哄哄的數百騎奪路逃來。
「你不過是一時僥倖，要不我們再來打過？」
無論是跟衛伯玉來的兵士，還是被釋放的唐軍俘虜，此時都已經接近力竭，但聽衛伯玉所說，也都振作起來，衛伯玉點出四千人馬，乘夜就在怛羅斯南岸立寨，這樣怛羅斯城與南岸的寨子，隔河相對，將大食軍逃走的路線給截斷。
這也與大食人在怛羅斯之戰大勝后懈怠有關，畢竟軍力佔優局面佔優，誰會想到唐軍竟然敢繞道數百里，穿過戈壁沙漠前來突襲！
因為是夜晚的緣故，城上的回答傳得很遠，不待問話之人回報，城下軍中兩名大將就聽到了。二人面面相覷，都是一臉晦氣模樣。
「就你被我摔兩跟頭的本事，追上也不是那賊胡的對手！」
事已至此，後悔也晚了，他繼續前行，又行了五里許，見到逃出來的聯軍越來越多，其中不乏大食人。見到有大食人，他覺得終於可以有準確的消息了，便將之攔住再問。
還是一個吐火羅人說得清楚一些：「逃吧，快逃，四面八方都是大水，將我們的帳篷、營地，還有戰馬軍械，能沖走的都
城上發覺不妙，立刻下令關門戒備，可早混進去的唐軍，也適時發作，奪下了西門。裡應外合，唐軍人數又多，當唐軍湧入城后，戰局便已經定下。
「這不行，這可是我們的戰利品！」守在此處的大食將領厲聲道。
遠恩心裏最後一絲僥倖也沒有了，他知道事情不好，撥轉馬頭，便與這些敗軍一起逃走。出了白石嶺之後，這些敗軍渡怛羅斯河欲去怛羅斯城，遠恩也不告知怛羅斯城的情形，自領本部，徑直向西逃去。
當齊亞德被部下擁著狂奔的時候，數十里之外的怛羅斯城外，一個小會正在召開。
這兩將，正是王羊兒與善直。
「水，好大的水，成千上萬的大軍，可是被那水一衝……全沒了，全沒了啊！」
這一聲喝，讓那大食將領有些猶豫，如遠恩所言，他們既救不了怛羅斯城，又守不住軍輜，將之燒掉，幾乎是唯一可行的選擇！
他二人又要爭起來，好在身邊副將勸開，同時派人去城下說明己軍身份。城上衛伯玉聽說是葉暢派來的追兵，心中又是大喜，不過出於謹慎，他還是喊道：「若是葉中丞派來的人，定然有人認識的，不知是何人為大將，還請來城下一見。」
他自己親自來奪城，此時城中已經發覺了城外俘虜營的騷動，原本是要派人來幫助彈壓的，只是城內兵少，商議了會兒，最終還是決定只派個人來察看。結果派來的人給衛伯玉迎頭撞上，頓時給砍翻。
「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大的水，就算是把十個怛羅斯河聚在一起，也不會有那麼大的水！」
「你才該去！」善直也不願意去，他二人未拿得奪城之功，都沒了露臉的心思，你推我我推你，好半天也未曾有人出來，讓城頭的衛伯玉倒是又擔了回心。
「方才俘獲的石
「還沒有完，齊亞德不成，還有並波悉林！他是呼羅珊的總督，他手中還有數萬精兵，而且是最精銳的呼羅珊兵！如果說服不了他，我就去說服艾布哈拔斯，他是大食的新任哈里發，讓他不要把精力浪費在貧瘠的西方，而是把兵力向東，東邊富庶的大唐，才是他應該舉國相對的目標！」
當衛伯玉帶著在怛羅斯城中獲得武裝的唐軍出來攻輜重營時，便見輜重營上空濃煙滾滾，不由一頓足：「該死，他倒見機得早！」
逃出來的乃是此次聯軍的后軍葉暢的水攻，雖然衝垮了聯軍主力，卻不可能將聯軍全軍都衝垮。這后軍一部，僥倖未被水淹沒，可當時那驚天動地的情形，讓他們戰慄恐懼，只覺得是神祇發怒，根本不敢再呆下去。
大食人的表現，比起河中諸國也好不到哪兒去，一副發瘋了的模樣。遠恩恨不得煽他幾記耳光，讓他清醒清醒，但那大食人在他動手之前，便掙脫他，然後縱馬逃走。
「幹了？」衛伯玉最後問了句，雖是問，卻並不是真的在徵求意見。
