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 無奈
當著群臣的面，寧成將南陽郡目前已經動工的項目：最終總計可能多大一百三十二座高爐的計劃擺在了群臣面前。
李廣讓人意外的地方不是因為他只得到了一個兩百二十戶的建武君封號，而是——他居然能被敕封為封君？
但封君不能世襲，只有受封者本人受益，受封者死後，其子孫恢複本來爵位，不可再以封君身份享受各種優待。
因為，這等於朝廷在南陽郡重新建立了一個不亞於少府的軍械軍工基地。
現在，名單里的那些封君，就屬於這種情況。
尤其是薄太后，已經幾次三番催促劉徹，要早作打算。
受封儀式結束后，就是慣例的地方郡守述職和諸侯王的朝請。
時光飛逝，又是一歲新年。
也是無法清除這個污點的。
當然，還包括他們的老媽。
三年前，吳楚叛亂，作為時任中大夫，直不疑也撈了個將軍領兵出征打了一回醬油——他甚至都沒有上前線，周亞夫就在下邳擊潰了整個叛軍主力……
依照漢律規定，除關內侯和列侯外，其餘十九級爵位並不能擁有食邑封地。
除了李廣和直不疑這兩個特殊情況外，其他人的封賞，就都非常正常，且符合其本人功績。
當然，也不是沒有人疑慮。
倒不是別的原因。
但王娡姐妹，讓劉徹犯難了。
那樣的話，藩鎮割據，就禍不久矣了。
但無數自以為自己是功臣的人，都是眼巴巴的期盼著今天。
儘管如此，封君的地位，在今天，依然與戰國時期無幾。
在漢室，封君是一種特殊貴族，他們的地位一般高於關內侯，僅次於列侯。
劉徹還有三個親愛的弟弟至今沒有封王，滯留在長安未央宮。
這樣的貴族，就被稱為封君。
除這七位列侯之外，新的封君們，也都是大有來歷。
時至今日，已經沒有什麼皇帝敢在一些小問題上面，為難自己的兄弟了。
就像劉端吧，在自己的封國鬧的雞犬不寧，劉徹還不是得硬著頭皮幫他擦屁股，甚至連責罰都不能責罰。
劉徹登基后，第一次感受到了皇帝的無奈。
這三個弟弟倒是沒什麼，都還不懂事，能知道些什麼？
譬如，商陵候趙夷吾的長子，名為趙周，歷史上曾經出任過小豬的丞相。
這個目前還在襁褓中，名為蘇武的嬰兒，在曾經的歷史上，最終成為了漢人骨氣和節操的代言人。
只是，某人，讓劉徹頗為為難。
「看來，只能把淮南跟趙國拆了去封劉彘、劉越兄弟了。」劉徹心裏想著。
以長凌幼，以大欺小，仗勢凌人，這是中國傳統文化所不齒的行為。
反正過幾年開匈奴副本，以李廣現在的年紀和資歷，只要不是太笨，跟不上時代發展潮流，相信還是能刷到足夠的戰功的封侯的。
在事前的預測中，李廣可是會顆粒無收的。
萬一建成后不如預期，朝廷就要背上沉重的財政壓力。
其中，有十一人將受封為列侯。
談完南陽郡后，在南陽郡的龐大投資計劃面前，其他郡縣的報告就顯得很無力，甚至不值得太過關注了。
那麼，漢室就能在十年內收回全部投資，並且從此多了一個全新的財稅來源。
而是因為，親愛的弟弟們，尤其是劉彘，已然到了可以封王的年紀了。
至少得唬弄一下天下人，讓大家都以為，老劉家的封賞，全部都是公開公平公正透明的。
甚至東宮都有些忍耐不住了。
但他們哪裡知道，公孫昆邪的列侯爵位，是所有受封臣子中最穩定最不意外的。
這些文檔中，有一半，都是關於冶鐵基地的建設情況和各種耗費用度支出的賬單。
但作為九卿，尤其是身處大農令這樣的關鍵位置的九卿，不封個高級貴族，不像話。
其總投資額和附加項目的開支，甚至可能會超過當年蕭何營建未央宮和長樂宮的規模。
今年，除了代王和燕王外，其他諸侯王沒有朝請。
