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胡漢蒼穹
第269章 上京會戰（三）
……
當頭的，就是一匹匹的西域高頭大馬！
嶺南是殺出來的！
腹心部萬騎便一起放開了馬蹄，大地震動起來！
吾大漢也，本是嗜戰之雄！
整個黃河流域是怎麼來的？
三千漠北敗兵是自然而然地向西退去，而柴榮則向南而退，當退出二三里地之後，就看見三千漠北部落軍在自己面前向西敗退，回紇人追著敗兵，發現不但沒能以敵人敗兵衝擊柴榮陣腳，反而是被三千漠北部落軍牽著鼻子走，若再追擊下去，就要將自己的左側賣給柴榮。
他沒有料錯！契丹出戰，用的也是錐行陣！
這是漢民族在這個時代最強悍的一群男人！
早在之前的試探戰中，就有前鋒曾逼近牛心砦，雖然很快就被契丹逼回雷池界線以西，但還是了解了牛心砦的詳情——這是一個土木砦！
……
「戰，戰，戰！戰！戰！戰！」
一個「∧」型的錐行陣！
八萬騎兵，出來得並不快，出來之後，又緩慢而不失流暢地集結成了陣型。
拔野有九千人，但至少有八千人看到這場面就像當場逃跑！
雖然，在那之前，繞過阿爾泰山的萬里迂迴，本身就是對楊易掌軍能力的重大挑戰，而整個漠北奇襲的戰略設計，也不是張邁一人之功。不過鷹揚軍在漠北沒打過真正的硬仗，是無論如何迴避不過去的！
剛才唐軍能夠那麼迅速地突破木牆，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因為撒割在火勢已不可控制之後下令軍隊迅速撤入第二道土牆之內。當唐軍從還在燃燒的木牆缺口衝進來時候，兩千渤海弓箭手已經待命！
長遠來說，這其實是沒什麼作用的，給敵人個把月時間肯定能找出應對的辦法，所以大宋將此計定為常例，根本就沒能延緩他們滅亡的步伐。但耶律安摶顯然沒那麼長的時間。今天已經是決戰之時，就算戰爭激烈，持續到下午，持續到黃昏，甚至持續到夜裡，但也不可能給耶律安摶十天半月。
而對付土木砦子，用火攻就是最好的辦法。如今已經連續十幾天滴水未降，這個天氣，正適合放火。
這就是契丹啊！
整個長江流域是怎麼來的？
以前唐軍作試探性攻擊，只要越過狼河，上京馬上派出攔截兵馬，從來沒讓唐軍的斥候越過雷池界線五里。但現在耶律安摶是以萬騎進發，五里、七里、八里……
「那現在怎麼辦？」
兩都尉、三勇士都愕然，兩都尉想都沒想就執行了柴榮的命令，三勇士卻還忍不住問：「為什麼要退！我們還沒輸！」
錐行陣的要點，在於前鋒的破銳！敵人抵擋得住，其鋒芒便頓挫，但若抵擋不住，那破敵猶如撕裂紙張，一個中央突破直貫首腦！
然後，黑龍在拽剌鐸括的牽引下前行了。
大遼的精銳，大遼的憤怒，大遼的仇恨，大遼的希望，都聚集在這八萬人身上。
漠北那一戰，最艱苦的都是石拔打去了。真到楊易抵達時，鷹揚軍並未付出多大的代價。
九千人，在腹心部的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張宣紙！在差距巨大的實力面前，拔野脆弱得連阻遏對方一刻都沒能做到！
土牆！
「漠北營，上前！」
觀戰台上，李臏不由得心中一糾！
