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長安東望
第139章 擁與贈
郭威道：「你莫驚駭，我豈會取不幹凈的金銀回家？這是都指揮使賞賜的。」
她大吃一驚：「你哪裡得來這許多錢財？」
丁浩等也跟著叫了起來：「大唐天策軍威武！」
「對，對，我見過他的，沒錯，就是大將軍！」
這時廣場中還算比較靜，他的話又在張中謀的言語之間說出，前面許多人都聽到了。張中謀道：「王爺說，我們可以叫大唐天策軍。」
可惜孟知祥沒能享受到這份福分，在其最得意的歲月里忽然病逝，留下一個十來歲的兒子孟昶繼立蜀國的皇位。
「怎麼辦？」劉煦問。
「元帥萬歲！」
趙季良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張邁騎馬走到台邊，翻身上台，跟著是一個鬚髮斑白的老儒生出來講話，這人說話文縐縐的，丁浩也聽不大懂，也不大想聽，跟著台上有人似乎在辯論著什麼，這麼大一個廣場，幾個人在高台上說話，又缺乏有效的擴音設備，只有前面的一些人能挺清楚他們的話，但丁浩也聽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
趙王二人齊道：「老臣領旨。」
李從珂冷笑道：「你倒還替他說話！」
這時張邁站了起來，他一站起來，廣場中本來坐著的人也都站了起來，那些儒者和僧侶本來有些坐著的，也站了起來。
說著望向少年，少年道：「有的，我有看著姑姑服下。」
「什麼尊號？」
張毅看看自己的兒子，但張中謀卻不再懼怕他的目光，很堅定地說道：「不管是什麼稱呼，只要百姓和士兵叫開了，不就行了么？現在我們最重要的，是對外統一口徑。只要千萬人有個一統的名號，能產生一個凝聚力來，那就可以了。更何況，」他說道：「大將軍，不——王爺，或者說元帥，他不用你所獻的那些名號，也許就是因為他不想重新步入以往那種舊的局面，這些日子我陪伴著元帥，聽了他的許多話以後，我有個模模糊糊的想法，或者元帥他，想要帶領我們，開創一個全心的局面——而不止是像過去幾百年那樣的改朝換代。所以他寧願用一個和您的想法中很不同的稱呼，或許，將來我們能夠體會到他這樣做的深意。」
李從珂轉怒為悅，笑道：「好吧，就再聽宰相一次。」便命另外一個宰執劉煦擬旨，明日朝奏。
那個青年正是張中謀，他等場面靜了下來，才說：「天策上將是王爵，在軍中是元帥，在民間就是王爺，而且今天我們要討論的問題，不是這個。我們今天討論的，是我們對外應該叫什麼，還有怎麼紀年。我們都是大唐子民，可是現在大唐四分五裂，有巴蜀，有吳楚，還有契丹——他們其實也是大唐的一部分，只是被胡人佔據了。而現在中原的李從珂，他稱皇帝，可他不是大唐正統，但他也自稱大唐，如果我們只稱大唐，會和他們混淆。所以我們可以自稱唐人，但同時也要建立一個軍號。」
柴氏卻更加擔心了：「這……現在又沒打仗，你又沒立什麼大功，他為什麼要賞賜你這麼多財物？」忽然將包裹包好，道：「快退回去，這錢我們不要。」
數千人一起叫嚷起來，到後來也不知道是叫嚷還是鼓噪。
丁浩站在前面，還算聽得到一些談論，後面的人根本就聽不到，只是向前面問，兩萬人嘰嘰喳喳，整個廣場登時都是雜音，只能從前面一點的人口中得到一些簡單的訊息。
