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馬邑密謀

「他好像是在專心地招兵、練兵。」

前來彙報的衛士叫做楊伏念，這些人都是值得他信任之人。

劉武周站在庭院之中，凝神著面前的那顆有著一人懷抱粗的老柏樹，靜靜出神。他站在之里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那綢緞衣袍之上已經積起了一層厚厚的雪，可是他卻彷彿沒有感覺到一般。

不過此時看著廳中眾人，他還是心中嘆息了一聲，暗想自己苦心經營多年，怎奈有能力地人太少，眼下這些人也算是親信，日後自己打江山的基礎，可惜未免單薄了些。劉武周從來就不是個安生的人，他並不是膽小怕事之人，不過他雖有膽魄，無奈實現起來頗有難度。

楊廣死了，天下亂了，世道變了。怎麼也沒想到，強大的大隋，居然一下子有了七個皇帝，還有了那麼多的反王。他更沒有想到，李家居然成了弒君者。

臉色淡金之人叫做金柯，右手的斯文人則是苑君璋，又是他妹夫，素有智謀。對面那人叫做宋孝賢，當初在神武城受重傷時，多專了他自己才能活下來。

劉武周是馬邑地方巨富豪強大家，資財千萬，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北風他倒並不畏懼。身上披著珍貴華美的白色貂皮大裘，屋內也升起了白銀炭火盤，手中再捧著個小銅暖手爐，再冷的天氣，他也依然能感受到如春天般的溫暖。

他本得王仁恭欣賞，兼之家族又是馬邑大族，在馬邑也很有威勢。可奈何，太守王仁恭與郡丞李靖二人入東都朝集，卻莫名的和叛臣陳克複給沾上了，最後逃亡遼東。

想到這裏他又是望向松柏雨雪，輕輕嘆息一聲，站了起來，回頭望過去，見到玲瓏關切的眼眸。

玲瓏是他最喜歡的一個小妾，原本是醉紅樓中的一名清倌人，聽說原本是高句麗的王室之女。因高句麗亡國，被人販子販到了中原，最後流落紅塵。一次無意的偶遇，讓劉武周徹底的被迷上了。這女子不但美麗無比，嬌艷無雙，更兼得善解人意，見多識廣，總有一種其它庸脂俗粉所沒有的大氣與聰慧。不論琴棋書畫，還是偶爾談談天下時事，她居然都能表現不凡。這樣的女子，他又怎麼容忍她流落紅塵，最後花了千金將玲瓏從醉紅樓贖身，收為妾侍。

其後他隨軍與李世民往太原朝見天子楊廣，后又隨軍北上，卻在神武城與突厥大戰。那一場苦戰，比之當年在遼東之地還要兇險萬分。那一戰，他身中數箭重傷幾乎戰死。後來得驍果軍所部救援，撤離之時，李世民卻命他留下帶著傷兵往山中逃亡。在那一刻，他心中萬分憤怒，一種被拋棄的感覺讓他對李世民充滿了怨恨。

北風夾著雨雪一陣緊似一陣，那如骨附隨的寒風，穿過一道道的縫隙，無孔不入。這樣的天氣，家家閉戶，戶戶關窗，全都可在屋中不出，一家圍著火爐烤火取暖。

劉武周皺著眉坐在廳中，眉頭緊鎖。他身邊坐著幾個手下，皆是心腹。

劉武周望向苑君璋和金柯，「你們的意下如何？」

玲瓏不知在他身後凝望了多久，她知道劉武周此刻心情多半不平靜，可她沒有上前安慰。有時候，就算再親密的人。也不需要太多地密語，反而需要那麼適當的距離。

回到屋中，在玲瓏的服侍之下，劉武周重又換了套衣服才到了大廳，廳中已經早坐了七八人。這些都是劉武周在鷹揚府的心腹部下，還有些是劉家中與他最親近的兄弟。

寒冬蕭瑟，萬物肅殺。

劉武周的心神繁亂無比，劉家乃是馬邑地方富豪，祖上本是河北河間郡人，後來遷入馬邑。他年輕時驍勇善射，喜結交豪俠，后離家前往洛陽，投奔大將軍楊義臣。大業年間，天子楊廣三次進攻高句麗，他應募東征，因軍功被提拔為建節校尉。東征師還，劉武周返歸馬邑，擔任鷹揚府越騎校尉，為大將王仁恭麾下。

「瓏兒，你什麼時候來的？」劉武周問。

對面坐著那人，文人打扮，劉武周對他倒是態度恭敬。

李家弒君不弒君他並不在意，他也不是什麼真正的忠君之臣。他所紛亂如麻的是，李家一下子成了眾矢之的，自己要何去何從？按他的估算，李家如今面對的紛爭，並沒有多少勝算。特別是李家不但得罪了皇族楊氏，更是狠狠的得罪了河北的陳克複。這可是一個讓人無法忽略的存在，特別是自己現在所在的馬邑，和河北陳克複的領地其實並沒有多遠。翻過太行山飛狐陘，就只隔了一個雁門，兵馬數日可至。如今馬邑雁門兵馬盡在太原，馬邑城中兵馬不過千余，如果陳克複真要打過來了，他將怎麼辦？難道要讓他去給李家陪葬、墊背？