這是謀求中央突破、一往無前的陣勢啊！
這是一堵用沙土碎石夯起來的土牆，將煮熟的沙土，混同碎石壘砌起來，是漢人獨有的造牆技術，後來傳入渤海、高麗等地，在歷史上，契丹和金國都曾運用這項技術，築起了一道防備漠北的長城。
吧啦吧啦，牛心砦的木製城牆迅速燃燒起來，牛心砦內，不斷看出有渤海士兵取
「果然是沒那麼容易呢！」柴榮卻表現得好整以暇，這讓校尉們都有了信心。
「嗬嗬嗬！」
……
拔野的九千兵馬，沒有騎射，甚至沒有強弓手，面對緩緩逼近的契丹毫無削弱的辦法，只能僵僵地在那裡等待著對方發起衝鋒——他也明白契丹會怎麼做，但這是完全硬碰硬的戰法，毫無取巧的餘地，除了硬著頭皮上之外，拔野想不出任何辦法。
在兩大強族的對決之中，真有他們能夠影響左右的餘地么？
契丹人在遇到天策唐軍之前，幾乎戰無不勝！上京雖然是國家中樞所在，卻從來就沒怎麼想過好好防守——因整個民族正處在大擴張時期，既然能禦敵於國門之外，又何須在畿內添磚加瓦？
但柴榮看看已經敗亂的三個漠北千人隊，離作為核心戰力的三千人馬還保有一段距離，果斷下令：「退！」
眼前這堵長約三千步的土牆，比木牆矮了四尺，但已經足以阻止馬匹躍進，卻又能讓唐軍的斥候沒法透過木牆窺其虛實！
多達兩萬人的契丹腹心部，竟然走在最前面！
「嗬嗬嗬！」
天策中軍的兩翼有四萬人，但這四萬人至少有三萬都在倉皇西顧！剩下的一萬也完全沒有了作戰的意志，只是愣愣地等待著，彷彿坐等狼群挑選肥瘦的蠢羊！
去年契丹的挫折讓大部分人都產生了一種錯覺，以為契丹不行了！
楊將軍就在那裡！
坐在薛復所贈的汗血寶馬上，再加上楊易的半身之高，已經超過一丈，一丈八尺的長槊豎起，那就是三丈有餘的高度！
但有一樣遠程武器，天策唐軍還是帶了的，那就是輕便的煉油彈。
在張邁那個時空，沒能收回燕雲的宋人，就是這樣在河北邊境地界挖了這麼大一片地區，美其名曰「限北馬之蹄」，而現在，韓延徽竟然提前把這個辦法想了出來，並反過來用於對付天策。
但如果轉而向南，那麼之前放棄木牆換來的戰果就白費了——那三個漠北千人隊雖然敗而未潰，有孤兒軍將兵作為他們的骨幹，若給一點時間，仍可集結，而中途轉向去攻擊嚴陣以待的柴榮，就算兵力上有優勢也不見得能佔上風，一時之間，撒割竟陷入了兩難。
沒有戰鼓，萬馬奔騰的威勢，卻比戰鼓更加震懾心魄，這是晴天，但那轟隆的響聲卻彷彿上萬個驚雷一起爆發！
「我不會等到輸才退！」柴榮臉色一沉：「還有臨陣之際，不許質疑將令！你們未經正規軍訓，這一次我饒過了，但我不容許有第二次！」
只有那根樹立起來的長槊之下，才是值得他們奮勇的對手，只有楊易麾下的男兒，才是值得契丹為之死戰的敵人！
西域是殺出來的！
「離敵尚遠，牽馬前行，以養馬力，三箭之地，上馬慢行，以為逼迫，一箭之地，縱馬衝鋒，以潰敵陣！」
三箭之地了，最前面的契丹騎兵，就像倒帶的多米諾骨牌，一個接一個地高了一半，當上馬的人數達到萬人時，整個契丹前軍就如同一個箭簇一般。
完全打開的上京城西門，一支部隊緩緩而出！
柴榮從羽箭的攻擊中，判斷出對方攻擊的軌跡，傳下命令，一個府的孤兒軍下馬，他們以盾牌障刀為掩護，矮著身子從羽箭零落處前進，在砦內兵馬反應過來之前，就逼到牛心砦前，然後將煉油彈呼呼呼投擲出去，多