幾乎每五天，給劉徹上一道深刻反省自己錯誤的摺子，每一個月，來宮裡請安一次，都跪舔到這個地步了，再揪著不放也不合適。
無數列侯將軍，看著那個繪在紙上的巨型冶鐵工業園，全部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春秋戰國時期的教訓，告訴所有皇帝。
而王娡姐妹絕對有哭廟的膽子和智慧！
總計受封封君人數十一人。
有功必賞，有過必罰。
萬一出去了給皇帝老爹戴上一頂綠油油的帽子，老劉家的臉都要丟到爪哇國去了。
正因如此，最近朝野輿論，甚至掀起了一股歌頌和吹捧先帝功績的風潮。
再拖著，萬一王娡姐妹跑去哭廟，這就要出大丑了。
這七位全新的列侯本身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這七人的後代，在歷史上，曾經出現了許多英雄人傑和政壇巨頭。
劉徹將南陽郡的這些檔案賬簿，移交給汲黯，要求蘭台在七日內審核完畢，給出簡報。
此事，丞相府和御史大夫衙門，早就跟群臣透過氣了。
至於公孫
尤其是，絕大多數的女性皇室外戚和皇帝老子的乳母，最終都會受封封君。
劉徹裝模作樣的考慮一下后，就道：「可！請丞相併百官共議，擬定封號，著于竹帛，咸告天下！」
當天，漢室一口氣誕生了七位全新的列侯。
看著三個粉嘟嘟的可愛弟弟，劉徹在心裏嘆了口氣，他清楚，已經拖不下去了。
出於這些考慮，公孫昆邪的列侯爵位來的就很正常了。
當然，在這其中，最有名的，莫過於山陽候蘇嘉的幼子。
但他接受梁武劉武的將軍印和賞賜，卻是一個大的讓人，都沒辦法給說好話的巨大錯誤！
皇十弟劉彘，今年六歲，皇十一弟劉越今年三歲，皇十二弟劉寄更是未滿兩歲。
內史田叔受封為長信君，食邑三百戶，可以確定，等他退休致仕，最起碼一個關內侯是跑不了。
畢竟，南陽郡的這個冶鐵基地的建設規模和投資額度，將會是漢室建立以來，最大的一次國家對工業的投資。
鼓勵獎獲得者，則多達二十餘人，全部得以成為七大夫以上的高爵。
去年還可以說「朕幸愛吾弟，欲慰留長安，以盡長兄之責，享兄弟手足之情」。
但為了避免日後史書上有人唧唧歪歪什麼李廣難封，劉徹就將李廣放進了封君名單里。
衛尉李廣，受封為建武君，從這個封號就能看出，劉徹對其的期望值很高。
地方上，劉徹目前主要關注南陽郡的冶鐵基地建設情況。
令無數人趨之若虞。
尤其是外戚薄竇陳。
他們是商陵候趙夷吾，山陽候張尚，江陽候蘇嘉，俞候欒布，建平候陳嘉，平曲候公孫昆邪，新市候王慎。
另外，公孫賀在江都國，也還乾的不錯，最起碼沒拖後腿，還做成了一些事情。
但也就僅僅是走一下過場。
這就是法家官僚做事的特點了。
一般而言，武將立功，假如功勞暫時不夠受封關內侯或者列侯。
譬如，高皇帝時期，曾經封孔子後人孔滕為奉祀君。
不把問題講清楚，把南陽的冶鐵基地的重要性擺出來，爭取朝野群臣的支持和保駕護航，劉徹比較擔心，日後有些二貨在這中間使壞或者大撈特撈。
但今年就不行了。
寧成指著紙上的工業園，繼續為大臣描繪美好未來：「冶鐵基地建成后，下官等還將在基地附近，建設各式軍械作坊上百家，歲產胸甲數百具，弩具數萬，戈矛劍戟無數，箭簇不可計數，足可滿足未來朝廷五成以上的軍需！」
總建設成本高達數十萬萬錢，建設周期更是長達五年（雖然寧成保證，明年六月，首批三十座高爐就將開始冶鍊）。
在長城之內生活的四支羌人部族以及長城外的昆邪部族裡，公孫昆邪的身份，依然有號召力。
雖然後人給李廣辯解，說李廣是個純粹的軍人，不懂政治什麼的……
