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1章 悲慘的烏孫人(一)
在漢軍中恩主與被提拔的軍官之間的關係,常常會維繫一生。
最少也要將他們驅逐到遠方!
但,即使如此,這個群體,也是一個定時炸彈。
然而,當淮陰被誅,諸呂被滅后,這些人的舊將,就被排擠出漢家政壇,甚至被清洗出去了。
而他的兄弟朋友,則全部到刑場為其送行。
「夫人,我奉命要出一趟遠門,大概要一個月才能回來!」一進門,張未央就從自己懷裡,取出了剛剛領到的軍餉和安家費,足足一大吊的五銖錢,還有幾個金角子,交給自己的老婆,叮囑道:「這些錢,你拿去,去西北都尉那裡,買幾個倭奴回來,耕地也好,澆水也好,總之,粗重的活計,就讓倭奴們去做吧!」
當即讓自己的手下去調查,查證清楚,事實果然如此。
反倒是,那些倭奴的出現,讓他這樣的家庭,也有了能力,購置奴僕,來給自己種地了。
本來,大家都在看他的笑話,覺得隆慮候大概是瘋了。
這些人中,很多人都是兩手空空,一路蹭吃蹭喝,蹭到的新化。
這種米在中國別說人了,就是牲畜都不吃!
那人,當朋友,是沒話說的。
真正會肆無忌憚的為惡的傢伙,數量極少,而且這些人根本不需要官府出手,遊俠兒內部就會將他們清理掉。
畢竟,遊俠們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多少少要給過去的大佬一些薄面。
在對方家屬上門要求給個說法的時候,置之不理,還指使手下,在半路上將他們殺害。
「本月已經發生了數十起錘殺案件和劫剪之事,本都督決定,立刻成立備盜賊衙門,全力搜捕和打擊所有不法之人!凡有錘殺、劫剪者,格殺勿論!」薄世殺氣騰騰的對著自己的官僚們下令。
上次,張未央奉命去了趟烏恆,回來后,就被薄世任命為自己的親兵。
薄世曾經就認識一個遊俠頭子。
但,在另外一個方面,這些遊俠兒的到來,也讓新化甚至是整個懷化的地方治安開始混亂。
「嗯!」張未央點點頭,然後對自己的妻子道:「等我歸來,我就打算跟泰山提親,贏取兩位小妹吧!」
甚至,很多時候,正規軍都敗退了,遊俠們組成的軍隊,還在奮戰,還在頑強的抗擊外侮。
更何況,身為一個武將,手裡頭要是沒有軍功,回到長安,說話都會不自覺的小三分。
但是,倭奴們卻能吃的津津有味。
地廣人稀,海闊天空,又沒有熟悉他們行事的地方官吏。
更重要的是,他們雖然又蠢 又笨,但聽話順從。
甚至,還有方士術士,混雜其中。
「我聽說,最近,有人從烏恆人手裡,買到了一些自稱是烏孫人的奴隸,這個消息,是否屬實?」
兩個小娘,帶著一股香風,一頭扎進了張未央的懷抱中。
鯨魚油脂提煉的防凍膏,在這安東,可是跟黃金一般的硬通貨!
烏恆跟鮮卑,這是薄世準備在未來必定要處理的兩個外部威脅。
「回稟都督,屬下去查證過了,應該是屬實的……」一個校尉起身答道:「屬下找到了一位買到了烏孫奴隸的商人,經過查問得知,烏孫人,現在應該就躲在烏恆與鮮卑之間的群山裡……」
但這些事情,與張未央這樣的低級軍官,沒有太大關係。
……
結果,所有人都大跌眼鏡。
做好事還是壞事,全靠他們當時的心情。
好在,薄世還有個人可以利用。
霍平君聞言,點點頭,這倒是事實。
西北都尉隆慮候開出來的價格,也才五千錢一個男奴。
更在其老父故世時,披麻戴孝,以子孫後輩的身份,為其送終安葬。
即使如此,人手也依舊十分匱乏。
唯一的好消息是:絕大部分遊俠,都講究盜亦有道。
高興起來,這些傢伙文能扶老奶奶過馬路,武能為含冤受屈之人討還公道。
看在地方官們給面子的份上,遊俠們,也就最多收收保護費,很少鬧事。
在平時,這些傢伙的行為,完全就是率性至極。
他們頹廢起來,也能無惡不作,無所不為。
張未央因此被其兄長要去,當了一個隊率。
不管怎樣的命令,怎樣的苦差,人家都願意去做。
這些遊俠兒里,有的是藝高人膽大的豪傑人物。
無論是濊人,還是漢人,對於蓄奴這種事情,都有著天然的熱情。
至今,他的家小,依然得到哪些人的妥善照顧和保護,甚至,其子還被哪些人,一起湊錢,送去拜在關中的法家名士楊望的門下,讀書開蒙——而這些人自己的兒子,卻連件乾淨點的衣服也沒有!
