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暗中的高手
張有才站在皇帝身邊，想找塊石頭什麼的，可是巷子里打掃得實在太乾淨，連根草棍兒都沒有，只好握拳舉在胸前，嘴裏嘀咕道：「來吧，看看誰更厲害。」
牆內的慘叫聲很快停止了，張有才說：「要是能將附近的侍衛引來……」
兩名刀客中招，其他人紛紛後退，終於有明白人喊道：「小心，太監有幫手！」
在這裏無處可逃。
「後來怎樣了？」韓孺子好奇地問。
周圍沒有回應，只有風聲嗚咽。
蔡興海正要開口，前方黑黢黢的牆邊突然走出一道身影，身體筆直，黑暗中就像是飄行過來的，張有才嚇得緊緊抱住蔡興海的胳膊。
蔡興海稍鬆口氣，起碼追來的這些刀客里沒有真正的高手，「走吧，陛下，咱們得快點離開。」
刀客早有防備，側身躲避，結果腳下一閃，竟然摔倒，沒等手掌撐地，脖子上挨了一刀，一聲沒吭地倒下。
蔡興海為了證明自己沒有問題，走得更快了，沒幾步臉上就滲出大粒的汗珠，韓孺子到處觀望，他們走在一條極長的巷子里，一邊是內宮院牆，另一邊也是同樣高度的紅牆，不知裏面是哪處宮苑。
蔡興海既慚愧又感激，握刀站在皇帝身前，盯著跑在最前面的刀客。
「去幾個人堵住後面。」
「跑得太急了吧。」
韓孺子從蔡興海的懷中掙脫，起身拔出太祖寶劍，緊張地盯著牆頭，裏面的慘叫聲很可能來自那三名斷後的太監。
「別急，太監快要不行了。」
蔡興海點點頭，「我曾經參加過太廟大祭，那時候我還帶把兒……還是一名
蔡興海從地上揀起一柄短刀，又往四周瞧了幾眼，對皇帝說：「陛下，咱們先走吧，這些侍衛……可能不願露面。」
「這裡是從前的太子府。」張有才想起了宮中的傳言，滔滔不絕地說起來，「以前的太子都住在這裏，自從武帝殺死兩名太子之後，這裏就空閑了，開始還有人把守，後來……」張有才打個寒顫，不敢說了。
三人繼續前行，張有才突然用空余的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我想起來了，這裏不就是東宮太子府嗎？」
「咦？太子府不在這裏。」韓孺子與母親在太子府住過幾年，記得很清楚。
蔡興海也爬起來，右腳疼得更加嚴重，但感覺不像是骨折，而是扭到了腳踝，於是不去管它。長竹竿留在牆內，他腰帶里還插著一柄奪來的短刀，拔將出來，與皇帝並肩站立。
蔡興海說：「往東走，太廟應該在那。」
「咱們今晚就躲在這兒吧。」韓孺子也不信鬼，反而覺得這裡是極佳的藏身之地。
話未說完，牆頭露出一隻手掌，拍下一片瓦，又掉了下去。
蔡興海驚訝地說：「陛下認識……只有一個人嗎？」
天黑了，巷子里尤其暗淡無光，只能看見模糊的身影，蔡興海踉踉蹌蹌，沒殺死一名刀客，自己反而頻頻遇險，心中越發焦躁，強忍腳痛，邁步追趕一名刀客。
「有埋伏！有高手！」剩下的幾名刀客一直沒發現敵人在哪，也不知人多人少，心中更加恐懼，轉身
「咱們得找個地方休息一下。」韓孺子說。
蔡興海變成了赤手空拳。
蔡興海一愣，也回頭望了一眼，立刻加快腳步，瘸得更加明顯，韓孺子追上前，用左手扶住太監的胳膊，「你受傷了？」
「蔡大哥認得路吧，我可是糊塗了。」張有才十來歲進宮，對皇宮的了解只有很小的一塊。
韓孺子搖搖頭，「我只是亂猜。」他想起那個人不願露面。
張有才要來攙扶皇帝，韓孺子讓他去幫蔡興海，三人走出巷子，眼前是兩條路，一條向南延伸，一條指向東邊。
「我要留下。」韓孺子也知道逃是逃不掉的，握劍面朝追兵，安慰道：「他們不敢殺我。」
韓孺子意猶未盡，因為他的劍連一滴血都沒沾到，想要追趕一名受傷的刀客，被張有才緊緊拽住，「陛下不要追。」
身影止步，說：「夜已經深了，請陛下回宮。」
張有才踩過別人的肩膀，所以總記著這個主意。
蔡興海突然大吼一聲，雖然已是太監，這一吼仍剩下七八分氣勢，他好像又回到了邊塞，面對的不是匈奴騎兵，而是成群的野狼。
「胡說八道，救駕的是武功高手。」蔡興海不太相信鬧鬼的傳聞，當著皇帝的面，就更不能信了。
蔡興海急忙將右手的短刀轉交左手，說道：「陛下不用擔心，只是崴了腳而已，我受得了，在戰場上，這根本不算傷。」
韓孺子也覺得奇怪，轉身走出幾步，突然大聲道：「是你！我知道是你！
