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胡漢蒼穹
第272章 上京會戰（六）
在這樣的修羅場景下，很少有敵人能不崩潰的！
可為什麼拽剌鐸括卻感受不到唐軍士氣低迷？
巨斧來得猛烈，竟搶在長槍扎中之前，將右側第一騎將從脖子斜劈砍斷，連人頭帶肩膀一起劈斷，由於力量太過強烈，毫無滯窒地繼續砍斷了右側第二騎將的馬頭，右側第二騎將滾下馬來，長槍準頭已失！
「是我們么？」
經歷了漠北的萬里奔波之後，這支天策禁軍也並未讓楊易失望，許多將校在結束優渥生活之後萬里轉戰覺得很苦，一些人的手腳明顯沒有鷹揚軍戰友來得麻利，但再苦再累也沒有一個人叫出聲來——誰叫出來，那就是對自己最大的侮辱！甚至連帶著連張邁的臉都丟了！
四騎將同時發出猛厲的吼叫，彷彿要將整個生命都叫喚出來，全身所有力量貫于雙手，在戰前的訓練中，這一槍的力度足以貫穿鐵甲！
……
五名騎兵的跑馬速度同時加快，從整個弦月騎兵陣勢中，凸出了一小塊，甲都是明光鎧，馬都是汗血馬，人，都是校尉級別以上卻沒有領導任務、依然做著騎兵的騎將！
天策和契丹的戰術安排，很難說誰比誰更加高明，只能說雙方各有打算，最後會出現什麼結果，就要看雙方戰場上的表現。
因此他臨時讓第三縱深改變戰力調配，將初月變成弦月，加大第三層軍馬的中央縱深，以龍驤鐵鎧的精銳作為對抗。
後續的腹心部騎兵叢，在兩彈指之後就會到達，這個包圍，也只會持續兩秒鐘——但這已經夠了！
他知道契丹要贏了，腹心部即將大勝！
……
第四縱深鷹揚鐵騎全軍待發！
「赤緞血矛之下，容不得虛壯聲勢的紙老虎！」
歌聲充滿了悲憫，而無雄壯威武之意，這樣的歌應該是很打擊士氣的啊！
前一瞬間，拽剌鐸括陷身死地！
拽剌鐸括巨斧揚起，向右掄動！他發出了大喝，那是來自地獄的追魂曲！
天策唐軍的三大縱深，本來前三個縱深都是初月陣型——兩尖強，中央薄，一開始就是以先挫契丹兩翼為目標，中央部隊的任務是消解契丹的衝擊力，這就是李臏「鈍其鋒芒，折其兩翼」的戰術規劃，等到兩翼折斷，那時唐軍大軍合攏，就能將契丹最精銳的部隊圍殲。
六騎交錯，包圍已成！
郭師庸調教出來的軍隊，從數量上來說乃是整個天策唐軍的主力，一直是保持穩中有勇的狀態。就是所謂的龍驤鐵鎧軍，其實大部分也都是郭師庸練出來的，郭師庸死後也是延續其已有的訓練體制，張邁平時只是參与練兵，但不是練兵之將，戰時雖然帶隊，但從來不是真正指揮，他的存在就是一劑雞血，以其國家元首與精神領袖的身份，感染將士振作士氣，使部下發揮更強大的戰鬥力而已。
「死就死吧！」
幽室一已閉……千年不復朝……
貪生者易死，不懼死亡者能活，這些教訓，並不因這兩年的優裕生活而忘卻。
對天策唐軍來說，楊易是一軍之膽魄，有他坐鎮會讓整支部隊士氣大振，可同樣的，楊易不容有失，他若死了，不但數萬唐軍士氣會大受打擊，剛剛歸附的十幾萬附庸部隊，也難保不會陣前倒戈！
……
「養尊處優了這麼久，你們還能打仗么？」
但在後續騎兵叢抵達之後，黑龍又嘶叫著再次衝鋒。
反正在甘涼的妻兒肯定會有人照
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足道……托體同山阿……
作為淺演之族，拽剌鐸括可以感受到直接的鼓舞，而陶淵明這樣深沉的悲痛，卻是他所無法感應的。
這時，石堅和郭漳都已經抵達中央戰場，但錐行陣的兩翼十分堅韌，石堅不斷地催發兵力，郭漳以騎射無止歇地殺傷著契丹右翼騎兵，但再加上兩個初月陣型的兩尖，暫時也沒法完成「折翼」！
