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兩路逃亡
「不多，五個人。」
崔騰睡了一個好覺，在夢裡笑出了聲，當他被強行推醒的時候，自然感到難以言喻的憤怒。
對鄧粹來說，這時卻沒有多少選擇，「這個計劃本來就很冒險，花繽可能根本不會顧及兒子的性命，那些江湖人也可能中途變卦，現在的風險只是更大了一點而已，我們逃亡的路線不同，未必會在匈奴人營中相遇。」
「閉嘴，大勢已去，你什麼都不懂。」花繽向兒子道，想了想，對皇帝說：「要帶多少人？」
「現在三更已過。」花繽提醒道。
鄧粹此去生死難料，韓孺子必須做好各種準備，「通知全軍將士，隨時待戰，城門關閉，除非朕親自到場，否則的話就算有聖旨，也不準打開。」
韓孺子就是這時帶人進來的。
「陛下肯定會饒我們父子一命？」
「還是太冒險。」韓孺子向侍衛頭目王赫道：「守好那條地道，不要讓外人混進城，去鄧府看看那名女僕還在不在，派人把樊將軍叫來。」
桂月華早已嚇破了膽，全身顫抖不已，花虎王臉色也變了，張著嘴，再不敢反對父親的決定。
府里的女僕參与這麼大的陰謀，鄧粹居然一無所知，這實在讓他臉上無光，卻又無從辯解。
「你會有辦法向接迎者解釋。」
「東海王呢？」
緊接著，被嚇一跳的人就是崔騰了，推醒他的人是一名太監，在太監身邊，站著皇帝、將軍鄧粹以及眾多侍衛。
花繽扭頭看了一眼兒子，然後向皇帝道：「陛下想要出城？」
「東海王肯定會回來，然
鄧粹後退幾步，跪倒在地，磕了一個頭，說道：「鄧某不才，略通軍藝，只能對陛下實話實說：晉城斷無固守之理，匈奴人若是全力進攻，晉城頂多能守三天，集結塞外軍隊，是唯一的解圍辦法，哪怕只有一線希望，我也必須出城，至於我府里的那名女僕——就看天意吧。」
昨晚的事情一下子全回到腦子裡，美夢變成噩夢，崔騰嚇得臉都白了，以為皇帝興師動眾來報復自己，急忙掀開被褥，跪在床上，先向皇帝磕了一個頭，開口道：「我以為那是陛下賜給我的……」
「是另外一些人。」韓孺子沒有透露鄧粹的姓名，花繽並不認得鄧粹，沒必要讓他知道得太多。
江湖豪傑們努力相救的「俊侯」花繽，竟然當著同伴的面向皇帝投降，俘虜們無不大怒，除了花虎王，其他人破口大罵。
韓孺子不屑於與這些人爭論，退後一步，侍衛們得到示意，紛紛拔刀，手起刀落，七名俘虜被殺，只剩下桂月華、花虎王兩人，還有一個花繽。
「東海王不會回來了。」韓孺子說，東海王還是選擇了背叛，這倒沒什麼，只要皇帝還活著，只要能夠解除晉城之圍，東海王無路可逃，讓韓孺子感到惱怒的是，有人逃出晉城投降匈奴，這麼大的事情他卻不知情，每天那麼多的公文，還有每天早晨的朝會，沒有一個人報告此
崔騰已經跟上，進屋之後看到花虎王，吃了一驚，但是沒說什麼，兩人從前在京城相識，但不算好友。
「幹嘛？」崔騰猛地坐起來，舉起拳頭，把推他的人嚇得后跳一步。
韓孺子猜得沒錯，崔騰果然是知情者，「東海王怎麼逃走的？」
韓孺子臉色微變，對鄧粹說：「你沒法出城了，東海王自己也是假冒，或許不會戳穿你的身份，那名女僕……」
「我能帶你們出城！」被捆在最邊上的桂月華喊道，他已經完全崩潰，為了活命，什麼都肯做，「我們約在三更出城，在城外十里有人接迎！」
韓孺子卻不是為此而來，崔騰眼中的尤物，在他看來只是一名身懷奇技的江湖女子。
崔騰向後一倒，他覺得自己睡了好長時間，沒想到才是一小會，坐在床上發獃，一狠心，道：「值了，陛下怎麼處置，我都沒有半句怨言……呃，沒有……」
「應該跟著東海王一塊出城了吧，東海王這小子就是聰明，審問女僕的時候他自稱姓柴，過後勸樊將軍將女僕放回鄧府，說是有要放長線釣大魚，過了一天又找來女僕，說是柴家對陛下不滿，總之取得了女僕的信任。可我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跟城外聯繫上了，我還以為得過幾天呢。」
「父親，你不會……」花虎王注意到父親的猶豫。
跪在床上的崔騰向皇帝使眼色，表示鄧粹不可信，韓孺子卻寧願相信這位認識不久的將軍，「先去見花繽，必須有他配合才行。」
這是皇帝的房間、皇帝的床，
