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放糧
韓孺子也在等著讀書人能帶來「奇迹」。
韓孺子笑了笑，以他現在的處境，更多的還是爭權奪勢，可是受楊奉影響，他一點也不相信望氣者。
「如此說來，大將軍其實是可以征糧的。」
韓孺子早想到此節，說道：「譚家放糧，只用譚家的名義，地方收編流民，一切歸功於大將軍，我的名聲絕不出此廬。」
「我想派孟娥去。」
十幾名書生稱是，紛紛出言獻策，利用同窗、同年、同鄉以及師生關係，讀書人能與朝中幾乎所有官員取得聯繫。
劉擇芹盯著倦侯，終於相信他真想做點什麼，「問題是大將軍同意嗎？就算他同意，各地軍隊又怎麼可能將流民全抓為俘虜？」
慢慢地，朝廷運作的方式在他眼裡越來越清晰了：地方上出現災情，官員要迅速收集情況，根據輕重程度上報給相關部司以及宰相府。如果災情比較輕微，地方官當時就可以解決，只需將解決辦法與成本上報；災情稍重一些，地方官不能做主，但要給出解決方案，由上司決定可用否；災情十分嚴重，地方官就只能請罪，然後等朝廷的命令。
劉擇芹又尋思了一會，回答時不那麼自信了，「應該可以，但是只能用來養軍，不能用來賑濟災民啊。」
楊奉已經明白了，韓孺子是要先禮後兵，大將軍韓星如願配合，再好不過，如果拒絕，就只能讓孟娥出面了，「她一個人不行，我再給你介紹幾個合適的幫手。」
劉擇芹身為戶部
「可是沒有聖旨，朝廷對這些上報不能承認，也不能否決，地方上就得一直『暫養』俘虜。」
這天下午，韓孺子終於見到一位地位比較高的官員——戶部侍郎劉擇芹，他是有資格選帝的大臣之一，敢於來見倦侯，是要冒很大風險的，一見面他就說：「我不是來支持倦侯的，只想為百姓做一點事。」
「大將軍的一個女兒是汶陽侯夫人，與平恩侯夫人交情不錯，汶陽侯現在大將軍麾下任職，還有幾位命婦，其夫都在軍中，夫妻分離多日，急盼一聚，商縣離京城很近……」
「還是那個問題，大將軍會同意嗎？這個責任不小，等朝廷恢復正常，他需要解釋的事情可不少。」
東海王也給韓星寫了一封信，可他並不覺得賑濟災民是當務之急，「新皇帝登基，大赦天下、開倉放糧、普天同慶，多好，現在賑災，名聲都歸給了太后和大將軍，人家還不情不願的，唉，浪費啊。一群讀書人而已，值得費這麼大心事拉攏嗎？」
第三天，韓孺子從東海王手裡拿到了譚家的初步估算，他們能在幾十個縣裡直接放糧，還能聯絡三百多個縣的富商參与賑災，差不多佔受災地方的六成，但是接受能力有限，不超過十萬人，只能堅持一兩個月，而據戶部統計，天下
「這個……我覺得應該可以，但是俘虜太多的話，地方官還是得上報朝廷，駐軍也要上報兵部與大都督府。」
蕭聲放話的第二天，十幾份奏章分別送到御史台，彈劾對象正是御史台兩名御史之一的蕭聲，理由多樣，從能力到品行都被貶得一無是處。
楊奉微微一愣，他認得孟娥，知道那是一位只擅長武功的女子，口才比不上普通人，讓她勸說大將軍，實在是強人所難。
商縣離京城很近，只有不到一日的路程，去探望夫君的貴婦們卻一直沒有回來，也沒有消息傳來。
第二天，楊奉找來三名女子，粗手大腳，看樣子都是練過武功的人，換上侍女的服裝之後，她們將與孟娥一塊前往商縣。
韓孺子並不在意，他只關心大將軍韓星那邊的消息。
接連三天，韓孺子與楊奉每天都去拜訪深巷中的學堂，見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有國子監與太學的弟子、尚未授官的進士、各部司的官員……雖然都不是大官，對朝政卻都十分了解，而且熱心於救助百姓。
韓孺子這些天來一直在聽，終於說出自己的想法，「我曾經帶兵從馬邑城前往碎鐵城，一路上由各縣供應糧草，這也需要聖旨嗎？」
「俘虜？」
「瞿先生肯親自出馬，再好不過。」韓孺子大喜。
「大將軍平定內亂時也得到過聖旨吧。」
劉擇芹想了好一會，「只能暫養俘虜，等候朝廷命令，可是……」
