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殺戮即忠誠
宿衛軍士兵在北門外備好馬匹，上官盛上馬，望向城牆，因為城門敞開，他能聽到外面的廝殺聲。
「天就要亮了。」上官盛喃喃道，突然問：「你們喜歡京城嗎？」
一直很聽話的將士們，沒有馬上執行命令，上官盛微微一愣，明白過來，這些人不敢動手，宿衛軍離開京城，稱帝者必是東海王和倦侯其中之一，殺死他們的家人，會惹來大麻煩。
宮裡還有將近一萬名宿衛軍將士，後期招募進來的佔據七八成，眾將馬上執行命令，上官盛身後的跟隨者越來越多。
「太后，是您說過大楚需要一次重新開始，東海國就是重新開始的地方，那裡是咱們上官氏的家鄉。」
「殺！全部殺死，一個不留，他們早有異心。還有守門的宿衛軍，一律處決！」
「願意！」英王一下子跳起來，睡意全無，「宮裡真是無趣，誰家糧多，咱們去要糧。」在他的記憶中，最有趣的經歷就是跟著一群人去冠軍侯家裡「要糧」。
第二名報信的軍官到了，更加驚慌無措，「外面的人從北門攻進來了……」
「我意已決。」太后的聲音很是冷淡。
過了一會，門裡有聲音說：「我不會離開皇宮，你走吧。」
英王又打了一個哈欠，嗯了一聲，他的這種無所謂態度激怒了上官盛，「陛下不在乎帝位嗎？」
「你勸我東行，為何之前又勸我與崔太傅聯手剿滅倦侯？讓他們互爭勝負，對我豈不是更有利？」
望氣者被士兵推出來，笑呵呵地來到上官盛馬前。
上官盛惱羞成怒，向將
「太后，咱們早晚還會回來。」
他打算多等一會，等宿衛軍得勝返回之後，立刻由東城門出去。
「你若當我是太后，不必多言，你若不當我是太后，何必多言？」
上官盛哼了一聲，拔出刀，轉身來到一名將領面前，冷冷地說：「放火。」
「太監和宮女？不是都抓起來了嗎？」
英王一邊揉眼睛，一邊打哈欠，坐在寶座上，無精打采地說：「幹嘛這麼早叫我起床？」
上官盛站起身，走到寶座階下，緩和語氣說：「陛下願意去別的地方玩嗎？」
在此之前，宿衛軍士兵只殺路上遇見的人，雖已殺紅眼，真正喪命的人卻不是很多，在上官盛下令之後，他們開始破門闖屋，屠殺宮人。
林坤山正搜腸刮肚，救他一命的消息及時到來。
到了太后寢宮門口，上官盛下令士兵們停止殺戮，但是其它地方，尤其是北門一帶，不受限制。
太后拒絕接見自己的侄子，十余名太監守在門口，個個膽戰心驚。
上官盛盯著望氣者，「倦侯死，你也死。」
一名軍官匆忙跑進來，「上官將軍，宮裡的人……造反了。」
「上官將軍此番東行，正是用人之際，林某無能，可是……可是……能招來天下豪傑……」
寢宮大門外排列著大批將士，英王嚇壞了，趴在懷抱者的肩上，不敢抬頭。
英王歡呼一聲，「去，這就去！」
「那些
因此，當士兵們將英王送進來的時候，他感到由衷的高興，立刻從凳子上站起來。
木柴很快找來，一部分堆在門口點燃，另外一些分給在場的數十名將領，點成火把。
上官盛大怒，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一群奴僕怎麼能打開北門？守衛的將士呢？」
「嘿……」上官盛冷笑，「這一場戰鬥結束，還有下一場，還有更下一場，倦侯完蛋了，北軍卻在路上，你們覺得北軍到達京城之後，會支持哪一方？」
上官盛第一個動手，奮力將火把扔進院子里，然後監督眾將，看著他們將火把一支支扔出去。
宿衛軍經歷過大擴展和大換血，可還是有一批舊人留下，主要職責正是守衛宮門。
「直到現在也沒有大臣出來支持新帝。」上官盛冷冷地說。
「你不應該把我的話當真。」
上官盛隔門大聲說道：「皇宮難保，陛下決定前往東海國巡狩，請太后即刻備駕。」
林坤山真是無路可走了，只能硬著頭皮說道：「倦侯詭計多端，這一次未必會被剿滅，只是削弱他的力量，讓他與崔太傅更接近於勢均力敵，如此一來，他們今後打得更凶，對上官將軍也越有利。」
上官盛又向西望去，突然間有點後悔與崔太傅聯手，如果早做逃亡的打算，他應該將倦侯引入京城，與東海王對抗。
沒人敢反駁，這些人來自五湖四海，大都不是京城人士，對「巡狩」東海國並無異議，只是覺得時機有些古怪，上官盛一怒，他們立刻軟
