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胡漢蒼穹
第201章 染血的高地（二）
然而此刻他卻明白這是迫不得已！
他的聲音，完全火焰狂暴的噼啪響動所掩蓋。
只有課里和撒割有所準備，然而靠著他們特意留下的人馬，仍然無法完全阻止薛復的鐵蹄！
這就是漢人么？這就是唐人么？是的，他們為此而拚命，併為了建立一個超邁漢唐的國家而拚命，為了建立一個更加開放、文明的國家而戰鬥，而不是像馬嶺河對岸的契丹一樣，僅僅為了生存與富貴。
傳說中「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是什麼？這就是！無論是哪個主帥見到這樣的場景都不能不恐懼！
數千汗血騎兵同時發出呼喝，這呼喝聲更像是一個個的指令！
而左邊兩個騎士更是可憐，他們還沒看清楚什麼，脖子就已經一涼！
銀色戰馬略一停留，銀鉤勾起落在地下的首級，銀色面具后的眼光一個環掃，周圍的騎兵竟然都被嚇退了一步！
「陛下！」觀戰台上，韓延徽雙腿顫抖了起來，幾乎跌倒！
……
「幹什麼！胡鬧！」
四個騎士，似乎都沒能浪費那銀色閃電一點兒的時間！
當眾被君主掃了一個耳光，這對大臣來說是足以去死的侮辱了！
「活捉胡主！」
……
面具后的眼睛仍然很冷，並未因殺戮而熱起來。
而不知道有多少胡騎則都瞬間軟化！
而周圍的諸將卻已經領命！
契丹畢竟是驕傲的北族，他們可以嘲笑漢人需要用弩箭來保護自己的陣腳，卻不可以接受自己會害怕騎兵對戰！
……
同為騎兵，汗血騎兵團的強攻能力或許還稍遜於鷹揚軍，但其機動力卻是天下第一！
熱血與熱情在瞬間澎湃，乃至爆炸！
讓以衝鋒見長的騎兵來防守？開什麼玩笑！
這個時代，火藥的爆炸力尚弱，然而雖未能殺人，卻能驚馬！可怕的火焰從地底噴出，一條條的火龍彷彿來自地獄，知識水平普遍偏低的漠北騎兵哪裡見過這等場景？不知道多少人都驚呆了，以為是漢人請動了魔鬼！
「穩住！穩住！」
但只有區區一支汗血騎兵團，他怎麼能夠示弱？
……
在第二層的撒割看得出課里也不可能完全抵擋住薛復，但他盤算著，到了薛復穿透過了課里之後，到自己這邊時鋒銳應該就已經耗盡了。
耶律德光雙目一睜，嚇得蕭緬思不敢再諫！
十幾個工事兵，將發送煙花的竹筒炮對準了這一邊，數十筒煙花齊放！
這雙眼睛終於不再冰冷，終於開始燃燒起來！
撒割的背後，就是耶律德光了！
「薛將軍，斬首！」
它在薛復的激勵中人立了起來，發出了只有薛復能夠激發的王者威嚴！在夜風之中連鬃毛都在飄豎，竟似怒髮衝冠！
百人隊趁著再次大勝，一舉衝擊到了撒割面前，撒割一個驚駭，下意識地向旁退開！
在氣勢已被壓制的情況下，契丹騎兵只能硬往上沖！但他們卻很快就被雙刃劍輪迅速地將前方的騎兵線撕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徒離骨剛剛發現，還沒來得及下命令，就發現最前面的騎士已經衝到了自己的跟前！
「那是什麼？」所有契丹人心中都有疑問。
課里的防禦被徹底突破了！
儘管觀戰台前還有三列兵馬，但這個距離，已經是任何事情都可以發生的了！
從後方湧來的騎兵潮打亂了撒割的布置，他們像一個半圓形一樣向汗血騎兵團圍去，課里感覺自己的背後有一股熱潮在涌動。
所有跨過馬嶺河的契丹騎兵全都亂了！剩下的唐軍將士都在拚命，他們甚至拿起了煉油彈，沖入了敵陣引爆，火星迸發中與敵俱亡！
……
