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江湖鼓動天下聞
第421章 國事家事亂如麻
一時之間，屋子內鴉雀無聲，眾人都被盧杞大胆的念頭驚住了。
眾人聽到這裏，都是微微點頭，以此次王鉷之變為例，如果他們手中有禁軍兵權，便可藉著平亂之機，將李隆基隔絕開來，然後乘勢讓李亨繼位。
「他怎麼可能知道西馬場之事是我們做的，當初我們不是挑得讓他懷疑是楊釗做么？」一個漢子失聲道。
弓弩破空之聲接二連三傳來，就在庄外，楊釗陰沉著臉，一言不發，看著密如雨點的箭矢射入這小庄之內。大多數箭矢都是火箭，他的意思，是這個莊子必須徹底毀掉，一個活人也不能留！
「可能會是曙嫂子與姐姐出面……」
「什麼？」
「貴妃有沒有這個念頭不重要，她身邊之人有沒有這個念頭才重要，殿下繼位，楊釗還可為相否，楊家姊妹還可受寵否？」
他為這點事情發愁，那邊李亨要發愁的事情就大多了。
李泌憂心忡忡，對著身前這些大漢道。
身居東宮之中，四處皆有耳目，李亨心中的狂怒，都不敢給人看到。他把李靜忠召入密室，也不知怎麼折騰了一番，李靜忠出來時臉色慘白，倒是李亨，又恢復到不動聲色了。
盧杞在李林甫門下呆了許多年，眾人都知道，他跟李林甫學了不少東西，聽得此語，他們都吸了口涼氣：「楊釗有意？」
葉暢雖是嫁禍於太子一黨，但有一點，他卻是歪倒正著，王鉷身邊，確實有太子安排的人手。
原本陞官的喜悅，此時已經所存不多了，楊釗此刻已然意識到，過去把注意力全盯在葉暢、王鉷身上，是自己思考得不夠深遠。還有一個隱藏在黑暗中的致命敵人，正冷冷地窺視著自己。
「此事讓他們休提，特別是那些三姑六婆，少來尋空娘說此事，誰家說了，誰家子弟就休怪我不用！」頭疼之下，葉暢也只能用堵塞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了。
李泌心中惱怒，這些蠢漢，根本不知輕重！
西城外莊子被楊釗焚滅、人員被屠
「去邊疆？」
曙嫂子就是方氏，可以說是葉暢這一支唯一的長輩了，至於姐姐，嫁與劉家，如今也遷到了遼東。葉暢撓了撓頭，這兩位可是他也得罪不起的人物，當下只能避一日算一日。
「果然是刻薄寡恩的性子，這邊大事還沒有成呢，就急著想要捨棄咱這過河卒子了！」在心裏喃喃說了一聲，他四下望了望，便向著東市行去。
還是東市的某一家鋪子里，當李靜忠走進去之後不久，便連接著有數個夥計出去，鋪子也關門打烊。
一個活口都不能有！
「李郎君只管放心，還有你們，好生護衛著李郎君，莫要被山中狼叼了去！」為首的蠢漢哈哈笑了起來。
李泌再吸了口氣，目光在眾人面上掃過：「願意隨我者可有？」
「殿下舉步維艱，原因乃在無兵權在側，靠著城外聚攏幾十個死士，能有何為？王焊糾合數百人，尚不足為葉暢四十人衝殺，邊軍強悍，當倚仗之以成事。」裴冕斬釘截鐵地道：「昔日李林甫為何要除皇甫惟明、王忠嗣，便是因為此二人手綰兵權又助殿下。如今李林甫不在，殿下當復植心腹，置之軍中，萬一有變，即可護衛！」
望著到這裏的諸人，李靜忠嘆了一聲。
太子李亨此前被李林甫壓制得極其可憐，這種情形之下，自己倒是忽視了他的存在。
「楊釗怎敢如此？」另一人皺眉道。
「著實有些想，咱們遼東讓人覺得放鬆，這裏……」葉安搖了搖頭。
不過出了宮門之後，他就靜了下來，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城牆，臉上閃過一絲猙獰。
「李郎君，這是何意？」
心中的話並沒有說出來，李泌只是抬了抬下巴：「先看，不急著紮營，若是到了夜間無事，咱們再升火紮營，明日入深山之中。」
