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 牢中從軍
「你們有膽子鬧事，可有膽子隨我去抗擊敵軍？」
「宰相卓大人與御史瞿大人做主，陛下也不是那種記仇之人，崔家與東海王都能獲得寬赦，何況他人？」
南直勁立刻召來軍吏，編造名冊，一是治軍方便，二是交給朝廷給予相應的獎賞。
南直勁循聲望去，是名老婦，牢里犯人太多，沒法分別關押，臨時抓來的幾名女子也都關在男監里，但是獨佔一間牢房，老婦膽子最大，不僅敢說話，還盯著官員不放。
南直勁走到殷措的牢門前，往裡面看了一眼，想起宰相殷無害，心生感慨，卻沒說什麼，轉身離去。
南直勁又道：「從軍者，每人立發一百兩紋銀，家屬一人可由官府護送離京。」
「那也得留個姓名。」
南直勁通過瞿子晰要到一份赦書，所有囚犯，無論罪行大小，只要肯加入義軍奔赴戰場，即可免除罪名，立即釋放，連坐者無罪，家產歸還。
南直勁用人之際，對誰都比較客氣，走到一邊，拱手道：「未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沒變。」
「崔家被奪侯，長子崔勝死於軍中，次子崔騰被發配邊關，不過皇后還是崔氏，崔太傅改任兵部尚書。」
南直勁當場派人去辦理，恢復這些人原有的軍籍，於是又有二十多人加入。
「哪位？」
「如果你們成功，大楚今天還在內亂之中，各地紛起、群龍無首，大楚江山拱手讓人，你我皆為異族之奴。」
「侯小蛾。」
京城戒嚴，街上人不多，南直勁回到京兆尹府時已是下午，胡三兒
軍吏連連點頭，調轉簿冊讓老婦看。
有人願意死在戰場上，四十餘人自願追隨南直勁，只有一個要求，恢復自己的身份，這樣的話，家裡人不再受影響。
周圍的士兵與犯人全笑了，誰也不相信，老婦矮而壯，看上去很強悍，卻不可能打得過男子。
羅煥章退後，面孔消失，只有聲音傳出來，「我的罪行可以抹去，我的愚蠢卻永遠都在，好吧，我願從軍，拿不動刀槍，還可以拿筆，拿筆無用，還可以吶喊，吶喊無用，總可以充個人數。」
「京城百姓數十萬，加上城外的人，不下百萬，這麼多人擠在路上，誰也走不得，敵軍一到，逃難者沒有城牆保護，都會死於屠殺。所以走可以，但是要分批走，保證道路暢通。」
胡三兒點頭，「還行，跟著你不算丟人，等我再去找幾個人來，人多熱鬧。」
所有人都看過來，但是沒人應聲。
「有大楚，才有皇帝與大臣，才有君臣之爭，如今大楚危殆，朝中的任何爭鬥都應該放在一邊，專心對敵。南某是要以死明志，但不是向陛下明志，是向大楚明志，向天下人明志。諸位三思，是身敗名敗，還是名傳千古，皆在此一朝。」
南直勁想起來了，羅煥章原是飽學鴻儒，因為參与崔家宮變，被捕入獄
凌晨時分，他帶兵來到京兆尹府大牢，這裏關著輕刑犯人，多是普通百姓，這兩天城內混亂，抓起來的人更多，牢中擠滿了人。
又有幾個人願意從軍，但數量終歸不多。
「她是楊奉之妻，陛下找她很久了。」
南直勁看去，認得是前宰相殷無害的兒子殷措，因為兵奴一案下獄。
「按律的事情多了，可敵軍並沒有按律留在塞外，而是直逼京城，今日之事皆不按律。」
胡三兒冷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見更大的官兒，比你爽快多了。」
他去監獄。
南直勁多看一眼，記下此人。
老婦上前說道：「我姓侯，侯小蛾，不是女娥，是蟲蛾，會寫嗎？」
「小皇帝的確有些本事。」
「你認得她？」南直勁很意外，抬頭看去，侯小蛾正在院子的一角揮舞短刀，沒人敢靠近。
一名壯漢出隊，跳到老婦面前，「我接你幾招。」
羅煥章大笑，隨後又問道：「東海王呢？」
想組建一支義軍可不那麼容易，楚軍本來就數量不足，不可能分兵給南直勁，去找豪傑，他不認識，站在街上招募百姓，估計沒人會搭理他，南直勁很快想到了辦法。
還是老婦開口：「我願從軍，銀子不要，讓我兒子離京就行。」
「我不回，我要從軍打仗。」侯小蛾舉起拳頭，「別以為女人不能打仗，叫個男人出來，看我三拳兩腳將他打趴下。」
侯小蛾又來到軍吏桌前，喝道：「我的名字寫對了嗎？」
