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十五卷 江湖鼓動天下聞

第427章 開門揖盜狼入室

第十五卷 江湖鼓動天下聞

第427章 開門揖盜狼入室

旁邊的嚴庄亦是點頭,兩大謀主都同一意見,安祿山便令急使入內。
「告訴大欽茂,我可以兩不相幫。」安祿山嘴角冷笑:「這廝想騙著阿耶我去給他當打手?做夢!」
「定是劉駱谷、吉溫傳來的消息,大夫,依我之見,還是速速見一見來使吧。」高尚道。
「長安急使?」安祿山用蒲扇拍了拍自己肥碩的肚皮,眉頭撩了一下,方才的興奮迅速冷下來:「可知何事?」
「太子的意思,就是仿效今上當年之舉,請今上升位太上!」高尚冷笑著道:「楊國忠這廝最大的問題,就是自以為本領高強,故此同時樹敵太多!他挑起兩京百姓對葉暢的怨氣,原本是為了解決掉葉暢,卻不曾想,這些怨氣若被引導,他自己也自身難保。而京畿若是亂起,靠著那些養尊處優連殺雞都勉強的京中禁軍,豈能護住天子?到時候,必然要召邊鎮入而勤王!我們雖然並不是離京師最近,但是,只要太子再用一些手段,那些先入京師者,豈能成事,到最後,還是需要大夫手中這十八萬精兵!」
「大夫莫笑,此事背後還有文章。」嚴庄擰著眉:「楊釗這是嫁禍之計,誰都不知道這呂宋金票幕後之人,只是因為頗類安東商會,故此百姓皆以為乃是葉暢所為。呂宋金票若是崩潰,楊釗反倒是躲在暗中,倒是葉暢,必然要受民意之首沖!」
渤海國人口才幾百萬,二十萬兵所要做的動員非同小可,渤海與新羅湊五六十萬兵,除非將國內青壯男子全都調來不可。
「劉公說,朝中恐有變故。」急使一邊說,一邊從自己貼身衣裳里取出一枚蠟丸,交與了安祿山身前的嚴庄。
在他面前,他的謀主高尚正將接到的最新稟報交與他:「按照眼線所說,葉暢就在這幾日,應當抵達旅順。渤海國那邊傳來的消息,準備做上一手。」
高尚說到這裏,與嚴庄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都興奮起來。
葉暢在遼東崛起之後,渤海、新羅初時並不在意,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兩個國家越發意識到,放任遼東的發展,意味著他們的萎縮與死亡。故此他們多方打探有關葉暢的消息,包括葉暢與安祿山不和的事情,也被他們翻了出來。渤海國與安祿山離得近,雙方常有信使往來,這一次來的秘使,乾脆就向安祿山提出一個建議,大家一起瓜分掉遼東。
「大夫,吉溫在這裏說,若關中震動,或許會請大夫揮師入京勤王——這不是天賜良機,這是什麼!」高尚道:「若能入主中樞,大夫便可以同吉溫一起為相,何必去與葉暢爭遼東這邊角之地?」
「好計,好計,果然好計!」安祿山拍著胳膊叫了兩句,不過旋即皺眉:「只不過葉暢狡猾,豈是這麼好對付的,渤海與新羅太蠢,太蠢,他們應當乘著葉暢不在遼東之時再動手!」
在楊釗看來,失去李隆基信任,也就意味著葉暢的軍事資本體系的崩潰,到那個時候,葉暢的軍事資本體系就是一塊肥肉,等著被他為首的肉食者分割掉。他身為權相,必然可以分到最大最肥美的一塊。
「哈哈哈哈!」安祿山聽不懂這呂宋金票為什麼會必釀民亂,只是拍著大腿笑了起來。他與楊釗關係不睦,見楊釗出了紕漏,自然是高興的。
「乃是轉述吉溫之語。」嚴庄草草看完,面上也露出驚駭之色:「吉溫說,朝中會有大變故!」