所有的漠北部落都愕然了，他們直到此刻才忽然覺得，在這個戰場上，他們雖是士兵，卻恍如看客！
這是近距離的瞄準射擊，造成的殺傷極其慘烈，只第一輪就同時有二百餘人落馬！
耶律安摶被迫下馬的同時，上京城西面，大遼八萬主力也已經集結完畢！
一箭之地！
埃及人建造金字塔，能動用重量從數噸到數百噸的兩百萬塊巨石，而後世故宮保和殿前雲龍石雕那樣的大塊好石，在中國卻屬少量。
回紇人要利用敗兵衝擊柴榮陣腳的打算沒能成功，兩府孤兒軍和三個勇士營並沒有上前增援投入到混亂的戰鬥中，也沒有嚇得轉頭逃跑，而是緩緩後退——能夠在戰場上退而不亂，在冷兵器時代就是精銳的象徵了，且柴榮後退的方向不是正西，而是西南。
隨著拽剌鐸括一聲暴喝：「沖！」
……
天策唐軍奔襲漠北，萬里遙遙，連工匠都沒法帶多少，更別說帶攻城器械。
耶律頗德作為這支軍隊的統帥，深藏陣中，倒是位於八萬人最前面的拽剌鐸括，身高一米九幾，黑龍又比普通戰馬高出一頭，就算放在這個開闊的平原上，也是無比扎眼，所有人都望著他，他作什麼行動，就是全軍的指南！
已經集結完畢的遼軍，從拽剌鐸括開始，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成片成片地順勢矮了一半——不片刻間，八萬人就下馬完畢。
眼看三個漠北千人隊回沖，局面已處在失控邊緣，孤兒軍的都尉忍不住有些緊張起來。
整個戰場所有漠北部落軍都嚇傻了！
整個戰場，唯有鷹揚與龍驤屹立不動！
……
牛心砦中，負責整個左翼防線調度的是撒割，五千渤海士兵正在他的指揮下屏息待命。
走下觀戰台後，楊易拿起了他的長槊。
耶律安摶一路走，一路等著遼軍派人來阻截——這幾乎是一定會發生的事情，他不相信遼軍會放他們安然抵達其背後。
負責攻擊契丹左翼防線的柴榮，並沒有一個一個地去攻拔那些哨崗，而是直接奔向敵軍的要害。
儘管他現在的體力已經不是巔峰時期的自己能比擬了，契丹是否有兵馬能夠衝到楊易身前也是難說，但看到楊易拿起長槊，整個鷹揚軍都爆發出了震天吼聲！
萬中無一的神馬黑龍，馱負著身高一米九幾的拽剌鐸括，人馬披鎧，手持一把狼頭重斧，遠遠望去，這個人馬一體的猛將就像一頭洪荒猛獸！
「上馬！」
在腹心部剛剛走出城門、尚未集結完畢的時候，上京城南的混戰還在繼續，而柴榮則已經抵達左翼防線中段的牛心砦。
遼軍的右翼堡砦防線，從上京而斜向東北，哨崗、堡寨彼此接望，長達二十余里，耶律安摶要想從外圍繞過這條方向，就得向東北偏正北行軍，至少要行六十里地，才可能繞到遼軍的背後。
是殺出來的！
六千人馬走得並不快，來到牛心砦前。
三千漠北胡騎左右讓開，三個胡營左右讓開，兩府孤兒軍縱馬而上，兩府孤兒軍每人都配備了五個煉油彈，那就是一萬顆，兩百顆煉油彈投擲出去，沒有多久，就將鹿角陣燒得七零八落。
然後，是一種對草原人來說很奇特的秦地腔調：
柴榮並未從楊易處聽到那些道理，但他用兵之際，卻完全是和天策高層的民族政策暗合的，什麼時候該用作戰技巧更純屬的「自己人」，什麼時候該用可作炮灰的附屬軍，手腕展現得