雖然，整個汗血騎兵團已經進入重圍，但是這一刻已經其他念想！
……
「汗血騎兵團！汗血騎兵團！」
徒離骨的死雖然打擊了契丹，卻並未使他們完全喪失戰意，在耶律德光的激勵下，契丹三
如果他們畏縮了，那後果將不是馬嶺河北岸的這一場對戰，而是失去了在整個漠北與東胡的領導權！
哪怕是同樣級別的千里馬，張邁與楊信也無法達到這個速度！
「活捉耶律德光！」
染血的環馬高地周遭，唐軍，唐騎，徹底爆燃！
砰砰砰！
無論情況如何混亂都好，在他的周圍都有數十親衛兵環衛左右，這時他衝到了很前面，在火焰之中也仍然有七八騎橫亘在他的面前！
「哈哈哈哈哈！」
那不可能！
數年來未曾大戰，卻並非不戰，只不過他出現的場合，是不為舉世所矚目的河湟。而如今一動，就已經註定了要震驚天下！
但在全場無比震動之中，唯有面具后的眼睛冷然依舊！
彷彿照明彈一樣，將黑夜下的戰場照得異樣通明！
「好薛復，好薛復！」
到時候——
數以千計的汗血騎兵成列地沖向那扎眼的大纛！
「怎麼可能這麼快！」
危急中腹心部三大驍將中僅存之窟魯里迎面而上。
一陣密集的出奇的鐵蹄聲響了起來，那鐵蹄聲彷彿有節奏一般，一聲一聲，彷彿踏在了所有人的心臟上！
然而面對這一切，銀色面具下的眼睛只是射出一道冷光，發出一聲冷笑。
由於自持必勝，耶律德光這一次並不打算隱藏自己的存在，他的大纛就在軍隊的中心，他的人就在大纛的底下！哪怕是在黑夜之中，還是有上百支火把環繞著他！
「那應該是……」蕭緬思剛好回答，對面陌刀陣余部已經代替他回答：「汗血騎兵團！汗血騎兵團！」
背後環馬高地上陌刀戰斧陣的余部在狂呼！
如果這時候對面來的是張邁，耶律德光可以暫時退卻，如果這時候天策軍的兵力比契丹多，耶律德光可以選擇隱忍。
那是由三千騎兵組成的三張網！
「陛下……這……」但撒割很快就能理解這個命令的意義。
「終於來了！」
然而大宛王子配合最頂級的汗血寶馬卻創造了騎術上的奇迹！
嘩——
……
猛衝過來的汗血騎兵，踏垮了契丹的陣線！他們一衝而入，在已經被奚勝拖疲了的契丹陣勢之中如入無人之境！
南方遠處，一個受傷的漢子支撐著自己，默默看著北邊，喃喃道：「薛復，不要失敗啊！」那是劉黑虎。他低下頭，繼續去尋找奚勝。
數千汗血騎兵，如風一樣吹過來，如電一樣掠過來，沿著既定的路線，無視胡漢，無視人馬，無視屍體，直接就踐踏了過來！
在那一瞬間，唐末五代以降對漢人的歧視與鄙夷忽然消失了，他們忽然發現：
「為薛將軍壯行！」
坐騎的突變，讓窟魯里驚惶之中手足無措，他只是露出了這麼一個破綻，雙刃劍已經劈開了他的頭盔！
「這就是汗血騎兵團么！」
面具后的眼睛，注視著這一切，隨時在捕捉著最適宜的時機。
……
這時候，環馬高地上的騎兵都亂成了一鍋粥！
「好兄弟啊！沖啊！殺啊，殺啊！」
面具后的眼睛，似乎在冷笑！
四個騎兵同時沖了過去，他們分為左右，襲擊那銀色閃電般的騎士！
面對強敵，銀色面具下只是一聲哼！銀雷飛電彷彿能夠領會主人的心思，猛地縱身而起，發出馬中王者的怒嘶！
無論是前軍，還是后軍，所有見到這一切的人幾乎都不敢相信，統帥萬騎的大將，就這麼輕易被人奪去了首級！
尤其是當契丹陣營中，對騎兵的相剋程度與隱性威脅最高的潢水漢兵也已經過了河！
群山之後，面具后的眼睛迸發出兩點冷火！
撒割下了命令，將他的第二層防禦組織了起來。
環馬高地上，有一個人在大笑，那是奚勝嗎？
撒割掌心滲汗，他也料到課里會被突破，卻沒想到這麼快！
……
