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挂名宿衛
杜穿雲向爺爺說：「皇帝家的人真會罵，你聽，到現在都沒重樣的，比咱們江湖人可厲害多了。」
「她托我向倦侯求助。」
杜穿雲從小跟著爺爺一塊闖蕩江湖，頗有經驗，發現不對，立刻倒躥回去，同時揮劍接招，「好小子，敢偷襲……」
韓孺子也不知道督軍是大是小，笑道：「恭喜，蔡督軍。」
「羽林衛里有不少勛貴子弟，說不定是受誰攛掇。」楊奉突然向邊上一閃，一柄刀順著門縫刺了進來，上下划動。
楊奉嗯了一聲，他在白天時已經檢查過，特意給大門多加了一道閂，便門也是有鎖有閂，除非對方帶來專門器械，是不可能撞開門的。
楊奉搖搖頭，走到門口透過門縫向外窺望。
楊奉一刀捅出去，馬上收回，只聽外面尖叫一聲，隨即破口大罵。
「嘿，你這個傢伙……」
皇宮宿衛是個統稱，共包括八支軍隊，羽林衛是其中之一，駐紮在北門，最重要的任務不是看守皇宮，而是在朝廷舉行大典的時候充當儀衛，平時悠閑得很。
杜摸天嗯了一聲，「那是你見識少，我見過更能罵的。」
兩人即將交鋒，那人莫名其妙地腳底一滑，居然向前撲倒，手中的刀也失去準頭，楊奉輕鬆躲過，照頭劈下去。可惜，他的刀法真的很一般，這一刀力量倒有，準頭跟摔跤的刺客一樣差，貼著對方的肩膀落下去。
杜穿雲被逼回二進院，門廊上卻又跳下第二個人，全身黑衣，矇著臉，持刀直奔倦侯。
「快快起身，蔡興海，你現在是什麼官兒了？」
楊奉揮刀迎戰，那人瞧出楊奉腳步虛浮，不是高手，絲毫沒有放慢速度，舉刀就砍。
杜穿雲摸著腦
「有楊奉在，我這裏還算安全。」
「死太監，你有本事怎麼不去生兒子……」外面的人罵得更響，就是不肯說出名字來。
街上的聲音消失了，過了一會，有人梆梆敲門，「賤奴蔡興海，求見倦侯。」
蔡興海搖搖頭，「我聽到的只是傳聞，具體是誰我也不清楚，倦侯請放心，我就算違背軍令，也要保您的安全。」
杜穿雲也回來了，「來得快跑得也快，他喊什麼『埋伏』？」
「這麼多！」韓孺子吃了一驚，然後想起自己已不是皇帝，實在沒必要關心這種事。
饒是如此，那人也大吃一驚，翻身倒地，滾出幾圈，起身就向二進院跑去，嘴裏叫道：「有埋伏！撤！」
「沒有。」韓孺子搖頭，不想給孟娥惹麻煩。
蔡興海道：「這就是我今天遇到的事情，我在營里聽說有人要找倦侯報仇，所以求一些兄弟們過來幫忙，結果晚了一步。」
楊奉橫刀護住倦侯，可他只會一些粗淺武功，沒信心擋住刺客，大聲道：「杜穿雲，給我回來！」
砰！外面真的撞門了。
門外突然響起歡呼聲：「虎賁衛來啦，還是他們聰明，把梯子搬來了。」
「倦侯聽說皇后的事情了嗎？」
楊奉走來，命令眾人回房，等大家散去，他對蔡興海說：「你怎麼知道倦侯會遇到圍攻。」
「我懷疑這些人只是挂名宿衛，借用兩衛的服裝過來虛張聲勢的。」
外面的人砰砰砸門，「有沒有關係你說得不算，快開門接聖旨！」
蔡興海臉上一紅，扭頭去看那一
韓孺子也看到了，事發突然，兩人都來不及發出警告。
韓孺子搖頭，「宮裡有高手侍衛，衝進皇宮的也不是好漢，是一群逆賊。」
楊奉回頭看了一眼，倦侯被杜氏爺孫保護在中間，於是點下頭，對門外說：「這裡是倦侯府，跟你們羽林衛沒關係。」
「你敢嗎？」
太監和宮女們也都起身恭賀，張有才在人群中說：「我以為你早就上任去了，既然還在城裡，怎麼現在才來？」
杜摸天一步躥上去，伸手捏住刀背，看他又老又瘦，手上的勁兒卻不小，那刀被他捏得紋絲不動。
「在楊公面前，蔡督軍可以無話不說。」韓孺子的確相信楊奉。
「哦，挂名的宿衛很多嗎？」
韓孺子一愣，他一直挂念著皇后崔小君，可是自從知曉退位之事以後，心事就淡了，總覺得崔家人要當皇后，跟自己怕是無緣了。
楊奉跑向前院，杜氏爺孫護著倦侯走在後面，住在前院的太監、宮女聽到了叫聲，有幾人探頭出來，都被楊奉攆了回去。
「不晚，來得正及時。」韓孺子很感激這名太監，然後疑惑地問：「誰要找我報仇？我沒得罪過誰……難道是東海王？太后還沒讓他當皇帝吧。」
杜氏爺孫不習慣這種場面，同時後退，抱著肩膀站在一邊。
與此同時，後院也傳來杜穿雲清脆的叫聲，真被杜摸天猜准了，前門公開叫罵，後院有人偷偷摸進來。
「好。」楊奉慢慢拔出腰刀，對準門縫，說：「站近一點，看不清。」
「呃，三十多人吧……讓我一個人進府就行。」
「讓他進來吧，蔡興海是熟人。」韓孺子
砰砰砰……撞門聲接二連三，中間還夾雜著連串的哎呦聲，那些羽林衛顯然是在以身體撞門。
