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十六卷 霓裳羽衣葬馬嵬

第480章 逆賊軍心已動搖

第十六卷 霓裳羽衣葬馬嵬

第480章 逆賊軍心已動搖

此時是正月十九日,剛剛過去的正月十五的元宵節,換著太平年月,家家戶戶都在準備元宵的花燈,便是窮苦人家,總也得準備上兩截蠟燭頭兒和一個紙糊的燈籠。
他一邊說,一邊仔細看著王武俊的表情,卻發覺王武將對他說的噗之以鼻。
「大王手段高明,葉暢如何能比擬?」嚴庄捋著須,在旁奉承道:「葉暢只能給李家幹活做事,累得半死卻還飽受猜忌,李家卻要將這天下江山送與大王,這高下立判……」
安祿山拔刀摟頭便剁,那使者閃了閃,卻只閃了一半,被從肩膀劈到了胸膛。安祿山的腰刀,是他高價從遼東買來的,上好的鋼材經名匠打造磨利,價值三百貫以上,這也是遼東暗中的一項重要出口物資,甚至遠銷到了日本等國。
鞭打了嚴庄之後,安祿山又大呼道,然後就看到一個人連滾帶爬地過來,跪倒在安祿山面前:「大王,大王,小人就在你身邊!」
那使者或有誇大其詞之處,但葉暢兵力大增,不在他之下,這是不爭的事實!
他意識到自己的這些部下都不牢靠,乾脆不再問計,而是親自決斷。他氣急之中,倒是說到了事情的本質,葉暢確實不可能有那麼多精兵,現在聲勢雖大,實質必然空虛!
「將軍以為此戰我軍必敗?」
這是廢話,關鍵是怎麼救。安祿山眼裡寒芒一閃:「怎麼救,你說!」
「你笑什麼?」張忠志此時正為著自己的任務而焦頭爛額,見他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忍不住呵斥道:「莫非你有計可破葉暢?有就快說,沒有就與我一起去送死!」
嚴庄被點了名,不得不輕輕咳了兩聲,然後道:「崔乾佑乃是燕王心腹愛將,他部下亦是燕王精銳,不可以不救。」
刀上血跡猶存,那使者屍體栽倒,安祿山又轉向他的同伴,厲聲道:「你們說,崔乾佑究竟弄什麼鬼,為何謊報軍情,莫非,他與葉暢私下有所勾結?」
嚴庄的話最初時安祿山還是笑眯眯地聽著,但他說完之後,卻被安祿山狠狠抽了一鞭子:「除了拍馬屁之外,你就不能出些有用點的計策么,我留你在身邊,豈是為此?你比高尚差得太遠,怎麼能當宰相之職?」
「不敢欺瞞大王,小人正是從戰場上奉命來求援,以小人所見,葉暢的兵力,確實在十數萬之上!」那使者聽得這裏情知不妙,慌忙辯解道。
旁邊的嚴庄見此情形,不禁生出兔死狐悲之感。自從安慶宗死去、安祿山自己又受了傷之後,安祿山的脾氣就一直非常不好,莫說鞭打腳踢,就是一怒殺人也已經有不知多少回了。他身邊的親衛,都被他殺了三人,這李豬兒原本打小就服侍他,後來更是閹割了成為他身邊的近侍,可安祿山照樣喊打喊殺,可謂毫不留情。
但今年,武功縣卻是死氣沉沉,沒有任何動靜。
「葉暢這廝定然想不到,他一手打造的轍軌,竟然能給我用來運兵!十余萬大軍,過去要想到武功,沒有十余日不成,甚至前鋒已經抵達武功,而後隊還沒有出長安,但現在有了轍軌,我只用了四日時間,就到了這裏!」
安祿山並不管那麼多,他厲聲道:「崔乾佑乃我愛將,不可不救,葉暢便是有道術仙法,也變不得數十萬大軍出來,此必是他以百姓偽冒軍士虛張聲勢!我自有雄兵二十萬,破他易如反掌!來人,傳令全軍,連夜進發,張忠志,你領一萬兵馬先行,去接應崔乾佑,勿使有失!」
「你說的這些,你以為只有你和大王明白?若換了旁人作對手,這樣揣摩倒也不錯,可對面是誰,是葉暢,是那個男人!別的不說,兩軍交戰,戰得關鍵之時,他以手雷突襲,誰能當之?用百姓去消耗他的手雷,那是大王的一廂情願,也就是他兵力不足時可以試上一試,你瞧現在,大王還提這一茬不?」