「衝過去！」
看到汗血騎兵團如此勇不可擋，馬嶺河南岸的所有陌刀戰斧陣殘部都覺得自己的犧牲值了！誰都知道，明天天亮之後，汗血騎兵團的名字將會與陽光一切遍及天下！
一百匹汗血寶馬，一百副特製的新式明光甲，五十柄長刀，五十把加長雙刃劍！
環馬高地，遍地鮮血，在陌刀戰斧陣的餘威下，燕雲歸順漢兵已經無心作戰，吐谷渾已經嚇破了膽，室韋鐵驪發現自己跟錯了人，達旦烏古發現自己來錯了地方，連敵烈回跋都覺得這次答應契丹前來助陣簡直就是愚蠢透頂！
如果是，那也是他最後的笑聲了！
游牧民族的君權名分並不穩固，只有力量與勇武才能夠征服人心。
沒錯，這就是契丹，驕傲的契丹人，他們自認為自己已經可以代替大唐發揮其馬背上的榮光，他們自認自己可以超越突厥、匈奴，成為北方世界最強大的霸主！
……
沒錯，就是為了這一刻！
那可怕的龍之傳人似乎覺醒了！那可怕的漢人，似乎已經重振！
漢家子孫是如何保有這一塊錦繡江山的？就是這樣！用他們的血！用他們的肉！用他們無視一切的勇氣與決心！
「殺！」數千人一起發出呼吼！
汗血騎兵團中湧現出來的明光甲汗血騎兵團，衝鋒到了最前面！而面具下的眼睛，則位於明光甲騎兵團的最前鋒！
汗血騎兵團的勝利，也將是陌刀戰斧陣的勝利！
……
猶如劍輪舞一般，雖然不如陌刀陣那樣猛烈，但是騎兵運動中的銀光劍輪卻更有一種進退若風的威脅！
「沖！」
汗血騎兵團以無法想象的速度，破開了契丹的第二層防禦！
「沖——」
徒離骨的驚駭已經變成了恐慌！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他甚至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事！
如果是在平常狀態下，課里絕對不相信有任何人能夠在皮室軍的環繞之中靠近耶律德光，但是現在，契丹全軍已經被陌刀戰斧陣拖疲了！而就在耶律德光以帽懸賞之後，契丹三軍涌動，整個陣腳也不復嚴整！
「契丹可汗逃走了！」
「陛下！」韓延徽眼看危急，忙上前道：「請下觀戰台！熄滅周圍火光。」
只要再一個馳騁，只要到達大纛地下，就算將性命送在哪裡，也可以無憾了！
在這王者面前，窟魯里的坐騎一個膽怯，竟然前蹄跪倒臣服！
這是天策全軍最為艷麗的奇男子！
「徒離骨，徒離骨！」
「擋住他！擋住他！」課里指揮著麾下將士分成三個主力團向汗血騎兵圍堵過去！
對著徒離骨的首級，神秘而華麗的騎士默念了一句彷彿經文又彷彿咒語的懺悔：「你接受了誕生，就要接受死亡，你接受了往昔的強盛，就要接受今日的滅亡！」
他幾乎要吼叫起來，兩行熱淚流了下來。就在半日之前，他還有些懷疑自己將這片戰場的未來交付在汗血騎兵團手裡是否值得，懷疑薛復是否有能力承擔起這個重任，但這一刻已經全無懷疑！
韓延徽只覺得面紅耳赤，卻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悅，耶律德光怒道：「我大纛所在，就是軍心所在！契丹大汗，豈能敵前示弱！」
……
徒離骨既從來未見過這樣快的馬，更未想象過天下間會有這樣艷麗的男子！
橫壓二萬里的大唐時代似乎要回來了！
「這就是汗血騎兵團么？」
然而就在這時背後卻發起了衝鋒的號角！
……
「那是誰！那是誰！」
抓出契丹陣勢那稍縱即逝的破綻，從群山拐角處出現，到殺至耶律德光跟前，所花的時間才這麼點！天下間本不可能有人做得到的。就算是楊易也不行！
