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1章 進擊的公羊派(二)
而現在,這個影響已經凸顯出來了。
你再天人感應,豈非是找打?
而當今天子,與乃祖又不同了。
當年孔子七十二門徒,不也要有子路子貢和顏回之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就已經有十幾位本來已經準備拜入穀梁學派的貴族子弟紛紛來信絕交了。
師兄胡毋生提倡「我注春秋」,曉瑜門人弟子們要將自己的言行與春秋所載的君子言行聯繫起來。
「吾準備南遊江淮,上會稽而探禹穴,窺九疑,浮於沅湘,北涉汶泗,東遊齊魯,觀孔子之遺風,再泛海東渡,至安東之地,探邊塞之風,望江海之廣……」一位身配冠帶的士大夫昂首道:「唯有上溯三王之業,下探當今之施政,中和人得,以我為本,去陳出新,方有生機!」
只差鳳鳥來儀,河洛出圖,就可以上追三王而下比五帝。
而若得到天子的惡意,那簡直是要滅亡!
當年高皇帝在儒生帽子里撒尿,使得天下儒生,幾乎凋零。
董仲舒自然是喜不自勝。
如孔子誅少正卯!
然而必定有人發憤圖強,發誓要扭轉乾坤。
勉勉強強,才保住了一絲元氣。
如今,仇敵有難,董仲舒已經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落井下石了。
楊奉被調離了太學,甚至還被言辭指責「不當為人師」!
狗大戶有錢,功臣貴族有錢,而精英們有未來。
胡毋生在說話時,隔壁的董仲舒,當然也沒有閑著。
「其雖自號『尊王』,然拒絕攘夷,此一繆誤也!」董仲舒說道:「豈不聞,夫子曰:夷狄之有君,不若諸夏之無!尊王與攘夷,本是一體,不攘夷,尊何王?夷狄之王乎?」
孔子獻上節用之策,景公大喜,欲封孔子為大夫。
「夫穀梁 之儒,號為儒而實為小人之說也!」董仲舒對著自己的弟子門人,火力全開,對準穀梁派狂噴不止:「其言荒繆,其說怪誕,其論不經!」
今上對儒門的態度可想而知!
講演起來,常常手舞足蹈,聲勢浩大。
一支支毛筆奮筆疾書,一項項只要帶個耳朵,就能聽到的議論被記錄。
跟不上形勢的,就會被世界拋棄。
南方的齊魯,依舊歌舞昇平。
紛紛來到董仲舒身前,恭身一拜,道:「董子在上,後學末進某某,敬拜之!」
譬如「民者,君之本也」「民如釋重負」等言論,都是荀子思想在其中發揮作用。
「其又曰:親親上恩,看似有禮,實則無禮至極!恩自上出,天子受命于皇天以治九州萬民,執萬民之命而宰天下;昔者湯武網開三面,澤及鳥獸,文王畫像而民不犯,聖王之德,豈需親親?聖王用政,雨露澤及天下鳥獸,潤及草木……」
他既是天意的化身。
於是,刪刪改改,甚至出現了有人在穀梁傳里加入自己的說法的事情。
道理很簡單。
更可怕的是當今天子自證了自己的天命。
而在董仲舒眼裡,儒家今天這樣舉步維艱,處處被人打壓,也跟穀梁與魯儒們的放肆脫不開干係!
在危機來臨時,有人頹廢,有人沮喪。
因而,董仲舒比胡毋生更恨穀梁派!
在這個瞬間,穀梁派可謂是戰戰兢兢,不能自已。
原因就在於,公羊派的論述和思想核心,契合了當下民眾和貴族的呼聲。
所以,很快,董仲舒的講演,就吸引到了許多太學中遊盪的學生。
每一個,都可以在未來成為一個學派的中堅。
現在,至高的天子,對著穀梁派舉起屠刀。
一頭名為「繡衣衛」的怪獸,漸漸浮出了水面。
「現在,當今天下,究竟鹿死誰手,還未可知!」此人望著董仲舒的背影說道:「易雲:天行健,君子自強以不息!」
……
再來第二次,董仲舒就要爆炸了!
而穀梁派則在危機中,開始醞釀變革之際。
此事,是每一位儒門子弟永遠的痛!
這樣的人,在穀梁派中有著許多許多。
這就跟後世點娘的讀者看到一本書不錯,順手收藏了一樣。
董仲舒可一點都不希望,現在儒家的勢頭被穀梁派和魯儒拖累。
然後,幾隻信鴿撲哧著翅膀,飛向北方。
在曾經的歷史上,董仲舒慫恿武帝「罷黷百家獨尊儒術」,首先幹掉的,就是穀梁派。
穀梁派幾乎被董仲舒趕盡殺絕。
就是門中弟子們也是惶恐不安。
而坊間不止有傳聞說,當今天子極度極度不喜歡穀梁派所宣揚的某些學問。
而且,因為趙人素來聲高。
而董仲舒則反過來,要求門人弟子,用自己的行為來彰顯春秋之微言大義。
「當今如今對我穀梁已然先入為主,以為吾輩皆阿貴之輩,吾等必須用事實告訴陛下:吾等非亂國之人,吾等所學也非亂政之學!」
但是,與公羊派一樣,穀梁派在漢興之後,漸漸的轉為地主豪強的代言人。
這在太學里,等於是要求隨同旁聽。
若非是穀梁派及時投靠了劉據,說不定早被董仲舒掃進了歷史垃圾堆。
「吾等必須改變了……」幾位憂心忡忡,但不甘心失敗的穀梁學者相互看了看:「必須回到荀 子和孟子的時代……」
一日後,這些信鴿飛到了滎陽,落到了在此督辦齊魯諸王一案的執金吾郅都的肩膀上。
這樣一個細微的差別,卻在實際情況里,將兩者的行為區分得很明顯。
「吾準備前往臨淄,探尋孟子當年在稷下學宮的遺迹……」有人說道。
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這樣的事情,一次就夠了!
