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再謀根據

一想到，如今天下各地紛紛將自己父子列為弒君之臣，他的心中就充滿苦澀。到如今，他雖有真正的楊廣手書的傳位詔書，可天下卻再沒有一個人願意想信了。

「父親，你怎麼又在喝酒了。事情到了這一步，也沒有什麼好猶豫擔憂的。依孩兒看，父親不如乾脆廢了那小皇帝，直接稱帝好了。那些人要戰，我們又何須怕他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戰就是了。爹爹放心，有孩兒在，定能將他們通通殺敗。」

「父親大人。」

「諸位，在座的諸位與我都是擁立當今天子的元佐從龍之臣，值此這時，早已經被各方叛逆視為眼中釘，皆欲除之而後快。如今西有割據關中的代王楊侑、南有割據岷蜀的秦王楊浩、割據江漢的遼王楊暕、割據洛陽的越王楊侗、還有被割據河北、遼東的亂臣陳克複所立傀儡楊杲。當今之勢，四方虎視眈眈，我等勢如累卵。諸位，但請直言陳述，我等如今接下來，該何去何從？如何應對這各方勢力？」

正因有了裴寂的相助，李淵得到了晉陽宮存儲著米一千九百萬石、雜彩五萬段、鎧甲整整近百萬副。這些都是原本楊廣從各地調集存在晉陽宮，準備打突厥時的準備。最後卻被裴寂全部將其獻給了李淵，讓李淵迅速得以在短期內武裝了河東十余萬兵馬。

眼下不要說挾天子以令諸侯，事實上他們眼下已經成了眾矢之的。太原失敗的各方勢力，如今都在各地擁皇子皇孫稱帝，他們紛紛打著討伐自己的旗號，來表明他們的正統性。

怎麼就死了呢，怎麼就能自殺了呢？

李民民看著父親那似醉未醒的樣子，不由的眉頭皺了皺。走步上前，將父親手中的杯中接過，放在一旁。

說曹操，曹操就到。

棋差一著，滿盤皆輸。

「裴寂，你是軍中長史，可有良策助我解憂？」李淵望著右下首的那文士道。

裴寂、唐儉、竇威兄弟、溫大雅兄弟、劉弘基、殷開山、劉政會、任瑰、封德彝、武士彟、李神通、李道宗、李道玄、柴紹、劉文靜等一眾李淵部下文武紛紛起立。

河東之地，一下子被四面包圍，各方勢力都打著主意，要趁此機會第一個撲上來把他給吞掉。

李淵瞳孔一張，似乎有些領會到什麼，沉著臉皺眉沉思，好一會後道：「晉陽乃是我之根本，也是我們如今唯一的根據之地。難道裴長史之意，是要本王捨棄晉陽江東，再尋根據之地？」

整理了下衣冠，又用手拍了拍臉，傳來侍女重新梳洗了一遍，感覺精神好多了。

心中不由的怪罪起自己的嫡長子李建成來，以往總覺得建成雖不如世民般果斷、行事堅決。可他以往總覺得世民行事太過於極端，不合中庸之道。總覺得四個嫡子中，三子四子早死，剩下的這兩個兒子雖然都十分優秀，可還是覺得建成更沉穩，行事更得他欣賞。可哪料到，此次如此重要之事交於他手，建成負責晉陽宮。可到頭來，卻讓一個半邊身子癱瘓不能動彈的楊廣給自殺了。一下子害的他們陷入如此被動局面，心中不由懊悔。

又是一聲長嘆，李淵沮喪的將那早已經不知滋味的葡萄美酒再次灌入喉中。

李淵搖了搖手，「還是我去見他們，如今這個時候，我們李家更要表現的謙恭低下，眼下河東局勢危急，我們李家可全要靠他們了。」

一出書房，那個醉酒又懊悔的李淵馬上隱去了，臉上展露的儘是那和氣的笑容。還在大廳門口，李淵卻已經哈哈大笑，那笑聲先一步的傳入了大廳之中。

河東之地，本就是堯舜禹之國，晉陽更是古唐國。到時他內掌朝政大權，挾天子以令諸侯，掃滅各方勢力。到時還不又是如北周代西魏、隋篡北周一般，由他的唐代北周？

李淵搖了搖頭，望著李世民笑了笑，「你真當你爹醉了不成？居然說出這般幼稚的話來，一味的只知道打打殺殺，又于大局何用？楊廣當初能打，可如今他的下場你還沒看到嗎？真正謀天下者，決于謀而非戰。」看著兒子那閃爍的目光，李淵心中嘆息一聲，他知道這個兒子越來越深沉了。深沉到現在就開始對自己也偽裝起來，他清楚的知道，兒子如今在河東軍中四方拉攏勢力，結交將校，只怕又是一個楊暕。