另一個吐火羅人也道：「你們石國還是自求多福吧，這次大食人要全軍覆沒，如果你們不想被唐人報復，還是早作打算——我們是要回去另做打算了！」
見到城頭旗幟換成了大唐之旗，遠恩心中頓時明白，高仙芝數萬人花了五日未能攻下的怛羅斯城，就在這麼短的瞬間失守了！
「衛郎君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如何不
「那是自然，我們從一開始就信任葉中丞！」周圍都笑了起來。
吐火羅人的說法自然是誇大其詞，但夜間看不真切，又聚在一起，大水給聯軍造成的損失卻是不打折扣的。
唐軍俘虜原本是意氣消沉，突然發覺有人來救，頓時興奮起來。大食人留下看守俘虜的只有五百餘人，俘虜中的工匠被他們關進了怛羅斯城中，關在這的五千餘人則都是普通將士，轉眼之間，雙方形勢互易，大食人成了俘虜，而唐軍則順利地奪下了俘虜營。
想到這裏，他只能勉強點頭，口中卻道：「齊亞德將軍那邊，你去交待吧！」
「正是！」
「葉中丞當真是有翻雲覆雨的本領！」他環視左右：「諸位如今心安了吧？」
他可沒有將遠恩放在心上，方才聽遠恩的，只是暫時罷了。現在遠恩若真放火燒了軍輜，他如何向齊亞德交差？
「那邊情形如何？分一半人去輜重營，其餘則去奪城！」衛伯玉沒有想到，事情比自己意料地還要順利，見已經控制了局面，便下令道。
「齊亞德原該是我的！」
「你去！」王羊兒對善直道。
「讓你們放火！」遠恩厲聲道。
話是唐人的話語，衛伯玉此時便在城上，他根本不敢睡覺，聽得喝問，便撫城回應道：「衛伯玉奉葉中丞之命，救我軍俘虜，奪怛羅斯在此，來此何人？」
「不知道，完全不知道，真神發怒了，真神捨棄我們了！」
河中諸國彼此間亦是矛盾重重，他原本是想藉著怛羅斯的唐軍，讓這些安國人吃苦頭，現在細想，這些安國人到了怛羅斯，定然是成為俘虜的命，那個時候，豈不將稅建城外的戰況傳到了怛羅斯？
如此重大的事情，衛伯玉自然不能一人拿主意，幾個軍頭開了小會，將事
好在此時，離黎明亦是不遠，沒多遠之後，當第一縷晨曦照破東方之時，葉暢也出現在怛羅斯城外。
「你聽著，這裏堆的，不過是些軍械，連軍糧都沒有多少，若你不燒掉，莫非想要唐人用它們來守怛羅斯城么？」遠恩一把揪過他，聲音更大：「唐人有充足的軍資，便能堅守怛邏斯待援，你想著齊亞德將軍回來后，把你送上絞架么？」
「怎麼回事，你們這是怎麼回事？」他看到這數百騎乃安國兵，當下攔住問道。
遠恩帶著他的狂執，踏上了遙遠的道路，而在怛羅斯城下，那下潰逃來的逃兵，帶來了大食聯軍兵敗的消息。
「什麼？」
「十余萬大軍……就被這水沖走了？」遠恩還有些不敢相信。
「呸，就是你這賊禿，若不是你，怎麼怛羅斯城的功勞也沒有拿到！」
倒是拿下軍資營出了點問題，俘虜營里的騷動驚動了軍資營，此時石國王子遠恩正在軍資營中，他昨日連夜回來，清點軍資備用，結果聽得騷亂，立刻下令閉營堅守。他帶了五百親兵，加上營中原本有五百守軍、千余民夫，用軍械武裝起來，便有兩千人。衛伯玉派去的不過是五百人，偷襲不成只能強攻，急切之間，卻是攻不破寨。
接到這個消息，衛伯玉可謂喜出望外，他一邊下令派出斥侯，偵察東邊大食敗軍的行動，一邊準備城防。到得晚邊之時，斥侯飛奔而來，確認了大食潰敗的消息，這讓衛伯玉最後一絲擔心也打消了。
「既是如此，咱們就再辛苦一晚，把事情做漂亮來。」衛伯玉道：「我已經遣人去見葉中丞，告知怛羅斯已下，但今夜少不得還有大食敗兵過來，沒準還有幾條大魚可撈！咱們一面要緊守城池，另一面，也要扯扯這些敗兵的腿，不令其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