其實,薄世更希望,兩個都不要聽話!
西北都尉陳嬌,前不久押著數千倭奴回到了懷化。
盛夏來臨,新化城外的氣溫開始攀升到一年的最高峰。
這個成功經驗,如今也被天下地方郡國,廣泛學習。
「吾要永遠守護住這份幸福!」他在心裏發誓著。
沒過多久,張未央就被帶到了薄世面前。
但,到了這懷化。
護濊軍的士卒將佐,更有一個到 十個不等的夷狄奴婢免稅名額。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這年頭,你養頭驢子,都得喂它吃豆子跟麥子,還得隔三岔五,加點雞蛋魚粉進去,給它補充營養呢!
而且,懷化地方的建設和開發,也離不開這些傢伙。
尤其是新化城,今年的黑水河漁汛在最近抵達峰值。
這樣,他就可以以此為借口,出動軍隊,消滅他們。
像張未央這樣的級別,就享有三個夷狄奴婢的免稅名額。
對遊俠們的到來,整個懷化上下,跟薄世的心情是一樣的。
依照天子詔命,夷狄奴婢,只需要一算稅賦。
但,這裡是安東,是懷化,是過去的荒服所在。
作為一個過去朝不保夕,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遊民。
若是小奴,則只需要兩千錢就能帶走。
許多以前沒有足夠人手去做的事情,也一下子可以準備開始了。
現在,倭奴便宜!
今天的薄世,已經初步具備了一個新興山頭的領袖的模樣。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然後,他就半夜帶了幾個人,翻進那個豪強家裡,將他的腦袋割下來,掛在他所勾結那個官員的家門口。
張未央辭別薄世,回到家裡。
就看烏恆與鮮卑,誰不聽話。
同時,整個懷化郡,也迎來它一年中最繁忙熱鬧的時候。
單單是這點,就比很多的野濊強了。
然後,張未央的大兄,張起發現了金沙河,立下大功,被天子嘉獎,賜爵公乘,升為校尉。
「善,你下去準備一下,帶甲隊出發,前往烏恆、鮮卑出使聯絡!」薄世滿意的點點頭。
而憂愁,自然不用說。
隆慮候勞師遠征,撈回這些賠錢貨,恐怕要有的哭了。
畢竟,現在,地里的春小麥,也到了關鍵時刻,需要壯勞力的照顧。
只有努力執行跟拚命執行兩個選項。
……
既高興,又憂愁。
薄世就知道,很多遊俠,來到懷化,都會去句注軍屯墾團,給刀間拜碼頭,更從不在刀間哪裡鬧事。
霍平君聞言,她倒還沒怎樣,門外,立刻就傳來了歡呼雀躍的聲音。
這也是漢軍中的傳統了。
一頓飯,用點陳米,混雜些麥麩,放點野菜,加點鹽,人家就能美滋滋的吃光……
許多人,像朝鮮君、韓王還有西部都尉陳須,都已經準備,組隊一起去倭奴之地抓倭奴了。
現在,懷化郡跟鮮卑與烏恆之間的貿易往來很頻繁。
他們在中國內地時,每一個人,都是當地官府的重點觀察目標。
現在的鮮卑跟烏恆,距離懷 化太近了!