……
黑龍沒有停留，挾帶著勁風繼續前沖，斬馬刀都尉已經紅了眼睛，斬馬刀仍然揮出，巨斧卻已經回掄，這一下是砸！不是用斧鋒，而是用斧背，八十幾斤的巨斧，帶著衝車般的勁風，將戰馬刀震得扭曲，一擊不中，黑龍已經撞上了汗血馬，馬力不相上下，汗血坐騎之上人卻已經震得坐立不穩，到了這個距離，長兵器都沒用了！
「嗚嗚嗚——」
千年不復朝……賢達無奈何……向來相送人……各自還其家……
……
仗打到現在，所有人都已經知道拽剌鐸括的厲害，憑藉其驚人的爆發力，臨戰無一合之將，一旦近身，被他巨斧一掄，鎧甲都抵擋不住會被瞬間腰斬，有幾次甚至連人帶馬都被一起斬殺，所以這次「斷鋒」，不但需要技巧，還有勇氣——明知道可能被腰斬仍然泯不懼死的勇氣！
雖然楊易有心一戰，但李臏不能冒這個險！
就在這時，發出了一種似曲非曲、似歌非歌的低吟！
五百步！
「要麼，就在鐵血之中復生，就像小石頭一樣，磨掉贅肉，重新變成石頭。」
契丹能完成至少兩輪的中央突破，這本在李臏的預料之內，但他沒想到契丹前鋒會突破得這麼快！
楊易身在萬軍之中，聽到這曲歌聲，忍不住心頭一震！
似是低吟，又似輓歌。
後世失去戰馬出產地的宋朝，對付游牧民族的武器就只有強弩、巨盾與重甲。強弩隔開距離，巨盾近身防護，重甲是對身體最後的保障。然而這三件裝備，都圍繞著兩個字：防守！防守之中又泄露了兩個字：畏縮！
沖在最前的龍驤都尉，發出了號令：「斷鋒！」
戰場就會向天策唐軍這邊全面傾斜！
他那猶如羅睺魔神般的屠戮表演，沒有讓龍驤鐵鎧軍士氣崩潰，反而刺激得他們有如甘願赴死一般向自己迎來！
這根本就不是戰鬥了，這是殘殺！不是猛烈，而是兇殘！不是勇武，而是野蠻！
這就是李臏下達的，唯一的將令！
「將龍驤鐵鎧軍派去漠北，是對的！」
但也在這時，閉著眼睛的楊易，彷彿聽到了某種別人聽不到的氣息，低聲道：「可以了，契丹疲了！」
……
十步！
「嗚嗚嗚——嗚嗚嗚——」
一千五百個完成中央突破、沖在最前的契丹騎兵發出了狼嚎！
薛復的人馬，不嚴格來說算是「安西舊部」，但他大宛王子的身份，使得他未能如郭楊一般親密無間，汗血騎兵團雖然比河西來歸之眾更見親密，但在「泛安西體系」下，卻總有一種若隱若現的危機感，因此這支部隊平時隱忍，到了戰時就有強大的表現慾望。且薛復坐鎮蘭州，威懾河湟，與吐蕃豪強的衝突從來沒斷過，所以汗血騎兵團有那樣的戰績張邁毫不奇怪。
從現在反饋回
「吾漢！威武！」
要讓世人都知道，他們錯了！
不動則已，一動便迅若驚雷，五騎的互動，就如同一個人的五個手指一般靈活而統一，在疾馳之中竟然也能形成這般近乎無解的陣勢！這得是多少次的訓練才能達到的默契！
赤緞血矛之下，有著誰也不能輕侮的榮光！
第三縱深被突破了！
想到這裏，張邁心中生出的不是感慨，而是慶幸！
只要士氣崩潰，再往後，就是讓敵人一瀉千里的衝殺了！
射鵰手！一箭雙鵰技！
楊易的軍隊，一直活躍在邊關，能攻能守，能勝能敗——所謂能敗者，敗而不退，退而不散，散而不潰是也。軍隊而到達能敗的地步，可比能勝更難了十倍。輪台一戰之後，天山以北的回紇一蹶不振，沒有再能進行足以撼動天策政權的反撲，但這個民族畢竟在西域經營了上百年，其根基不是一場大戰就能徹底摧毀的，因此楊易轄地下大戰未有，小戰從來就沒斷過。
……
拽剌鐸括的巨斧，已經不知道斬破了多少明光鎧，但前者仆後者繼！這種赴死的情懷一步步消解著野蠻的放肆，終於喀的一聲，巨斧產生了缺口，黑龍也出現了喘息！