不管哪種情況，都是要被人噴的。
除了直不疑之外，其他人的軍功，倒是實打實的。
劉徹看著群臣，抿了抿嘴唇，然後，低頭看了看已經擬定好了的受封臣子名單。
在這其中，最賣力的，當然是那些自認為自己是「有功之臣」的傢伙們。
他都六歲了！
丞相周亞夫立刻就拿出一份早就擬好的奏疏，呈遞在手上，拜道：「啟奏陛下，臣亞夫與群臣共議，臣等皆以為：仁宗孝景皇帝立大德于天下，施隆恩於四海，嘉元元，撫孤寡，內除賊臣，外御夷狄，實乃萬古難得一見之聖天子。今江都國中尉臣嘉、大鴻臚臣渾邪，趙內史臣嘉，故將軍特進元老臣布，楚太傅臣夷吾，趙丞相臣建德等輔佐先帝，施仁政，撫孤寡，除賊臣，有功社稷，宜當嘉為列侯……今大農臣不疑，衛尉臣廣等，宜為封君……此臣等之愚見淺識，奏於陛下，呈于御前，臣丞相亞夫，御史大夫臣錯，昧死以請，請布告天下，以示陛下追慕先帝功臣之大德！」
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這個基地只要建成了。
法家的官僚，就算撈錢，也會在程序上做的非常漂亮，讓人挑不出錯來。
「建成后，南陽郡每歲可產粗鐵至少一百五十萬斤，精鐵十余萬斤，鋼數萬斤……」寧成不止用嘴巴說，他還帶來了一張繪製在紙上的南陽冶鐵基地的想象圖拿了出來。
因為，天子即將按照傳統，封賞先帝功臣。
自動享有朝臣身份，可以參与國家大事，也可以出任九卿、郡守。
像他這種情況，無論如何，是不適合封侯的。
「投資也太大了吧……」不少大臣在心裏嘀咕。
不然劉徹面對自己的問題弟弟們，腦袋都要被他們弄爆炸。
這個某人，就是李廣。
尤其是在有了淮南厲王劉長的故事後，老劉家對自己的兄弟的處置問題，就更加敏感。
但隨後的諸侯王朝請程序中，劉徹遇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問題。
莊嚴肅穆的朝堂之上，劉徹端坐于御座之上，冠冕堂堂，威嚴赫赫，殿堂之中，百官俯首，群臣叩拜。
但是……
把問題講清楚了，說明白了，還有人敢在
張湯這次沒有回京，只是派了副手寧成回來報告。
南陽郡的這個冶鐵基地，不僅僅每年要將南陽的賦稅收入全部吞掉，還要中央財政撥款數萬萬的金錢，並且提供上萬的熟練工匠。
所以劉徹隨便找了個借口，就將直不疑塞到了名單里。
即使只是出於統戰考慮，也得丟根骨頭給他啃啃。
沒有辦法，皇帝雖然權力無限大，但面對家務事，卻必須束手束腳，小心處置，不然，稍微出了點問題，天下人的議論，馬上就要來了。
這讓無數人的眼睛都碎了一地。
僅僅是這一句話，就足以擊潰所有為李廣辯解的全部說辭。
平曲候公孫昆邪的兒子，後來是衛青集團里最有名的拖油瓶，其打醬油的厲害，讓人瞠目結舌。
要知道，公孫昆邪剛剛結束了一個長達一年的病假，講道理的話，最多能撈個封君。
另外，還有四人，中了個安慰獎，受封為關內侯。
「罷了，罷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朕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雖然，沒有透露，那些人會受封又將受封什麼爵位。
更別說，最近一年，公孫昆邪反省的很不錯。
劉徹可不想，日後有人有樣學樣。
同時，劉徹命令寧成，向滿朝文武，仔細講解南陽郡過去一年的開支和冶鐵基地的建設情況。
甚至有人寧願不要關內侯的爵位，也要撈個封君。
所以，反對的聲音很小。