高頭大馬，又比尋常戰馬高出半個頭！當普通騎兵面對騎著這樣駿馬的精銳騎兵時，光是視覺上的壓迫力就會造成嚴重的心理緊張！這就是汗血騎兵團的優勢之一！
以契丹腹心部為頂點，向後展開兩翼，左翼最前，是一萬東胡鐵驪部，鐵驪部的後面，是漠北阻卜部九千人，右翼最前，是漠南奚族一萬人，奚族的後面，是漠北敵烈部一萬人，然後，是分別以兩萬契丹騎兵作為兩翼之殿軍！
他沒有遇到敵人，卻比遇到敵人更加鬱悶。
契丹前鋒終於開始急跑，然後迅速逼近，幾乎沒有停留地，契丹腹心部輕而易舉就撕裂了的拔野所部！
如果不是為了不影響士氣，李臏都想下令讓拔野趕緊逃跑了！
吾大漢也，豈是食草之奴！
現在，契丹終於將自己最華麗的真容拿出來了！楊易看到之後，沒有恐慌，只有興奮！
負責契丹左翼防線的課里，用千里鏡監視著耶律安摶的行動軌跡，馬上判斷出他的戰略意圖。
但當此刻面對強敵，所有天策唐軍卻都興奮了起來！
慕容暘的后軍，也有部分人馬向前行動！同時中軍輔戰隊伍退後！
錐行陣神威初顯，直將漠北部落軍當作無物地完成中央突破，直奔天策中軍而來！
拽剌鐸括手一揮，不用砍而用砸，將巨斧的斧背當作鐵鎚用，擋在前面的漠北騎兵就在巨斧之下半邊身子變成了肉泥！這是契丹先鋒第一功！
今日這個臨潢府不會例外，也將要殺出來！
而走在兩萬腹心部最前面的，是契丹著名的騎士拽剌鐸括！
在李臏的計劃中如果柴榮能夠成功接近牛心砦，以火攻燒毀這個左翼中段最重要的防禦據點，那麼就有可能破壞的契丹錐形陣勢的左翼，那時對上京城那邊的士氣，也將造成重大的打擊。
契丹沒有派出兵馬阻截，但道路卻變得越來越難走。分佈在上京右翼堡砦防線的外側，泥土都被挖鬆了，一開始，還只是覺得踩上去猶如爛泥，到後來，乾脆就是一個又一個的坑！
這幾乎就是大遼的「最後兵馬」！
奇怪的喉音在數萬人之中引發，先是在天策的中軍發動，然後是右軍石堅麾下的七府龍驤鐵鎧軍在響應！
然後是東北，是蠻荒，是海外，是整個鐵蹄可以抵達的世界！
耶律安摶率領萬騎渡過了狼河，向東北迂迴進兵，和柴榮一出手就攻擊牛心砦不同，耶律安摶並沒有去攻擊契丹的防線，而是更大幅度地奔向東北，完全繞開沿線的砦子與哨崗，一萬騎兵，兩萬戰馬，還準備了三頓乾糧。
……
但他們一直前進，課里卻完全沒有派兵阻截的意思，一直走出二十余里，就發現形勢不對！
東亞不像西亞，並不以產石著名。
耶律安摶就沒柴榮那麼好的運氣了。
就在耶律安摶鬱悶之時，開始有戰馬拉稀——不是一匹兩匹，而是成群的戰馬不可控制地拉稀！
耶律安摶這才注意到，這一片坑坑窪窪的土地並未鏟草，戰馬在坑窪之地行得緩慢，偶爾就會順嘴吃幾片草葉，他跳下馬來，發現草葉之中，遍地撒著一些豆子，鬼知道那是什麼豆子！但戰馬忽然拉稀肯定與此有關！
「好，好，很好！」
回紇是契丹的親近之族，在遼國是戰鬥力不遜於奚族的軍事力量，天策唐軍輪台一戰不知殺了多少回紇人，之後佔據西域，奪了回紇人認為的「應有之鄉」，這是殺親之仇、滅國之恨！因此和別的族系不同，這批回紇不但裝備精
他們有感情，因此會有軟弱的時候！
所以這牛心砦，就只是一個木砦。沿著低地邊緣，樹起木牆，以削尖的長矛向外捅出，形成刺蝟形狀，木牆之外，又遍布鹿角。
