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車騎將軍
「閣下願意繼續肩負挽救大楚與陛下的重任嗎？閣下可有計策？閣下能讓馬邑城眾將服從命令嗎？」
鄧粹大笑，「諸位皆是平庸之輩，只知攻守，不知另有救駕良策。」
眾將只得留在廳外，心中卻有不忿，紛紛議論這位「車騎將軍」究竟是怎麼回事。
「有所耳聞，恭喜……」
四人大吃一驚，面面相覷，一個字也問不出來。
匈奴人想引誘塞外的楚軍入關救駕，因此沒有進攻這座關卡，關內的將士卻都非常緊張，一直在加固城池、礪兵秣馬，只是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在得到命令之前，唯有堅守。
「沒有沒有，我們哪有壞心眼兒？也不敢啊。」四名隨從搖頭擺手地否認。
「她不跟我走，跟你們走，沒有她，拿什麼引開匈奴人？」
「旨意多著呢。」鄧粹信口胡說，來到將軍府，與張印在門口相見，互相行禮之後，並肩往裡走，在大廳門口轉身向眾將道：「我要與張將軍單獨交談幾句，請諸位在外面稍待片刻。」
「嗯，一網打盡，陛下狀態雖然不太好，抓幾個小賊還是輕而易舉。」
隨從不敢多問，很快牽來主人的坐騎，鄧粹接過韁繩，輕輕撫摸馬的脖子，然後對不明所以的四名隨從說：「這麼跑下去不行，匈奴人早晚會追上來，得想辦法將他們引開。」
在搖曳火光的映照之下，夜色愈深、美人愈美，鄧粹面帶微笑，看著躺在身邊的匈奴女子。
隨從們立刻跟上，對這位車騎將軍，他們既迷惑又敬佩。
「是嗎？反正我走的時候，陛下正趁著深夜滿城抓捕姦細。」
鄧粹對自家隨從道：「如果你們被匈奴人追上，那
「不能的話，陛下也不會派我來。」鄧粹傲然道。
五人拐到一叢灌木後面，這裡是下風口，說話聲不會打擾到睡熟的匈奴女子。
眾將大怒，一名南軍將領上前道：「你有本事救駕？好，關內是匈奴人的埋伏，十幾萬楚軍如何擊敗敵軍到達晉城救駕，你來說一說，有理，我們服你，無理，請閣下哪來回哪去！」
守關將領是鄧粹的熟人，見到他獨騎到來，大吃一驚，鄧粹也不多做解釋，下馬之後問道：「皇帝封我為車騎將軍，聽說了嗎？」
鄧粹身上的盔甲早已脫下，這時整整衣裳，對自家隨從說：「把我的馬牽來。」
在廳里，鄧粹直白地對張印說：「閣下是朝中老將，但是多年來一直在別人的麾下以供驅馳，不受朝廷的信任與重視，手握大軍卻不知該如何使用。」
眾將點頭，的確聽說過這個消息，但是沒人當真。
隨從們搖頭，只得讓開，鄧粹催馬上路，跑出不遠，調頭又回來了，隨從們大喜。
「可是……可是……」隨從們都是士兵，寧可面對匈奴人的大軍，也不想向一個滿懷希望與柔情的異族女子解釋她為何被半路拋棄。
鄧粹覺得自己已經將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了，一身輕鬆，催馬疾馳，他是代國都尉，經常來往邊塞，對道路很熟，深夜裡也能辨別方向，餓了吃幾口乾糧，渴了、困了就灌一大口酒，只在馬匹需要吃草的時候才休息一會。
「別急，我知道你藏著幾壇好酒，準備好，過一陣子送到我家裡去，現在送我去馬邑城。」
「怎麼說都行，反正她也聽不懂。」
南軍的幾名將領擠過來，帶頭者問道：「陛下可還安好？」
隨從不敢違命，急忙去拿東西，剩下的一名隨從結結巴巴地說：「將軍……將軍……要跟我們分開……分開行走？」
鄧粹點點頭，又對自家隨從說：「下回我再說把馬牽來，你得把鞍韉也備好，馬背光溜溜的，讓我怎麼騎？」
「夠了，這是一匹好馬。」
鄧粹從毯子上起身，向四名隨從招手，示意他們跟自己走。
「沒有聖旨，張將軍之前拿到的聖旨不是一塊破布嗎？」
鄧粹開口仍是那一句：「我是皇帝親自任命的車騎將軍，你們聽說了吧？」
「等一下，將軍，我們……我們怎麼跟她說？」
「不好，一點也不好。」鄧粹跳下馬，在眾人簇擁下前往將軍府，「吃不香、睡不熟。」
「事情明擺著，我需要北上接管楚軍，而匈奴人要追的是這位什麼什麼絲，所以只有她能引開匈奴人，你們負責保護就行，除此之外，誰還有別的妙計？」
鄧粹抖了幾下，回頭望向篝火，「你是說她？注意看眼神，比如你們幾個小子，既羡慕又嫉妒，對美色還有點動心，那邊火光一照，我還以為對面蹲著四匹狼呢。」
「慢著，給我一個人準備，你們留下。」
四名隨從又是一愣，接著只能嘿嘿地笑，越發覺得車騎將軍深不可測，他們當中只有一人來自鄧府，另外三人是京城的士兵，可即便是那名鄧府隨從，也看不透自家主人。
「你、
