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十六卷 霓裳羽衣葬馬嵬

第478章 何愁天下無精兵

第十六卷 霓裳羽衣葬馬嵬

第478章 何愁天下無精兵

他們有膽全力追襲,便是得了安祿山的啟發,準備用百姓來消耗葉暢的火器。
「你是說?」
「安祿山狼子野心,陛下待之不能說不厚,但他尚且背叛。逆亨再厚遇他,又能到哪裡去?最初之時,安祿山要借逆亨之名,尚能容之,但若逆亨以為自己真能為治世天子大權獨攬,便是二人反目之時。」
「葉暢這賊,逃得倒是快!」
壞消息並不只一個。
「卿無兵,哥舒翰雖有兵,卻不足以信任……」李隆基嘆了口氣道。
葉暢沒有回答,心中卻是深以為然。
「旁人都巴不得整日圍在朕的身邊,昔日李林甫在時,每日都要來朝謁,楊國忠更是繞著朕轉的時間比他處理政務的時間都要多……」李隆基喃喃道:「唯有卿,不喜在朕身邊逢迎奉承,哪怕到絕域邊塞,都勝過在朕身邊啊。」
「我看這關城,並不怎麼難攻啊。」崔乾佑琢磨了一下地形,然後笑道:「葉暢死守此關,未免太蠢,以他一貫行事,必暗藏手段。」
不過葉暢沿途將所有的轍軌列車都帶走了,實在帶不走的,也被一把火燒掉,故此崔乾佑只能看著轍軌,卻沒有辦法利用這個來運自己的兵。
「陛下,臣以為這未必是李亨所為,更像是安祿山之手段。」葉暢在李隆基稍稍平靜之後道:「唯有安祿山,生性殘暴,不敬天地性命,方會如此。臣料想……如今長安城內,安賊與逆亨,未必是鐵板一塊。」
「什麼?」李隆基愣了愣:「兵自何來?」
才說一個字,他就意識到,自己錯了!
高力士很明白自己的位置,他此刻見著葉暢,比起當年對著李林甫都要恭敬。
「有葉卿在,他二人唯有聯手,方有可能勝過葉卿,只怕沒有那麼容易反目。」
這個消息,葉暢得知之後,與高力士等商量了一下,令人瞞住李隆基。畢竟李隆基年紀大了,誰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這樣的打擊!
「臣從來不打沒有準備的仗。」
玉真長公主陪著他,但這個時候,這位甚得其歡喜的御妹,也只是在旁抹著眼淚。
更有甚者,他並不是一到太和關下就發動進攻的,而是先分兵抄掠,於左近擄來數千百姓。如今這數千百姓,便被麻繩挨個系著,驅趕在他部隊的前方。這些百姓手中執著刀槍,一個個哭聲震天,卻不敢對叛軍攻擊,因為他們已經被殺破了膽。
「國朝新變,楊國忠被處死已經是迫不得已,韋公為相以來,並無大過,人心思安,軍情求穩,聖人看重,臣萬分感激,卻覺得此非其時也。」
「葉卿來了……坐吧。」
城牆之上,葉暢看到那些百姓哭喊著被趕上前,不禁搖了搖頭:「不能等了,再等下去,百姓傷亡必大!」
「這關內百姓,與京畿倒是有些不同,在京畿咱們行事,無人敢反抗,這邊倒要殺不少人,才能讓他們聽話。」崔乾佑心中琢磨了一下,見時辰已至,當下舉起一面小旗,下令道:「開始攻城!」
崔乾佑騎在馬上,看著連綿的轍軌,有些無奈地道。
「長安城中的宗室,安賊與逆子已經殺得差不多了吧?」李隆基又道。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是真正說起來時,李隆基仍舊淚流滿面,聲音嗚咽斷續。葉暢雖是同情,卻也有些覺得,這就是李隆基自作自受。若不是他早年猜忌前太子,後來又戀棧不去,哪裡會出現這般情形?
沒有誰能拒絕這樣的邀請,君不見,韋見素一個臨時的宰相,都當得有滋有味!
若是有人能飛騰于空中,俯視大唐隴右之地,便會看到,數以百計的轍軌列車,正在各自的轍軌上賓士——除了由葉暢親自修主持設計和修建的主幹道之外,大唐的權貴豪族們還各自想方設法,在關隴大地上修建了數以十計的轍軌支線。而葉暢在為這些權貴豪族們慷慨地提供技術支持的同時,也統一了轍軌的標準。在這些轍軌列車夜以繼日地運送下,十萬築路工人迅速從各地方武庫獲取了武器,象是溪流匯聚成河一樣,在隴州會合。
象李隆基這般少年便登基為帝者,三十年天子足以,何必要拖到那麼久!
