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世界大戰
第081章 西域縱橫（三）
「不錯，阿爾斯蘭當然不會好心來幫我們，所以我們這次，明裡是去求阿爾斯蘭，但暗中卻是去鼓動另外一個人。」
楊定國帶著郭安兩個都尉，以及劉岸鄭渭李臏等人到達萊伊斯府張邁的居室時，張邁正在和馬小春擺象棋。
——我們在哪裡，哪裡就是華夏！
霍蘭叫道：「阿叔，你，說，錯了，話，吧？」
沒等他說完，張邁就截斷了他的話：「路走不通，那就想辦法把它打通！疏勒那邊，也不是我們要去投奔魯家，而是我們要去引領那五萬佛民！主動權不在別人手裡，主動權就在我們手上！」
術伊巴爾驚訝道：「難道……你想借唐寇的兵去攻打八剌沙袞不成？」
眾人一怔，沒人敢出頭回答，過了一會，才由郭師道說道：「我們出發時定下的目標，是要回東土尋找能夠規復西域的力量，目的地當然就是長安。」
眼下他們擺的這個象棋，不完全是張邁記憶中那成型了的中國象棋，也不是流行於西方的國際象棋，而是介乎兩者之間的一種戰棋遊戲，張邁便管它叫西域象棋。張邁不懂得印度古象棋，也不知道這個是不是。
「不，這個棋局不是這麼擺的，也不是這麼破的。」
「我們不是要對付唐寇，這群唐寇，並非我們的目標！」蘇賴道：「我們的目標，仍然是阿爾斯蘭。」
「我們不是要借唐寇的兵去攻打八剌沙袞，那樣名不正言不順，會激起兩河諸部對我們的反感。」蘇賴說道：「反過來，我們是要利用和唐寇談和的這段時間，去八剌沙袞借兵來平定怛羅斯之亂——怛羅斯既是博格拉汗的領地，但同時也是回紇的領土，國土出現大敵，兩河諸部理應一致對外，共同對付唐寇的，對么？更何況，這幫唐寇還曾殺了阿爾斯蘭大汗的外甥，還曾放火燒了昭山行宮，有這兩筆賬在，也足以讓我們名正言順地號召回紇諸部一起討伐他們了。」
「這就對了啊！」張邁道：「既然東歸是早已定下的目標，那麼在何去何從這個問
昭山行宮的火，是張邁放的，那是冒犯大汗虎威的國讎；阿爾斯蘭的外甥泰凱什，則是郭汾殺的，那是家恨！
「原定計劃？」郭師庸等似乎都有些不解，「什麼原定計劃？」
楊定國就要點頭贊成，卻聽張邁道——
一乘飛騎抵達俱蘭城南門，舉手叩城。
「在回紇內部，實力僅次於阿爾斯蘭和博格拉汗的土倫可汗。」
「什麼！」帳內四名重臣同時發出驚呼。
「不必了！」
……
郭師庸等他說完之後，道：「雖然李參軍覺得，蘇賴其實並無誠意，而是另有圖謀，但這終究只是李參軍自己的推測，究竟是否如此，尚未可知。我們昨日已經擬了急信，連夜送往怛羅斯，我看這件事情，不如就等怛羅斯那邊有了回信，我們看看大都護是什麼意見，然後再加參詳。薩圖克那邊，可先派劉岸過去，以好言拖上幾日——反正他們攻我們守，我們也不擔心糧食問題，時間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
蘇賴卻不慌不忙：「不，我沒說錯，我們要放下的誘餌，就是一個讓土倫汗代替博格拉汗而成為副汗的機會。我們不但要幫他成為副汗……」他看著，說出了一句整個副汗陣營只有他敢說的話：「博格拉汗，咱們還可以幫他，成為大汗！」
郭師庸和安守敬對望了一眼，安守敬道：「那特使是已有把握了？」
「原定計劃，就是我們從一開始就制定好了的計劃，也是我親口告訴過蘇賴、但蘇賴卻不肯相信的計劃！」說到這裏，張邁反問眾人：「我們從新碎葉起兵出發時，目標是什麼？目的地又是哪裡？」