與歷史上那位發明了天人感應的董仲舒的不同。
他們自然而然要偏向豪強地主的立場。
在天子放風不過半日。
而在其他地方,幾位穀梁派的學者,只能咬牙切齒的看著這一切,卻不敢有所動作。
一萬年也不晚!
這是因為穀梁派有著荀子的基因和思想在其中,當年,穀梁傳,是經過荀子的手的,現存的許多穀梁學說,都有著荀子的影子在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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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荀子以來,我等穀梁之學,漸漸沒于塵埃……」一位穀梁派的巨頭說道:「時至今日,已然衰敗不成體統,又遭此大難,吾學多艱矣!」
很快,就有許多年輕被董仲舒所說的話所折服。
打的公羊派幾乎無立足之地!
而董仲舒噴起人來,又是格外帶感。
但這種日子,似乎已經即將日暮西山。
天子的板子,已經結結實實的打了下來。
很多人常常只是聽了一遍他演講經義,就被其所折服,從而甘願追隨左右。
這是大道之爭!是道統之爭!
再想像過去那樣坐在家裡,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忽悠公侯貴戚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異端邪說必須死!
當今,公羊派為何能成為儒家內部第一大派系,其聲勢號稱一家就能打遍整個儒門?
現在的董仲 舒,早已經放棄了天人感應這個不切實際還可能招人煩的玩意。
太學學生,不是有錢有勢的狗大戶子弟,就是功臣貴族之後和地方上千挑萬選的精英。
「吾準備前往南陵,查荀子之遺……」也有人說道。
正因為如此,石渠閣辯論后,得勢不饒人的穀梁派立刻狠狠的報復回來。
發展到現在,就成為了目前這個樣子。
這無關道德與個人修養。
尤其是對外政策。
「真是不知死活……」
這些人基本都是還沒有選定老師的學生,正處於迷茫期。
幾雙眼睛,在某些角落裡,盯著那些酒池肉林,大腹便便的地主豪強以及名流鴻儒。
改革派當然比保守派要激進一些。
更何況,當今天子,特別特別不喜歡穀梁派和魯儒的某些言論。
但,就如同所有的學派一般。
所以,董仲舒現在,已然轉向了另外一個方向。
尤其是穀梁派,鼓吹的就是天子至高。
面對這個情況,穀梁派諸博士們,都是心裏無比苦澀。
閉門造車,是會被點天燈的!
這是一個證實了天命的君王。
穀梁派似乎唯有引頸待戮。
一看這邊熱鬧,就圍了過來。
現在,鼓吹對匈奴全面戰爭,要求積極備戰,教訓士民,聲音最高的就是董仲舒這一系的弟子門人們了。
以儒墨的矛盾和分歧……
君子報仇別說十年!
高帝拿著儒生當笑話和小丑,太宗相對好些,但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先帝也對儒生不感冒,更喜歡商韓之學。
劉氏天子,素來就對儒生沒有太多好感。
再一聽董仲舒的話,紛紛點了個贊。
墨家就是今上扶持起來的。
當年,儒生們不是只能縮在家裡,就是只能跟隨叔孫通,拚命拍馬。
於是景公立刻就不用孔子,齊國人甚至對 儒家充滿敵視。
至於今上……
對任何一個儒家派系而言,離開了天子的支持,都可能是災難。
因為,諸子百家,都必須遵循他的意志。
不然就會成為天下士民眼中「天厭之,天棄之」的過街老鼠。
許多人都回想起了高帝時期的恐怖。
做學問的人,那能不講政治?
儒家的特徵之一,就是列君臣父子之禮,序夫婦長幼之別。
若非害怕被人安上一個欺師滅祖的帽子,恐怕穀梁學派,已然土崩瓦解。
董仲舒是趙人,所以,他說話的方式,有著趙國士大夫特有的慷慨之勢。
當前的局勢發展,每一位有識之士都很明白。
即使如此,整個武帝朝四十余年,穀梁派的日子,比墨家都慘!
想當年,孔子過齊,景公問政。
「這季心所獻的信鴿,還真好用……」郅都將信鴿腿上所綁的信件取下來,然後看了一遍,他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獲罪于天,無可禱也!」
今天大噴子董仲舒一次噴了個飽。
這使得一切學派,都必須圍繞他的意志來調整,或者說,最起碼,也要拿出一個能邏輯自洽,與附和現實的思想體系。
他在得知了未央宮裡發生的事情后,立即就叫來了自己的幾位得意子弟。
相對而言,董仲舒屬於改革派,而胡毋生則是保守派。
真真可謂是往來無白丁,談笑皆鴻儒!
由是黃老大興!
這樣的一位帝王,對諸子百家的影響力和威懾力,都是無限大的。
結果,大賢晏嬰對景公說: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軌法;倨傲自順,不可以為下;崇喪遂哀,破產厚葬,不可為俗;遊說乞貸,不可以為國。
「堂而皇之的當眾議論自己的謀划……」
這樣的激烈指責,是高帝之後所未有的。
當今天子自證了自己受命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