他乃是安祿山安插到禁軍中的心腹之一,此次政變,安祿山的人能夠潛入興慶宮,他功不可沒。因為擅射,人又驍勇,立下這樣的功勞之後,甚得安祿山賞識,被留在安祿山身邊為將。安祿山曾言,葉暢有南八,他有張忠志,可見對他的期許。
「叭!」
但是他還是低估了葉暢,手雷這種火藥武器的出現,讓他對葉暢的抓捕化為泡影,甚至連李隆基等都順利逃出了長安城。而這一次崔乾佑的使者帶來的消息,更讓他全部計劃都落空。
而現在,整座武功縣城更是連個喘氣的都沒有,不是被殺了,就是逃走了。
他這是一個順水人情,莫看安祿山要殺李豬兒,可只是氣頭上,事實上安祿山對李豬兒的信任更勝過旁人。嚴庄甚至聽說,這段時日安祿山晚上睡覺都需要李豬兒在旁服侍,若換了別人,安祿山就睡不好覺。
王武俊笑了笑,他乃是契丹人,不過自其父親時便內附,亦以騎射聞名。
他既有令下,部下哪敢不執行的,不少人甚至還鬆了一口氣,既然已經殺人泄怒,那麼至少今日就不會再濫殺部下了。
「你們說說,如今當怎麼應對?」安祿山下達了命令之後,看了周圍的部下一圈,然後問道。
安祿山目光在他身上停了會兒,嚴庄雙腳已經在瑟瑟發抖,這正月的寒氣里,他穿在裏面的衣衫都被汗水浸得濕透了。好一會兒,安祿山又看向自己身邊一側:「吾兒,你說說看,當如何是好,這些基業,以後可都是你們兄弟的!」
或許正是這個原因,當李亨通過吉溫向他伸出合作之手時,他立刻同意了。葉暢難得地被與軍隊分離,對於安祿山來說,這是最好的機會,甚至有可能是唯一的機會。
聽得父親相問,安慶緒很想好好說話,表現一番給眾將士看。但是一張嘴便覺緊張,含糊了好半天,才吶吶地說道:「此事……或許真,或許假,或許該由父王來定奪……」
「呸,是罵我眼睛不好了么?」安祿山一腳踹翻他,面上殺機凜然:「豬兒,你現在膽子倒是大了。」
他便是有葉暢一倍的兵力,都不敢小瞧,更何況雙方兵力相當,而且很有可能他的兵力還不如葉暢?
只不過,安祿山有這種覺悟,他的部下卻未必有。
被點名的張忠志雖然應聲而去,但才離開安祿山的視線,便用力頓足:「這次壞了!」
「那些百姓臨陣倒戈……實在可恨,來人,去殺一百名百姓,解我心頭之怒!」安祿山吩咐道。
安祿山子嗣頗多,但所愛者只是數人,長子慶宗被葉暢用火銃擊中,痛苦哀嚎掙扎數日後死掉。他原本對這長子寄予厚望,視其為自己的繼承人,但現在只能將次子安慶緒推了出來。安慶緒為人比起安慶宗要懦弱,雖然弓馬純熟,可是性格內向,說話不免有些結巴無緒。
眾人一個個噤若寒蟬,無人敢出聲。
這一鞭可不是開玩笑,而是實打實地抽在嚴庄脖子上,他脖子上出現了一道淤紫的血痕,痛得他咧嘴呲牙呼呼不止。不過他不敢露出任何不快之色,只能低頭迭聲道:「是,是,是我的錯……」
但是正因為參与了正月初一的政變,親眼見到了手雷的聲勢,又見葉暢在幾乎毫無希望折情形下生生闖出了一條路,張忠志對於葉暢的敬畏遠勝過一般人。
安祿山不在乎這個,他咧著嘴,面上掛起殘忍的笑。
這一次他所點的,乃是其次子安慶緒。
聽得這,安祿山才明白,自己砍錯人了。
安祿山怒氣滿胸,只想著殺人發泄,李豬兒的求饒哀告,並沒有讓他怒意消失。
「幾十萬……怎麼可能有幾十萬?」停了好一會兒,安祿山才回過神來,暴怒道:「崔乾佑必是在騙我,葉暢怎麼可能有幾十萬人?他全部加起來,便是將哥舒翰的人手都算上,也不過幾千人……」
李隆基過武功縣時,剛剛經過馬嵬坡之變,他無心約束士卒,故此那些禁軍在縣城中很是猖狂了一回。不過禁軍終究還是禁軍,行事總有底線,無非是搶掠了些東西,徵用了些人力,並沒有傷人。葉暢經過武功縣時,秋毫無犯,還抽出時間對受禁軍搶掠的百姓進行了登記,發給了他們一張簽著葉暢名的白條兒,承諾打回來之後按原價三倍賠償。
