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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章 私交

第四百二十章 私交

「陛下很快就能親政。」慈寧太后強調,想了一會,問道:「馮大人是唯一人選嗎?」
「能為太後效力,我一點也不辛苦。」
慈寧太后使眼色,屋內侍者大都離開,只留一名貼身侍女。
慈寧太后這是在明顯干政,宰相申明志沒有提出反對,小心迎合,他從中看到的是另一件事:陛下可能真的不能清醒了,否則的話,太后不會這麼在意官員任免。
「那倒沒有,只是……申大人乃當朝宰相,百官之首,不會偏袒某人吧?」
慈寧太后臉色微沉,「太監不得干政,你不明白規矩?」
「皇恩浩蕩,此臣報恩之時,只盼陛下早日康復,則群臣歡欣鼓舞。」
張有才過來求見,他每天晚上都要來見慈寧太后,通報佟妃的情況,其實也沒什麼可說的,幾句話就能講完,今天他要多說幾句。
「此事並非臣一人決定,勤政殿共同商議,而且有朝廷留下的慣例可供參考,要說最有資格接任御史的人,應該是吏部馮尚書。」
那樣的話等於將王家也連累了,慈寧太后當然不會這麼做,想了又想,勉強道:「好吧,有勞兩位大人擬一份訓誡,要嚴厲一些。」
申明志端正神色,「陛下前些天曾經讓臣等推薦御史人選。」
「朝廷派元九鼎去東海國,乃是為了查明真相、護送我的家人進京,他卻私下求親,要與王家聯姻,難道他不懂得避嫌嗎?」
慈寧太后這幾天睡得都比較晚,因此容化民一來就得到了召見。
第二份的言辭足夠嚴厲了,元九鼎的行為不只違反禮儀,還有欺負王家與太后的嫌疑。
王家人丁不少,大都是老實本分的鄉農,穿不慣華服,言語粗鄙,需要禮部一句句傳授,才能在拜見慈寧太后時不露餡,可是在隨後的家宴上,他們慢慢顯出真實本性。
夜色正深,慈寧太后又來探望皇帝,將御醫和侍衛屏退,走到床前,說:「陛下可以起床了,你想怎麼收拾宰相都行。」
「申大人推薦誰?」
「你也該歇歇了。」
馮舉急忙躬身行禮,「臣不敢,如此說來,元大人的確做得不妥。」
慈寧太後點頭,這番答對稱不上得體,但是比較合乎她的心意。
「按規矩如此,除非元大人曾以求親為借口,向王家求官,若是這樣,可定一個交結外戚的罪名。」
「申大人覺得韓稠這個人怎麼樣?」
「太后尚未安歇,做奴僕的人怎敢懈怠?」容化民還沒聽出太后的話中之意。
「容提督,我可曾虧待過你?」
馮舉告退,慈寧太後向申明志道:「吏部不是掌管天下官員的嗎?手段怎麼如此軟弱?」
太監很快返回,帶來王家長兄的原話:「元大官兒確實說過定親之事,我想自己是個庄稼人,高攀不起,當時沒有同意,只說『孩子還小以後再議』,實不知此事會惹來麻煩。如今太后一說,我明白了,今後再不與大官兒、小官兒交往,太后賞賜了這麼多好東西,幾輩子也過得起了。只是家中太公傷懷,盼望再見太后。」
「容化民,念你服侍我時也算是盡心儘力,我才給你坦白的機會,你若是不願,也罷,劍戟營的人就在外面,你去向他們解釋吧。」
解決完家事,慈寧太后前往廣華閣,宰相申明志和吏部尚書馮舉已在那裡等候了一會。
張有才聽出了一線希望,磕頭謝恩,告退離去。
慈寧太后臉上怒意未消,「按規矩,這種事該如何處置?」
「我明白,所以我才要請申大人幫忙。」
容化民急忙辯解道:「只是認識而已,沒有其它來往。」
容化民更加吃驚,「冤枉啊,太后,我與韓宗正……的確認識,但他是河南尹,又是宗室重臣,宮裡許多人都與他相熟……」
慈寧太后嗯了一聲,「早說清不就好了?御史台還沒有任命左右御史吧?」
申明志笑道:「吏部掌管官員考核以及升貶調任之事,大臣行為不端,該由御史台彈劾。」
張有才深吸一口氣,「太后多次召見韓稠,是要重用他嗎?」
容化民就在樓下守候,隨叫隨到。
慈寧太后嘆息一聲,收起奏章,沒有細看,「你是好孩子,我不會懲處你,但是你要小心,別多管閑事,你的職責是服侍佟妃、保住皇子,朝中事務,我自有主意。」
「禮部元九鼎為何如此張狂?」
張有才磕頭,「我哪敢幹政?可韓稠與刺駕之事牽連甚多……」
「只是訓誡?」慈寧太后真的有點意外。
元九鼎私下求親,犯了忌諱。
