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章 誰為刀殂

「咚！~~~」

「嗚！~~~」

但是王世充自組建江淮軍以來，所對付的卻都是農民軍。農民軍打起仗來，向來是以人海戰術為主，一打仗步兵就是一窩鍋似的進攻，毫無章法。所以王世充的這種傳自西方的馬其頓步兵陣，才能讓他屢戰屢勝，縱橫江淮無敵手。常常以一敵數，甚至以一敵百的戰績。

王世充本是西域人，捲髮碧目高鼻。很有可能其先祖就是從地中海遷移到東方的馬其頓帝國的子民，因此，王世充才會知道這種馬其頓步兵方陣。

但也正因為王世充以往打的都是農民軍，所以他的江淮軍雖然戰績驚人，可卻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關注。在許多朝廷的將領眼中，農民軍不過是群還沒洗乾淨腳上岸的農民，誰去打都能勝利。特別是在張須陀這種以五騎敢沖兩萬人的剿匪猛將面前，王世充的勝績不免有些失色。

所有的江淮將士都知道，每當在戰場上響起這樣的聲音時，那就表明著他們已經控制住了戰場，反擊的時候已經到來。

李密一言不發，臉色陰沉。仗打了這麼久，河北軍的影子都還沒有看到，光一個江淮軍就讓他們把戰事膠著了起來。擁有優勢兵力的他們打了這麼半天，一點進展也沒有。

王玄應點了點頭，戰場上江淮步兵們似乎步戰無敵，可事實上，每一個王家人都知道。江淮軍真正的殺招並不是步兵，而是他們的騎兵。

李密點了點頭，「對，把我們所有的弩機，投石車都給拉到前面去，給我狠狠地打，打他們個稀爛。」

所以江淮軍向來是以排槊步兵陣阻敵，擋住了敵人的攻擊之後，立即派出有快速機動力的騎兵衝擊敵人的陣列。

太過於急功近利，往往就會蒙蔽一個人的眼睛。

膠著廝殺的戰場之上，突然響起了江淮軍的號角長鳴與戰鼓齊響。

王辯、楊威、霍世舉、劉長恭、梁德重、董智通六員大將頂盔貫甲，齊齊縱馬來到岸邊。

「是！」傳令兵迅速離去。

嗚嗚的長角聲穿透了整個戰場，隆隆的戰鼓之聲，彙集了百余面牛皮大鼓，如雷般的鼓角之聲，讓戰場上所有的江淮真士兵都心神一震，熱血沸騰。

江淮排槊步兵陣是砧板，而江淮騎兵則是那把刀，將擺在砧板前進退不得的敵軍，反覆斬切。直到對方陣形崩潰，敵陣一敵，那在步兵陣與騎兵群的面前，勝利已經在握了。

排槊兵方陣手持長槊，陣形密集，為了能不被弓箭、投槍等殺傷，所有的排槊兵都著兩層甲，並挾帶鐵盾一面。步槊、雙層鐵甲、鐵盾、橫刀。這些裝備加起來，重量不輕。

一旁的李淵也是臉色難看，「魏王，看樣子江淮軍似要反擊了。」

南岸邊的一艘戰船，此時已經成了鄭王王玄應的帥旗所在。看著江淮步兵陣在魏軍的猛烈衝擊下毫不動搖，還在穩步前進，漸漸的插入了魏軍的陣中央。王玄應臉上滿是得意之色，這一戰，他要向所有人表明，江淮軍雖然失去了他父親王世充，可他一樣不容任何人小覷。

「你們的人馬都準備好了嗎？」

眼下，初次與江淮步兵陣交鋒的魏軍就是處於這種狀況之下。

而同樣的，密集的方陣雖然有堅固的防禦力，卻缺少快速的機動力。他們的優勢在於揭制敵人的進攻勢頭，甚至擋住敵人的前進之路。如果敵人猛攻，那麼敵人會在他們那密集的排槊下，死傷慘重。同樣的，如果敵人吃虧后就後退，那他們卻難以追擊。

不過眼下江淮軍的表現，讓張仲堅驚訝之時，卻也讓他暗自提高了警惕。如果不是此時親眼所見，他自己也覺得不會想到，江淮軍居然有如此的戰鬥力。

王玄應沒有再猶豫，對著統領著江淮騎兵的六員大將點頭同意。

李密看到的是魏軍已經把江淮軍包圍了，殲滅江淮軍近在眼前。

李密一心被擺在眼前的勝利前景所迷惑了眼睛，他忘記了陳克複既然號稱名將，那就不可能犯那麼簡單的錯誤。他忘記了，江淮軍是梟雄王世充一手練出來的部隊，聯軍既然派了這支部隊登陸列陣，那又豈是那麼好對付的。

