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無定河邊

更何況如今他和遼東的對峙中，還處在了一個尷尬的下風形勢，這更加的是不能更改之前的決定。

就在這遍地的野花之中，一小隊騎士正策馬狂奔，沿著桑乾河向著南面飛馳而去。桑乾河是黃河的一條支流，它還有著另外的一個名字，那就是無定河。顧名思義，這是一條常常改道的河流。

始畢搖了搖頭，「你還沒有明白眼下的形勢，我們已經進入河東七天，接連攻下了三座城池。楊廣現在還不知道我們來了，但是這樣的好事堅持不了多久。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楊廣就接到了這邊的消息。如果因為一時疲倦，我們就要歇休，到時楊廣知道了這邊的消息，調頭回了太原，那我們再想要拿下楊廣，擊敗隋軍的計劃可就要胎死腹中。所以，我們現在能行也得行，不能行也得行。告訴弟兄們，只要活捉了楊廣，擊敗了隋軍，到時本可汗許所有部族大掠七日。」

楊廣一皺眉，李世民比他早一天出發，帶著五千兵馬一直在皇帝車駕的前方一百多裡外。按計劃，他們最後都是要進入馬邑郡城的，現在離馬邑郡城起碼還有兩天的時間，怎麼李世民卻又跑回來了。

之前楊廣在太原，所以頡利他們才會不肯南下。後來因遼東使者說能引楊廣出太原，他們才同意繼續南下。可誰都沒有想到，楊廣不但出了太原，居然還出了雁門。

楊廣轉頭對著身旁的蕭皇后道：「皇後知道這首詩是何人所做嗎？」

所有人都明白楊廣出了雁門關，對他們的意義。楊廣這一出雁門關，就已經等於失去了所有的保障，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隨駕的十五萬禁衛和李世民的那五千開路兵。但是對於草原人來說，只要不是打圍城戰，且又是二比一的兵馬比例，這樣的仗任何一個部族首領都有信心打贏。

「陛下，左屯衛將軍、遼陽郡公李世民晉見，說是有緊急軍情稟報陛下！」

「陛下，陳破軍雖然回了遼東，但是至今也並沒有起兵造反，也只是打了個清君側的旗號。以陳破軍這樣的人才，如果不能為陛下所用，還成了敵人，這實在是可惜。難道就真的不能再改變這一切了嗎？也許陛下可以下召招撫他，也說不定。」

自雁門關口外，就是著名的險道西陘關口，出了這個關口，那就是塞外，再也沒有了名關要塞堅城，如果中原和草原人交戰，這塞外就是最先陷入點火的地方。而隋朝河東郡的兵馬也大多在雁門關以內，塞外兵馬只有少數的一小部兵馬，純粹就是當做警報作用的。

「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站在高高的木製移動宮殿之上，楊廣背手而立，輕輕的吟誦著一首詩。

「真乃天助我也，楊廣小兒正急不可耐的向著我草原三十萬勇士趕來，身邊只有十五萬人馬。正離了雁門關，出了西陘險道，到達了桑乾河。距離我們，已經只有數百里路程，我們只要快馬加鞭，全速前進，最多三天，我們就能在馬邑郡城與那楊廣小兒相會，將他請回草原。」

「說是草原突厥上的軍情，義成公主差信使送來的緊急軍情，具體的那信使說要親自將信交到陛下手中。」內侍連忙將李世民告訴他的話說了出來。

始畢可汗看完手上的羊皮信，激動不已的對著從首領大笑道。

「最是無情帝王家！」楊廣也只能無奈地道。

楊廣搖搖頭，輕嘆一聲，好久才道：「這是黑衣衛交給朕的，據他們所說，這是陳破軍曾經所做。沒來到這河邊，朕還無法感覺到這詩的不凡，如今身處這河邊，頓覺這詩立意高雅，大氣磅礴，確實是首難得的好詩。」又嘆了一口氣，楊廣目視遠方，有些感懷的道：「陳破軍確實是一位人傑，也難怪出雲會喜歡上他。也許當初朕多注意一些他，甚至將出雲嫁給他，也許就不會有今日的結果。」

雁門自古就是中原和草原的一條重要的防線，歷朝歷代多有在這裏和草原胡人做戰。中原王朝也一直依賴著雁門的天然地形，如同一道門一樣的將草原人擋在門外。如今的大隋雖然在雁門之外還有馬邑和定襄兩郡，但是按傳統點的說法，出了雁門就已經是到了塞外。

念完之後，他還覺得意猶未盡，連贊幾聲好。

蕭皇後站在旁邊不語，心中也是覺得有些遺憾，以陳克複這樣的無雙人才，如果將公主嫁給他，也許真的能籠住他。而如果陳克複沒有反叛，那麼說不定突厥早就已經平定了，更不會有如今的局面。