「將軍得大王點將,必將有大用之時,將軍何必如此擔憂?」他身邊一人道。
「嚴庄,你先說說,你向來自詡多智,說說有何計策!」
「大王當遣一勇將,帶領精兵,立刻出發,前去救援。」
他這話果然轉移了安祿山的注意力,安祿山放眼看去,只見西面數騎馳了過來,到得他前方后,馬上的信使跳下,遠遠地跪倒大哭:「大王,大王,大事不妙,葉暢奸賊不知從何處糾集了數十萬大軍,崔將軍被圍,正在力戰,請大王速速前去援救!」
這又是廢話,可是嚴庄此時確實除了說這樣的廢話之外,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了。
「方才大王不是說了么,葉暢是虛張聲勢。他若真有什麼鬼神之術,哪裡用得著這麼麻煩,夜裡遣一神祇來取了我們性命,十萬大軍自然就不戰而敗。他既然沒有撒豆成兵的神術,那麼現在的兵力,就只能是以百姓假冒,仗著一時人多,將崔乾佑圍住不成問題,可若真與我軍精銳交戰,未必是我們的對手!」
換了說旁人突然變出了數十萬大軍,安祿山毫無疑問是要當成誑騙自己,但是葉暢……若說李林甫讓安祿山驚怕,那麼葉暢就讓安祿山根本無從判斷了。這個人的才智能力軍略,實在不是他能夠揣測的。
舞龍舞獅的隊伍也從正月十三就該開始活躍,一到夜裡便挨家挨戶串門兒,討些零星糕點,若能討得幾文賞錢,那就更好了。而這種節日的狂歡氣氛,能一直感染到正月底,讓所有人都帶著一份喜氣。
他這樣應對,讓安祿山大怒:「是兒愚頑不堪,不如乃兄多矣,為葉暢所害者,為何不是你,而是你兄長!」
武功縣位於京畿道與關內道岐州之間,馬嵬驛距此不遠。
「王武俊,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將來有大用之時,眼前就有殺身之禍!」張忠志瞪了說話的人一眼:「你沒有見到方才的情形么,得知葉暢手中有了兵馬,大王問計,竟然無一人能答!」
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
但當崔乾佑大軍過時,縣城之中沒有逃走的百姓遭遇了一場劫難,房子給燒掉了一小半,財物幾乎被劫掠一空。
想到自己堂堂謀主,如今也是動輒得綹,嚴庄心裏甚為不安。
原本崔乾佑的計劃中,是儘可能地誇大葉暢的軍勢。現在主使者被砍了,使者的兩名伴當都被嚇得魂飛魄散,他們將事情經過詳細說了出來。
「不敢,不敢,小人胡言亂語!」李豬兒用力抽著自己臉,聲淚俱下。
「大王,有人來了,似乎……是崔乾佑派回來的信使!」見安祿山真欲殺李豬兒,周圍無人敢為李豬兒求情,嚴庄開口說道。
「什麼?」安祿山咧著嘴,那一肚子的怒火變成了驚愕。
「李豬兒,李豬兒,你這閹貨在做什麼?」
因為低頭,安祿山看不到他眼中抹過的狠辣之色。
「那是自然……葉暢只要有兵三萬,他就沒有敗過!」張忠志略帶著恐懼地說道。
使者的兩名伴當嚇得面無人色,跪在地上連連叩首,聽得安祿山相問,他們不敢不答:「大王,崔將軍並未虛言,我們來時,他真已經被葉暢所圍……他原本準備用百姓去消耗葉暢的火器,但尚未近城,葉暢伏兵四起……」
安慶緒原本就內向口拙,被這樣一說,更是顏面無光,臉都抬不起來。他心裏卻是火急火燎,自家人知自家事,以前安慶宗在時,安祿山其實很偏愛他,但隨著安慶宗死去,安祿山脾氣越來越壞,待他也越來越凶暴,當初對他的偏愛,現在全部轉到他的異母弟安慶恩身上。
論起帶兵打仗,安祿山最為倚仗者乃史思明,史思明不在就要算崔乾佑等。現在崔乾佑被圍,他們這些人能有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