龍驤鐵鎧軍的特殊性，並不只是張邁心知肚明，實際上楊易和李臏也早有憂慮。
腹心部前鋒騎兵叢，已經掌控了整個戰場！
……
悠悠葬歌，在為逝者悲默，十年光陰轉瞬過，燈上城的死戰，對逝者已成榮光，對生者卻是責任！
……
……
拽剌鐸括不避不閃，任橫刀插入他的鎧甲，鋒利的刀尖洞穿鐵鎧，但只入肉半寸就被逼住，再也刺不進去了！眼前這個奚族戰將的肌肉，也硬得猶如黑鐵一般！
五將形成一個內凹的半圓，中央一刀，左右四槍，形成一個鎖子！
郭洛的部下，一直是穩紮穩打，鮮有敗績，但也未見「奇」功。
交錯的瞬間，四槍出手，斬馬刀待發！
啪的一聲，拽剌鐸括的爆發力，大到讓人恐怖，在平時的練習中，他曾經一口氣將三個穿著鐵甲的木頭人同時腰斬，這時他面臨生死威脅，爆發出來的力量更比平時加倍！
龍驤老兵們呼喚出了口號，只剩下一百步了！
「不能讓腹心部衝到大都督身前！」
一句很不流暢的漢語發出的同時，拽剌鐸括左臂如猿般伸出，左手猶如鐵爪，手指竟然刺入了斬馬刀都尉的雙眼，凄厲的叫聲中，他整個人都被提離馬鞍，拖曳于地，血流滿身，生死不測！
荒草何茫茫……白楊亦蕭蕭……嚴霜九月中……送我出遠郊……
而現在，就要讓天下人都知道：龍驤仍然是龍驤，仍然是天策唐軍的主心骨！
畢竟，環馬高地的陌刀戰斧陣，是從安西一路殺將出來，橫行二萬余里，逐漸擴軍，無論兵、將皆是上百場大小戰鬥優勝劣汰下的產物，不大適合用其標準來衡量一支新軍。
「為了同袍的成功！」
在拽剌鐸括眼中，那些歸附天策旗下的部落騎
哪怕是久經戰陣的李臏，在觀戰台上也看得反胃作嘔。
五十步了！
「能傷我，很好！」
幾乎同時，右側的兩校尉幾乎不用看，就已經感到有撲面的勁風傳來！巨斧來了！
他們被的血腥，召喚出了野性，召喚來了橫蠻，召喚來讓人心膽為之裂喪的魔鬼！
這是一支平均身體素質最好、裝備最精良、獲得犒賞最豐厚的部隊，他們的將士大多在河西有家有業，有牽有掛，都尉級以上幾乎個個都有自己的一個牧場，小石頭在河西時有一段時間甚至被他老婆養成一個小胖子。
死去何足道……托體同山阿……
……
就是張邁自己，這段時間跟著陌刀戰斧新陣一起訓練，也發現自己的精力體能都不如東征之時了。
這是一個活動著的陷阱，直接奔著拽剌鐸括來了！
這一仗，不止是為了天策，不只是為了元帥，更是要為自己雪恥！
這句話沒人說出來，但那眼神就是這個意思！
快速的騎兵衝鋒之中，五十步的距離一晃而過！
四槍騎忽然左右一合，四槍同時發動，兩槍左右刺向拽剌鐸括，目的是鎖住拽剌鐸括的行動，兩槍同時此向黑龍，中央的破陣都尉，斬馬刀已經蓄勢待發！
契丹鋒銳便斷！
斬馬刀都尉瞬間棄長刀，拔橫刀，整個動作在眨眼之間完成，在如此危險的情況下還能有這樣的判斷，非百戰老兵莫辦！
拽剌鐸括猛然發現，他的戰斧雖然強勁，這時卻陷入了泥潭！
「沖吧！兄弟們！叫契丹人去死！一個都不要放過！殺！」
「大唐，無敵！」
已經脫離第二縱深牽絆的一萬五千鐵騎，就如同化身為一萬五千惡鬼，繼續前沖，繼續屠殺！
仍然是騎兵叢構成的錐行大陣，步步陷入龍驤鐵鎧軍，步步推進，步步流血！
「很好！」只聽了喊殺之聲，李臏就長長舒了一口氣！
一路北上，順手將最近正在形成的馬賊盜匪剿滅，這是鄭渭「交給」張邁的「任務」，也算是張邁對商家們貢獻三艘樓船的「回報」。同時對陌刀戰斧新陣來說，也是一次練兵。
拽剌鐸括和他坐下的黑龍已經進入最佳狀態。黑龍已經微微出汗，拽剌鐸括自己也是，他知道人與馬都剛好進入最興奮的時候，他調整了那支柄已加長、反能當狼牙棒正用當大刀的巨大斧頭，興奮地看著對面衝來的唐騎。