「大夫之意,是與渤海攜手?」
高尚猜得沒錯,來的正是劉駱谷所遣使者。安祿山這個人還算是大氣,他雖然有一子在長安,但長安的事情,主要還是交由劉駱谷來處置。
「大夫,且聽我說完。」高尚頓了頓,然後又道:「我們要幫葉暢,但要注意幫的時機,待渤海和新羅,將葉暢逼回遼南之後,我們再動手,從背後給渤海一擊。如此既可向朝廷邀功,又可以乘勢收復安城州與建安州。」
「雖是如此,遼東人數稀少,這是毫無疑問之事。葉暢便有諸葛武侯之能,亦不可以少敵多,戰勝十倍於己之敵。」
「我知道我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大夫,這是良機,天賜良機啊!」就在這時,細細看完信的高尚猛然站起來,幾乎是舉著雙手,向安祿山叫道。
「此京中亂源之二,尚有京中亂源之三。」嚴庄又道:「關中、河南連接饑饉,楊釗為令葉暢身敗名裂,多有縱容兼并土地、改種棉花之舉,故此關中河南百姓已至瀕死。吉溫此前發覺,抗稅、抗捐之事,較之五年之前,已多十餘倍,要知道,五年之前,可是那姓王的死鬼當京畿採訪使,一次收三十年捐賦的那一位!」
因為讖語的緣故,楊釗把名字改成了國忠,安祿山時而以楊釗稱之,時而以國忠稱之,也是習慣使然。
真讓安祿山這十八萬精兵入了關中,那麼退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以中原之力,壓四邊之不臣,從而達到曹操之功業。
他對建安州的覬覦,幾乎到了流口水的地步,葉暢將遼東的冶鐵工坊絕大多數工匠、設備都遷到了建安州城,這件事情,他一清二楚。他甚至比長安城中的李隆基與楊釗,更清楚這座建安州城每年出產的鋼鐵數量!
「劉駱谷說什麼了?」安祿山問道。
聽嚴庄解釋完楊釗的用意,安祿山撇了一下嘴:「白日夢!」
高尚心裏嘀咕了聲,事實上,安祿山從遼東那間接得到的好處並不少。他倒賣安東商會的物資,收取商會商隊的過路費用,還有直接從遼東購買武器,將自己境內的礦石和俘獲的戰俘賣與遼東,如果沒有這些,安祿山哪裡養得起現在的十八萬軍隊!
「不過,京中亂源並非此事,而是這幾年風行起來的商會、銀行,特別是呂宋商會所發行之金票,捲入京畿兩都百姓逾十萬,所涉錢財過百萬貫。吉溫已經探明,這金票幕後之人,便是楊釗,他藉此暗中斂財,以此奉承天子。只不過如今金票聚斂已多,他最初是以高息誘人,現在已經發不出高息,故此短則十天半月,長則一兩個月,呂宋金票必釀民亂。」
正在這時,忽然外邊一人急闖進來,跪倒在安祿山面前:「大夫,長安有急使來了!」
「吉溫這個人,心細思明,是個人物,他若為宰相,比楊國忠這蠢貨要強得多!」
「建安州!」
「大夫,切切不可,兩不相幫,豈不坐視渤海勢大?」高尚諫道:「我看咱們要幫,而且要幫葉暢!」
「那我更不該去替他賣命,我這些兵,可是我的!」安祿山道:「他葉暢在遼東發大財,眼見著財源滾滾,什麼時候給了我好處?」
他是真怕李林甫,李林甫活著一日,他便要心驚膽戰一天,這幾年葉暢不在遼東,他卻依然老老實實,不敢對遼東有任何動作,原因就在於李林甫。有幾次他才動些心思,李林甫就會遣信使來「問候」他,那個得了風疾連站都站不起的老奸,讓他這個狡猾覺得處處都有束手束腳的感覺。
「緊急軍情,說是……有亂賊反叛了。」
而且從如今的情形來看,李隆基的身體似乎比他這個太子的身體還要好些,或許李隆基活得到八十歲,而他卻只是五十歲就死呢!