「可是，土倫汗會因為這仇恨，就越過碎葉流域，從伊麗河那邊趕過來幫我們嗎？」
蘇賴回到回紇軍中，薩圖克召集四大親重大將，一起商議，蘇賴將此次出
「同時，用汗血寶馬繞到碎葉河北岸，那一帶山原我們剛剛探索過，地曠人稀，可以疾馳，向西找到火尋之後向他們買路，估計快則一個月，慢則四十日，當可以抵達薩曼，可以許以重諾，比如事成之後將滅爾基以西以南所有領土——包括訛跡罕、庫巴，全部割給它，把薩曼也拖進來。這將是一個亂局，但也將是一個最大的機會！」
薩圖克卻眼中精光一閃，卻露出了笑意：「你是說，先把那頭蠢豬養肥，然後再殺，對么？」
……
他雖結結巴巴，但眾人也聽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說現在博格拉汗處境危險，自保尚有問題，怎麼在這個時候還想著進攻？
雖然明知道蘇賴和薩圖克之間有很深的信任，但想想薩圖克那殘忍雷厲的作風，術伊巴爾也不禁為蘇賴暗中捏了一把汗。
「什麼誘惑？」這次發問的，是薩圖克了。
國際象棋源於印度古象棋，這已是定論，那麼印度古象棋又是源於哪裡呢？是印度自產，還是說其實是從中國傳入？若是這樣，那麼中國古象棋和印度古象棋、西方國際象棋的關係，便非一母（印度古象棋）二子（中國古象棋、西方國際象棋）的關係，而是祖（中國古象棋）—子（印度古象棋）—孫（西方國際象棋）的關係了。
土倫汗，是回紇境內大可汗之一，其勢力在伊麗河中游流域到夷播海之間，當初唐軍大鬧夷播海他也被弄了個灰頭土臉，事後不但被阿爾斯蘭大聲斥責，就是兩河諸部背後也看他的笑話，可以說也是一個把唐軍恨得牙痒痒的實力派人物。
蘇賴笑道：「土倫汗雖然量小易怒，又貪婪短視，不過僅僅憑著一點昔日的仇恨，還是未必能讓他千里迢迢趕過來的，所以，我們還得放下一個餌來引誘得他非過來不可。」
而這一點，卻是整個計劃的前提。
整個會場登時靜了下來，鄭渭、李臏都面露喜色，
張邁哈哈一笑，說：「別說的我好像神機妙算一般，只不過有些事情想通了以後，就不慌了。就像明白了這象棋傳播的因果關係一樣，心中有一種豁然開朗了的感覺，嘿嘿，這些西域蠻夷，想和我們華夏子弟對局？終究是欠了點沉澱與火候。」
但薩圖克卻不急著去質疑蘇賴的想法，他知道這個老臣兼老師接下來必會解釋。
蘇賴說道：「這人的野心是不小，然而野心雖有，實力太弱，終究無用。當初我們小覷了他，本想藉著討伐唐寇，圖謀阿爾斯蘭，結果所謀不成，反而丟了怛羅斯，並致令唐寇坐大，如今要扳回一局，卻仍然要落在這件事情身上。」
但術伊巴爾和霍蘭等四人面面相覷，都覺得蘇賴這想法似乎有點天真——可他們卻都知道蘇賴並不是一個天真的人，霍蘭首先開口：「道理，是，但，阿爾斯蘭，恨不得，我們，死，怎麼，會，幫我們？」
噠噠急響——
郭師庸一愕：「不必？」
……
霍蘭這時傷勢已經轉好，結結巴巴道：「阿叔，想，怎麼，對付，這，唐寇？」
……
奈爾沙希是在疏勒長時間生活過的老貨，見識頗為不凡，而疏勒又剛好位於中西交通的節點上，乃是各大文明的匯聚之地，話從他口中出來，張邁便覺得比那些磚家有說服力得多。