聽說晉城來了一位將軍，眾將無不又驚又喜，全都出城相迎，有人認得鄧粹，第一反應是大概只有這小子能逃出重圍，第二反應則是皇帝病急亂投醫，怎麼將他派出來了？
「願意跟我走？」鄧粹伸個懶腰，不急著回去睡覺，走到一邊閑聊，說：「她是敵對部落的人，父母都被匈奴大王殺死，自己被擄為姬妾，早有逃亡之意，正好被我趕上而已。」
隨從們點頭，明白這個道理，但是想不出辦法，於是等車騎將軍的指示。
馬邑城內外聚集的楚軍已經超過十萬，主力是從碎鐵城趕來的南軍，名義上的統帥是辟遠侯張印，可他木訥口吃，很難服眾，朝廷又遲遲沒有明確命令，只說見機行事，眾將連日來爭論不休，一直沒有做出決定。
「姦細？」
鄧粹卻不在意，神情反而更加狂傲，「想要救駕，既不能攻晉城，也不能守馬邑，只有一條路可行：立即收復燕國與遼東的失地，堵住長城關卡，所謂的關門打狗。一旦與草原的通道被切斷，匈奴人不攻自亂、不戰自敗！」
不到一刻鐘，鄧粹和張印從廳里走出來，鄧粹高舉將軍印，向院子里的數十名將領大聲道：「我是車騎將軍鄧粹，奉陛下旨意統領馬邑城楚軍，你們都要聽我的命令。」
又是一路風塵僕僕的疾行，趕到馬邑城的時候，鄧粹在馬上已經搖搖晃晃，要時不時抽自己一嘴巴，才能保護清醒。
「那個……有聖旨嗎？」
「聽不懂。」
幾人同時搖頭，他們只是普通士兵，既無將銜，又無策略，更沒有膽量，絕沒有指揮軍隊的野心。
篝火十幾步以外
守關將領對鄧粹稍有了解，只好搖頭苦笑，選派士兵護送他過關，反正鄧粹單憑代國都尉的身份就能對他下令，車騎將軍的真假不那麼重要。
鄧粹翻身上馬，檢查一下隨身物品，比較滿意，「好吧，就這樣，明天你們往西去，跑得快一點，再加上一點運氣，或許來得及找到一座堅固的城池，你們在那暫時棲身，等戰爭結束再來找我，後會有期。」
「你是奉旨而來？」
眾將更怒，全都冷冷地盯著鄧粹，若是聽不到幾分道理，「車騎將軍」今天難出此門。
隨從們更加迷惑不解，還有一點受寵若驚，有幾名士兵能受到將軍的這種邀請？於是紛紛行動，一名隨從笑著問道：「將軍真是了不起……您能聽懂匈奴話？」
四名隨從回到篝火旁，遠遠地站立，望著仍在睡熟的匈奴女子，誰也不知道待會該如何應對這股怒火。
鄧粹放心了，再次上路，這次沒再回頭。
眾將一片嘩然，鄧粹喝道：「諸位有本事在這裏爭吵，卻沒本事救駕嗎？」
在見識車騎將軍的種種怪事之後，四名隨從還是呆住了，鄧粹催道：「去取馬鞍，還有酒和乾糧。」
鄧粹繼續道：「我和你正好相反，陛下信任我，委我以重任，就是要接管塞外的大軍，請張將軍把官印交給我吧。」
四名隨從互相看看，既驚訝又想笑，另一人問道：「那將軍是怎麼……怎麼能……如何……」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問。
「聖……聖旨呢？」張印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話。
「我不是說了嗎？必須將匈奴人引開，說的就
張印一下子面紅耳赤，偏偏口吃，一急之下更說不出話來。
「我就是很難想明白，匈奴大王的姬妾……怎麼就願意……」
「那個……她也會騎馬，而且騎術不錯，用不著跟將軍同乘一匹吧？」隨從還是覺得將軍過於託大了。
「好，你們明天一早出發。」
「天越來越暖了。」鄧粹仰頭望著滿天繁星，似有所感，然後撩開衣襟，解開褲帶，順風小便，對四名隨從說：「你們不來嗎？我看你們都喝了不少酒。」
鄧府的隨從跑回來，手忙腳亂給馬匹備鞍束帶，嘴裏問道：「就一匹馬不夠吧？」
「聽說陛下得了重病……」
「當然。」
「將軍不懂匈奴語，還能打聽出這樣的消息？」四名隨從不只是敬佩，已經接近崇拜了。
眾將稍稍安心，南軍將領又問：「陛下派你出來，有何旨意？」
鄧粹要走，四名隨從這才反應過來，一塊上前攔住。
「打聽？不不，這是我猜的。」
隨從驚訝地說：「現在就要出發？我們這就去準備。」
「有，被匈奴人搶走了。」鄧粹順口胡謅，因為預料到要在匈奴營中待一陣，所以他什麼旨意也沒帶，以免露餡。
女子突然嗯了一聲，眉頭微蹙，像是在做噩夢，鄧粹湊近，在她額上輕輕吻了一下，女子眉頭舒展，安然熟睡。
兩天之後，他到了邊塞關卡，身後沒有匈奴人追趕。
張印點頭，但那畢竟是一道聖旨，上面有皇帝寶璽之印。
鄧粹並無責備之意，語氣隨意，四名隨從急忙笑著搖頭否認，一個說自己沒動心，一個說自己不嫉妒，最後一致承認，可能有點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