蔡興海也知道自己勝得不正常，可是管不了那麼多，揮舞短刀，一瘸一拐地追趕敵人，被追者無論是躲是迎，總在最後一刻站立不穩，成為刀下之鬼。
張有才嗯嗯兩聲，顯然是極不情願，卻不敢反對。
還是沒人應聲，也沒人出現。
蔡興海卻一愣，就算他和張有才的吼聲真有這麼大的威力，刀客也該跌到牆外才對，怎麼會掉進牆裡？
正迷惑不解，巷子里的刀客到了，而且是兩人齊至，也不等後面的同伴，直接揮刀衝上來。
「誰？」蔡興海喝道。
韓孺子點頭，蔡興海咬著牙一瘸一拐地帶路，張有才走在後面，一邊走一邊回頭張望，偶爾還能看見手掌冒出牆頭，走出十幾步之後忍不住說：「這些人真笨，跳都能跳這麼高，搭個人梯不就上來了？」
蔡興海沒發現高手，心中稍安，暗暗盤算自己大概能擊敗幾個，怎麼都覺得棘手，後悔沒多帶幾個人出來。
皇帝的武功更神奇，蔡興海好歹還要揮刀、落刀，實實在在地砍在敵人身上，皇帝卻只是舉起寶劍，沖向誰誰倒，不是按腿就是捂肚子，翻滾著慘叫不止。
蔡興海向前望了一眼，巷子遙無盡頭，自己的腿又不好，終究跑不過後面的追兵，乾脆停下，對皇帝說：「我將陛下引入險境，罪不容赦，請陛下允許我留下與逆賊拚死一戰，陛下……」
砍到第五名刀客的時候，短刀已經卷刃，鑲在敵人肩膀上拔不出來，刀客大叫一聲，轉身帶著刀就跑。
跟在後面的張有才大聲叫道：「他們爬上來了！
韓孺子再不能旁觀，推開張有才，大喊一聲，沖了上去。
在牆上躍起的刀客像是受到了驚響，身子一歪，居然掉進了牆內。
張有才人小身輕，從兩丈余高的牆上跳下來居然一點事沒有，可是手中沒有兵器，只能緊握雙拳，準備殊死一搏。
「死去的兩名太子總出來鬧鬼，這裏就再也沒有人居住了，怪不得剛才那麼大聲音也沒招來侍衛。」張有才小聲說，聲音都發抖了，「剛才……剛才救駕的不會是……」
「哈哈，膽小鬼！」張有才興奮不已。
兩刀相接，刀客跑得太快，下盤不穩，手上也沒使足勁兒，短刀脫手而出，嚇得他倒地翻滾，堪堪躲過致命一刀。
更多刀客追上來，分散站開，每次只有一兩人上前與胖大太監對敵，一擊不中即刻後退，換人再上。
地面上追來的刀客有十名，跑在牆頭上的是五人，還有幾名刀客沒爬上來。牆上鋪著一層瓦片，起伏不平，上面的人跑得卻更快，大概是要以此顯示自己身手不凡，腳下的碎瓦片不停往下掉，連巷子里的自己人都要躲著點。
「剛才牆頭上的那兩人是怎麼回事？」
張有才大聲叫好，韓孺子也叫了一聲，提劍想衝上去，卻被張有才死死拽住，「陛下別急，先讓蔡大哥頂會兒。」
「我沒事，陛下，這裏不是久留之地，逆賊肯定還會再追上來。」蔡興海為了顯示自己沒事，輕輕跳了一下，結果疼得齜牙咧嘴，忍不住哼哼兩聲。
他心裏其實不是特別有把握，羅煥章等人手裡有太后和東海王，或許真想殺死傀儡皇帝以絕後患。
「
眾刀客大驚，蔡興海精神大振，揮刀沖向第二名刀客，刀客不願硬抗，想要後退，不知為何膝蓋一彎，反而向前跪倒，將自己的大好頭顱送到太監的刀下。
「勤政殿這時候不會有大臣，去了也沒用，咱們躲到早晨再說，這邊到底是什麼地方，為何如此冷清？」
「別傷著皇帝。」
蔡興海吼道：「保護好陛下！」說罷大踏步迎上去，他是行伍老兵，沒有江湖上的花哨招式，短刀照頭劈砍，速度快、力道足、氣勢盛，迎面的刀客大驚，止步閃躲，蔡興海的刀向上一提，擊向第二名刀客。
蔡興海喘著粗氣，抱拳向四周行禮，「請問是哪幾位侍衛兄台？當今聖上在此，諸位護駕有功，不妨出來見駕。」
夕陽已落，巷子里迅速變黑，蔡興海如雄獅一般邊吼邊揮刀，初時佔據優勢，慢慢地動作變慢，腳傷令他無法追擊敵人，白白浪費許多機會。
三人一塊仰首看著牆頭。
蔡興海對皇宮也不是很熟，方位都是推算出來的，具體一點就說不出來了，只能搖頭。
牆上跑在最前面的刀客相距只有不到十步了，側身高高躍起，要以泰山壓頂之勢一舉擊敗敵人，奪取首功。
圍攻的刀客自覺穩操勝券，開始交談。
宮內的刀客終於想到攀牆的方法，一個接一個地躥上來，有的跳到巷子里追趕，有的就在牆頭疾奔，踩得一片瓦響。
張有才也用自己尖銳的聲音叫了一嗓子，本意是附和蔡興海的吼聲，沒想到也有效果，牆上又掉下去一名刀客，而且也是跌進牆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