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呼吸
皇帝覺得自己受到了逼迫，佟青娥也是身不由己，起身笑道：「他們兩個很懂事，不會進來打擾陛下的。陛下無需緊張，試一下無妨，陛下若是不喜歡，以後不再試了就是。」
「我能堅持。」
「我的時間不多，今天先教你一點入門功夫，很容易，只要你能堅持下去就行。」
「你再過來，我叫東海王啦。」韓孺子真的沒有辦法了，明知東海王絕不會多管閑事，還是將他當成救星。
「想學。」韓孺子原本覺得武功的用處不大，孟徹的身手很不錯了，據他自己說，在戰場上頂多能抗衡五名訓練有素的士兵，跟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沒法相提並論。通過這一晚的經歷，韓孺子改變了看法，想掌控十步之外，先得從十步之內做起，楊奉、羅煥章傳授的大道只對真皇帝有用，對現在的他來說，還只是紙上談兵。
「你現在就可以提出來。」
「我記住了。」韓孺子等了一會，發現對面悄無聲息，孟娥已經走了。
「呼吸人人都會，但那是自然之呼吸，修鍊內功有逆順兩法，先行逆法，找到經脈之後再行順法，你試著收腹時吸氣、鼓腹時呼氣。」
「簡化的功法是不是比較弱啊？」韓孺子沒忍住，又提出問題。
「陛下明白了就好，那……」佟青娥也鬆了口氣。
「不行，不到輪值，我沒辦法靠近慈寧宮，而且總讓她這麼睡下去，遲早會引起懷疑。」
「我不能教你本門的外修拳法，你
「行。」
「不行，現在提出來也沒用，等你真正掌握大權的時候再說吧，但我可以保證，那不是特別困難的事情，肯定在皇帝的能力範圍之內。」
「修鍊內功要循序漸進、日積月累，過些日子等你有了進展之後，我再傳你下一階段的功法。」
「不知多久才能練成，明天晚上我怎麼辦呢？」韓孺子獃獃地坐在床上，楊奉不在京內，孟娥不能隨時過來，他真的變成了孤家寡人，隱隱覺得黑暗中似乎有怪獸在盯著自己。
韓孺子收回猜疑，又試了幾次，「我學會了，每天要練多久？」
韓孺子不知道這個計劃的漏洞有多大，還以為這是最好的辦法，等著佟青娥同意，結果對面仍是一點聲音也沒有，佟青娥好像跟著燭光一塊消失了。
「好吧，你說。」
「還有，你要想辦法讓我哥哥教你百步拳，內外兼修效果更好。」
屋子裡很黑，對面沒有聲音，佟青娥似乎沒再走近，韓孺子等了一會，稍稍鬆了口氣，心想佟青娥大概也是奉太后之命行事，沒有別的選擇，於是道：「不如這樣吧，明天你告訴太后，就說……就說你已經教我夫妻之道了，有人問起，我也這麼說，只要咱們兩個守
「夫妻之道……就是睡覺的時候才好學。」佟青娥坐在皇帝身邊，去抓他的手。
「你是怎麼做到的？」
「就這麼一點？」韓孺子很失望。
皇帝答應得如此乾脆，孟娥反而沉默了，等了一會才說：「你要知道，這就意味著你欠我一個報答，以後等我開口的時候，你必須同意。」
「夫妻之道？」韓孺子首先想到的是羅煥章一直在講的「仁義之道」，以為這又是皇帝必學的經典，打量宮女幾眼，疑惑地說：「你也是太后選派的師傅？」
黑暗中一個巴掌拍在皇帝的頭上，「不準胡思亂想，專心練功。」
「好，接著教吧。」
「越久越好，但是不必強求。」
「難就難在堅持，以後你走路的時候要練、坐著的時候要練，睡覺的時候也要練。」
「百步拳不是很普通的拳法嗎？」韓孺子沒法不提問題，他還記得侍從張養浩用的就是百步拳，據說那是楚軍士兵用來強身健體的拳法。
韓孺子怎麼都覺得這名宮女不像是普通的師傅，想了一會，終於醒悟，「哦，夫妻之道，我明白了。」
「你現在學不了，而且學了也沒用。」
韓孺子將心一橫，大聲道：「我現在就不喜歡，你逼我也沒有，不要過來，我命令你停下。」
「這種事怎麼能教太多人呢？夫妻之道符合自然之理，陛下試過就會明白。
「不許提問題，按我教你的方法修鍊就是了。」
「這樣不好吧，老師傅們都是飽學鴻儒，門下弟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你一個人都沒教過，怎麼能教朕呢？還是算了吧。」