馮道道：「將封字，改為贈字。張邁其實願意退讓，只是不願意低頭，用此贈字，再加上許他通商等條件，他就算不跪下領旨，至少不會拒絕。」
柴氏微笑道：「不待你說。」呼喚那少年：「榮兒，趕緊幫姑姑將飯菜熱上來，還有，將藏在窖里的那壇好酒啟出來，今天姑姑許
李從珂的脾氣緩和了些許，才道：「依你說怎地？」
卻聽後方道：「天策軍，我們就叫天策軍！多威風！」
郭威喝道：「婦道人家，懂什麼！」看看美貌婦人連連咳嗽，又改了口，說：「莫多說了，都指揮使不留別人，獨留我，那是對我的看重。」扶住了婦人給她摩挲背脊，道：「這病怎麼好像又重了，葯可有依時喝？」
眾大臣出得殿來，劉煦拉著馮道到偏僻處，道：「親家，你可給我出了個難題了！這道聖旨你叫我怎麼擬？那個張邁當日既不奉旨，你如何還能讓陛下給他封王，我只怕他便是封王也不要，那時候豈不更落了陛下的面子？若有損國威，你我也都要吃罪！」
丁浩問王安：「上面那人說的什麼？」
郭威失笑道：「你這是做什麼！都指揮使賞賜出手了的東西，哪裡有收回的道理。我便要去還，也沒處還去。」
丁浩也坐在人群之中，他自從接應薛復，為覆滅番禾立下了汗馬功勞，新政權在涼州城外安排了一片地給他，同時解除了他農奴的束縛，當丁浩在為自己背叛主人不安的時候，新政權又安排了一個高僧來開解他，為他誦經，這一切都讓丁浩安心了下來，當他搬到涼州城外的新家——一片只有一件小木屋的荒地上時，他的心裏卻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屋內，有唐軍撥給他的過冬糧食，折逋瑛賞賜給他的那頭牛也在。旁邊是正在哺乳的老婆，身後是一幫兄弟，他們正商議明年該種什麼糧食。冬小麥是誤了，春小麥行不行呢？
左邊的前牧奴和右邊的前農奴更是都激動了起來，大叫著：「大將軍，恩人啊，恩人啊！」
「四方君主，誰沒有野心呢。」馮道：「契丹已經稱皇，孟氏亦已稱帝，而張邁只稱天策上將，而不稱帝，那就是他還有自知之明。他稱天策軍，那是要和我們有所區別，但仍然稱大唐，那就顯然是不想與我們徹底對立。至少，他還不敢與陛下並列，陛下，對么？」
「天策軍，天策軍，大唐天策軍！」
「前面說，以後當兵的，就改叫大將軍做元帥。」
王處回挑選這兩份主禮，既是選擇了巴蜀最拿得出手的禮品，同時也有標榜自家風流文明之意。
聚會當晚，張邁下令全城通宵不禁，任軍民徹夜狂歡。
孟知祥本是後唐派駐巴蜀的方面大臣，在後唐的變亂中割據自立，他正式稱帝雖然只有短短几個月，但真正掌握蜀中政權卻已有多年。
「天策軍威武！」
郭威道：「事到如今，我騙你作甚？」頓了頓道：「只是你這身子……讓我如何有心情外出遠行。」
張邁和鄭渭對望一眼，一個青年儒生站了起來，連讓大家安靜，卻哪裡有這個威望？
同樣的文書傳到洛陽，李從珂看了冷笑道：「天策上將？他當自己是李世民么？為何不直接稱天可汗算了！」
隨軍東遷的耆宿老部民也都高呼起來：「大唐天策軍，威武！」
幾個父老一起道：「正是，既然王爺說我們叫天策軍，那我們就叫天策軍。」
門內跑出一個十來歲的少年來，興沖沖地拉著郭威的手入內。郭威見到了這個少年，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父子兩人甚顯親密，只是兩人年齡相去不大，雖以父子相稱，看起來卻像長兄幼弟，相攜走進屋內。