想到這裏，張邁心中便忍不住評判起自己麾下的部隊組成來。
這是陶淵明的輓歌啊。也是燈上城、篝火邊，郭洛帶頭唱響的葬曲。
「我相信你們，不會讓我失望！」
是什麼人，能在快馬疾馳中還施展出這樣的神技！
至於郭威的部隊，原本是幾支雜牌的湊活，然而在這個堪稱天才的統帥手下，其人馬正變得越來越嚴整，越來越厲害，現在已經變成一個步、騎、車、弓、火全包、體系複雜而完整的軍團，楊易曾私下寫信給張邁說對上郭威他全無把握，奚勝則對張邁說如果是敵對，對上郭威陌刀戰斧陣也不知從何下手。這支兵馬形成得最晚——是輪台大戰之後才算成軍，但茁壯得最快，輪台大戰之後東方的戰局，幾乎就是這支軍隊在挑大樑，對付党項，對付石晉，對付孟蜀，甚至對付契丹，郭威都從來
上京城外契丹人的對手，是唐人，不是宋人！張邁不是趙構！
兩陣相對，兩騎對沖！
遠處，上京城頭，耶律德光放下千里鏡，發出了放聲大笑！
不過哪怕是漠北，龍驤鐵鎧軍也並未擔負起最兇險的任務——直到現在，對這支軍隊最大的考驗到了。
「要麼，就讓這個除我之外不能觸碰的神話，在我有生之年破滅掉，為後世敲響警鐘！」
元帥對自己不薄，大唐對自己不薄！
巨斧再次掄起，劈斷了汗血馬的伎倆——他本不需要殺馬的，但這時拽剌鐸括彷彿已經進入癲狂狀態，在人血馬血同時飛濺中，將拽剌鐸括全身染紅了，他的肩頭甚至還掛了一段腸子！整個狀態，就如來自地獄的魔神！
無比的血腥，瀰漫了整個戰場。
不能辜負的責任！
四槍將已經有心理準備，己方四人可能會死兩個，但那又如何！
丈八長槊豎起！
張邁坐在樓船上，聽著手下關於陌刀戰斧新陣剿匪的彙報。
髀肉復生的人是幸福的，但對一支軍隊來說卻是不幸的開端。儘管是曾經禍福與共的最親密戰友，但張邁仍然不希望這些同袍到有朝一日變成大送王朝那支一觸即潰的「八十萬禁軍」！
常規訓練雖然不曾斷過，但訓練畢竟不是實戰。尤其是在功成名就之後，再要重拾死氣，自然更難。
死就死吧！戰場之上，必須置之死地而後生！
即便如此，張邁也仍然不願放棄對昔日同袍的期待。
漠北的萬里迂襲，已經磨平了所有龍驤鐵鎧的髀肉！
負重強悍的黑龍，在跑到這個時候，也展現了超過一般戰馬的速度，竟然稍微脫離了後方的騎兵叢！
拽剌鐸括在怒火之中，發出了一聲暴喝，已經失去鋒銳的巨斧，完全當作狼牙棒使用，硬生生砸開了一條缺口！
后一瞬間，四槍將兩死兩傷！
所有的弓箭與盾牌從來就沒被視為依賴，前者只是削弱對手的開胃菜，後者是減少傷亡的工具，楊易也從來沒想過躲在盾牌城牆後面，禦敵于「盾牌」之外，從一開始，他就準備著一場強碰強硬碰硬的近身戰！
在那麼一瞬間，他們預感到了死亡，卻沒有畏縮！
然而就在這時，一支羽箭竟然來得比槍更快！
哪怕到了熱兵器時代，甚至在火炮戰出現之後，敢不敢進行肉搏接刃戰，仍然是判斷一支部隊是否精銳的必要標準，因為它最能反映一支軍隊的訓練與意志。
錐行陣以極強的威勢，插入龍驤鐵鎧軍中！
因為畏懼，所以退縮，在武魂喪失之後，再精銳的武器都變得無用，宋人之敗，最大的原因不是無馬，而是無魂。在遊牧鐵騎最常見的情況，是一輪弓箭過後，發現未能阻止敵人馬蹄，當騎兵逼近，在接刃之前就崩潰，逃散，很少有面對戰馬還能頑強肉搏的情況——若能有普遍的短兵相接的抗擊，那麼就算會有一場場的戰敗，也足以用不斷流血的傷口逼得北馬難以推進，而不可能出現一潰千里的情形。
……