期間,寧肯自己吃糠喝稀,也不短了兄弟家每日的吃穿用度。
郭奉於是說:「路不平,吾來平!」
他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只想著明天不要餓肚子就好了的邯鄲遊民。
從此,郭奉名聲大噪,不止是河內,甚至雒陽、關中、吳楚的豪傑,都聽說了他的名聲,帶著禮物,上門拜訪。
而前代遊俠巨頭郭奉的故事,更是清楚的說明了,這些遊俠兒,究竟是個怎樣的群體。
也是薄世現在的使命之一。
每當地方上發生什麼事情,地方官第一個就會找他們過去喝茶。
最終,他被中尉衙門明正典刑,腰斬棄市。
以遊俠制遊俠,這是當今天子開發出來的新路子。
地方官們,將自己地頭上名聲最大的那個遊俠頭子拉攏住,安撫好,一般,當地的地方,就會比較太平。
所以,漢軍之中,有著極為明顯的派系和山頭。
只是,一想到丈夫又要出遠門,她就不免擔心起來:「夫君,這次是出巡還是?」
今上在關中,先把地頭蛇季心趕跑,然後將雒陽遊俠巨頭劇孟請來,管控遊俠。
想要帶好兵,隊率、司馬是關鍵。
將這個事情搞定,薄世就開始關注起了,最近他聽到的一些傳聞。
鮮卑人跟烏恆人,也常常出現在新化城裡。
只有少數幾人,在今天依舊活躍。
在沒喝馬尿之前,不會隨意濫殺無辜,也不會特別針對平民。
至於城外的土地跟家園,他則將之,交給了自己的丈母娘一家去照料。
河內郡根本就不敢管!
因為,那些倭奴雖然確實又蠢又笨,力氣也不如野濊野鮮卑。
霍平君甚至見過一個來到家裡串門的烏恆貴族。
法律對他們來說,形同虛設,秩序,更被他們視若無睹。
隆慮候從燕國拉回來了十萬石不要錢的發黑腐爛的陳米。
而句注軍哪位屯墾校尉刀間,可是過去齊魯的遊俠頭子,論名望,在當年與劇孟不相上下。
他們的行事,完全以自己喜好為標準。
遊俠們,講義氣,重名望,崇拜那些有名的前輩。
「都督有命,末將萬死不辭!」張未央躬身拜道。
張未央懷抱著懷裡的那兩個小姨子,再看著自己的妻子,心裏感到幸福無比。
更何況,那倭奴之國前的元海中,有著無數巨鯨的傳聞,也催動著相關各方,紛紛將視線投注過去。
郭家從高祖時,就稱雄河內,他的父祖,都曾經官拜大夫,入朝為官。
他很清楚,這樣的幸福生活,有多麼可貴和珍惜 。
好在,從中國遠道而來,來此淘金髮財的遊俠兒,暫時給新化解決了勞動力的問題。
雖然不如關中,遊俠們被大批收編,改行,當了繡衣衛,但也比過去,亂糟糟的市面強多了。
郭奉是河內豪強郭氏的嫡子。
這麼多的魚,以至於,整個新化城,都要全部出動,老幼婦孺,一起上陣,幫著處理各種魚獲。
薄世知道,那些從中國湧來的遊俠,是多麼可怕的一個群體。
高興的是,這幫傢伙,個個武藝高強,能吃苦耐勞,而且幾乎每一個遊俠,在有事之時,都能成為地方上最好的兵源——這些傢伙平時對官府不屑一顧,甚至於以知法犯法為榮,但一旦有外敵入侵,他們馬上就會變成最勇敢的士兵和最堅定的戰士。
因此,她點點頭,道:「那夫君早去早回,妾在家等著夫君歸來!」
這些遊俠,頓時就龍飛九天,魚入大海。
自上個月下旬開始,新化城中,就湧入了至少四五千人的遊俠和懷揣著發財夢的三教九流。
「有沒有問清楚,烏孫人,現在還剩下多少部眾和牲畜?」薄世站起身來問道。
「都督,您叫末將來有何吩咐?」張未央躬身拜道。
霍平君美滋滋的收起那些銅錢和金角,乖巧的點點頭。
他現在將家,搬到了新化城裡,這也是每一個護濊軍軍官的福利。
絕對夠義氣,講感情,能為兄弟兩肋插刀,曾經照顧因為犯事而入獄的一個把兄弟的妻子全家足足五年,直到其出獄。