一支奇特的兵器，天策軍戰爭的核心豎立了起來！
「要想大迂迴，繞到我軍之後么？」
這他娘的就是漢人對付游牧民族的坑爹辦法！
但，這也是正面決戰，不作半分取巧打算的陣勢！
放眼過去，眼前不知多遠的地面全部坑坑窪窪！就像中原人剛剛犁過的田一樣，有些坑大，有些坑小，坑小的讓騎士覺得左右搖晃，坑大的就能直接把馬腿坑折！偶爾一些巨坑，能將耶律安摶所部連人帶馬吃進去！
這支樹立起來的長槊，定住了數萬漢家男兒的心！
但這樣走過去，至少得走到天黑！
李臏指著這人對參軍說道：「傳令，滅了此人，賞百級之功！」
煉油彈的配備，只有孤兒軍本部擁有，那是從石油、焦炭之中提取出來的燃燒型武器，在這個時空算是尖端的武器配備之一了。
……
他猜得沒錯，課裏手中所掌握的，就有一支五千人的漢兒軍隊，這一片坑馬地界，就是他們的傑作。耶律安摶只要下令全部下馬，綁緊馬嘴，以人牽馬，慢慢地肯定能走過這片地界。
直到此刻他們才知道自己錯得厲害！
那個威懾了北方二百年的強者，那個統治了漠北數十年的民族！
待得火勢稍緩，孤兒軍再次逼近。
「上當了！」
放火之後投擲煉油彈的孤兒軍乘勢撤退，第二個孤兒軍府已經在射程範圍之外騎馬備戰，木製的城牆根本不禁燒，除了那些在剛剛燃燒就被撲滅的地段，大部分地方不過半個時辰就不斷燒斷的木樑掉落，就在火勢已緩而城牆已將要坍塌之際，柴榮發出了命令，孤兒軍騎兵府便驅遣著三個漠北千人隊向坍塌中的牛心砦砦牆衝擊。
尋常戰馬，其嘴及人肩，面對步兵時就有壓迫性優勢！
「射！」
但他們卻更有勇敢，在契丹人的威勢之下，展現的不曾有一絲的恐懼，而是讓對面的強敵引發了他們嗜血的記憶！
而這時乾德門走出來的，就是數千騎著這樣高頭駿馬的精銳騎兵團！這些戰馬論神駿並不在汗血騎兵團的坐騎之下！
一個千人隊向前推進，到了八十步距離，砦內傳出號令，渤海人的弓箭一起射擊，箭雨從空落下，但漠北部落軍迅速以盾牌護體。但唐軍並非集結成團地前進，而是在燒壞的鹿角空隙中尋隙而前，空中落下來的羽箭殺傷力便大大降低。
拔野並不是膽小的人，但在這威勢之下也不禁臉色蒼白！
契丹何曾不行了！這個強大的王者還是一如既往地強大，甚至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強大！
那是望空騎射，兩千羽箭隨時準備著。
胡營三勇士，都已經叫吼著上前增援了。
「這個身體，恢復得還真是及時啊！」
「嗬嗬嗬！」
……
萬里長城，靠的是磚，而不是石頭。
遠處，契丹已經傳出號令：「下馬！」
牛心砦大門洞開，五千回紇奔殺了出來！
因此漠北奇襲之役，楊易坐得大名，雖然不至於心中不安，卻也心中不爽！
戰場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那支長槊——那是楊將軍的槊！
他大笑著走下觀戰台，從這一刻開始，他不再是主帥了，而是作為中軍的最高戰將！至於左右兩翼的行動，在戰前已有安排，這時就要靠統兵將領的臨陣發揮了。
「鷹揚破胡！鷹揚破胡！威武！威武！」