對新陣的骨幹——那些經歷過環馬高地之戰的陌刀戰斧陣老兵來說，對付這些盜匪，簡直就是牛刀殺雞，所以張邁也從沒想過勝敗的問題，只是要從剿匪的效率上，判斷這支新軍的戰鬥力。為此張邁甚至讓劉黑虎放棄「優勢兵力下攻擊」的原則，讓陌刀戰斧新陣在任何場合下都必須用對等兵力進攻
拽剌鐸括右手倒提戰斧，左手拖著屍體，兩邊的漠北部落騎兵，遠遠望見這非人的存在已經嚇得想要逃跑了！
就算是穿著鐵鎧的戰將、披著鐵甲的戰馬，也別想在這一槍中全身而退！
那是天策唐軍第一場最艱難的戰鬥，也是奠定龍驤鐵鎧軍魂的第一塊基石。
在輪台大戰之後，龍驤鐵鎧軍雖然也常常東西南北地征戰，然而大多數時候都是作為威懾力存在，真正兇險麻煩的近身肉搏、攻城死戰，多在龍驤鐵鎧軍到達之前就已經解決，有部分將校，甚至有長達兩年的時間沒真正上過戰場——連石拔都曾有過這個狀態。
評判到最後，張邁忽然發現，天策唐軍麾下的幾支，這幾年反而是龍驤鐵鎧軍打的仗最少！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對天策大唐來說，龍驤鐵鎧軍就是這個新興國家的禁軍。河中有事，郭洛解決；輪台有事，楊易解決；碎葉有事，石拔解決；河湟有事，薛復解決；關中有事，郭威解決。至於龍驤鐵鎧軍的常駐地——在天策政權建立之後，生活變得越來越美好的甘涼，能有多少事？
在這一刻，龍驤鐵鎧軍必須自己面對巔峰狀態中的拽剌鐸括！
但契丹敢用這個錐行陣勢，肯定就是抱著「掏心斬首」的打算，也就是說楊易的首級就是契丹人的最終目標！決戰之前游騎騷擾，決戰之時「斬首掏心」，這是漠北遊牧騎兵的慣技，輪台一戰是如此，漠北對付石拔是如此，它甚至變成一種習慣，一直延續到鐵木真時期。
李臏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契丹腹心部衝上龍驤鐵鎧軍——到了這個距離，他甚至已經不需要千里鏡了。
兩大縱深已破，但腹心部傷亡還不到千人，馬力也未見疲累，前鋒和兩翼之間的聯繫也未斬斷，若讓腹心部繼續衝擊下去，再突破第三個縱深，那就直接推到楊易面前了！
戰場兇險，誰能保證會出現什麼事情！
羽箭洞穿了左側第二騎將的咽喉，跟著扎入了左側第一騎將的肩膀！
站在上京城頭的耶律德光，也忍不住舉起拳頭，擊打城牆，上京城內，有上萬人同時應和著——
哪怕自己死了，但只要其中有一槍牽制住，或有一槍捅死黑龍，拽剌鐸括就會成為大刀之下的犧牲！
幸好，漠北一戰領兵的是楊易，那是張邁的兄弟，龍驤將校沒有一個敢對鷹揚旗拿出一丁點跋扈來。對別的部隊，龍驤軍的安西舊人或許還有驕氣，但面對鷹揚旗下的老戰友，大家都是從嶺西一路過來的，彼此知根知底，誰不知道誰！
尖銳的嚎叫聲在馬蹄轟響中穿透著，傳遍整個戰場！
低到近乎靜默的吟唱，帶著思念，迎向死亡！
雙方騎兵同時加快了速度！
對普通人來說，養尊處優或許是夢想的生活，但對驕傲的戰士而言，那卻是最無法接受的溫柔下場！
應和聲與嚎叫聲，隔著數里卻彷彿融為了一體！
四面無人居……高墳正嶕嶢……馬為仰天鳴……風為自蕭條……
龍驤軍沒有膽怯！
石拔麾下人馬，嚴格來說是從張邁的近衛軍中分裂出去的，若將鐵獸軍調回身邊，換上近衛的鎧甲，那完全是一支親近度和信任度完全無虞的龍驤鐵鎧軍，不過隨著石拔的成長，他本人也成了一劑新的雞血，鐵獸軍便也越來越有其獨特的色彩，進駐邊境之後，也與龍驤鐵鎧軍區別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