此刻唯有勝利，才是對戰友最大的回報！
沒錯！那是一
只差這麼個距離了！
課里咬牙切齒！在這混亂中騎射手無法發揮作用，潢水漢兵由於被推到南方前線，以至於少了成規模的絆馬索、鉤鐮槍之類陣勢，契丹有限的弩兵也無法有效對付身穿明光甲的汗血騎兵，就兵種而言，此刻的契丹陣營竟然無法找出最能克制汗血騎兵團的存在！
是呼喝，還是詢問？
南方的遠處，還沒找到奚勝的劉黑虎也被前方的戰況吸引了，他托著千里鏡的雙手滿是汗水，竟然比自己上場作戰更加緊張！
耶律德光逃走並非誰都看見，但這個消息卻彷彿一點火星點燃了導火索！
但他很快就明白那命令來自於整個漠北帝國的最高領袖耶律德光！
……
面具后的眼睛不再猶豫了，他知道時機到了！
環馬高地以北，耶律德光以帽懸賞，契丹三軍雷動，齊搶陣地！
面具后的眼睛盯著前方。
……
「終於來了！」
撒割一愣。
作為安西宿將，他和薛復之間本有一層若有若無的隔膜，但這一刻卻熱血澎湃，失態地大叫：
馬嶺河北的第一個防線已經接近崩潰了！
「陛下！」蕭緬思一個箭步衝過去，使一個眼色，和耶律屋質一左一右，將耶律德光夾持下了觀戰台！
如果是宋朝的皇帝，戰爭中最重要的當然是保護自己，但作為契丹的第二代君主，耶律德光卻必須向族人展現自己的勇武！
整個環馬高地都大嘩了起來！不！就連馬嶺河對岸都狂嘩了起來！
「抓住他！」
多少年的期待，多少歲月的積憤，都在這一刻迸發！唐騎再次徹底壓倒胡馬的歷史將要重現！
混雜于契丹腹心部中間的敵烈諸部，由於懈怠作戰反而給腹心部產生了困擾，至於在混亂中奔逃的吐谷渾、燕雲漢兵所造成危害則更大。汗血騎兵團可以絲毫不顧忌去砍殺所有阻礙他們前進的人，而契丹腹心部則還需要設法迴避這些戰友。
只覺得銀光一閃，人馬已經衝到了近前！
當戰爭的焦點轉移到馬嶺河北岸，馬嶺河南岸的戰鬥便進入半消停狀態，幾十個疲倦的傷病忽然發出了呼吼，然後是南岸數千人一起高呼：
而所有的汗血騎兵團這時則都向那個方向涌去！猶如水銀落入水中，不斷地滲透過來！
課里怒吼起來！
紡錘的前部忽然分開了些許，然後就衝出了一百個銀色的騎兵團體！
便在此時，奚勝狂聲大笑，他背後的工事兵行動起來，將埋藏在環馬高地各處的火藥引爆。
「拿下他！」
多少本來已經傷殘的兵將都不顧一切地向前沖，甚至就連走不動了的人，爬也要爬過去！
觀戰台上耶律德光也徹底震驚了！
……
面具后的眼睛沒有留意腳下，他並不因為戰場的混亂而停留，他甚至沒有因為戰友的痛苦而停留，因為此刻他有更加重要的任務！
……
面具后的眼睛，似乎能穿透群山，冷冷地掃射環馬高地。
他可以不豎立大纛，可以不在大纛周圍點燃火把，但既然點燃了就不能怯，既然豎立了大纛就不能退！
課里幾乎有些憤怒起來，在當前的情況下，他甚至希望這些非契丹兵馬不存在！
契丹的反攻令汗血騎兵團產生了數以百計的犧牲者，但卻也造成了更大的混亂，在混亂中汗血騎兵團滲透得更快了！
「契丹可汗逃走了！」
馬背上，是一個戴著面具的騎士，面具後面是一雙閃爍著冷光的眼睛！
這是一場高密度的作戰，戰爭的亂流中，契丹騎兵有部分體力明顯不如，有一部分雖然保有體力，但整夜未睡而導致精神跟不上，反應比對手慢了兩分，而汗血騎兵團的體力與反應則正處於巔峰！
這是百萬里挑一的人，這是百
「好厲害！」
馬上騎士，穿著改良過的明光甲，左手臂上綁著一塊鑲銀盾牌，左手倒持一把冷艷的銀鉤，右手卻握著一把特地打造的雙刃劍！這是重騎啊！可是重騎怎麼可能有這樣的速度！