泥沙俱下的無定河是黃土高原上的生命河，此時楊廣的車駕正沿著無定河北上。

始畢臉上泛著激動的光芒，「傳本可汗的命令，三十萬狼騎即刻啟程，三日，本可汗只給所有人三日時間，三日內我們必然直到馬邑郡城，活捉楊廣。」

三十萬騎兵在武周山長城關口夜襲而入，長城上的烽火台甚至都沒來得及發出烽火，就被突厥人的前鋒完全控制。同一日，恆安、雲日兩城相繼失陷。兩城的守軍只有千餘人，在三十萬狼騎的四面包圍之下，守軍只是堅持了不到一個時辰，兩城相繼被破。好在始畢聽從了張勇的意見，並沒有進行屠殺，只是搜集了所有糧草，然後留在兩城各留下了一個千人隊，就繼續南下。

義成公主？楊廣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感覺是十分重要的事情，義成公主就是如今始畢可汗的可敦。眼下攻打突厥的關鍵時刻，公主突然讓人送信來，那麼一定是有緊急軍情。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名內傳急匆匆的小跑著過來。

而到此時，突厥人的偵察斥候傳回來的消息顯示，隋國楊廣根本還沒有發現他們已經南下河東境內七天的事實。而情報顯示，此時的楊廣正帶著十五萬禁衛已經過了樓煩郡，並且出了雁門關口，向著馬邑前行。

蕭皇后嘆息一聲，「就是苦了出雲這孩子了。」

五月端午節剛過去不久，山林草地上到處都開滿各種芬芳的小花。特別是桑乾河的兩岸，開遍了紅黃藍紫的各色野花，雖然不如春天百花的嬌艷，卻也裝點了大地。

看著各部族首領還有些猶豫，始畢可汗繼續道：「攻下遼東之後，本可汗只取太原一城之財物，其餘遼東各郡縣中的財富錢糧人口，將全部分給各位首領。到時這些郡縣全是你們的，想怎麼搶就怎麼搶。」

「快宣，讓李世民馬上帶信使來見！」

大業十一年五月中，突厥始畢大可汗阿史那·咄吉率三十萬狼騎南下，兵不血刃拿下了定襄郡大利城，盡取城中糧草。僅休息了半日之後，就轉而向東，沿著長城突入馬邑郡內。

蕭皇後手臂上披著一條長長的紫色披帛，站在那宮殿的欄杆之前，迎風而立，身上的衣袂飄飄，恍如仙子。「臣妾時常也愛讀書品詩，為首詩十分悲涼卻又大氣，是一首難得的好詩。只是臣妾以往卻從沒有讀過，難道是陛下剛剛沿途觀看這桑乾河，有感而發？」

楊廣搖了搖頭，「如果朕的大軍擊敗了遼東軍，也許朕可以饒他一死，甚至給他一個閑散官職。但是如果朝廷幾十萬大軍卻連遼東也無法踏足，現在就算他願意被招撫，朕也不會答應的。」當皇帝的人，就不能和普通人一樣的思考。不說陳克複明擺著造反了，就算是之前誤會了他，這事也已經就是這樣了。上位者，錯了，可以改正，但是卻不能自己再認錯。這是當年先皇帝楊堅曾親口告訴過他的一句話。錯了，能知錯的，已經算是一個合格的皇帝，而知錯還能改的，就是一個好皇帝。如果知錯改過，還認錯的，那反而是一個不合格的皇帝。

眾首領一聽楊廣居然已經到了桑乾河邊，這個時候都同樣的激動萬分。對於此次南下的把握更是多了幾分，此次南下，隱秘是他們的優勢，而弱勢卻是草原騎兵不善於攻城做戰。

「他可有言是什麼緊急軍情？」

處羅可汗有些為難的道：「大汗，自草原發兵到現在，我們日夜行軍，沒有一日休息。拿下大利城后，更是急行一晝夜，剛剛又連接攻下了兩座大城，部下們實在是十分疲憊。馬邑郡城到此距離不近，要想三日內趕到必須是日夜兼程，到時只怕會有不少部族弟兄無法跟上。就算兒郎們能頂的住，只怕戰馬也吃不消。」

一邊是巨大的誘惑，一邊卻是有可能失敗的結果，各部族首領交頭接耳了一會後，通通同意了始畢可汗的決定。按著始畢的吩咐，各部族都將掠來的牛馬豬羊通通殺光，烤羊煮牛，三十萬人馬飽食一頓，休息了兩個時辰之後，再次紛紛上馬，匯聚成一片黑色的浪潮，向著馬邑郡城滾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