在對面，軍人們已經肅立行軍禮，張邁騎著汗血王座，卻到了百姓這邊來，伸出了手，丁浩忽然激動起來，想也沒想地便也伸出了手，在最前面的一排人是魯嘉陵派遣的，穩穩站著不讓後面的人衝垮以維持中間的跑馬道。丁浩的手從他們的肩
柴氏將信將疑：「真的如此？」
薛文遇道：「有唐一代，稱天策上將者，除了李世民之外更無第二任，張邁這樣狂妄，那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太原、成都、涼州，三座城市彼此相隔千萬里，又分屬三個政權之下，彼此本來互無牽連，但在這個冬天，卻有一場雪給這三座城市染上了同樣的顏色。
張毅道：「這個，會不會太……諸位聽我一言……」
趙季良屏退內侍，只餘下君臣三人時，才道：「陛下，蜀乃小國，富庶過於安隴，若論強盛，恐未必勝得過西涼之精銳鐵騎。張邁雖然只稱天策上將，但梟雄之意已甚明顯。此次出使，當以兄弟之邦禮儀出行，方能成事。」
孟昶是個才子的料，不過在顧命大臣趙季良與王處回的輔佐下卻不得不收起一股少年心性，服喪期間披麻縞素，戒酒粗食，看起來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
出來后各自準備，文書趙季良負責，王處回則挑選了精裝書冊三百卷、絲綢二百匹為主禮，蜀錦早在三國時期就已經馳名天下，至於蜀中書籍更是海內佳品。
馮道低聲道：「聖旨副本存於三台者，仍用一個封字，亦以此告知四方，至於給張邁的正本，則改一字。」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說話的是宰相趙季良，他既是孟知祥好友，在孟知祥還未稱帝時又長期擔任起副手，孟知祥有什麼軍國大事都與他商議，孟昶以十幾歲的少年能夠在這個亂世順利登上帝位，也多虧了這個世叔兼老臣的鼎力支持。
劉煦恍然大悟，笑道：「親家，說到智謀，你終究勝我一籌！」說著便拱手而去。
作為一個曾經的農奴，但同時又是一個土豪麾下的戰士，丁浩的見識算是比其它一輩子沒走出領地的農奴廣些，不過眼前的局面他也不是很理解是怎麼回事，只見高台上坐著一些他不認得的人，峨冠大袖，看起來不是很順眼，又有一些和尚，那是丁浩所不敢得罪的。
尾聲
李從珂道：「三年之後呢？」
這時候魯嘉陵廣派僧侶，說大將軍要宣布大事，要求大家入城支持。
李從珂道：「但張邁抗我聖旨，如今又自稱王爵，朕若不加懲處，而是一味安撫，實在有損朕的龍威。」
丁浩猜得到張大將軍可能要說話，也就靜了下來，整個廣場都靜了下來，張邁才說：「大家聽張參軍說話。」
丁浩就擠了出來，叫道：「那王爺說我們該叫什麼？」
馮道道：「張邁只患在手足，契丹之患在胸背，而國中之患……」李從珂的臉色變得沉重起來，馮道卻還是繼續說：「才是心腹之疾啊。因此老臣以為，手足之患可以慢養，而國家之治理卻已經刻不容緩，還請陛下聖裁。」
就在他失望的時候，千萬人的高呼卻逐漸匯聚起來，一開始還叫喊著「大唐天策軍」，後來逐漸便簡化成「天策軍」。
「做皇帝，做皇帝！做王爺，做王爺！」
馮道笑道：「不怕，天策軍的情況，我已頗有了解，他們其實是很急著要跟我們和解通商的。至於這聖旨，還不是咱們商量著辦？放心，我有辦法讓張邁接受。」