彷彿是剎那間綻放的煙花一樣，這一刻的銀色面具無比耀眼！
是的，不可能，卻在那一瞬間發生了！
這是天策騎兵精銳中的精銳，這是汗血騎兵團強者中的強者！
……
……
「殺！」
徒離骨「人」字還沒出口，銀色戰馬猛地一斜從徒離骨身側閃過，同時徒離骨只覺得脖子一涼，周遭三軍一驚！跟著是上萬人同時屏住了呼吸！
面具后的眼睛再次山洞冷艷的光芒。
「殺！」
他們已經無法組織起有效的人馬來阻擋薛復前進的步伐！
連耶律德光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本來因為徒離骨之死而產生的畏懼，在韓延徽的進諫下反而被激發得走向另外一個極端，耶律德光指著不斷靠近的汗血騎兵團道：「殺！不許對方一人一馬回去！」
只是一聲，卻造成了連鎖反應！
儘管經常上陣，但作為一方將帥，徒離骨已經很久沒有親自動手了，這時他揮動著長刀，一邊向來將砍去，一邊用蹩腳的漢語叫道：「來著何……」
這股激烈的亢奮感，從觀戰台下一直延伸向南，感染到了馬嶺河南，連劉黑虎都大跳起來，叫道：「抓住他！抓住他！」
「抓住他！」
發生這一切的時候，面具后的眼睛竟然沒有一絲波動，他只是恆定地盯著前方！
就在電光交錯的一剎那，那戰馬彷彿一道銀色雷光一般，硬生生擠入了四個騎兵中間那狹隘的縫隙，在看似不可能的情況下掠了過來！
薛復是可怕的，汗血騎兵團是可怕的，但難道契丹的將領們就要怕了他么？
「擋住！擋住！」
「出擊！」
這一聲懺悔之後，騎士背後的十余列騎兵都趕了上來，彌補了那二十餘步的差距！然後他們就像十余把刀一樣，插入漠北漠南的騎兵當中，插入契丹皮室軍當中！
天黑得可怕，但遍地火光卻讓胡人看得清楚：遠處有十余隊騎兵從環馬高地后的拐角處出現。
腹心部三驍將，最後一個也陣亡了！
連他這個文官都看出唐軍的戰略目的了。
不知是誰首先發出呼喝！
課里所安排的反擊成功延遲了汗血騎兵團的速度，然而只是延遲了其速度而已，並未能徹底阻遏對方，戰場的主旋律仍然掌握在薛復手中。
至於敵烈、烏古諸部，這時已經開始產生觀望心理，達旦、室韋諸部，這時候已經開始自保，至於吐谷渾與燕雲漢兵，這時候根本就完全不能依賴了！
「斬首！」
……
因為多少雙眼睛在看著他呢！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來下達這樣的命令！
……
這時薛復已經不是奇襲，而是用正攻戰，騎兵團形成一個個的紡錘形狀，強行刺透課里的防禦。薛複本人也藏在了紡錘中間，不再位於最前方。
冷艷的銀鉤從側畔劃過，右邊兩騎的戰馬一先一后地裂開了兩道長長的口子，騎士在坐騎嘶鳴之後翻滾落地。
汗血騎兵團所騎戰馬，都較尋常戰馬高出一個馬頭，令得敵人要迎戰時幾乎都要仰視，在戰場之上這是一種可怕的心理壓力！
「契丹可汗逃走了！」
「對方疲倦了！」窟魯里作出判斷，畢竟像這種衝刺是不可能持久的！
十余列汗血騎兵穿插於契丹騎兵之中，他們將冷兵器時代騎兵的強大機動力與衝擊力發揮到了極點！
……
……
可是他的努力在混亂之中似乎完全不頂用！
……
「薛將軍，斬首！」
夜，黑得令人瘋狂，來自北冰洋的冷風吹到這裏，卻似乎也讓火焰抵消了寒意。燥熱在每一個人心中涌發，怯意滲入了所有漠北騎兵的心底！
汗血騎兵們的熱血徹底沸騰了！
但是汗血騎兵團的優勢依舊明顯。
好快！好快！
面具后的眼睛，離徒離骨已不過十步！
……
