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胡漢蒼穹
第274章 上京會戰（八）
上京城外，東面主戰場。
「哎喲，怎麼當得起，該是我向韓學士請禮才是啊！」
自己還不能死！
因此曹延恭要與他作揖時，韓德樞已經拜了下去，他拜曹延恭也只能與他對拜，拜了一拜，才站起身，韓德樞又跪了下去，曹延恭只好跟著跪拜，如此再三，第三次站起來韓德樞再拜，曹延恭就有些詫異了，看了曹元忠一眼，見曹元忠也是一個猶豫，然後點頭，這才繼續，兩人連續對拜了八次，竟成八拜之交了。
然後是馬蹄聲加倍的震響！
國運昌盛的時候，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就在曹元忠還惦著這些的時候，韓德樞來了。
曹元忠笑了笑，道：「理解，理解，我自然理解！不過元帥那裡是否能理解就不知道了。韓學士入遼也有多時了吧，除了在洛陽時，透露了一個可有可無的消息，之前之後就沒有音訊，樞密府那邊，可都在議論說韓學士是大遼的股肱忠臣呢！」
觀戰台上，李臏心中一陣糾結！若這時有一個陌刀戰斧陣在此，哪怕只有五百人，就這麼橫推過去，那將是何其壯觀的景象！
曹元忠原本故意擺出來的倨傲一掃而空，臉色一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人管他們，整個鷹揚核心部隊都將剩下的所有力氣用在圍剿契丹首將身上！
曹元忠道：「契丹準備要棄雲州了？」
韓德樞笑了笑道：「若等到鷹揚南移、元帥西來，那時候雲州再破，曹將軍還有什麼功勞可言？更別說在下了——就是這麼個意思。其實將軍你也不用故意給卑職臉色看，現在在雲州城內，你我是一根繩子上的兩個螞蚱，將軍是大螞蚱，卑職是小螞蚱，只要將軍負責東北外交事務一日，卑職就是將軍手底下的兵。將軍的事情順利，卑職也能沾光，相反，若卑職能立點微末功勞，最後大頭還不都是將軍的？」
雲州城內，驛館。
幾千人同時呼喊：「聽到了！」
現在這三萬生力軍，才是一把真正的屠鷹刀！
這是他們付出了多少勇士的生命才取得的戰果，豈能輕易放棄！
契丹的左翼防線，柴榮則漸漸佔據上風。撒割一開始利用假敗，引誘三千漠北部落軍冒進，然後五千回紇忽然殺出，將漠北部落軍殺散，然而柴榮應變神速，沒有加入戰團，反而向南引退，回紇若繼續追殺敗退的漠北部落軍，則勢必將自己的左側賣給柴榮，為了避免這種結果他們轉攻柴榮，不料孤兒軍陣勢嚴整，三大勇士奮勇殺敵，反而被柴榮壓著打了回來，同時本來在逃散的漠北部落騎兵眼看自家得勢，在骨幹將校的組織下反攻回來，夾攻五千回紇，回紇受到夾擊，步步敗退，牛心砦內，撒割想要援救，又怕陷入其中難以自拔，想要不救，卻又怕回紇敗勢既成，反衝牛心砦，一時之間左右兩難。
曹延恭一時之間，還只是暗嘆韓德樞的智辯，曹元忠思慮畢竟比侄子深得多，微微一思索，說道：「遼晉已是暗結同盟，契丹如果只是退走，石晉不見得會攻擊他們。耶律屋質會被你們說動，應該是契丹還準備做什麼事情，怕被干擾吧？」
一見韓德樞，曹元忠臉上所有的擔心就都不見了，換了一副成竹在胸的嘴臉，有些冷然地看著韓德樞。其實論起才能來，韓德樞未必就輸給曹元忠，但奈何勢不如人啊！
屏退旁人後，韓德樞嘴角便露出幾分諂媚來，幾乎是以下屬之姿向曹元忠見禮。韓德樞已經秘密向張邁投誠，曹
但鷹揚軍的主構成也是輕騎，面對這團團自守猶如刺蝟的四千人，只能如削蘋果皮一樣一層層地削進去！
天色越來越昏暗了，剛才連破三道縱深，人馬疲憊，陷入重圍的四千多人眼看已經全無希望。但四千多人卻還是團團靠在了一起，這時的他們已全無陣勢可言，只是憑著堅韌，憑著毅力，奮戰不死！