他猛然抬眼,看向李隆基,卻發覺李隆基一臉平靜,彷彿只是說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情。
崔乾佑一邊與部下說話,一邊下令展開部隊。作為安祿山最為倚重的大將,他的部下足有一萬五千餘人,就是葉暢並了裴冕之部,也不過是他部下的三分之一。
「想來並不遠,昨日臣向陛下借安元光等,便是為此。」葉暢道。
李隆基聽得這裏,既是心痛,又是快意:「逆子引狼入室,也不知他到那時,是否後悔!」
「臣有兵。」葉暢道。
旁邊的玉真長公主、高力士等都不覺得驚訝,事實上,莫說拜相,就是封王,以葉暢現在的功勞也是當得的。而且拜相之後,葉暢統覽軍政,再無掣肘,更容易擊敗安祿山。
「前面就是太和關?」
在他們身後,崔乾佑的部下刀槍箭弩所指,只等崔乾佑一聲令下,便要迫他們上前。
「既是如此,朕就直等你的好消息了……」李隆基聞得此言,心中百感交集,勉強開口道。
他雖然年過古稀,但因為保養得好,此前都象是五六十歲的人,可如今一看,簡直要往八十去的模樣。
葉暢一句話展示了極強的自信,李隆基卻深以為然。
「若不是怕百姓遭難更深,臣都想讓他們先自相殘殺,看一場熱鬧的把戲。」葉暢說道;「只是百姓何辜,遭此兵禍!臣意欲與安逆進行決戰,一戰定出勝負,早些結束這戰亂,也早些奉陛下還京。」
葉暢心中暗自吐槽,李亨固然是引狼入室,但將一隻完全沒有傷害能力的野犬養成一隻兇殘的惡狼的,可不就是陛下你么,你現在是否後悔?
來到李隆基面前時,葉暢嚇了一跳,李隆基老態龍鍾,看上去比昨天要蒼老十歲。
他被葉暢的擲彈兵所嚇,一路都只敢盯著葉暢,卻不敢正面強攻,到了郿縣發覺葉暢不再撤退,便遠遠與葉暢對峙。結果葉暢虛張聲勢,藉著轍軌列車乘夜而走,一夜之間退出數十里,扔給他一個空空的營寨。而此時長安城中安祿山大軍進發的消息也到了,崔乾佑心知自己也不可再敷衍,便是做樣子也得做象些,當即一邊急報安祿山說大捷,砍了些百姓腦袋充當戰功,另一方面揮師西進,繼續追擊。
他昨天破壞了裴冕的陰謀之後,便奏稟李隆基,請撥安元光等年輕的禁軍將領,李隆基自不會拒絕,不過李隆基只以為葉暢是派這些人去招募士卒,而把這些人打發出去之後,葉暢乘機可以用自己的親信為禁軍,方便對朝廷中樞的控制,現在看來,葉暢分明是將軍權交還到朝廷手中!
「築路工人……」李隆基愣了愣,然後訝然道:「你是說……築路工人?」
「臣只有少數兵力,如今安祿山定然已控制潼關,不慮臣留在洛陽的兩萬余兵,而且史思明也會自北向南,與安祿山會合。安祿山又在京畿強征十萬百姓……禁軍嘩變殺死楊國忠……這些事情,都能讓安祿山膨脹。安祿山所賴謀主高尚嚴庄二人,高尚稍穩重,為臣埋伏炸死,嚴庄此人,生性急躁,野心勃勃,必唆使安祿山行不軌之事。」
「是,消息說,葉暢便在太和關,而老皇帝則退往雍縣,距離太和關,不足五十里。」
然後,安祿山大軍出動之前將長安城中與李隆基親緣較近的宗室屠戮一空的消息也傳來,李隆基諸子孫中,除了與太子李亨關係尚好的一些之外,幾乎都被殺光了。
若是他能做出青史留名的功績,即使不是皇帝,那又怎麼樣?正如他自己所言,華夏重道統,而道統乃利民,後世記得的永遠是他,不會是他這個時代的皇帝。
「這太和關原本主要是拱衛長安,防範西面,我們自東面來,他自然守備不足。以屬下愚見,葉暢敢據守太和關,應當是援軍到了。」
「無所謂,我深信,今日之戰後,崔乾佑與安祿山都將陷入窮途末路!」
「不知道……今日早上起來之後,陛下就一直在發獃,誰與他說話,他都不理睬,也不肯進食,剛剛突然要召你……」
葉暢聽得愣了愣,這個時候,李隆基怎麼這模樣了……昨日永王遇難的消息傳來時,他還只是昏了一陣就清醒了啊。
「此時發動,只怕不能全殲崔乾佑。」
「葉公,聖上傳你去見。」
李隆基雖然比起此前要明智得多,但他多年皇帝的思維方式有些固化,因此還以為那些禁軍將領會將他放在第一位,卻不曾想,經過這麼多事情之後,他在軍中的威望已經極大降低,特別是馬嵬坡之變,楊氏族滅,這些禁軍將領或多或少都參与其間,豈有不擔憂他事後清算者?