當其時，中原紛擾，北方禍亂，唯有蜀中久安，孟知祥擇良吏、除弊政、安流民，與百姓休養生息，就在李從珂窮得連給從龍兵將賞金的承諾都兌換不了時，巴蜀卻在原本就厚實的基礎上又得到了近十年的平穩發展，整個西南糧豐米，百姓
「哦，天策軍啊！」
馮道笑道：「那卻容易，張邁如今雖然自稱天策上將，又對外宣稱是出於民授，然而終究未得他人之承認，他既已認陛下為兄，若陛下能夠寬宏大量，贈予王爵，則三年之內，西北可無大患。」
成都，天府之國。
「王爺怎麼可以萬歲呢？那是千歲啊！」張毅心想，有忍不住喃喃：「天策上將還算有個淵源，但天策軍，哪有因為要擁戴大將軍做天策上將，所以我們就叫天策軍呢？」
「上什麼尊號都好，那幾個父老又說什麼？」
趙季良道：「不錯。隴蜀結盟乃是國勢使然，非關胡漢喜惡。」
張毅心裏還盤繞著天策上將的名號合理、不合理，有沒有淵源，有沒有出處，是否經得住考證的問題，但整個廣場卻都似乎很高興，甚至有狂歡的味道，到處都是「天策威武」，「王爺萬歲」！
過去的一年無論是對西北來說還是對西南來說都算是多事之秋，西北多了個張邁，以新興之威一舉統合安隴，聲威震懾萬里之外，西南則死了個割據雄主孟知祥。
「啟稟陛下，西北張氏崛起，長安不穩，洛陽震蕩，成州守將以城池並軍馬內附於我，陛下繼位之初，未出一兵一卒便開疆拓土，如此美事，豈非大喜？」
「什麼？做王爺？」
郭威仍然有些難以下決心，柴氏道：「你就放心去吧。反正這兩年都是榮兒幫著我料理家務，你就算不出征時，不常常十天半月都呆在軍營不回來的么？我就當你這次去的時日長一些，也沒什麼。」
王安說：「好像以後大將軍可以改口，說軍人叫元帥，我們叫王爺。又說我們要建立個什麼軍號。」
「元帥，元帥！王爺，王爺！」
這一年，在涼州軍民的擁護下，張邁決定建元天策，父老們衷心擁戴張邁為天策上將，軍方稱元帥，民間則稱之為王，自蘭州以至於寧遠，對外皆稱大唐天策軍。
郭威笑道：「你莫多心，危險倒並不危險，只是路途遙遠，且多艱難，來回多有耽擱，不知何時能夠回來，這筆錢，是給我的安家費。」
柴氏道：「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都指揮使給你這樣豐厚的賞賜，只怕是……只怕是……定然是有極危險的事情要你去辦。」
巴蜀有山川之隔，但與中原、湖廣卻廣通消息，尤其西北更與蘭州接壤，薛復並未收復蘭州全境，他駐馬于黃河邊上，向東便是後唐，向南便入蜀境，因此天策軍的動態，蜀國也相當關心。
「在說什麼呢？」
王處回這才放下心來，道：「趙相爺說的有理。不過就算李氏不派兵來伐，我們也該儘早派出使者，與張氏訂交結誼。」
郭威見妻子如此鼓勵，這才道：「好吧，那我就去一趟，你可得好好將養身子。」
張邁的馬慢慢地走過，人群中有人叫道：「大將軍，大將軍！」有人叫道：「恩人啊，恩人啊！」更有人叫道：「大將軍萬歲，大將軍萬歲！」
「那天策軍是什麼？」
「王爺說了，今後我們就改叫天策軍！」
當趙季良與王處回正為出使涼州之事而忙碌時，太原城內，一個叫郭威的青年軍官正皺著眉頭，踏雪走入家門。
這一家三口正在溫馨與離愁中吃飯飲酒的時候，張邁卻站在涼州城外，等待著他兩房妻子的到來。
「大將軍！我剛才碰到大將軍的手了！」
孟昶道：「一切都依太保、太傅。」
耶律德光道：「盧龍和河東，剛剛都有文書傳到。」他取出兩封書信來，道：「母後讀了之後，或許會對天下的局面有另一番的看法。」