這些人的到來,馬上就解決了新化勞動力匱乏的問題。
常常,某些巨頭髮話,效果立竿見影!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卻也能在喝醉的時候,策馬狂奔,踩死撞死數個無辜路人。
效果出奇的好!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僅僅因為酒後一句口角,將其鄰居滿門十三口,包括還在襁褓之中的嬰兒,全部以殘忍的手段殺死。
所以,他們只能選擇,在新化城裡找事情做,先混個溫飽,把肚子填飽,再去淘金。
「我們就知道姐夫一定會娶我們的……」
在這些優點面前,蠢一點,笨一點,力氣小一點,反而成了微不足道的小問題。
「去句注軍屯墾團,去將句注軍屯墾校尉刀公請來新化,與吾相見……」薄世對著一個親兵吩咐著。
「吾準備讓你再去一趟烏恆、鮮卑,與烏恆鮮卑兩國國主,商量,尋找烏孫下落,並將他們帶回新化,你可願意?」
因為他的勢力太大了,就是河內郡守,也對他畏之如虎。
這些倭奴,雖然 老實乖巧,但又蠢又笨,還沒力氣。
薄世點點頭,然後道:「去將甲隊隊率張未央叫來!」
這樣的價格,在懷化全境,甚至全天下,都是超低價!
他跟他的兄長,都是被薄世提拔起來的,所以,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薄世就是他們兄弟的恩主。
甚至其中還有著曾經跟項羽單挑過的猛人。
將刀間請來,做這個備盜賊校尉,薄世相信,現在的情況,應該會有所改觀。
樓船將軍衙門的捕魚船每天都從河中撈起至少數千石的鮮魚。
薄世很清楚,對遊俠兒,他不可能跟內地的官府一樣,嚴格的管控起來,出了事情,直接就上門去。
但是,他們有一個優點——好養活啊!
嚇得對方趕緊將那個老婦人的兒子的屍體還了回去。
這些魚,在捕撈上岸后,馬上就要宰殺、洗凈,然後要趁著天氣好,趕緊晒乾。
當年,匈奴入侵,火燒回中宮,與北地都尉一起戰死的,就有當地的數十位遊俠。
即使那些相對有所積蓄的人,這一路上吃喝拉撒,也早就將他們的盤纏花光了。
於是乾脆就一棒子全打死!
張未央現在的積蓄,少說也能買上三五個了。
這次派張未央過去,也算是試探。
「這樣啊……」薄世敲了敲案幾,尋找烏孫人的下落,這是天子交代下來的任務。
「奉命出使!」張未央笑著道:「就是上次去的烏恆與鮮卑,夫人放心好了,鮮卑與烏恆,都必不敢與我漢家為難!某有聖天子為依仗,此行,必然是一路平安!」
每一個漢室的地方官府,對他們都是頭疼至極。
畢竟,又聽話,又耐勞的奴工,這可是很難找的!
校尉,依靠親族同鄉以及過去的生死兄弟,控制軍中上下。
最終,郭奉死在了前代名臣張釋之手裡,被判處腰斬。
他最出名的事迹,就是在路上,看到有一個老婦人在哭泣,郭奉看了感覺很奇怪,就上前去詢問,然後得知,那老婦人之子,被當地的豪強勾結縣官謀害,連屍體都不還給她,因此她覺得非常悲傷,哭泣不停。
這樣一個官宦子弟,卻走上了遊俠的道路。
郭奉甚至娶了鳴雌亭候許負的女兒為妻。
當年周呂、淮陰,戰功赫赫,麾下猛將如雲。
「回稟都督,據屬下查問得知,大抵烏孫人,現在只剩下了兩三千部眾,盡數是青壯,其老弱婦孺,全部在途中走散、死亡……」那校尉答道。
他現在有家有室,還當了兵,做了官,自然知道,上面的命令,沒有願意與不願意。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