看看郭師庸還有一點疑慮，張邁在胡床上憑几跪起，道：「我們從星火砦出發時，可曾想過我們能夠火燒昭山行宮？可曾想過有燈上城大捷？可曾想過我們可以佔領怛羅斯？可曾想過我們竟然能正面逼和回紇的副汗？」他連發了四問后，道：「但我們一步步走了過來，如今不都實現了嗎？」張邁又坐回下去，一拍茶几，道：「所以今日之後，我們的方針，就是一邊用議和來拖住薩圖克，一邊加強練兵，一邊尋找前
「對，不必了。」張邁說道：「大都護遠在怛羅斯，一來一回，又是數日的耽擱，兵貴神速，前線決策之事，無需如此來回反覆，那會耽誤了軍機。而且，我從怛羅斯出發的時候，曾與大都護相約：後方之事大都護自當之，至於前線之事，我若有把握，自己決斷就是了。」
「咦？」城頭安守業叫道：「是怛羅斯那邊來的弟兄！出什麼事了？」
——我們在哪裡，哪裡就是大唐！
「你說什麼！」薩圖克亦沉聲問道。
「對！」張邁道：「具體的計策還要與諸位商議，但大方向卻已經定了下來，我們就按照原定計劃行事。」
蘇賴卻道：「現在正是亂局，亂局才更有機會取勝啊。我們的困境既然由這幫唐寇引起，卻也可以藉由這幫唐寇的手來解決。」
他的意思是說，名義上道理上，怛羅斯確實是回紇的領土，阿爾斯蘭也是嶺西回紇的大可汗，有保護國土和部族的職責，只是他們更知道，名義這種東西是拿來利用的，不是拿來遵守的，所以不大相信阿爾斯蘭會在這個節骨眼上來幫助他的弟弟——哪怕有著國讎家恨。
薩圖克便想起當初在新碎葉城斷壁殘垣上見到的刻語——
張邁發現，這個時代的西域，從康居到疏勒到敦煌，蘊藏著太多太多文明源頭的秘密，或許今後自己有機會一一揭開它吧。
他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曾聽某磚家說中國象棋和國際象棋都源於印
霍蘭道：「我們，自顧，不暇，現在，自保啊，還，打阿爾斯蘭？」
……
「怛羅斯不是我們的目標，唐寇也不是我們的目標。」蘇賴說到激動處，連鬍鬚都翹了起來：「唐寇只是一個理由，而怛羅斯則可以作為一件禮物，我們可以答應土倫汗，掃平唐寇之後，便將怛羅斯送給他。若土倫汗得到了怛羅斯，那時他就將成為回紇第二大勢力，並有機會問鼎阿爾斯蘭的寶座，——這樣的機會，以土倫汗的為人是絕對抵擋不住這個誘惑的！以此為誘餌，便可促他發兵。他得到怛羅斯之後，兵力不可能馬上增強，但他的野心，卻會膨脹！若這時博格拉汗再屈身事之，促使他移兵八剌沙袞只在反掌之間！」
馬小春和石拔出去后，眾人坐定，屋子很小，八個人一坐便顯得很擠——但同時也，都等著張邁說話，張邁一言不發，等得眾人都有些急了，李臏便先開口，將自己與蘇賴「秘談」的經過大略說了。
和薩圖克一樣，土倫汗一派雖然也從屬於回紇，但本身仍然擁有相對獨立的草原與兵力，他和阿爾斯蘭的附屬關係比起薩圖克來說要緊密一些，在八剌沙袞也有很大的發言權。
但蘇賴說出來的，卻是一句幾乎連他都不敢相信的話：「成為副汗、問鼎大汗的資格！」
唐寇如今已經把事情鬧得很開了，不知不覺間從大汗到副汗到三汗全部得罪透了，又佔領了回紇的重要領土怛羅斯，在這樣的形勢下，如果是副汗博格拉汗發起號召，三汗土倫汗起而響應，阿爾斯蘭確實很難不表態，就算他不公開下令討伐唐寇，至少土倫汗要越過碎葉流域來幫薩圖克時，于情于理，阿爾斯蘭都不好阻止。
「誰？」術伊巴爾和霍蘭同時問道。
鄭渭見到張邁居然好整以暇地在擺象棋，笑著對李臏道：「看張龍驤這樣子，分明是成竹在胸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