……
丁浩問腦子比他靈活而且聽過半年經書的王安，王安說：「台上的
「爹！」
王處回道：「那又不然，人家能馳報至我們關前，那就是向我們微微露意了，我們也該有所表示才對。隴右與巴蜀，既是鉗制關中的一對鉗刀，同時也是共抗中原的唇齒。只要張氏在隴右立得住陣腳，李氏面對我們時就有後顧之憂。李氏若再要犯蜀，必先平隴。此所謂『得隴而後望蜀』者也。如今張氏崛起，對我們來說乃是一件比成州內附更大的好事。咱們也不管他是什麼來歷，只要他們不至於太過野蠻，便該遣使道賀。」
另外一個顧命大臣王處回道：「成州內附，固是美事，但也要防李氏惱羞成怒，將氣出在我們頭上。我主新立，又兼年幼，萬一李氏以此為借口興兵南下，那時候美事只怕就要變成兵禍了。」
坐著坐著，當開始有些牢騷的時候，馬蹄聲引起了包括他在內所有人的注意，這時候身邊有個人說：「是大將軍。」丁浩抬起了脖子，果然看見了張邁，也跟著大叫：「大將軍，大將軍！」
帶著對張邁的感激，他和王安等人跟著大隊來到城內，坐在指定的地方，那是一個相對靠前的位置。和他們坐在一起的，左邊是另外一家被釋放了的牧奴，如今從新政權處賃到了一片草場，而且第一年免租。右邊是一戶農奴，在土豪割據時代受了莫大的冤屈，全靠法曹衙門才得以平反，因此對於給他們家帶來新生的張邁更是充滿了感激。
這並不算一個很寬裕的家，屋子已經是賃來的老屋，雖然入冬前剛剛修葺過，但牆角卻還是藏著不少破損的地方，一個臉色微帶蒼白的美貌婦人從後堂走了出來，半帶著埋怨道：「你們都指揮使太也沒人情味，現在又沒仗打，大過年的也不放人。若不是榮兒在跟前，這個年我都不曉得該怎麼過。」
王安大聲問：「大將軍？」
「王爺萬歲！」
丁浩王安也就跟著叫：「大將軍萬歲，大將軍萬歲！」
這時候又有幾個父老站了出來，輪流各說出了一番道理，只是他們氣力中衰，更是沒法讓太多人聽見。
「改什麼字？」
趙季良笑道：「不怕！自來隴右對長安的威脅遠過巴蜀，既有張氏興起，洛陽那邊勢必要將大部分心力都用在對付張氏身上，縱然聽說了成州有變，也斷斷不會貿然興兵犯屬的。再說，成州既已內附，往隴右的道路也就通了，若李氏真有犯蜀之心，那時候我們便向張氏派遣使者，約同夾擊長安，平分關中，李從珂北有契丹大敵，內有心腹之患，斷斷不敢在這個時候同時與我們兩家動手的。」
與會的二千多軍人一起頓足，拔刀在手，高聲叫道：「大唐天策軍，威武！」
丁浩叫道：「既然王爺這麼說，那我們就叫天策軍，還議論什麼！王爺說的話，就是道理！」
孟昶道：「那我們應該以何種禮節去與他結交？聖旨封賜么？」
「天策軍萬歲！」
在汗血王座經過的時候，王安和那戶前牧奴的兒子剛好都觸碰到了張邁的手，在那一瞬間兩人都感一陣振奮，那個前牧奴的兒子只是個少年，更是哇哇大叫起來。
馮道看著他的背影，再望望身後的宮殿，喃喃道：「智謀，智謀……儒生手無寸鐵，在這個亂世，這點智謀又有多少用處？唉，能為百姓多謀一分平安，便是一分吧。」
郭威嘆了一口氣，道：「你的身子這般樣子，叫我如何放心去……唉！」隨手將一個包裹放在桌上，婦人聽金銀著桌的聲音有異，從丈夫手中接過包裹打開一看，裡頭白閃閃、金燦燦的都是金銀！
文書傳到契丹，述律平道：「禍患已成，哼哼，天策上將，天策上將——他是要