「這……」
「離莊子不足一里，快走……」
李泌
「我在想，楊釗究竟是否知曉那莊子里是殿下安插的人手。」盧杞慢條斯理地回答：「若是他不知道而為之，那就是一場誤會，若是他知道……那麼殿下雖然再無李林甫壓制，卻又要面臨楊釗了。」
「嗡嗡嗡！」
以此為借口，讓李騰空允許納妾，則是對李騰空的又一次傷害，葉暢雖然不是什麼道德君子，卻也不是只顧著下半身的種馬，總是希望真心向著自己的女子，能夠儘可能歡喜幸福。
張垍眉頭一揚，有些不耐煩：「殿下有什麼吩咐，你為何這般模樣？」
眾人哂笑一番，眼見著天色要晚下來，那為首大漢又笑道：「那些蠢貨，這樣的天氣去鑽山溝，也不知今夜會不會凍死……」
取笑的聲音還沒有落下，便聽得大門砰一聲被人撞開，一個人跌跌撞撞氣急敗壞地跑了過來。
葉安、卞平跟在他身邊，都應了一聲，眾人便乘馬離開。
「在這裏看看，料想若有什麼危險，便是此時了。」李泌道。
「京中風雲突變，王鉷竟然謀逆，這等情形之下，少不得要做瓜蔓抄，我等在此進出，必然有人曉得，殃及池魚之禍難以避免。故此，我們必須最短時間內撤離，待風聲過後再回來。」
那大漢雖是蠢，卻沒有蠢到家，故此向外派出了眼線，現在眼線回來，帶來了這樣的消息，讓他頓時震動，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這怎麼回事，官兵怎麼來了，你確定他們是衝著咱們來的？」
但是，族中長輩讓他納妾的理由，卻是李騰空至今未有生孕。如今葉暢位高爵顯，家資富可敵國，沒有一個正適的繼承人，那麼追隨者對未來就會心生疑慮。
這事情讓他有些頭疼，倒不是他自己不願意納妾，他已經在這個時代十余年了，雖然見識、心性仍然保留了另一世的大
「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不過是離開莊子數日罷了！」
眾人都吃了一驚，李靜忠更是大怒：「你這樣做，可對得起殿下？」
葉暢偏過頭去，笑著問道：「怎麼，想遼東了？」
他也知道自己的情形有些尷尬，這些蠢漢乃是太子李亨所養的爪牙，向來都歸李靜忠所管，也不知李靜忠這閹貨怎麼和他們交待的，他們當中，總有一兩個刺頭。
葉安有些猶豫，葉暢看著他：「怎麼？」
葉暢令葉安做的布置成功地誤導了楊釗，讓楊釗誤以為，這莊子里的李亨手下，與王鉷暗中有所勾連。但楊釗亦有自己的打算，他當然不會為了這件事情就去與李亨正面對決，若真在此時去揭露李亨，只怕會影響到他登上相位。但又不能完全放任此事不管，那麼他能做的，就是清除掉李亨在京外留下的人手。
李泌雖是足智多謀，但他的性子不像葉暢那樣放得下，這些壯漢在他手中，他卻不能與之同食同眠，故此雖有一些威望，卻不足以讓眾人都追隨。這數十名壯漢當中，願意與他離開者，只不有十餘人。李泌也懶得再說什麼，向剩餘之人點點頭：「你們自承死士，那就記著，若有什麼意外，人可以死，半點消息都不能露！」
「我等皆是死士，有何懼哉？」那蠢漢得意洋洋地道：「李郎君若是擔心，只管離開就是！」
「娘子跟著去那就再好不過了。」葉安看了看周圍，稍靠近葉暢一些，低聲說道：「族裡的老人長輩，都琢磨著要讓郎君納妾。」
「你們讀書人有個成語，叫杞人憂天！」那大漢噗笑起來：「李郎君，我們知道你足智多謀，但也莫要這般啊……」
「別忘了，貴妃娘娘才三十余歲，雖然不能生育，卻可以認養某個王子為子嗣。」盧杞目光轉冷：「是到冷宮裡當箇舊太妃，還是在宮中當皇
「殿下在西城外有個莊子，莊子里原有一些護衛，楊釗今日突襲莊子，將裏面的人殺盡了。」李靜忠有些難堪，但旋即推卸責任：「這莊子近來都是李泌在主持，定是此人，走漏了消息！」