林坤山如釋重負，上官盛面無表情向身邊將領下令：「出發，帶上他。」
「想奪帝位的就是這兩人。」上官盛早就說過這件事，可英王總是一耳進一耳出，從來沒放在心上。
即使是現在，英王也不在意，眼淚未乾，臉上露出笑容，「他們兩個啊，大概是鬧著玩吧。」
上官盛大聲道：「太后要留在宮裡為先帝盡忠，可宮裡的妖魔鬼怪太多，咱們離開之前，必須將他們清理乾淨！」
「遵旨。」上官盛需要這一道口頭「旨意」。
上官盛怒不可遏，示意一名將官抱起英王，帶頭走出去，「叫上你們的士兵，只要值得信任的人。」
「當然是支持……當今聖上。」
眾將面面相覷，上官盛厲聲道：「還有什麼疑問？」
上官盛沒有等著查看最後結果，他的時間不多，帶領將士們一路前往北門，仍是見誰殺誰。中途拐到太祖衣冠室，想將楊奉殺掉，結果被綁在柱子上的太監已經不見蹤影。
「嗯？誰造反？誰敢造反？」上官盛握住刀柄，勤政殿里，他是唯一配帶兵器的人。
上官盛心中的怒火又躥升一大截，對面的太監們估計是感受到了，不約而同地跪下。
「東海國。」
從這時起，他不再讓英王離開自己。
「太后……」
攻進北門的那群烏合之眾已經被擊散，留下一地屍體，剩下的人不是逃出皇宮，就是躲到別的地方。
火勢漸大，院子里響起慘叫聲。
軍官慌張地回道：「不知是誰將
英王一驚，不是擔心帝位，而是害怕上官盛的猙獰面目，眼圈一紅，淚水湧出，嘴一扁，這就要放聲大哭。
「林坤山！」
一名士兵騎馬跑來，遠遠地就大聲道：「北軍來了！北軍來了！倦侯正沖向北城門。」
上官盛感到憤怒，還有一種受到欺騙的羞辱感，可他沒有發作，反而慢慢跪下，磕了一個頭，起身向外走去。
「好……啊。」英王沒哭出聲來，「你是忠臣……能讓東海王和倦侯進宮嗎？」
上官盛急忙跪下，「陛下勿憂，只要有我在，陛下就永遠是大楚皇帝。」
「嗯，咱們去東海王的老家，搶他的糧和地，等他到的時候，嚇他一跳。」
上官盛來到太后寢宮附近的一座院子，「東海王的母親和妻子、倦侯的妻子、冠軍侯的兒子都住在這裏，他們就是宮中妖魔鬼怪的頭目，全部處死。」
「草民不敢，草民也沒有這個本事。」
上官盛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將眾將和英王都嚇了一跳，「我就知道這些人不可靠。」
「因為有人要奪陛下的帝位。」上官盛神情嚴肅。
一名將領開口道：「等戰事結束，新帝正式登基的時候，大臣們會搶著來跪拜。」
他向皇宮深處走去，一路上只要遇見太監和宮女，也不管對方是跪下磕頭，還是四處逃躥，全都下令殺死，很快，手下的士兵已經不需要他的命令，見人就殺。
「抓起來一些，繼續抓人的時候，他們……他們就造反了
「還在進行，崔太傅的南軍真要剿滅倦侯，用上了全力，我們估計等天亮之後，很快就能徹底擊敗倦侯。」
將領稍一猶豫，馬上點頭，招來手下士兵，命他們去收集木柴，或者砍伐附近的樹木。
上官盛大笑，聽出了謊言，也聽出了謊言中的緊張與不自信，「北軍會支持南軍，兩軍雖然互相競爭，可他們都不喜歡宿衛軍，矛盾由來已久，由來已久……陛下剛剛降旨，要去巡狩東海國，你們即刻準備，等城外的戰鬥一結束，馬上護駕出發。」
接著，上官盛叫進來麾下的十幾名重要將領，這些人都是他上任之後親自提拔和錄用的，理應忠於他，「城外的戰鬥怎麼樣了？」
上官盛親自上前，院門緊閉，他抬手咚咚砸了兩下，裏面有人顫聲道：「除非太后駕臨，此門不開。」
數萬宿衛軍只剩下幾千，上官盛沒有時間召集更多士兵，他還想在城裡再殺一些人，同樣來不及。
「你騙了我。」
上官盛需要一場殺戮，他相信，在宮裡殺人越多，士兵們對他越忠誠。
「那些太監和宮女……」
眾將茫然，誰也不敢回答這個問題。
上官盛一個人坐在勤政殿里，倍感孤獨，他試圖將這種孤獨升華為某種更崇高的情緒，比如帝王的孤獨，結果卻是力不從心，他無法去除心中那一點恐懼，就是這一點雜質，令他的孤獨淪為平庸。
「東海國？是東海王的國嗎？」英王立刻想到了這兩者之間的聯繫。
上官盛馳出東城門的時候，韓孺子正好帶兵進城，不久之後，他看到了宮裡的慘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