「王爺這樣做的深意？」張毅有些不能理解兒子的想法，但卻覺得，這一刻兒子比自己更能融入到當前的氛圍中，更能融入到張邁的背影中去。
「大唐萬歲！」
其時巴蜀內部昇平，百姓豐衣足食之餘，文化也極為鼎盛，蜀地自唐末以來便為華夏文脈之聚處，轉至北宋又成華夏文脈之出處，其文采蘊藉處極盡柔美精緻，與此時西北天策軍的粗野雄曠正是兩個極端。
「就叫王爺。」
「其中一個父老說，元帥當然好，但大將軍為什麼不直接稱帝。就算不行，至少做個王爺。」
孟昶問道：「這個張邁我之前也曾聽過，成都也流傳有幾段《安西唐軍長征變文》，煞是好聽。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是否真如變文中描述的一般英雄神武。」
張邁本來並無稱王的想法，只因張中謀隨口那句「天策上將在民間就是王爺」，卻讓涼州的民眾很快就選擇了一個他們所熟悉的稱呼。張毅在高台之上，對於這個混亂的局面顯得很不滿意，可是在數萬人中他卻顯得相當無力，他覺得這種事情，本來不該在這個場合討論的，「王爺實在是選錯了場合啊。」然而他也不知不覺間被大眾影響到了，心裏也叫張邁王爺。
柴氏甚識大體，沉吟半晌，道：「若真的沒有危險，那也不能隨意推卻，我這病也就是這樣，好不起來，也壞不下去。你呢，熬了多久，總算得到都指揮使的賞識，機會難得，豈可因為我這點小病就放棄？好男兒志在四方！留戀妻兒的人，能成什麼大事？」
台上的儒生與僧侶顯然沒想到涼州的父老忽然會提出這樣的提議來，丁浩卻道：「做皇帝就做皇帝，做王爺就做王爺！大將軍這麼好的人，咱們就擁戴他做皇帝！做王爺！」
趙季良笑了起來：「陛下，那變文所述，如何可信？我料這個張邁必是一西北胡兒，要麼是党項，要麼是吐蕃，要麼是回紇，或者竟是雜種，以大唐為名，不過是自高身價罷了，最近他又馳報諸國，建號天策，自稱天策上將——這顯然蠻荒戎狄初學漢文鬧出來的事情，若他真的傳自漢文正統，哪裡會立這樣一個不倫不類的名號。」
「元帥，還有天策上將。」
張中謀卻已經將他落在一旁，道：「爹爹，莫再想那些虛文了。百姓都已經叫開了，我們便順從他們吧。」
孟昶道：「既然只是一個胡兒，那我們又何必主動去與他結交？」
馮道道：「只要陛下能夠勤于政務，三年之後，國家必已安定，兵甲必已精足，那時候征不服討不順，還怕壓不服一個小小的張邁？」
這是一個混亂的時代，但也正在孕育著一個全新的時代。
馮道說道：「陛下，張邁如今之功績，稱天策上將正合宜，若就稱天可汗，那隻會惹人笑話了。」
「那我們種田的呢？」
這婦人與郭威顯然是夫婦，少年喚郭威為父，卻喚婦人為姑，原來他並非郭威的親生兒子，本姓柴，這婦人柴氏乃是他的姑母，因柴家中落前來投靠，郭威這邊的環境也不算很好，可卻憐他愛他，又因自己無所出，便養為螟蛉。不過少年與姑母叫慣了，便也沒有改口稱娘。
孟昶一聽也喜道：「成州內附？那洛陽那邊豈非要氣瘋了？」
左邊的前牧奴和右邊的前農奴聽到，都叫了起來：「對，咱們就擁戴大將軍做皇帝！做王爺。」
「喜從何來？」孟昶問，對趙季良他還是有些怕的，儘管這位趙叔叔對自己還不錯。
第二日飛騎四馳，將西北軍民的決定告知全境以及鄰國，薛復、楊易、郭洛先後上表稱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