楊廣死了倒是乾脆，可自己的計劃卻全完了。

他比李淵還要小四歲，可實際上兩人卻是多年相交的好友。甚至李淵到了太原任留守之後，裴寂就是李淵最心腹之人。李淵有心反隋，一直得裴寂相謀。這次太原之爭，大多就是由裴寂策劃。

裴寂本是河東人，也屬於裴閥的一個分支，李原任太原留守之時，還兼職掛任晉陽宮宮監，而裴寂則是實際掌管晉陽宮的副宮監。裴寂幼年時是個孤兒，由他的幾個兄長撫養成人。裴寂長得眉清目秀，器宇軒昂。十四歲那年，補任了州主簿。後來一直仕隋，最後擔任晉陽宮副宮監之職。

李淵一直覺得自己很了解楊廣，覺得楊廣是個好大喜功，剛愎且自用，聽不進他人意見的天子。他覺得楊廣這樣的人，順風時會越發的驕傲，越發的聽不進別人的勸諫。而一旦失敗、受挫，就會馬上消沉、頹廢。說白了，楊廣在他的心中，就是那些被寵壞了的孩子，一切得順意。

聞得李淵的笑聲到來，廳中諸人紛紛起身。

在他想來，楊廣接二連三的受到這麼多打擊，挫折，按理他早應當已經認命頹喪了。這個時候，楊廣應當再不會提起他的那個什麼可笑的大業，估計到時只會半死不活的癱瘓在龍榻之上，沉湎於他的大業夢之中。

「裴長史和劉司馬他們都已經到了，現在就在前廳。孩兒去傳他們進來。」

「唉！」

「唉！」李淵又是一聲長嘆。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

李淵正想著李世民，那邊李世民已經踩著沉穩的步伐，身披甲葉踏入書房之中。

「坐坐坐，大家何必這麼客氣，都是自己人。」李淵滿面笑容，對著起身恭迎的眾人連連伸手示意。

而他最想要的也正是這個，控制著這個半死不活的大隋天子在手。到時他擁立楊倓這個皇長孫稱帝，尊楊廣為太上皇。如此一來，朝中權柄盡在手中，而對外，什麼楊杲、楊暕、楊侗、楊侑、楊浩，管他們是皇太子還是皇孫還是皇侄，又有哪個比的了一個太上皇楊廣？

「大將軍！」

「裴寂他們來了沒有？」李淵搖了搖頭，將那些紛亂的念頭趕往一邊，撐著桌子站了起來。

裴寂點了點頭，「然也！」

裴寂捋著長須沉思了一會後，起身道：「大王，如今之勢，我等居於河東之地，卻同時被其它各個勢力所包圍之中。如果不打破這個局面，那麼用不了多久，就算我們擋得住一個兩個，也擋不住這三四五個。所以下官以為，當今之計，當是謀一王霸之基業，先立足一隅，然後才能爭奪天下。」

只是最終他卻還是小看了楊廣，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生來即富貴無比，一生富貴無比的大隋天子，居然在這個時候，還能有勇氣自殺。

想起當初曾經私下對世民許的諾言，曾道如果李家大業有成，就由世民來繼承。可不知為何，一想到世民那面上猙獰的疤痕，還有那銳利的眼神，李淵卻又總覺得幾分心理不舒服。世民一切都好，只可怕性格太獨太狠，只怕容不下人。

正因有了這些功績，如今的李淵部下之中，以裴寂份量最重。李淵建大將軍府，立即任命了裴寂為長史之職。

等到眾人坐下，李淵走到最上首坐下。

西有關中楊侑，南有蜀中楊浩、江凌楊暕、東有洛陽楊侗、北有楊杲。

此時面對內外交困的局面，李淵所第一個想起的，也是這位自己最好的朋友兼謀臣。

李淵神色一動，心頭還是震驚無比，「這……」

「諸位，陛下幸駕崩，我等雖得陛下手詔，尊其遺詔擁立皇長孫燕王為天子。奈何如今天下分裂，先帝皇子皇孫紛紛擁兵割據地方，稱帝作亂。特別是有人故意誣造謠言，稱先帝駕崩是我李淵父子弒君。如今天下人心惶惶，各方勢力更是摩拳擦掌，意圖趁此機會顛覆朝廷。」

如果當日將這一切交給世民，只怕就不會出這些事情了吧。

廳中文武皆心頭沉重，他們如今早已經和李淵連為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背上了這個弒君的罪名，他們這些人，只怕是任何勢力都會除之而後快。眼下只有扶持著李淵成功，他們及他們的家族才有可能富貴得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