「我不識字。
老婦也不搭話，揮拳就打，拳腳生風，壯漢幾次發起反擊，竟不能佔據上風。
「御史台右部御史，兼兵部前鋒將軍。」南直勁杜撰了一個官名。
南直勁愣了一下，還是走過去，獄卒提燈跟隨，小聲道：「那人叫羅煥章，在牢里好幾年了。」
他先到兵部大牢，這裏關著一些犯罪的將士，是他眼裡的主力，「死在監獄里，還是死在戰場上，你們選擇。」
「我姓姚，賤名多年未用，不值一提，人家送我一個外號，叫『不要命』。」
「你能做主？」
「不管還有多少人願意從軍，明日上午出發。」
「姓羅，叫什麼忘了，有個兒子，叫羅世浮，『與世沉浮』的那個『世浮』，說好了，你們得將他送到安全的地方，他身子弱，受不得罪。」
不要命點頭，「不是隨從，我虧欠於他，還人情而已，我今天來與胡三兒無關，是要替換一個人。」
「京城就要完蛋了，為什麼不讓百姓全部離城？」一個聲音喊道。
南直勁要來兵甲，這些人穿上之後與正常將士無異。
他說了差不多同樣的話，以為重罪官員更願意從軍贖罪，結果得到的卻是更明顯的冷遇。
胡三兒帶來的混混當中擠過來一人，就他穿著比較正常，像是一名小販，眉宇間卻頗有英氣，向南直勁道：「請大人到一邊說話。」
胡三兒道：「出城之後我還能再叫點兒人。」
「去！匈奴人也不是三頭六臂，怕什麼？寧當
朝廷還沒想到如何撤離百姓，南直勁隨口一說，犯人們卻都相信了，紛紛點頭。
羅煥章再次大笑，突然收起笑容，「淳于梟呢？」
「崔家呢？」
「隨陛下親征在外。」
軍吏問道：「夫家姓名？」
「我認得你，南直勁，你得罪了皇帝，想要立功贖罪，不對，你是要以死明志，你早就準備死了，可惜皇帝不允許，你沒死成。抱歉，我不想湊這個熱鬧。」
南直勁站在牢門前，門上的送飯孔里露出一雙眼睛，「皇帝沒變？」
應和者甚眾，南直勁走遍京兆尹府牢房，募集到八百餘人，其中一多半是這幾天鬧事進來的。
胡三兒拱手告辭，領銀子大步離去。
軍吏扭頭看向站在旁邊的上司，南直勁道：「巾幗不讓鬚眉，可這是打仗，用不到婦人。我看你的罪名只是攔截宰相之轎，不是大事，回家吧。」
南直勁在一邊聽到，心中略感意外，老婦雖然粗俗，其夫或許是讀書人。
南直勁不想要老婦，但這是一個開始，他立即道：「好，還有嗎？是在這裏吃牢飯，等著敵軍攻城，還是吃軍糧，隨我建功立業……」
南直勁對照記錄，很快查到鐵頭胡三兒的罪行，原來是賭輸時打了人，被事主扭送官府。
羅煥章長嘆一聲，「如果當初我們能成功……」
「歡迎。」
「你是英雄。」南直勁拱手道。
胡三兒打量南直勁幾眼，「你是什麼官兒？」
南直勁真擔心此人一去不回，面露猶豫。
「已經死了。」
南直勁將士兵留在京兆尹府，自己只帶五人前往刑部大牢。
南直勁搖搖頭，「我不太了解，據說根本沒有什麼淳于梟，那就是一本書，書已經被毀，再不會有蠱惑人心的望氣者出現了。」
壯漢後退，老婦追著又打了三拳，這才停下，豎眉道：「我是英雄？」
刑部關押的人不多，但都是重犯，其中不少是官員，獄吏因此非常謹慎，仔細查驗公文，南直勁在這種事情上不會犯錯，宰相、兵部、刑部的命令一應俱全，沒有任何瑕疵，很快獲准進獄。
「陛下已經長大，本事也更大了，我願從軍抗敵，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相信陛下最終能夠拯救大楚，我即使死在陣中，也不算白白犧牲。」
那名壯漢也走過來，「我叫胡三兒，人稱鐵頭，沒家沒業，銀子如數給我，別的就不用了。」
百姓分不清敵軍身份，還以為是匈奴人。
還是沒人應聲，南直勁輕嘆一聲，本來也沒抱太大希望，轉身要走，最裡面的牢房裡傳來一個聲音，「過來讓我看看你。」
「今後你跟著我。」南直勁說。
「給你二百兩紋銀，天黑前回來。」
南直勁急忙道：「兩位英雄住手，我都留下了。」
侯小蛾大怒，回身一腳，踢倒了身後笑得最大聲的男犯，落地之後又撲向附近的一名士兵，連出三拳，士兵大駭，步步後退，連腰刀都來不及拔出。
「我犯下的乃是謀逆之罪，按律永不可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