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 古怪的求情
對方認出自己的身份，金純忠不再掩飾，掃了一眼屋裡的其他人，宋闔心領神會，喝道：「都出去，這是京城來的貴客，你們看一眼就得了，沒資格服侍。」
女子面紅耳赤，訕訕地坐到一邊，不敢多說什麼。
「朝中無人。」
「金兄不相信我？」宋闔瞪起眼睛，一副將要發怒的樣子。
女子鬆了口氣，同時也鬆開客人的胳膊，笑道：「四老爺，客人要走，我在這裏苦留呢。」
金純忠心中一驚，據他所知，皇帝只對他下達過命令，當時周圍再無別人，連跟來的幾名隨從都不知情，宋闔何以得知？難道殷家餘威尚在，還能探聽到宮中秘密？可楊奉家人與殷家能有什麼關係？
宋闔微微一愣，這樣的問話有點瞧不起人，於是他笑得更加大聲，笑畢說道：「金兄謹慎，終歸還是不肯相信我，也對，宋某湖縣鄙夫，當地人視為豪傑，在京城看來，不過是尋常百姓。我再說一人，金兄覺得夠不夠大。」
「蔣兵部？」
宋闔對女子一點也客氣，向金純忠拱手道：「湖縣地處偏遠，只有這等殘花敗柳，萬望兄台見諒。」
「金兄多慮了，我們又不是讓金兄做什麼、說什麼，只要一句『並無異常』。」
「殷相的長子在禮部任職吧？」金純忠記得，殷無害的長子名叫殷措，在禮部領閑職，不過五品，在京城這算是小官。
玄衣使者是臨時職務，金純忠早已上交，如今他只是普通的散騎常侍。
殷家絕沒有這等本事，金純
兩人推杯換盞，越聊越投機，酒過三巡，金純忠問道：「別怪我多心，還得多問一句，這十萬兩……蔣兵部會認吧？」
宋闔伸手沾了一點酒，在桌上寫了一個字，筆劃較多，金純忠扭過身子才看清那是一個「蔣」字。
「沒錯，殷大爺就是舍妹的夫婿，不過請金兄將眼光放長遠些，不出三年，殷大爺必定高陞。」
宋闔若是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那就是豪橫慣了，見不得外人在本縣撒錢，若是知道，那就是太愚蠢。
女子倒也識趣，笑道：「四老爺馬上就到，官人何不坐著等會？咱們隨便聊聊。官人是從外地來的吧？探親還是訪友？」
女子努力找話，金純忠敷衍以對，最後問道：「你在這裏多久了？」
「當然，我沒事白花十萬兩銀子幹嘛，閑得嗎？」宋闔有點喝多了。
蔣巨英掌管兵部十幾年，並非世家出身，卻與朝中各大勢族都沾親帶故，的確是大樹上的一根「強枝」。
金純忠沒有否認。
女子急忙起身，抓住金純忠的一條胳膊，向婆子頻使眼色，嘴裏說道：「官人別急著走啊，宋大官人來了，還以為奴家招待不周……」
宋闔大著舌頭說：「跟蔣大人……沒多大關係，但他會感謝金兄，反正金兄只要對皇帝說……說湖縣一切正常，就……就行了。」
金純忠接受了邀請，心裏卻有一些好笑，他雖然不是朝中大官，但
宋闔是湖縣有名的財主，人稱宋大官人，在族中行四，又被稱為「宋四老爺」，像這樣一位人物，按理說與京城來的暗訪官員不會發生聯繫，金純忠一開始以為自己露財，被地方豪強盯上了，派人出去打聽一下，才明白自己可能猜錯了。
金純忠越發迷惑不解，宋闔究竟在替誰說話？以為皇帝在調查什麼？
金純忠也不客氣，伸手推那女子，兩人正撕扯不休，門外走進來一人，大笑道：「這是划的什麼拳？算我一個。」
「原來如此，湖縣可沒什麼特產，別人都是停一宿就走，官人留了這些天，是有相好的吧？告訴我是誰，沒準我們認識呢。」
金純忠大失所望，勉強笑了笑，「原來如此，宋大官人怎麼沒進京？」
喝了一個多時辰金純忠告辭。
金純忠笑著點點頭。
主人沒有出門相迎，金純忠被帶入客廳，裏面擺好了一座豐盛的酒席，一名嬌艷的女子起身笑臉相迎，仍不見主人。
宋闔請客人落座，端起一杯酒，「敝縣沒啥好東西，請兄台聊飲一杯薄酒。」
金純忠再怎麼引誘，宋闔也不肯多說，只是勸酒，說些女人的下流話。
宋闔繼續道：「有些事情呢，我也不好明說，只請金兄回京之後多看多聽，殷大人是過世了，殷家可沒倒。」
「宋大官人何在？」金純忠抬手，
金純忠本想打聽一下楊奉家人的線索，聽她只住了三年，失去了興趣，起身道：「宋大官人若是來了，請轉告他，我很忙。」