「又是他。」慈寧太后臉一沉,隨即恢復正常,「任命官員是朝廷事務,我不該多問,申大人不要見怪。」
慈寧太后回到寢宮時天已經黑了,看了一眼皇帝,向御醫囑咐幾句,回自己的卧房休息,她要早點揭穿申明志的真面目,好讓皇帝恢復正常。
「是,太后。」
「有勞宰相,皇家不幸,災事連連,我與慈順宮皆是婦道人家,難出宮門,朝中大事小情,全望宰相操持。」
容化民大驚,抬起頭,「太后對我恩重如山,哪有虧待之說?」
慈寧太后厭惡這名太監的背叛與欺騙,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給你一個任務,派人盯著宰相,如果宰相與韓宗正私下見面,立刻告訴我。」
申明志眉頭微皺,沉吟不語,馮舉只好開口道:「此事確實?」
「這話我已經聽多了,你有證據?」
張有才搖搖頭,神情顯出急迫,他還不知道皇帝的真實情況,以為事態急迫,「就算韓稠與刺駕無關,可他是個貪官,大貪官,朝中大臣都不支持他。」
張有才膝行向前,從懷中掏出一捲紙,「我犯了大罪,請太后懲處。」
馮舉瞥了一眼宰相,回道:「可由宮中傳旨訓誡。」
「是,太后。」容化民也不多問。
「嗯,那就列一個名單給我。」
「太后請說,輔佐太后乃臣分內之事。」
慈寧太后總算滿意,「明天一早發出去,讓大家都看到,以儆效尤。馮大人,你先退下吧。」
容化民來的時候看到了蔡興海,還以為慈順宮加強防衛,沒想到是為自己準備的,一下子癱倒在地上,「太后饒命……」
慈寧太後端詳張有才,「你怎麼知道朝中大臣不支持他?」
訓誡很快寫好,主要是馮舉執筆,申明志旁觀而已。
慈寧太后的質問讓兩位大臣都愣住了,互視一眼,申明志道:「恕臣等愚鈍,元大人做了什麼事,以至惹怒太后?」
「王家人雖然都沒怎麼讀過書,但是人老實,馮大人不會認為他們說謊吧?」
申明志立刻回道:「臣推薦韓宗正,只看其位,不看其人,立儲之事非得宗正卿參与,與韓稠無關,臣絕無偏袒之意。」
「太后請放心,臣會盡心調查,三日之內必有結論。」
慈寧太後點點頭,「辛苦你了。」
訓誡不瘟不火,一連串的質問,倒像是在向元九鼎求證事實,慈寧太后大怒,命令重寫,這回要求申明志執筆,馮舉提建議。
「太後言重,陛下親政之前,按規矩太后完全可以指導朝政。」
申明志仍然低頭不語,自從當上宰相之後,他就開始模仿殷無害,裝糊塗、扮沉思,總之要努力置身事外,只是火候還差些,沉默得不那麼自然。
「我派出的人監視到半夜,宰相併未外出,韓宗正也沒有登門拜訪,我不敢保證兩位大人沒有私下交往,但是以目前的情形來說,他們的確是各司其職。」
慈寧太後接過紙,打開了之後掃了一眼,大為吃驚,這是一份彈劾韓稠的奏章,言辭激烈,直指韓稠為「朝廷大蠹」,彈劾者是國子監祭酒瞿子晰,後面聯名者甚眾,多是國子監、翰林院的讀書人,還有御史台的一些人,官職都不高,六部尚書以及宰相都不在其中。
「韓稠推薦代王為皇儲,有點過於熱心,怕是幕後有交易,我希望宰相能查清此事,韓稠與代王究竟有無私下來往。」
思來想去,她派人給長兄寫了一封信,指名讓一位讀過書的姐夫念給他聽,並做解釋。
「那就是別人對你更好了,告訴我,你與韓稠勾結多久了?」
慈寧太后一愣,「什麼事情這麼嚴重?」
「不是,還有兩位,如果要同時任命左右御史,還需要再推薦兩三位,以供陛下定奪。」
宰相告辭,慈寧太后又命人叫來容化民。
張有才跪在地上,「有一件事,就算太后要打死我,我也得說。」
申明志微微一驚,「韓宗正……太后聽說什麼了?」
慈寧太后並不反感,所謂粗鄙其實是純樸,那是家鄉話,她還略有印象,聽上去很親切,但她也明白,自家人當中找不出可用之人,只能好好培養下一代,若干年後,王家或許能夠飛黃騰達,成為世家。
慈寧太後點點頭,「擬好名單之後,拿給我看。」
大臣與外戚聯姻並不罕見,但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不能私下進行,別說各家的孩子,就算是父母也沒有權力指定終身,而是要上報宮裡,由皇帝和太后決定,頂多提出建議,希望與某家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