而就在這時，東方又傳來了一聲狂暴的呼吼！
曹元忠擔心的，是自己此行是否能有功業。之前那種三寸舌取十六州、壓薛復媲楊易的美夢已經不再做了，但至少總得有點能交代的功業吧，否則自己這一趟出使就會變成一個笑話了。
一米九幾的拽剌鐸括乘坐在比普通戰馬還要高出一個頭的黑龍上，就像一支天然的標杆，這一刻他不再是衝鋒陷陣的猛將了，而變成了一桿旗幟，只要他屹立不倒，四千腹心部就會負隅頑抗！
曹元忠笑道：「這麼說來，今天韓學士來，是準備來起什麼大作用？」
萬人呼喝又近了！
根據李臏「鈍其前鋒、折其兩翼」的戰術規劃，前面三大縱深的精銳兵力都集中於兩尖，中央被契丹騎兵突破之後，兩側的兵馬並未混亂，尤其是兩尖精銳，都對契丹的兩翼進行了極其強大的阻擊。李臏未將主要精力放在中央阻擊上，這也是契丹能夠那麼順利地完成中央突破的原因之一。
……
有這八拜，兩人往後就有了成為摯友的禮儀基礎了——當然，是否真要成為真正的深交，那還要看雙方的需要。
韓德樞儘管也有此判斷，但還是臉色微微有些不自然，收收心神，繼續道：「不錯，上京之戰只要天……只要我軍大勝，然後移師南下，元帥就算不來，只憑這大勝之威，晉北也一定易手的了。不過若到那時才攻下雲州，曹將軍，你我二人可就一分功勞都沒有了！」
這不止是他們在這個戰場上最後的攻擊——甚至，也是這個民族最後的攻擊！
因此在遼軍同時在城內、左翼防線、右翼防線同時投入有效的阻截兵力之後，又組織起了那麼龐大的一個錐行戰陣，所有人便都自然而然地認為那是契丹的殺手鐧了！
拽剌鐸括看著一個個的腹心部同袍死在自己眼前，心肝如要裂開，他一轉頭，回顧那個騎著矮腳怪馬的兄弟，怒道：「你還不出手！」
然而只是一瞬間韓德樞就調整了心態，以目前的局勢，天策又佔先機了，如果上京之戰取勝，契丹萬一敗亡，韓家要想在天策立足，就必須得有強援才行，莫說認曹元忠作長輩，就算認曹延恭作長輩也無不可！
曹元忠哈哈大笑，道：「久聞韓藏明天下名士，他的兒子果然不凡！延恭，出來見見韓世兄！」
誰曾知，真正的殺手鐧還在後頭！
每失去一個安西故人，對這個國家、這支軍隊來說，都是無可估量的損失！
這般私交勾結做了半日，韓德樞才道：「今日趕來，乃是有一樁功勞要送給叔叔。」
不得不說，曹元忠歷練了這麼多年，其見識軍事上的見識判斷也是極准了，他輕輕這兩句話，已經點中了薛復的戰略意圖。
但湊集在一起的三千多契丹腹心部，卻硬得猶如石頭！
聽聲音已經接近第三縱深！
誰知道契丹還有後手，則原先的安排，不得不變了。
對現在的天策大唐來說，每一個從蔥嶺以西走過來的老軍人，不但是軍隊中的寶貝，更是國家的
……
戰爭肯定已經開始，而且必是有六位數戰馬的馳騁賓士，才會造成這樣的震動！
曹元忠迎來了一個客人——韓德樞。
那是腹心部啊，不是雜牌軍！儘管疲了累了，但在拚命的情況下，仍然是不可小覷的戰力！
剛才韓德樞自稱卑職乃是自謙，畢竟張邁還沒給他安排具體官職，隨口討曹元忠一個歡喜罷了，誰知道曹元忠打蛇隨棍上，不止要認他這個下屬，還要當他的父執！
楊易聽到這呼聲，也知道等不得了。
看著將士們一個個地倒下，觀戰台上的李臏心也在滴血，因為倒下的將士中，已經不斷出現安西舊部的老兵了！
韓德樞至此對曹元忠也頗為佩服，也不隱瞞，說道：「是，耶律朔古將行大事，要在退走之際，將幽州數十萬漢民東遷，以實東北。」
但是現在這個代價也必須要付出了！
原來前方的八萬大軍所完成的中央突破，原來只是在給後續的人馬開路。
上京城西南的戰場上，東海室韋越殺越勇，渤海步兵團亦能久戰，但天策在這個戰場上投入的兵力擁有優勢，雙方各有長短，因此僵持不下。就目前來說還是遼軍形勢較為樂觀。
韓德樞故作驚訝道：「叔叔如何得知！」
兩翼生力軍開路！迅速突破了本已混亂的第三縱深！