但孔滕的兒子孔忠，還有孫子孔武、孔安國就都是白身。
幼弟遠封，本來就容易讓人非議。
在某些時候，會出現一批非關內侯以上爵位，但卻享有食邑封地的貴族。
但凡事都有例外。
但問題是他們的老媽子啊。
好在劉端很聰明，知道什麼事情能做，什麼事情不能做。
聽到這裏，列侯將軍們頓時全部從心裏決定要全力支持這個計劃。
「先帝立大德，嘉以天下元元，朕自受命以來，常思先帝之德，欲崇黃石之祀而褒蕭曹之賢，士大夫將軍，佐朕皇父，內除賊臣，外懲夷狄，功在社稷，其令有司，表先帝功臣，上奏朕前，朕將論功而賞，以褒功臣之屬！」雖然名單早就在劉徹跟周亞夫以及晁錯三人的黑箱操作下擬好了，甚至早就遞交給了東宮，得到了東宮的同意，但必要的過場還是走一走的。
所以，這次，李廣依舊跟列侯爵位說再見了。
譬如直不疑。
也因此，本次分封封君，成為了漢室成立以來，一次性敕封封君人數最
剩下的，全部屬於高階封君，爵位從左庶長至關內侯不等。
那麼，漢室皇帝，就會將之封為封君。
於是群臣紛紛喜氣洋洋的叩首拜道：「陛下永思孝道，臣等頓首頓首，為天下賀！」
名單很長，足足有數十人之多。
唯名與器，不可以假人。
因為劉徹通過魏尚、義縱的情報以及從伊稚斜那裡了解到的一些信息中知道，公孫昆邪的這個故昆邪部族世子的身份，還是很有賣點的。
假如恩自下出，禮樂征伐操于諸侯之手，那麼國家就要面臨怎樣的局面。
大農令直不疑，被封為陽和君。
也只能是如此了。
寧成準備的很充分。
另外在現實中，自稱某某君，無疑比自稱關內侯某某，逼格更高。
雖然張湯沒有親自回來報告，但寧成帶回來的各種文書和檔案，就足足堆了整整一車——全部是白紙。
當三個粉嘟嘟，扎著總角辮，甚至還需要下人攙扶的皇弟，蹦蹦跳跳的來到殿中，脆生生的喊著：「臣弟等恭問陛下聖安！」的時候，劉徹的臉色，頓時就有些尷尬了。
撓了撓頭，劉徹將視線移向了遼東、新化，但想了想又覺得不妥。
原因很簡單，在過去的歷史上，有超過七成受封封君的男性，最終被封為列侯。
除了李廣和公孫昆邪比較讓人意外外，其他人都符合了事前朝野的預測。
李廣在鎮壓吳楚叛亂時的表現和戰功，都能讓人無話可說。
不是劉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且這麼小的年紀，也不構成對皇權的威脅。
按照中國傳統的天干地支紀年法，今年是庚寅年，在後世來說，屬於虎年。
大傢伙給劉家拼死拼活，獻完青春獻子孫，不就是為的這一刻嗎？
實在是老劉家出奇葩的傳統太悠久了，而王娡姐妹，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安分的主。
這種情況，毫無疑問助長了世人對於封君的追捧。
這就好比後世天朝的計委主任居然沒有入黨一樣可笑。
第二：陛下恨屋及烏，因其母故，故不封。
但此次居然被封為列侯，這確實出乎了人們的想象。
單單是這一車公文，就足足抵得上過去數十車的文檔了。
世人看了，只會有兩個念頭：
然而，不管再怎麼洗地。
無數人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所謂封君，指的是有食邑的貴族。
一年一度的大朝儀，此刻正在舉行。
但劉徹真不敢早作打算。
第一，天子不喜其弟，故不封之，特辱其也。
但風險還是太大了。
六歲的皇弟，還不趕快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