已經混亂的契丹士兵並未全敗，然而許多人還沒有從馬嶺河北邊回來——就算回來也來不及了！
他可以戰敗，他可以戰死，卻不能退縮！
……
如果說汗血寶馬是馬中王者，那麼銀雷飛電就是王者中的王者！
面具騎士的背後是成群的汗血寶馬，然而他的速度卻還是在步步領先的積累中，快得脫離了背後騎士二十餘步！
銀色的馬，銀色的戰甲，銀色的兵器，在火光之中閃耀著無比華麗的色彩！甚至，還有一個銀色的面具！
「奚勝，你就可以安息吧！」
「耶律德光逃了！」
「主將戰死，主將戰死！」
在這一刻，幾個契丹騎兵就能將這個面具騎士封死，剿殺！
他們分明是作戰已久，但此刻卻彷彿剛剛睡醒一般，在鋪天蓋地的火焰中掙扎，不少人已經在混亂中向後逃命，督戰隊這時也完全無法控制局面了，空中還有帶著火焰尾巴的箭矢，環馬高地左右的群山中回蕩著漠南漠北入侵者的哀號，被填成泥濘的馬嶺河上，滿是混亂的腳印與馬蹄印。混亂在不斷擴大，人與人之間驚恐互相傳染，馬與馬之間亦如是！當契丹人內心深處的恐懼被喚醒，當馬群被驚嚇，便形成難以控制的糜亂漩渦。
怎麼會這麼快！
徒離骨之死所造成的震撼，遠遠不是阿魯掃姑可以比擬的！
「小心！」他叫道。
馬嶺河南岸的硝煙尚未落定，但戰場的重心卻已經忽然轉移。
火龍狂舞，狂舞中是陌刀戰斧陣最後的笑聲！
徒離骨大吼！哪怕契丹全軍已經浮動，哪怕胡馬的陣勢已經混亂，但徒離骨卻還有信心！
薛復的勝利，便將是奚勝的勝利！
……
「契丹可汗逃走了！」
這是漢化天方教的禱詞。
一漢敵五胡的大漢時代似乎要回來了！
「那時候，就是你的死期！」
「來了，來了！」所有殘餘唐兵心中都起了安慰。
面具后的眼睛，已經抵達眼前！幾乎就在呼吸之間了！
徒離骨也在冷笑，無論對面這個騎士再怎麼勇猛都好，他竟然脫離了大部隊二十餘步，那就是他最大的錯誤！
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他們過去數日死命作戰的目的是什麼了！
四個字還沒說完，對面的銀色戰馬忽然加速——開什麼玩笑！在這樣的速度下還能加速？
……
從群山拐角處到達這裏似乎只是熱身，此一刻才是真正戰鬥的開始！
馬嶺河南岸，契丹另外兩名大將課里和撒割腦中同時閃過一個念頭：「斬首！」
無數搶著爭功的腹心部男兒沖了過來。
「你放肆！」耶律德光大怒，竟然掃了韓延徽一個耳光！
「三驍將，全滅！」
馬嶺河的北岸，只有契丹的腹心部尚能作戰，而腹心部的人數，相對於汗血騎兵團已沒有絕對優勢了。而他們的心態已經被奚勝激浮，他們的體力也已經被陌刀戰斧陣所消耗！
「殺！」
然而薛復做到了！
不像奚勝那樣堅韌，不像楊易那麼狂烈，卻是「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可怕鋒銳！這一人一馬，彷彿就是一把可以刺透一切的銀梭！
旁邊蕭緬思驚道：「陛下，不可！」
徒離骨大呼！
還在片刻之前，他還在催動著騎兵進攻，但此刻卻動搖了！他已經發現，眼前的這數千人馬果然是可以威脅到自己性命的存在！
銀色面具下的眼睛，終於看到了耶律德光——在火光下看清了耶律德光的面目，這已經是什麼距離！
雙刃騎兵劍陣一動，那是怎麼樣的光華！
就在無數胡人的震驚中，汗血騎兵團已經掠過了馬嶺河！
就連銀色面具后的雙眼——那雙永遠都冰冷的眼睛，也被徹底點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