鷹揚鐵騎的殺傷力好強，在轉變戰術之後，兩刻鐘時間就將那些被且切割分散的腹心部撂倒了一大半，接近一千契丹腹心部或死或傷，鷹揚軍不比龍驤鐵鎧，久在邊疆的他們出手狠辣，那八九百個契丹人死了算是痛快，沒死的卻比死的還慘，或者趴在馬上受罪，或者翻在地上等待馬蹄踐踏，徹底失去戰鬥力之後只能等待漢家兒郎的收割！
曹元忠笑道：「薛復已經北上，元帥即將南來，那還能是什麼局面。肯定是上京糜爛，然後我天策大軍挾大勝之威南下，北有鷹揚，西有元帥，晉北還能是什麼局面？」
背後就是上京了，如果再失去上京，那麼漠北就永遠失去了！
不過，由於腹心部對前兩縱深突破的速度過快，李臏擔心楊易安危，因此臨時調整了第三縱深的兵力排布，第三縱深的臨陣變動，雖然加大了對腹心部中央突破的阻擊，使得契丹腹心部在接觸第四縱深之前就被龍驤鐵鎧軍拖疲了，卻也使得天策對契丹兩翼的圍剿減弱了，以至於「折翼」規劃沒能如預期般取得應有的戰果，反而是腹心部前鋒頓挫，陷入了鷹揚軍的包圍之中。
……
耶律德光竟然出城了！而且，就在第二輪的錐行攻勢之中！
戰爭就是如此，瞬息之間會有百般變化，楊易亦不慌張，牽引整個鷹揚部，加快對六千腹心部前鋒的剿殺。然而原本就作慢戰的安排，這時要陡然扭轉，命令可以下達，戰鬥之中總體的陣型卻沒法遽變。
然而腹心部畢竟是腹心部，雖然落入切割圍困之中卻並不混亂，就算成了小部隊，也都還有各自應戰的能耐。
與此同時，天策左右兩翼的石堅、郭漳逼近，與中軍內外夾擊，圍剿契丹兩翼。
現在他已經累得快要趴下了，真要繼續趕路，等到了戰場，只怕一個三歲兒童都能將自己推倒！
九十槊將聞令開路，楊易親臨督戰，契丹人在以人命阻擋漢人的步伐，鷹揚軍也開始以人命換取推進的速度！
這段時間，唐遼雙方通過相互試探，都已
楊易心中凜然，原本鷹揚軍困住拽剌鐸括，時間是站在天策這邊，拖得越久，腹心部前鋒就越鈍！拽剌鐸括這種爆髮型的戰將，是沒法持久作戰的。
契丹的第二個錐行陣正在逼近，散落在最前方的拔野部中已經發出了信號，從信號判斷，楊易就知道契丹走得並不快，卻一步都沒有停留。第一輪的錐行陣契丹騎兵已經完成中央突破，第二個錐行陣攻擊，就是靠著前方戰友殺出來的戰果，踩著同族的屍體前進，而最終極的目標——
不用他說，薛復自己都知道快到了——哪怕他不認得路！
一聲風雷般的長嘯從東方傳來！
剛才馬呼蒙轉達聽地將士的回報，都已經能夠發現北面傳來不尋常的震動了！
這一路奔來，已經死了多少戰馬了？
契丹右翼防線，耶律安摶陷入進退不能的境地，課里利用地形與陷阱，坑得耶律安摶久久無功，但雙方損失也不大。
這段時間接連發生的變故，讓曹元忠很擔心，他擔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在耶律屋質邀請他的時候，唐遼之間就處於關係絕對惡化的交戰階段，所以他是戰時出使。遼國是一隻腳就要邁進文明的國家了，有些規矩，料來不至於不遵守。
時間在一點點地過去，李臏在觀戰台上默計著彼此的傷亡，料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勝算會越來越向己方傾斜，可就在他暗暗慶幸之時，上京城竟然又開出了一支完整的軍隊！
就連困於鷹揚軍的三千多人，也都個個精神一振，本來已經沒力氣的人，忽然會竄起來猛烈殺人！
……
……
「已經快到了！」
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這時候，若有陌刀戰斧陣！」
而在另外兩個戰場，契丹的形勢都頗為不利。
依然是契丹打頭，附屬部族為兩翼，卻又是一個雖然略小，卻更加緊湊的錐行陣！