「哦,為何如此?」安祿山一聽就有些不快。
此事安祿山早已知曉,而且,通過某種渠道,安祿山與李亨都搭上了線,故此他眉頭又是一皺。
「大夫忘了,吉溫可是奉了大夫之命,暗中與太子結好。這幾年太子雖是被楊國忠打壓得厲害,但楊國忠畢竟不是李林甫,動搖不了太子之根本!」高尚看了看周圍,確認都是安祿山親信,當下繼續道:「大夫,此前太子表露出的意思,你還不明白?」
「葉暢這廝,果然到了遼東,名義上是祭拜他岳丈李林甫,實際上,只怕是來遼東生事的。」
「李林甫老相公到了旅順,說實話,這幾年我當真是睡不好覺,只懼哪一日遼東的軍士突然間闖入我住處,要我獻出腦袋。」安祿山頭上沒有戴帽子,露出他的三綹髮辮,他用力撓著這些髮辮,哈哈笑道:「葉暢能打仗有心計不假,但比起李林甫老相公,那還是嫩著!」
「無妨,身邊都是我幕下之士。」安祿山一擺手。
嚴庄這才細細說來,原來自從三年之前,楊釗受葉暢誤導,將太子李亨暗伏的莊子燒了之後,這兩人的矛盾就尖銳起來。一直有傳聞說,楊釗欲請楊玉環認宮中年幼王子為子,藉著楊玉環之寵,廢李亨而另令新太子。這傳聞甚至言之鑿鑿地說,永王李磷極有可能就成為那位幸運兒。
「到了咱們手中,他葉暢還有臉要回去么?」高尚笑吟吟道。
安祿山眼睛頓時一亮。
「拜見大夫!」那急使跪拜之後,看了看周圍:「事甚機密……」
大唐舉國鋼鐵產量,在遼東崛起之前,也不過是兩百萬大斤左右,現在僅遼東一地,就有兩千萬大斤,十倍于大唐本土!正是有了充足的鐵器充當工具,遼東的開發才會如此迅速,大片的荒野被闢為良田。
進……那就是貴不可言!
說到這裏,嚴庄也不由得吸著氣,誰都沒有想到,大唐那和諧盛世的外表之下,竟然掩著這麼一副烈火烹油的危局!
「葉暢雖是善戰,此前也曾在遼東小勝契丹諸部,同新羅也是或有勝負,但渤海、新羅,都未曾舉全國之力來攻!此前遼東所勝,不過是邊境上數千、萬餘人的小衝突罷了。此次則是不同,渤海舉國之兵,可得二十萬,新羅兵力,亦不少於此數。葉暢在遼東,只有兵力兩萬余,便是徵募,其兵力亦難過十萬。而且葉暢若募至十萬兵,渤海、新羅兵力便至六十萬矣!」
在得知李林甫死了的消息后,他第一個念頭就是騙人,派去弔唁的使者確認這個消息,他如釋重負,不只一次拍著腦袋對手下說,這顆腦袋終於可以安穩地呆在脖子上了。
他們都明白對方的意思,而安祿山也明白他們的意思,只不過,那沒有說出來的話,現在,還不適合講。
安祿山覺得這計策甚合己意,便宜佔盡,風險卻沒有多大,至於與渤海國打上一仗,那時候對方已經精疲力竭,打就打,能怕什麼。
就在葉暢念叨安祿山的同時,安祿山同樣也在念叨葉暢。
「什麼意思?」
「不過是渤海人吹噓罷了,他們能湊出十萬能戰之軍,便已經不錯了。」安祿山有些不屑。
「什麼,朝廷的麻煩,雖然對我確實有好處,但哪裡說得上是天賜良機?」
兩千萬大斤鋼鐵!
楊國忠雖然壓制不住太子,但是李亨已經完全等不急了,他自己也是年過四旬的人,若是楊釗上躥下跳,真的讓楊玉環收一位年輕王子為嗣子成功,那麼他這太子之位哪裡還能保得住?
嚴庄驗完火漆無誤之後,捻開蠟丸,內里的絲絹露出來。這絲絹薄如蟬翼,雖然只是一小團,但展開之後,卻是不小,上面密密麻麻寫著字跡。
這就是安祿山對楊釗的評價,楊釗長期呆在長安,所以才不清楚,李隆基的聖眷,從來只是葉暢軍事資本體系的重要條件,而不是主要條件,甚至不是必備條件。
「葉暢不在遼東,便在中樞,若是被葉暢說動天子,舉大唐全國之力來報復,渤海、新羅豈能承受得起?」高尚卻不贊成:「還是葉暢到了遼東動手好,葉暢必不敢離開……」
「亂賊反叛,那與我何干?」安祿山撇了一下嘴。
安祿山這個時候,哪裡還能不明白,劉駱谷這封密信,應當是吉溫要求下發出的,而吉溫則是在太子李亨的暗示之下做的!
「他的意思……」
這便是楊釗當初與一干心腹定下的計策,葉暢以善理財而聞名天下,他在李隆基眼中最有用的,也就是會弄錢。但當葉暢的理財名聲被敗壞了,反而成了混亂之源的時候,李隆基即使不治他的罪,也不會再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