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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三位皇帝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三位皇帝

宿衛營將軍上前兩步,低聲道:「實不相瞞,宿衛軍與南軍此刻正處於膠著狀態,崔宏的確佔據了西城,軍隊數量也更多一些,可宿衛軍保住了皇宮,北城與東城也都在我們手中,倦侯應該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南軍將士肯定很高興見到崔太傅。」韓孺子此刻最不怕的就是威脅。
倦侯就是崔騰所說的三位「皇帝」之一。
倦侯率領的南軍遲遲不動,也不表態,數量卻越來越多,韓孺子知道軍心極度不穩,城裡的人卻不知道,天黑不久,崔宏和上官盛先後派來第二撥信使。
宿衛營將軍尷尬不已,咳了兩聲,「倦侯誤會了,上官將軍並無威脅之意,王美人和倦侯夫人在宮中絕不會受到半點傷害。我得回去復命了,倦侯要我怎麼說?」
南軍蠢蠢欲動,但是一直沒動,好幾次險些發生嘩變,蔡興海等人緊張萬分,兵甲不敢離身,韓孺子卻穩坐帳中,不召見南軍將士,也不出去與他們見面。
南軍將士倒是不太在乎,他們急於進城參戰,離得越近越好。
上官盛的信使告辭,沒多久,崔宏的第二位信使到了,而且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大臣。
信使站在倦侯面前,正式宣布:「南軍已經奪下整個京城,東海王登基稱帝,大司馬委託我給倦侯帶話,『識時務者為俊傑,倦侯應立刻交出南軍,隻身進京拜見新帝,封王建國,不在話下。』」
「意味著什麼?」韓孺子故意裝糊塗。
韓孺子想了想,「既然你們掌握了大臣,派一位大臣出來跟我談吧。」
韓孺子選擇前進數里,地勢稍高一些,離京城更近,只有十余里,一旦開戰,留給他們準備的時間很短,只能隨時處於戰備狀態,長久下去,戰士和馬匹都受不了。
上官盛的信使來了,是宮裡的一名太監,帶著一百余名宿衛士兵,他們從北門出來,距離更近一些,但是出發得晚,落在了南軍信使後面。
韓孺子用各種借口拖延,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城外還有宿衛八營的援兵,南軍若是全都進城,很容易腹背受敵。這一點他倒是沒有說謊,斥候在這天中午送回消息,京城各個方向都有軍隊調動,顯然是要支援宿衛軍。
四人被當場拆穿,全都面紅耳赤,一名宿衛營將軍請其他三人退出帳篷,單獨留下,看了看兩邊的十名衛兵。
可是倦侯的追隨者一直沒有出城,他們顯然是被困在了什麼地方,本來許諾說中午返回的孟娥也失言了,直到夜色降臨,也沒有顯身。
韓孺子沒有屏退任何衛兵,他現在絕不會單獨接見陌生人。
外面的喧嘩聲已經來到帳篷外面。
「楊奉人呢?」韓孺子心中一動。
韓孺子必須儘快建立起一處牢固的營地,否則的話,城裡任何一支軍隊衝出來,他都抵擋不住。
韓孺子笑道:「崔太傅是我岳父,東海王與我同為桓帝之子,我當然要識他們的『時務』,不過……我只有一個小小的要求,只要大臣們願意承認新帝,然後出城向我傳旨,我立刻膝行進京,伏地請罪。」
韓孺子早料到上官盛會用這一招,心中雖怒,臉上卻是大笑,「上官盛也算出身於貴戚之家,怎麼如此沒見識?崔太妃也在宮中,東海王可曾因此投降?」
「我就是來消滅謠言的,能與倦侯單獨談談嗎?」
蔡興海掀簾進來,一臉驚慌,「倦侯,南軍……一大群南軍將領闖營,要立刻見您,面色不善,要不要將他們抓起來?