「曹將軍這說的是什麼話，折煞小人了。」在契丹人面前屈膝慣了，換個對象韓德樞也不覺得難受：「這段時間卑職為避嫌疑，才不敢常來請安，形勢所迫，想來曹將軍也能理解。」
幾乎不需要別的說明，就人人都知道怎麼回事了。
楊易身在大戰之後，無法兼顧整個戰局，但隨著從觀戰台上消息傳來，也就知道契丹又來一波新的中央突破攻擊。
曹元忠笑道：「依照形勢推測罷了，這有何難！」
李臏觀察著整個戰場，眼下的局勢，柴榮所在離得太遠，李臏觀察不到，城南戰場遠遠看出一點端倪，但只要天策軍安排在那裡的人馬不被迅速打敗就可以了。至於城西戰場，無論中央還是兩翼，天策中佔據了上風，契丹鋒芒已鈍，兩翼受困，不過雙方都已經沒有速勝的可能，彼此都陷入膠著。
因為他們還有一個希望——
幾千個契丹人都用盡自己的力量響應著拽剌鐸括的呼叫，他們中的很多人甚至推開受傷的戰馬，擋在外圍，與同袍背靠背而戰，以抵禦如同索命無常的鷹揚鐵騎！
楊易都不用前方或者觀戰台傳遞消息了，聽到呼喝，就知道那第二輪的錐行陣逼近到什麼地方了！
所有的契丹，所有的奚族，所有的回紇，全部猶如陷入癲狂一樣！
百年成敗，盡在斯役！
就算汗血寶馬沒有得病，這般趕路法得走到現在，這個寶馬族群也必定盡滅了！
儘管還有四千人，儘管是號稱北國第一精銳，這時候在鷹揚軍
韓德樞聽了這話背脊冷汗滲出，也虧得他久在韓延徽身邊，知道這種刀子般鋒銳的話後頭大多只是一種期待著回報的威脅，當下笑笑說道：「卑職人在敵國，平時自然是越低調越好，這樣關鍵時刻才能起到大作用啊。」
「殺！給我殺！在耶律德光到來之前，拿下拽剌鐸括的首級！」
驕傲了兩百年的契丹，熬過了突厥的壓榨，熬過了李唐的折磨，熬成了漠北的霸主，卻在數年之間被天策逼到這個地步，戰線甚至推到了首都！
「陛下來了！」
他們發出了狂吼，發出了怒號，所有人就像打了雞血一樣！
李臏心頭一凜，幾乎就要叫出聲來！
……
曹延恭道：「道柄兄如何說動那耶律屋質的？」
「陛下親征了！」
一直躲在屏風后的曹延恭便走了出來，向韓德樞作揖行禮，屏風后藏著一個侄子這一點韓德樞不覺得奇怪，但曹元忠將曹延恭叫出來跟自己平輩論交，言語中又隱隱把自己拉到和韓延徽同樣的位置上，那就是以長輩自居了，韓德樞心裏不免有些不舒服——曹元忠也才三十多歲，大不到一輩去！
看看漸漸昏黃的陽光，丁寒山對薛復說道。
對大遼是忠臣，那對大唐可就是叛徒了。
但他們還是沒有發起衝鋒。龍驤鐵鎧軍已經分出一部分兵力對他們進行阻截騷擾，然而處於第三縱深的契丹腹心部立刻作出反應！
曹元忠和曹延恭聽得此言，臉色都不禁微微一變！
敵軍來得不快，但走在已經被掃蕩過一次的戰場上，幾乎是真正的兵不留行——九千腹心部突破了第三縱深，卻還有接近一萬人的腹心部，率領著鐵驪與阻卜，在那裡跟龍驤鐵鎧軍廝殺，並使得唐軍無法形成嚴整的陣勢，為後續增援維持一條通路。
薛復沒有回答他，抬頭看看昏黃的暮色，也未解釋，只是絕決地下令道：「全速前進！可以累死，不能脫隊！脫隊者斬！」一指北方，一聲暴喝：「走！」
契丹出動八萬大軍所組成的錐行大陣，連破三大縱深，其前鋒已經突入天策中軍的第四道縱深，而兩翼則陷入天策中軍與兩翼精銳的圍剿之中。
就在第二波錐行陣抵達第三縱深之時，萬人長嘯忽改了腔調，馬蹄聲忽然大作！首先衝上來的，竟是第二個錐行陣的兩翼！
不過，環顧周圍，所有的手下都已經疲憊不堪！
但薛復還是下令：「全速前進！」
日影西斜，整場上京會場，實際上分為四個割裂的戰場。
……
這時候，東面的萬人長嘯又起！
三萬騎兵，小跑著前進，不言不語、不聲不響，奔向戰場。
韓德樞一臉的欽佩，說道：「契丹之棄雲州已成定局，但棄予何人卻有爭論，本來是議定要交給石晉的，是小侄巧動簧舌，這才說得耶律屋質回心轉意。」