國子監
瞿子晰年紀不大，在讀書人當中地位卻最高，賑災之題最初也是他提出來的，這時道：「郭先生說得沒錯，空談仁義這麼多年，也該咱們實踐一回了，縱不能讓各部官員支持賑災，也絕不能讓他們壞事。」
「大將軍那邊由我來解決，我只希望各地的文書到來時，戶部不會駁回。」
「當然，否則的話，大將軍離開邊疆就是重罪了。」
「天命無常，仁義有道，望氣者的順勢而為，其實是見機行事，不執一端，讀書人或許固執、或許迂腐，也不乏見利忘義之徒，但是畢竟有所堅持，不肯隨波逐流。如果只是爭權奪勢，望氣者可能更有用，如果意在治國平天下，倦侯需要一大批讀書人，即使他們可能不討你喜歡。」
老先生郭叢咳了一聲，插言道：「賑濟災民，事關大楚國運，不能只讓倦侯一人出力，諸君讀書多年，空談仁義，如今也該實踐一下了，右巡御史申大人曾是我的學生，我可以找到談一談，賑災無關帝位之爭。」
楊奉走到倦侯身邊，小聲問：「倦侯與我都不能離京，大將軍不能返京，怎麼勸說他？」
又過去三天，孟娥等人與數名貴婦離開京城。
孟娥回來複命，幾名貴婦很願意與夫君會面，也願意帶上孟娥，對於勸說大將軍「招安」流民，她們卻不太
「平亂就會有戰鬥，有戰鬥就會有俘虜，各地在供應軍隊的同時，應不應該養俘虜呢？」
韓孺子想要大事化小，困難重重。
瞿子晰走過來，拱手道：「倦侯想必已有妙計勸服大將軍，可是也需有人代為傳話，瞿某不才，請纓前往。」
韓孺子只想弄清一件事：正常情況下，官府該如何賑災？
「左察御史蕭聲已經放出話來，他會盡一切所能阻止賑災。」郭叢來見倦侯，額頭上滲出細汗，他的確老了，跑幾步路就已氣喘吁吁，「這是他與倦侯之間的私人恩怨。」
其實辦法總是那些，開倉、借糧、勸農、抑商、減租、免租等等，可是非得由皇帝許可，才能顯出皇恩浩蕩與大權在握。
「俘虜呢？」
「蕭聲提出了條件，只要所有的來往文書里不提『倦侯』兩字，他就不會幹涉。」郭叢代為傳話，整個過程中，韓孺子與蕭聲沒見過面。
劉擇芹尋思了一會，「其實是需要的，只不過早就頒布了，是聖旨給予大將軍總督邊疆軍務的權力，大將軍因此才能向郡縣下達命令。」
眾人商議妥當，各自散去，回到倦侯府，韓孺子向楊奉問道：「讀書人里也出說客，與那些望氣者有什麼區別呢？一個講仁義，一個講天命嗎？」
「我也不是來尋求支持的。」韓孺子笑道。
一名年輕的書生開口道：「倦侯賑災之名一旦傳揚出去，再說無關帝位之爭，只怕也沒人相信吧？」
「可以招安，
「戶部是有權力駁回的，不過……眼下情況特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不只戶部，兵部、大都督府、宰相府、御史台等等，都會接到文書，有一家衙門不同意，地方官員就得停止供養『俘虜』。」
自去年秋天以來，各地的災情文書早已送達戶部與宰相府，那時宮裡還在正常批複奏章，因此能做的事情各地都做了，只是杯水車薪，等到災情需要大規模放糧的時候，宮裡已經不出聖旨了。
劉擇芹用力搖頭，「就算戶部膽子大，可是由誰來送呢？驛站歸兵部管理，沒有兵部關文，一份文書也送不出去，就算到了地方，沒有抄送的聖旨，官員們也不敢執行，各地刺使肯定會上書詢問詳情……總之不可行，寸步難行。」
這的確是一個大麻煩，蕭聲在神雄關受辱，絕不肯與倦侯和解。
蕭聲大怒，可是沒等他反擊，更多的彈劾奏章湧向御史台，宰相府和吏部也接到不少。
讀書人向韓孺子顯露出自己的一點力量。
韓孺子對聖旨不抱希望，問道：「有沒有可能將文書直接下發呢？」
「可俘虜不能挨餓，地方官是先養俘虜後上報，還是先上報再養俘虜？」
由於太后和皇帝不肯批複奏章，這些彈劾不會產生實際效果，但是對蕭聲的名聲卻是一大打擊，在僵持了整整三天之後，經過若干次的對抗與談判之後，蕭聲屈服了，身為言官，他比一般的官員更為重視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