那眼線話還沒有落，便聽得「嗡」的一聲響，直接貫入了那眼線后心。
「非如此不可，王鉷既死，元公路上位，我在御史台便難以立足，不如以此邀名，然後去邊疆！」
「不好了，不好了，官兵，是禁軍！」
踉踉蹌蹌離開了東宮，李靜忠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噩夢。
「郎君，我們幾時回遼東？」到了長安城門前，葉安突然向葉暢問道。
「貴妃向來嫻淑恬淡，當不會有此心……」李輔國喉結動了一下。
「呵。」葉暢應了一聲。
他們想要效仿當初李隆基上位之時，乘著別人的政變，以平叛為借口，奪取朝中權柄。只不過李亨離李隆基相差太遠，李靜忠不是高力士，而且李亨身邊也不曾有王毛仲、陳玄禮等人物。
「李靜忠的把戲，豈能瞞得過葉暢，夜襲西馬場之事，原本就如同兒戲一般！」李泌本來想這樣說的，但考慮到這些人原來都屬於李靜忠，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
「高力士雖是內宦，卻知道進退，這李靜忠只會玩弄些上不得檯面的權術，差高力士遠矣。不過，他夜襲西馬場，也是為了投太子所好，太子器宇，終究是狹隘，亦是不如今上多矣……」
在山下莊子里，諸大漢正哄堂大笑，有人學著李泌方才的模樣搖頭晃腦。
「這位李郎君雖是足智多謀，但凡事太過小心，他就不想想，富貴險中求，還是李公公說得是，此際京中風雲變幻，或者便有可乘之機！」那帶頭的大漢等眾人笑過之後，正色道：「今日咱們是得到消息晚了，若是能早些得到消息，今日平亂之時，便是我等功成名就之際！」
與他們同時離開的，還有山頂上的李泌，跟著李泌的那些漢子此時已經對李泌敬若神明
「不在這裏受這些憋悶，遼東哪裡會有放鬆？」葉暢道：「不過應當快了，過完年，我們就一起去遼東，好在大多數地方轍軌也修好，空娘會與我一起去。」
李泌帶著人自庄后小路，徑直奔終南山去，不過他也沒有走得太遠，到了一處山頂便停了下來。
「只將王鉷餘黨的罪名栽上去就是！」李靜忠看著那人：「裴公，王鉷失機，汝當何為？」
莊子烈焰騰騰，慘叫聲不絕於耳，葉暢在遠處看著這情形，轉身一笑：「走了。」
「正是住久了，我們日夜進出，豈有不被人知者！葉暢此次平亂，拿捏時機之准，實在駭人聽聞，他既然對王鉷之黨能如此了解，手中必有密諜，刺探京中虛實。我等形跡，只怕早落到他眼中，他唯一擔憂的，不過是我等身後太子罷了！此次藉著王鉷逆案之機，將我等一網打盡，斷太子臂助，又解西馬場之恨……我觀他行事，當會如此。」
他為人謹慎，對李靜忠的這些伎倆當真是瞧不起，卻又不會將這等話說出來。李亨對他確實信任，可是比起朝夕相陪于身邊的李靜忠，就又差了不只一籌了。
這些大漢神情卻是滿不在乎，聽得此言，一人哂然道：「李郎君說什麼話，咱們在這裏住得好端端的，為何要撤走？」
在天色暗下之前，幾個人影從後門進了這鋪子的里院，而李靜忠在此已經等候多時了。
「李郎君擔心有什麼危險，我等在此住得久了，也不曾見到什麼危險啊。」
「既是如此，辛苦裴公了……盧杞，你向來多智，為何今日一言不發？」
「須得撤走了。」
裴冕為京畿採訪使判官、監察御史，正是王鉷仰賴之助臂，其人雖亦不學無術，但機警善斷，行事果決，向來為王鉷所倚仗，而與王焊的關係亦是極佳。聽得李靜忠相問，裴冕毫不猶豫：「王鉷必死，但他於我有舉薦之恩，他死之後，我將替他料理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