金純忠只有一名隨從跟進來，站在門口沒動。
金純忠來不及仔細打聽，當天傍晚，宋闔派管家來客棧邀請外地的客人赴宴。
金純忠還禮，「閣下盛情，在下心領，只有一事疑惑：閣下認得我嗎？」
金純忠笑了笑，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宋闔大喜，立刻陪著喝了一杯，「金兄是明白人。可惜此地沒什麼好貨色，不過也巧，前些日子從京城來了一位絕色，待會送到金兄房中，若是看得過眼，暖暖床也好。」
見金純忠不吱聲，宋闔臉上重新浮現笑容，「我就直白地說吧，金兄昨天開過價碼，沒問題，湖縣雖小，這點銀子湊得出來，只是一時拿不出現銀，金兄說吧，送到哪裡？京城還是洛陽？人到銀子到，絕不會晚一天。」
「不是不信，只是……初到貴地，不了解這裏的風俗——宋大官人以為多高的官算是『大官』？」
宋闔瞧出了金純忠的冷淡，「果然是陛下身邊的人，眼界夠高。前宰相不是現宰相，就算殷大人的兒子親自出面又能怎樣？」
金純忠按住身前的酒杯，「先說事，再喝酒，否則的話，我心中不安。」
金純忠眉頭微皺，宋闔笑著解釋：「金兄背靠大樹，可也得有樹上的枝枝葉葉遮擋，才好乘涼。像東海王、崔二公子，哪個不是親
宋闔點頭，「舍妹嫁與殷大爺為妻，殷大爺的女兒嫁入蔣府，親如一家，至於蔣大人，不用我多說了吧？」
宋闔探身向前，「金兄跟隨上面夠久了，別人加官晉爵，金兄還是一名常侍，為何？」
朝中姓蔣的大臣有幾位，官職最高者是兵部尚書將巨英，金純忠先想到他。
宴席安排在當地的一戶私娼家裡，門口沒有任何裝飾，金純忠是勛貴之子，雖然從前在圈子裡沒地位，但多少見過世面，一進大門，看見熱情相迎的僕人與婆子，就知道這不是正經人家。
男子四十來歲年紀，又高又壯，外穿一身綢緞大氅，內穿武師緊衣，加上聲音洪亮和一臉的絡腮鬍子，頗有幾分豪傑氣勢。
一名土財主，竟然能說出這種話，金純忠越發驚訝，扭頭向門口的隨從示意，讓他退下，然後拱手道：「恕在下有眼不識泰山，宋大官人攀的是哪根枝葉？」
金純忠更迦納悶，臉上卻不動聲色，尋思了一會，「閣下既然知道我是在為誰做事，就該明白我擔著多大的干係，一次買賣，可能就要了我的命。」
金純忠卻覺得有些奇怪，以殷家的地位，兒媳婦怎麼也得是世家之女，宋家再有錢也是平民百姓，與宰相之家門不當戶不對。
金純忠一愣，發現自己可能猜錯了，「我總得知道這些銀子是用來買什麼的，如果那船貨物這麼值錢，我就去再進一批。」
金純忠在湖縣逛了好幾天，可沒看出任何異常
女子與僕婦全都笑著退出房間，顯然是被罵慣了。
「蔣兵部究竟想讓我在陛下面前說什麼，宋兄也得給我提個醒兒，別拿了銀子辦不好事情，反而惹出麻煩。」
他的幾名隨從沒閑著，一回到客棧就對他說：「原來這個宋闔不是什麼大人物，他妹子給殷措當妾，他也就在縣裡抖抖威風。」
「哈哈，金兄不問，我也不說，既然問了，實不相瞞，前宰相殷大人乃是舍妹的公公。」
女子抬手，豎起三根手指，「三年，早就待膩了，想去繁華之年，可惜無人引薦，官人是要去哪？路上寂寞，要不要人相陪？」
宋闔大笑，「赫赫有名的金玄衣，天下何人不識？恕我眼拙，過了這幾天才認出兄台，失敬。」
宋闔每到尷尬時就放聲大笑，「金兄真會說話。」他的笑聲來得快，去得也快，「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金兄還不明白我們湖縣想買什麼嗎？金兄為何而來，我們自然就要買什麼。」
金純忠自己不願做官，皇帝想讓他去刑部，他也拒絕，只是偶爾與刑吏們配合，這時卻道：「為何？」
宋闔又一次大笑，放下酒杯，收起笑容，「兄台直爽，我也不客套了，金兄來我們湖縣，是替上面做事吧？」
據傳，宋闔的一個妹妹乃是前宰相殷無害長子殷措的夫人，殷無害已然過世，家人還在京城為官，有這樣的靠山，難怪宋家在本地備受尊崇。
「經商路過。」
金純忠搖頭拒絕，「心領了，在下不好這口兒，宋兄不必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