「想學我的功法，就不要問東問西。」
「哦，你不想聽太后的壞話，好吧，我不說了。你把佟青娥怎麼樣了？」韓孺子沒明白孟娥厭惡的是什麼。
「一點江湖上小把戲。」
「呼吸？這個人人都會吧。」
「你不明白，太后要的是一個嬰兒太子，我一旦做到了，她就會除掉我！」
話音剛落，黑暗中有一條胳膊伸過來，韓孺子像是被蜜蜂螫了一下，騰地跳起來，連退數步，撞在床邊，倒在了床上，事已至此，他只能孤注一擲，縱聲大呼：「東……」
那隻手跟過來的卻快，一指頭點在胸前，韓孺子只覺得一股濁氣憋在體內，說不出話來，好一會才將濁氣吐出來，驚喜地說：「是你？」
「睡覺？」韓孺子警惕起來，突然想到孟娥也是女子，比佟青娥大不了多少，還是太后的手下，要說別有用心，孟娥更可疑。
韓孺子真心覺得這一招大有用處，可孟娥不願教，他也就不再勉強，「那你以後每天晚上都來一趟，讓佟青娥早點睡覺吧。」
「你真想學？」
「好。」
佟青娥一愣，只好走到皇帝面前，紅著臉說：「大臣只是說說而已，奴婢…
韓孺子大失所望，「那你快教我武功吧，這樣我就能自保了。」
這與正常的呼吸方式正好相反，但是並不難，韓孺子試了兩次就做到了，笑道：「這個的確容易。」
「能教我嗎？」
「是強是弱看你的悟性與努力，你非得學最強的功法嗎？」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淑女以配君子，義在進賢，不淫其色……夫妻之道就是郭師講過的后妃之德吧。」
韓孺子逐漸冷靜下來，又能正常思考了，「你們兄妹幫助太后也是為了同樣的報答吧？可太后已經掌握大權——她拒絕給你們報答嗎？」
韓孺子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絕不能中計，絕不能生太子，他後悔沒跟孟娥兄妹學點武功了，否則的話也不至於如此窘迫，被一名宮女逼得無處可逃。
韓孺子這回才真的明白了一點宮女的用意，警惕地退後兩步，想起了楊奉曾經做過的提醒：太后希望皇帝能儘快誕下太子，以當作更好擺布的傀儡。
「今天就到這。」
佟青娥笑著點點頭，「算是另一種師傅吧，陛下即將大婚，奴婢來教陛下如何……行夫妻之道。」
「你是什麼派？」韓孺子問道。
「別亂猜，我不會給你回答。還有，來找你是我自己的主意，我哥哥不知情，不要在他面前泄露。」
孟娥又沉默了一會，正當韓孺子以為她走了，孟娥說道：「我這一派的內功比較複雜，要內外兼修……」
韓孺子打了個哈欠，「朕困了，就算要教，也等明天吧。」
韓孺子跳著站起來，跑到大床一邊，心中越來越警惕，一旦生下太子，他就連傀儡的價值都沒有了，到時候真的就只能「功成身退」，「你這個宮女好生無禮，朕已經說過不想學……別再過來，要不然……我叫人啦，梁安和張有才就在外面。」
皇帝的命令本來就沒人聽從，現在更是無效，佟青娥笑吟吟地走到桌前，吹滅了蠟燭，「陛下感覺好一點了嗎？」
韓孺子高興極了，「還好你來了，真是救了我一命。」
「我讓她睡覺去了，明早才會醒。」
「沒人想殺你。」
「哦，這麼說來你比郭師還要厲害，你跟誰學的？」韓孺子開始裝糊塗，臉上露出微笑，走到椅榻邊坐下。
「喂，你還在嗎？」韓孺子輕聲問，聽了一會，自語道：「難道去睡覺了？」
佟青娥誤解了皇帝的話，急忙道：「是前輩宮娥傳授奴婢的，奴婢從來……沒跟別人嘗試過，陛下……是第一個。」
「別跟我說這個。」孟娥的語氣中顯出一絲厭惡。
「好，我先教你呼吸之法。」
韓孺子想學武功只是為了在必要的時候能有一點自保能力，確實不需要太強，於是道：「你說得對，繼續吧。」
「嗯，是我。」這是孟娥冷淡的聲音。
「你的情況比較特殊，不能大張旗鼓地練功，有一套簡化的功法正好適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