可是這憑什麼，李家榮光之時，自己什麼好處也沒有得到。如今他們倒霉之時，自己卻又憑什麼要幫他們。一想到當初李世民在馬邑的種種，他心中就不由的一陣惱怒。

在山中一百多天的生死逃亡，他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太原之圍解后，他回到馬邑，李世民與其心腹人人升官發財，可他這個差點戰死的校尉，卻沒得到任何嘉獎賞賜。

屋外的雨雪一陣緊似一陣，那一粒粒的雪粒子砸的屋頂瓦上一陣陣清脆響聲。

苑君璋搖頭，「現在時機還未成熟。現在馬邑校尉多數都服劉大人，要起兵拿下馬邑十拿九穩。可眼下有兩個事情要考慮，首先我們勢力太過單薄，當然這點劉大人早有算計。其次地一點就是，李淵父子如今雖然面臨困局，可是現在並沒有立即與其它勢力交戰。如果我們此時反，他們肯定不能坐視不理。若是興兵來打。只怕不好對付。」

大廳之中，劉武周與部下心腹你一言我一語，一心在想著如何起兵反了李淵。卻沒人注意到，大廳門口一個人影一閃而逝，沒多久，玲瓏夫人隨身的婢女小荷卻是匆匆的離府而出。

「李淵現在在做什麼？」

「剿匪，安撫民眾，好像聽說那個劉文靜前些日子剛出塞外去了，據打探到的消息，好像是去聯結突厥人借兵。」

劉武周環望身邊眾人，心中卻有些感慨。

這些日子他左思右想，還是不甘心最後陪著李家一起落水。眼看著天下各地，人人皆反，強者稱帝，次者稱王。就算再勢弱一，那些各地的太守將軍、山寨盜匪首領們也是紛紛稱公稱霸，這不由的讓他漸漸心動。李家能弒君造反，別人都能起兵，自己為何就不能反。反正大隋天子已亡，自已劉氏一族在馬邑也是大族，更兼自己在馬邑也是經營許久，未必就不是一個機會。前些日子他對玲瓏說起這事，沒曾想這個心愛的小妾聽后不但沒有驚慌，反而也是一意的贊同他的想法，還言男子漢生逢亂世，就當奮起而爭，成就王霸之業。本來還有些猶豫，在聽了玲瓏的話后，卻是讓他心中更加堅定了幾分。

金柯沉著道：「大人要反，則我等皆反。」

不過此時的劉武周卻扔下了暖和的手爐，離開了溫暖的屋舍，就連那華麗的白貂皮大衣也都沒有穿在身上。

他就是那麼獃獃地站著，神馳遐想，良久無言。他離太原雖然遠，可是他知道消息要比很多人都要早。可有時知道的越多，心裏也就越煩惱。他已經知道，這天下的七個皇帝，如今楊家的其餘五位皇帝都已經宣告李淵父子為弒君之臣，紛紛檄告天下，要起兵伐逆。就連那遠在江南的陳朝，居然也發了檄文，說是要討伐李淵這般逆臣。

沒多久唐國公子李世民為馬邑太守，李世民入主馬邑，不務政事，卻一意備軍練武。他原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可誰曾想，那李世民卻調來自己的心腹入鷹揚府，還編練鄉軍。一味只是重用其心腹之人，反之他們這些原將領卻大都被其弄走。自己也是因為家族勢力，才得以保留住職位，可地位卻一落千丈。

左手那人臉色黝黑，身材魁梧，如同猛獸一般，右手那人長地斯文，一表人才。站著地衛士彪悍非常，神色恭謹。

李世民再一次帶著兵馬回太原，自已卻依然被留在了馬邑。

玲瓏的微笑讓有些陰冷的空氣中有了幾分開朗，「來了沒有多久，我知道你是在為眼下的時局所憂慮，你最近比較煩心。所以讓你靜一下。你若是心情好些，鷹揚府的幾位大人都在前廳等你，說有些事要商量一下。」

呼呼的北風吹過，可那松柏卻並沒有多少晃動。漫天的雨雪落下，卻依然壓不跨那青青的松柏。這寒冬之季，百葉凋零，樹葉枯落。可這松柏，卻依然青青如翠，一如往昔。

「大人，如今天子已死，大隋看起來再無力回天。」宋孝賢對面拱手道：「李淵雖然佔據太原，不過眼下他自體尚且不暇，太原離馬邑也太遠，那弒君進肯定無暇顧及，我觀察馬邑的百姓及地方的大家豪強，大多對李淵父親弒君心生不滿。如果我們再一味的跟著李淵父子，早晚也只能給他們陪葬，不如我們直接在馬邑起事，你看如何？」

「那李世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