看到葉暢過來,李隆基目光中有了些神采。
「高翁,不知是有何事?」葉暢對高力士的態度也一如既往,並無輕慢。
「原來卿早有準備!」
葉暢因為正在琢磨著李隆基方才的話,聽得這一問,不自覺中應了一聲:「是……」
他有著超過此時一千二百余年的見識,自然知道,皇權終有衰弱之時,一時英武大帝,便如秦皇漢武本人一般,也不過是後代史書中短短的一段文字罷了。他們真正留下的,乃是他們的功績。
「正是,這些年,臣一直忙著築路,總共有築路工人近三十萬分散於各地,其中修隴右轍軌的約是十二萬。」葉暢緩緩地說道:「這十二萬人,乘轍軌列車,星夜急馳,趕往岐州與臣會合。」
「臣可工場工人為兵,自然也可能募築路工人為兵。」葉暢淡淡笑了:「就在這幾日,臣大軍將集至,先滅崔乾佑,再擒安祿山!」
「他不逃如何,如今總算得到消息,他手中的手雷,最多還能供他再打兩仗,得知安公徵發長安青壯,他便應當知道,手雷唬不住人了……莫說安公大軍,就是我們,若真打起來,驅趕百姓去消耗他的手雷就是。」崔乾佑身邊一將滿不在乎地說道。
不過葉暢說的話卻讓他們吃驚了。
在發現自己被葉暢的疑兵之計捉弄之後,崔乾佑的萬余兵馬就又火速追了過來,他們也進了岐州境內,離李隆基也就是一日距離。其斥侯前鋒,都已經在李隆基的車駕二十余裡外出現了。
葉暢雖然與李隆基會合,但更多的時間還是與士卒們在一起,而不是跟在李隆基身邊——這種事情有高力士和陳玄禮做就行了,因此,當李隆基想要尋他說話時,便會派人來請。而且現在派的,都是高力士,以高力士來請,不僅更可靠,也更彰顯李隆基對葉暢的看重。
「陛下召臣來,不知有何吩咐?」葉暢道。
「果然……果然……」李隆基苦笑了一下:「朕就一直沒有看明白你過,你是一個異類,你之志,莫說將相,就是帝王,都不放在心上吧。」
在葉暢強力介入之後,陳玄禮明顯護不住這些禁軍將領了,甚至連陳玄禮自身,都要看葉暢眼色行事,這些禁軍將領,當被抽調出來之後,絕大多數都私下向葉暢表達過忠誠之意。
「哥舒翰的援軍?可惜裴冕行事未成,若是裴冕行事成了,想來葉暢都已經成為我階下之囚了。」
「不,不,你是真心任事,旁人只是將奉承朕當成第一要務。」李隆基看了看葉暢:「朕有意罷韋見素,拜你為相,你意下如何?」
「非是朕無情……自然,天家原本也就是無情,否則為何會出現那樣的逆子。實在是朕逃出長安之際,便已經知道,這樣的事情,在所難免。那個逆子,如何會讓他的兄弟叔父們還在,只要有一兄弟還在,他的帝位便是名不正言不順……朕原本以為,永王跟朕出來之後,他行事會稍有所顧忌,畢竟殺不絕……卻不曾想,他比朕預料的還要喪心病狂……那些可都是他的兄弟啊!」
「臣性子閑散,在聖人身邊禮節太多,行事過於約束,故此不覺自由。」葉暢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