可河心洲觀戰的張仲堅卻是露出了微笑，派江淮軍上岸，只是一次佯攻，最大的目的是吸引魏軍注意力，掩護陳克複的部隊偷偷東下。

王玄應側耳聆聽，戰場之上，魏軍那震耳的喊殺聲果然要弱了許多。再看看前面的陣勢，步兵陣已經不斷地向前推進，魏軍此時不但不能前進，反而在不斷的慢慢後退。甚至魏軍那支最強的騎兵，此時也完全陷入到了他們自家步兵的人海之中。

所以自組建起，王世充就告訴過每一個王家將領，步兵陣只是一個砧板，他們最大的優勢在於陣形堅固，一般敵人難以打破他們的陣列。

東關嶺上，李密等人齊齊變色。

此處彼伏的江淮軍吼聲響徹戰場，聲音越來越大，最後直接匯聚成了一道整齊而激昂的吼聲。

不過真正巔峰時代的馬其頓步兵方陣，卻是一支多兵種的混成部隊。在那個青銅武器的時代，馬其頓步兵方陣組成的混成部隊戰術，稱霸地中海，直到馬其頓的後繼者漸漸丟棄了亞歷山大所創造的各種戰術，成了單一兵種。最後，馬其頓方陣，與馬其頓帝國一起敗給了羅馬人的無敵軍團。

「王爺，咱們的步兵陣已經擋住了魏軍的衝擊。魏軍的氣勢已弱，眼下正是咱們反擊的時候到了。末將等向王爺請令，許我們各率本部兵馬反擊！」

很多時候，越是漂亮的蘑菇，卻越含有致命的毒素。

「嗬！嗬！嗬！」

看到李密已經有一點失態，李淵心裏微微有些鄙夷地看著李密。在李淵看來，李密向來有些眼高手低，志大才疏。手上空有那麼多的兵馬，結果在中原混了好幾年，卻越混越倒退。如同眼下這般，本來魏軍占足了優勢的一場伏擊戰，結果卻讓他打成了一成膠著戰，還讓別人佔了上風。

也正因如此，在李密看到陳、鄭兩家聯軍，居然敢在他的眼皮底下搶灘登陸之時，才會如此迫不及待的發起猛烈進攻，試圖一舉把江淮軍趕下河去。

王辨比王玄應年長十余歲，可他卻是王世充叔父的兒子，論輩份，他還是王家現家主王玄應的從叔。面對家主的詢問，王辨一拍胸前的雙層鐵甲，大聲道：「孩兒們早已經準備妥當，就等著鄭王一聲令下了。」

不過馬其頓步兵方陣做戰對地形的要求很高，而且還要求多兵種的配合協同作戰。早在近千年前，他們就敗給了羅馬人。所以說，這種步兵方陣並不是無敵的。

李密聞言只感覺一陣牙疼，以前沒與陳克複交過手，他只以為陳克複在河北不過是山中無老虎，所以猴子充大王。可現在真正面對面了，還沒有開打，河北軍的那股著威勢，卻已經讓他感覺心裏沉重了。

可是現在，江淮軍卻發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哪怕李密猜不出江淮軍的動作，也能憑經驗知道這是江淮軍要全面反擊了。

沈落雁補充道：「魏王，馬上把我們所有的床弩、投石車都拉到戰場上去，從後面支援前軍將士。」

甚至此時在魏軍付出了十分慘重的代價之後，李密的眼中卻依然只看到了魏軍已經把江淮軍包圍了。似乎只要再努一把力，就能把江淮軍給趕下河去。他卻沒有注意到，憑魏軍如何團團圍困，江淮軍步兵陣卻沒有後退一步，反而在緩緩的整齊前進。

不過鄙視歸鄙視，眼下李淵和李密還是一條船上的，李密要是敗了，那他李淵也更沒好日子過了。當下出聲提醒道：「魏王，眼下陳克複已經被圍在此處，我們是不是應當把埋伏于洛口的其它五萬兵馬趕緊調到這面戰場，來加強一些攻勢。畢竟眼下上岸的都是江淮軍，陳克複的河北軍可還沒有出動呢。」

然天上沒有餡餅掉，世上也沒有免費的午餐。

猶豫了片刻，李密一頓足，「傳孤的命令，洛口的五萬兵馬立即全部調來，在邙山腳下整軍列陣，加入戰場。」說完，又覺得還不夠，一咬牙，對傳令兵道：「再從百花谷調兩萬人馬，從洛口調一萬人馬上來。孤沒有料到，王玄應那個小兒，居然把全部家當都帶來了。這次，咱們無論如何，也要將他們一起殲滅。」

江淮軍的排槊步兵方陣，嚴格來說，實際上是千年前西方地中海一帶威名遠揚的步兵方陣。在公元四世紀前，馬其頓帝國的國王腓力二世和他的繼承者亞歷山大時代，馬其頓帝國將他們的步兵方陣，發展到了巔峰。

「快，派督戰隊前去督戰，傳孤的命令，只許前進，不許後退，違令後退者就地斬殺。」

鼓聲隆隆，東方漸漸明亮，新的一天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