「嗯，就說你要繼續行刺。」韓孺子替他想好了借口。
「那不是昨晚，就在剛才，待會再說。」韓孺子本來沒想追究此事，可是看到崔騰驚恐不安的樣子，他改了主意，語氣稍顯嚴厲。
桂月華一個勁兒地點頭。
「先告訴我東海王去哪了？」對韓孺子來說，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十七名刺客八人被殺，剩下九人與花繽都被活捉，送到了王府里。
「是。」王赫退下。
孟娥正在向花繽講述她的計劃，「你只有一次機會，帶幾個人出城，然後再回到晉城，或許能保住你們父子二人的性命。」
「我們先滅大楚再驅匈奴！」一名俘虜喊道。
「然後我還得回來？」
俘虜加上眾多侍衛，屋子裡很擁擠，韓孺子也不多說什麼，站在花繽面前，盯著他看了一會，對孟娥說：「對他們用毒了嗎？」
劉介已經醒了，與一群太監守在外面，同樣不明所以，韓孺子下令道：「看好琴師父女，等朕回來。」
花繽點下頭，「讓桂月華跟我一塊出城，他認識那些接迎者，然後我們一塊回來。」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免不了入獄為囚，但是你們會有一次立功贖罪的機會，等你回來再說。」韓孺子左右看了看，「朕的話就是旨意。」
崔騰與樊撞山都受東
孟娥也不解釋，「大楚不需要你考慮，你先想想自己和兒子的死活吧。」
「是。」樊撞山應道，仍然一頭霧水。
徹底入睡之前，崔騰想了好幾條辯解理由，計劃是佯裝不知情，推脫為誤解，可是他臉上變色、下跪磕頭、不問自辯，這一切都說明他早知道自己做了錯事。
韓孺子轉身向外走去，崔騰撓撓頭，急忙下床，一邊穿衣服一邊叫道：「等等我！」
王赫正好從鄧府趕回來，那名女僕失蹤了，從昨天傍晚開始就沒人看到過她。
「父親！」花虎王叫道，「大家千里迢迢是來……」
崔騰看向鄧粹，沒將計劃全說出來，其實也不需要他再說什麼，整個計劃一目了然，只有他自己還沒明白全部真相。
「嗯，六個時辰之後就會發作。」孟娥回道。
崔騰將王府里兩名僕人逃走的經過以及東海王的計劃說了一遍，「東海王假裝普通士兵，他若是能取得匈奴人的信任，就會許諾從城裡帶出更多將士，到時候……」
花繽無動於衷。
韓孺子知道，接下來幾天最為關鍵，鄧粹能否順利逃出？能否集結塞外軍隊？匈奴人主戰、主和兩派誰將勝出？都將直接影響到晉城甚至大楚的存亡。
「呵呵，陛下別著急，東海王這回是做好事，他給陛下探路去了。」
韓孺子轉身離開，孟娥與崔騰跟隨在後，剩下的事情交給侍衛們處理
樊撞山也奉命趕來，意外地得知自己被任命為守城將軍。
崔騰一愣，「陛下……還不知道昨晚的事情？」
花繽倒是保持了鎮定，「要走現在就走，再等下去，匈奴人會生疑心。」
「東海王？」崔騰的心事終於轉過來，「他不在自己房……哦，是不是跑了？這個傢伙，也不通知我一聲，大概是因為沒找到我。」
花繽、桂月華帶著五個人走出房間，在一隊侍衛的護送下匆匆離去，沒向皇帝告別。
「是，陛下……」劉介看著鄧粹、崔騰和一群侍衛跟在皇帝身後，更加莫名其妙，等眾人走開，他急忙進屋查看，只見張有才還在熟睡中。
韓孺子也不跟他爭論，問道：「鄧府的那名女僕呢？」
「唉，我怎麼……怎麼會相信你呢？」花繽盯著女侍衛，他其實對孟娥一直懷有疑慮，甚至想辦法鼓動琴師先上陣，結果還是沒能逃出圈套。
其他俘虜怒斥，只有花繽沒吱聲，回視皇帝的目光。
花繽長嘆一聲，沒錯，這個女侍衛竟然真對皇帝用毒，由不得他不信任，他還不知道皇帝此前也被蒙鼓裡，說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皇帝這麼喜歡冒險，絕非大楚之福。」
等罵聲稍歇，韓孺子說：「諸位與匈奴人勾結，逐小義而舍大義，罪不可赦。」
花虎王在一邊怒道：「父親，別聽她的，這個女人甘心給皇帝當走狗，早晚會遭報應，咱們父子死在這裏，日後也會名傳天下。」
「因為你想要皇帝的首級，因為我的確對皇帝下毒了。」孟娥並不意外，她做過的事情足以取得任何人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