「孟……」韓孺子及時收住，沒叫出另一個字。
「沒辦法，勛貴子弟太多了，能入宮當侍從的只是極少數，其他人……」
楊奉知道自己不是對手，持刀在手，大叫了一聲「杜摸天」，房頂了回應了一聲，人卻沒有立刻出現，杜摸天顯然被纏住了。
「嘿，死太監挺有勁兒啊，要老子的刀幹嘛？沒割乾淨嗎？給老子放……」
楊奉來到韓孺子身邊，「倦侯有點冷吧，要不然你也去休息，這裏的事情由我處理。」
「她怎麼了？」
街上傳來馬蹄聲、叫嚷聲和兵器相撞的聲音，像是兩伙人打起來了，在屋裡休息的太監、宮女再也忍不住，一個個悄悄走出來，站在倦侯身邊，惶恐不安地傾聽。
杜摸天鬆手，只聽外面腳步聲響，隨後是一聲憤怒的咒罵，那名羽林衛顯然摔倒了，接著是更多的罵聲，來的羽林衛得有幾十名。
杜摸天從房頂跳下來，「好像來救兵了，那幫傢伙跑得飛快，連梯子都不要了。」
楊奉向杜摸天點下頭，杜摸天會意，他的名字可不是白叫的，順著一根廊柱爬到屋檐下，倒掛金鉤，隨後翻身，輕鬆地上到屋頂，沒發出一點聲音。
楊奉哼了一聲，越發確信這是一夥騙子，說道：「你站在到門前，讓我看看是不是真的羽林衛。」
韓孺子有點臉紅，雖然不是皇帝了，仍覺得外面的人在丟他的臉面，「未必就是羽林衛，可能是冒充的。」
楊奉一直在打量蔡興海，這時道：「有話就說吧，我既然離開皇宮，就跟你們一樣，完全
楊奉這才不太情願地開鎖抬閂，將便門打開一點，蔡興海從外面猶豫著走進來，看到倦侯，眼睛一亮，幾步跑來，跪地磕頭，他一跪下，太監和宮女們也跟著跪下。
楊奉道：「是真的，我看到了，除了羽林衛，沒人穿這麼花哨。」
楊奉張嘴剛要說話，眼睜睜瞧見一道身影從門廊上跳下來，一刀刺向杜穿雲。
有楊奉在前，韓孺子也不怕，只覺得這群羽林衛很可笑，扭頭看見張有才偷偷溜出來了，於是沖他揮手，示意他回去。
門外的叫聲越來越響亮，甚至帶上了罵人的話。
「更不懂規矩的其實是我。」韓孺子笑道，又好奇地問：「你們是怎麼認識楊奉的？」
老頭兒嘆了口氣，「我們去暗殺他，結果反倒欠他一條命。」
房頂上傳來一聲慘叫，杜摸天顯然跟人動上手了。
後院的兵器相撞聲又持續了一小會，杜穿雲從垂花門跑到前院，「別催，一名小賊而已，被我打跑了。」
楊奉追出幾步，又回到倦侯身邊，「你在喊誰？」
「差不多一半對一半。」
若是普通人家，早就被嚇壞了，楊奉卻不當回事，偶爾還嘲笑幾句。
「倦侯別在意，我這個孫子從小跟我漂泊江湖，不懂規矩。」
太監和宮女們齊聲歡呼，楊奉回頭看了一眼，大皺眉頭，問道：「幾個人？」
「我三個月前就該上任了，求了好多人情，拖到現在，就是為了能再見……倦侯一面，沒想到今天遇到點兒事，給耽誤了。」
楊奉從前是中常侍，蔡興海只是一名雜役，地位相差不少，當上督軍之後也不敢倨傲，躬身道：「我就是來幫把手，一切還要楊公安排。」
韓孺子搖搖
「皇帝的衛兵不怎麼厲害啊。」杜穿雲有點失望，向倦侯問道：「你從前就靠這些人保護嗎？怪不得會被一群江湖好漢衝進皇宮。」
蔡興海恭敬地磕過三個頭才站起身，「托陛下……托倦侯的福，太后賞了我一個督軍之職。」
楊奉的本意也不是殺人，厲聲道：「我是前中常侍楊奉，閣下有本事報上名來，明天我去羽林衛問問，什麼時候起由你們負責傳遞聖旨了？」
外面的人罵罵咧咧，但還是同意了，「老子站這兒了，過來看吧。」
韓孺子一怔，沒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杜摸天已經走開，對楊奉說：「門閂夠結實嗎？我看他們是要撞門。」
韓孺子既尷尬又覺有趣，他與親人之間有溫情、有冷漠、有仇恨，就是沒有杜氏爺孫之間的這種率性隨意。
外面的人怒道：「羽林衛前來公辦，問那麼多幹嘛？快給老爺們開門。」
杜穿雲眉毛一挑，正要說話，杜摸天退回來，在孫子頭上拍了一下，「少廢話，到處看看去，別中了人家的聲東擊西之計。」
「敢闖皇宮的『逆賊』就是好漢。」杜穿雲甚至不願討好真皇帝，更無意奉承廢帝，「別說你是皇帝的時候，就是現在，你敢闖皇宮嗎？肯定不敢，所以你不是好漢。」
楊奉站在門后，大聲問道：「是誰在此叫嚷？」
「我沒得罪過羽林衛啊。」韓孺子詫異地說。
韓孺子被楊奉的舉動嚇了一跳，少年杜穿雲卻挑三揀四：「哎呀，力道不夠，人家穿的是鐵甲，你連小傷口都沒造成吧，聽他的底氣更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