李臏的心幾乎都要沉下去了，他馬上下令，命第五縱深上前增援，一定要保證在這三萬大軍趕到戰場之前將契丹大殘！然而就在這時，已經殺入第四縱深的契丹騎兵中，忽然傳出了聲聲威嚴命令，原本無比驕傲、寧死不折的拽剌鐸括在命令中轉變了作戰的手法，在一道道命令之下，還剩下六千多人的契丹腹心部，轉入了守勢！
而在真正會決定戰爭勝負的主戰場上，勝負之決已在一線之間。
契丹還不能敗！
他若是唇槍舌劍，力辯天策未必能勝，也無法打動曹元忠分毫，但最後一句話，卻一下子將兩人的立場拉到了一起！
「陛下！陛下！」
「現在還全速前進？」馬呼蒙從來不質疑薛復的，這時也忍不住道：「我們這樣的狀態，就算真的趕到了，還能一戰嗎？」
「沒錯！就是這個聲音！」拽剌鐸括叫道：「咱們再堅持一會！堅持到援軍殺到，就是楊易的死期！」
如果從常規戰術的「常識」來說，契丹這次對騎兵的運用其實犯了好幾個大忌，重騎開路，不顧一切的衝鋒，不顧馬力的進擊，也虧得漠北遠征軍中沒有專門對付騎兵的重步兵，這才沒能形成屬性絕對克制的阻截，然而再精銳的騎兵，就算披著鐵鎧也畢竟不是鐵打的，連破三陣，體力早疲，而騎兵一旦失去了馬力與機動，就變得比步兵還不如！
那是超過兩萬人的齊聲呼嘯，聲音整齊而威武，幾乎每走出百步，契丹人就會發出這樣的呼喝！
當下臉含微笑地答應了。
仗打到這裏，鷹揚軍也都已經盡了全力，每要加快上前一步，都必須付出巨大的代價！
韓德樞且不回答，說道：「以今日之局勢，將軍以為晉北往後會是什麼局面？」
然後，契丹的人群中，猛然爆發出了驚天狂叫聲：「陛下！陛下！」
曹元忠見他識做，心道：「延恭在我曹家小輩之中算頂尖的了，但說到機變隱忍，比起他來還遜色了一籌。」然而他也並未因此而有危機感，曹家在天策政權內部，真正的競爭對手是安西舊部的世家，以及中原剛剛加入的新晉。韓家將來就算歸唐，以其後來者的薄弱根基暫時也威脅不了自家，且看韓家的做派，與自己倒是「趣味相投」，如果將來韓家真能進入天策政權且立下功勛，引為盟友也非不可。
但是，剛才衝鋒陷陣于第一線的拽剌鐸括，這時反而龜縮在四千多契丹腹心部的中央，他的黑龍連破三道防線，再沖入第四縱深時體力已疲，又被楊易一陣困擾，這時雖以黑龍之神駿，也是承受不了了，就連停在當地也是不停喘息了！
……
就算是在這個戰場上，也還不能倒下！
腹心部前鋒的錐形戰爭，早已被鷹揚軍扭曲得不成樣子，甚至超過三成部隊被切割包圍，陣勢一片糜亂。
他們來得並不兇猛，但那是在保存馬力與體力！
就是楊易！
戰爭到了這個地步，已經全無取巧餘地，就看雙方誰更狠辣，誰更堅韌，誰更不要命！
韓德樞道：「愚兄以局勢打動他：雲州若是歸晉，則代地將與太原連成一氣，晉軍聲勢勢必大漲，因此不如歸唐——雲州歸唐，則晉北將成犬牙交錯之勢，兩家必起紛爭，而契丹在幽雲的兵力便能全身而退。耶律屋質被我說動，因此命我前來交涉。」
像他們這種久在胡地的人，說到剛直不屈的氣概已經淪喪殆盡，但這種「能屈能伸」的「厚」字訣心性磨練，卻非范質、魏仁浦等人所能及，就算是曹家子弟也稍遜一籌。
最後的一萬腹心部終於開始策馬，發起了他們最後的攻擊！
每一聲呼喝，都為陷入絕境的四千契丹帶來希冀！
……
矮腳怪馬上，拽剌解里好整以暇地摸摸自己手中長弓，淡淡道：「當然！就算腹心部全部死絕，我的目標也只有一個人，你懂的！」
但這八拜之後，韓德樞對曹元忠的稱謂也變了，變成了叔叔。
「兒郎們！」拽剌鐸括身中一十三箭，黑龍也遍體流血，身上一小半的地方都被染紅了，然而浴于鮮血之中的一人一馬卻還屹立不倒，在軍中大叫：「我大遼援軍已經近了，近了！大家聽到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