「十萬北軍已在路上,頂多三天就能趕到京城。」韓孺子給了申明志一點「信心」。
宿衛營將軍等了一會,開口道:「大臣和勛貴都在宿衛軍的掌握之中,還有……宮裡的人。」
申明志沒有起身,說道:「謠言是真的,城裡確有一批人支持倦侯,而且數量不少,我冒著危險出城,就是為了告訴倦侯,請堅持,東海王、英王皆不得民心,您才是大楚需要的皇帝,也請您給我們一點信心。」
韓孺子仔細讀完,將「聖旨」交還,笑道:「我知道朝廷混亂,可也不該犯這種錯誤,這不是聖旨,印璽不對。」
南軍將士趕到得越來越多,三千北軍越發顯得渺小,韓孺子可以輕鬆對待崔宏和上官盛的信使,對自家營中的南軍卻要十分小心。結果他發現,南軍將士數量越多,進城參戰的意願反而越低。
韓孺子仍然笑臉相迎,「我是韓氏子孫,無論如何不可能與朝廷為敵,公公既是為朝廷傳話,可帶來聖旨?」
「據說他進宮了,眼下不知去向。」
「將軍不妨明說。」
天亮不久,韓孺子剛剛改換紮營地點,後續的南軍仍然每隔一個時辰左右到來一批,崔宏派來了信使。
韓孺子認識申明志,對他的戒備沒有那麼重,想了一會,命令衛兵退下,申明志也示意跟來的同伴出去。
「嗯,你回去吧,請大家耐心等待,告訴崔太傅——他想出城,我歡迎,他想讓我進城,讓東海王來吧,我們兄弟可以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韓孺子度日如年。
「謠言四起,不足為信。」
信使發出一通威脅,韓孺子全都笑納,只堅持一條,必須有大臣和聖旨,他才肯交出南軍並承認新皇帝。
這是一個不小的難題,軍隊為了保證快速行進,攜帶的物資少得可憐,只能就地取材,砍伐周圍的灌木,而且他們所處的位置是一片低凹的荒地,有經驗的將軍一致認為此地乃是最差的駐營之處,必須前進或者後退一段距離。
韓孺子放縱城內雙方的消息在軍營里傳播,盡量讓大部分人明白一件事:京城之戰遠未結束,這時候參戰要冒極大的風險。
太監沒有發出威脅,但是離開的時候顯得很不滿。
申明志大喜,「楊公說倦侯不會無故出城,必能帶回強援,果然沒錯。」
皇帝有十二枚印璽,只有寶璽能夠印在聖旨上面,其它印璽的用途就小多了,或祭天、或祭祖、或祈雨……有兩枚純粹就是擺設,為的是湊夠十二之數。
右巡御史申明志已經一天一夜沒休息了,期間經歷的跌宕起伏,比他多半生的官場生涯還要劇烈,以至面容憔悴,可是仍能維持幾分尊嚴,他帶來崔宏的最後通牒:「天亮前,崔太傅希望看到南軍全都進城,否則的話,他要親自率軍出城,先平內患,再定大勢。」
「王美人和倦侯夫人都在宮中。」
太監臉色微紅,咳了一聲,「陛下不幸駕崩,宮中已立英王為新帝,又有崔宏作亂,諸事倉促,難以頒布聖旨,可也正因為如此,這才是倦侯的機遇。」
申明志起身退出帳篷,回去向崔宏復命。
太監的態度比南軍信使要客氣一些,「崔宏這是在造反,他只佔領了西城的一小塊地方,被堵在那裡寸步難行,很快就會被攆出京城。倦侯應該聽說了,各地援軍正在加速趕來,倦侯這支軍隊是朝廷之援還是朝廷之敵,全在您的一念之間。請倦侯速做決定,再晚一會,崔宏敗退,您就沒機會做出選擇了。」
他有意拖延了一段時間,直到一名北軍士兵進帳點頭示意,他才客氣地請信使離開。
在他背後,還有一支正在趕來的北軍,他們將能奠定勝局,唯一的問題是來不來得及。
上官盛的信使這回先到,只有兩名太監和兩名宿衛營將軍,態度十分客氣,送上一道「聖旨」,英王以大人的語氣讚揚了倦侯的諸多功勞,然後指出毒殺冠軍侯的罪人正是東海王,如此一來,四名爭位者只剩英王一人,他繼承帝位名至實歸,接下來就是要求倦侯立刻進京平亂,至少也要宣布立場。
崔宏沒有親自前來,韓孺子鬆了口氣,他這點影響力,無法與南軍大司馬本人抗衡,慶幸的是崔宏沒有這個膽量。
這是韓孺子一生中最為動蕩不安的上午,城裡的戰鬥、四處趕來的軍隊、自家營中的將士……任何一股勢力只要下定決心,都能置他于死地,他就像一隻小羊,周圍儘是獅虎與狼群,它們還沒有下嘴的唯一理由,是要先擊敗別的猛獸。
韓孺子本來只是試探,如果對方拿出聖旨,他自會再找其它借口,可太監的神情表明,在宮中立英王為新帝的上官盛,竟然拿不出一份聖旨,這可有點蹊蹺。
「倦侯想必是聽說了城裡有人擁你為帝。」除了崔騰,申明志是第一個提及此事的人。
韓孺子很是意外,急忙起身,「申御史這是何意?」
在城裡,也有一批人支持倦侯。
只剩兩個人時,申明志跪下,磕了一個頭。
信使是南軍的一名將軍,帶著數百名衛兵,想要直衝營地,被蔡興海率領的北軍將士攔下,只許他一個人進營拜見倦侯。
韓孺子坐在帳篷里沉思默想,知道未來幾天將很難度過,北軍倉促動身,三天之內未必能到。
韓孺子虛與委蛇,最後還是歸結為一點:「抱歉,我得看到聖旨。」
韓孺子更加意外,申明志先是支持冠軍侯,這時卻表面上支持東海王,而暗地裡向倦侯通風報信,實在——韓孺子說不清這種舉動是什麼意思。
「請他們進來。」韓孺子說,他不能總是躲避,該面對的事情總得面對。
在諸多傳言之中還有一條:城裡的一些人不承認英王和東海王為新帝,他們宣稱倦侯一直就是皇帝,現在也是。
韓孺子不想當小羊,他身邊有三千北軍將士,數量雖少,此刻卻願意堅定地站在他這一邊——冠軍侯遭到毒殺的消息已經傳出來,這些北軍再也不用搖擺不定。
兩撥信使在營地門口相遇,互相怒視、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