和李臏的反應不同，楊易卻狂笑著，笑得十分開心。
這是來自鐵血大秦的餘音，這是來自故漢舊唐的餘韻，短促而有節奏籠罩整個戰場，哪怕面對契丹的鐵蹄震響而絲毫不落下風！
高達八萬人的純騎兵部隊，不緩不急地慢慢走出上京城！
一個好的防守據點，當然是受敵面越小越好，牛心砦卻顯然沒有這個特質，其從西北到東南，彎彎曲曲的不規整木壁長達四千九百多步，以砦內有限的兵力，自然不能達到無縫隙防守，只能依靠內部的運動式調兵。
「該死，該死！這種陰謀詭計，一定是漢兒的手段！」
眼看唐軍逼近，牛心砦內。撒割下令：「弓箭手，準備！」
然而等待著他們的，並不是一個空曠的砦心校場，也不是一群混亂的遼軍，木壁之後二十步，又是一堵牆！
沖入木牆的兵馬都是漠北部落軍，本身不具有遇難而上的頑強，眼看陷入危機紛紛外逃，結果撞上了後面還陸續湧來的騎兵，三個漠北千人隊登時混亂起來。
這時所有著火的牆壁上端已經無法立人，漠北部落軍前面百騎手裡提著撞木，四人一根，分為二十五組，迅速接近然後撞開了已經被燒得即將坍塌的木壁，其中有十七處出現了明顯的缺口，然後騎兵一縱，就從缺口處沖了出去。
這是一支什麼樣的部隊！
因此上京城的碉樓都很少，防禦設施相對於一個大國首都來說嚴重不足，更別說周圍的城寨了。
昨日的漠北，一樣是殺出來的！
「果然也是錐行陣！」李臏的眼神閃動起來！
柴榮的六千人馬，包括兩個府的孤兒軍，三大勇士所率領的三個胡營，以及三千漠北部落軍。
然後，又走出一萬東胡鐵驪部，九千漠北阻卜部，一萬漠南奚族，一萬漠北敵烈部，然後又是兩萬契丹！
漠北、西域都是產馬之地！契丹控制漠北和西域多年了，雖然近年向東萎縮，但早就將天底下最好的馬種都握在手中！
要不然，以天策唐軍的器械之精，根本就用不著以精兵與契丹的精兵硬撼，將車陣一擺，後面設置重型遠程武器，耶律德光會選擇正面衝擊才怪！
這是漠北騎兵作戰的常識，但李臏看到契丹到了這個時候，還能保持如此沉穩的法度，心中更是忍不住暗暗擔心。其兵馬如此威勢，而氣度如此沉穩，這已經不是關中大戰時的那支軍隊——雖然是同一支人馬，甚至可以說比起關中大戰時還有所削弱，但慘白過後的契丹顯然已經痛定思痛。這樣的敵人，才是最難應付的強敵！
以這樣的騎兵陣容，在上京城外這樣的一馬平川之上，沒有地形限制，就算是奚勝復生、陌刀戰斧陣再臨，也未必能夠抵擋得住！
那是槊！
是殺出來的！
「錐行兩翼，果然是有強軍的，我就說，這個砦子怎麼會那麼好破！」
鷹揚軍、龍驤軍和甘涼人馬所構成的五萬主力在中，左右各兩萬漠北部落軍為兩翼，遙對正在上京城下集結的八萬契丹錐形陣，嚴陣以待！
這樣的兵力，這樣的陣勢，幾乎是在孤注一擲！
昨天晚上，當契丹唱起思鄉之歌，大唐的男兒們情緒受到感染，有所軟化。
「府軍，出列！」
大唐中軍絲毫不動，但在漠北部落軍的錯覺中，卻彷彿看到他們膨大起來，迎上了契丹！
面對腹心部，這時只有九千人馬的拔野連上前騷擾的勇氣都沒有——但沒有人責怪他，因為這時候上前騷擾，不是勇敢，而是送死！
契丹的腹心部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