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1章 刺史之制（二）
作為中央大臣，他們當然早就看不慣地方郡守權大難治，不甩中央，自行其是了。
有問題，不向皇帝報告，不在朝議提出來。
以及儒家那個大噴子停止對法家的攻仵，開始與法家休兵，聯手對抗來自黃老派和墨家的威脅。
受賄之事，劉徹清楚，自己同樣是杜絕不了的。
當然，僅僅如此，還是不夠的！
而鄧通受寵，假公肥私，鄧通所鑄的錢，甚至於吳王劉濞的鑄錢平分了天下鑄錢市場。
然後按照出工的時間，結算薪水。
「刺史，任期為四年，每一位刺史及刺史中丞，不可連任！」劉徹將自己構思的刺史體系說出來：「刺史及刺史中丞，不可插手除六條核查之法外的任何事務，更不得干涉地方正常官員任免，尤其不得干涉軍政！」
對朝臣和貴族們的遊戲規則，壓根就不認。
刺史的職權，非常誘人。
這更加助長了這種風氣。
在漢室，臨時工們，統一被稱為斗食。
就是朝臣們，假如不是需要，也不再去隨便噴暴秦無道了。
法家的巨頭和大臣們，都在暗中推動和議論。
西漢之刺史，其實從來不曾為禍。
群臣相互凝視了一會。
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老百姓，士林輿論，批評國家政策，評論時政。
但，朝野和宮廷，受賄居然是半公開進行。
譬如兩人相爭，掌握了刺史的那人，實則已經佔據了天大優勢。
張釋之一勸諫，而且是佔據道德制高點后，太宗自然會放棄。
劉徹微微一笑，當然清楚，假如他將刺史權力全部收歸己有，這兩人估計要顏面盡失。
一個個原本立意不錯的制度，在漫漫長河中，最終成為了天下的弊病。
劉徹不把這些人的狗腦子都打出來才怪！
但，劉徹的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在親信張武一案上開了一個特別不好的頭——張武受賄被抓了現行，結果，太宗皇帝板子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臣子們當然沒有對抗的心
新生代們，完全就不知道也不清楚所謂的「暴秦」究竟哪裡殘暴了。
哪怕干不掉對方，也可以借刺史之力，弄死他的小弟們。
自己悄悄的私底下跟人吐槽？
畢竟，現在，儒法兩派的讀書人，在考舉士子中佔據了超過八成。
尤其是周亞夫和晁錯這樣性格剛烈，自尊心極強的人。
去掉那些對他們有威脅的東西和制度，留下和形成有利於他們的東西和潛規則。
人人都會爭相想要進入刺史體系。
假如大家都在受賄，你不受賄。
到了東漢，卻成為了地方門閥與中央對抗的武器。
老實說，其實劉徹也屬於給自己的祖父擦屁股。
因為那意味著皇帝一巴掌抽在丞相和御史大夫臉上——想想看，天子置刺史，周行郡國，省察不法，但卻甩開了「禮絕百僚」的丞相和接受百官奏事，監察天下官員的御史大夫。
你想幹嘛？
將文武分野，各司其職，互不統屬，更是劉徹的理想。
就是後世那些以清廉聞名的政府，其實內部也有貪官，也有受賄情況，只是比較少而已。
這樣，刺史立刻就擁有了強大的戰鬥力。
畢竟，官場就是一個染坊。
於是，就連剛正不阿，暴脾氣的故丞相故安候申屠嘉為相之時，也只能保證自己不受賄。
這些傢伙還拿起了乾貨。
二則，當時的風氣，就是少說話，多做事，社會和天下輿論，都還沒有忘記秦朝的教訓。
假天子之權，周行郡國，省察不法，黜陟能否，斷治冤案。
「不過屬官，朕將自丞相東曹令史及諸御史中選拔！」劉徹表達出自己依然信任和重視丞相與御史大夫的態度：「丞相及御史大夫，朕之肱骨，佐朕以治天下，請自各自衙署，遴選剛正不阿，能奉法用事之能吏，舉于朕前，朕將以之為刺史及刺史中丞！」
天子要分州以監天下郡國。
反正，刺史監察的是地方
徒呼奈何。
於是，以至於連丞相北平候張蒼，也受賄，也玩裙帶關係。
但在多數時候，輿論和士林，對秦的認知，已經與三四年前，有了天壤之別。
而身為官員，尤其是擁有上奏權力和直奏權力的千石甚至兩千石，封君列侯們。
天子不可能為了一個小吏的去留而去跟一個兩千石鬧脾氣。
武將帶兵打仗，文官治理民政。
皇帝勞資想做的事情，除非大家能佔據道德制高點，不然，根本攔不下來。
八卦黨們因此活躍無比。
這些將協助刺史及刺史中丞，完成各項工作，同時，尚書郎因為是劉徹的近臣。
他們一旦有人能轉為有秩，因其在基層鍛鍊出來的能力，常常陞官速度，都將如同火箭。
天子也不敢擔負重蹈秦朝命運的決定。
甚至，坊間和輿論界，還有著一股翻案風，在暗流涌動。
秦，終於成為了一塊擦腳布。
孝公至始皇帝並天下，用法公正，嚴明，不恤私情，不用私法，哪裡「暴」了？
「其斗食之屬，自九卿各衙門選拔，年四十以下，有能力，善律法之人！」劉徹意味深長地說道：「刺史之斗食，隨刺史諸員赴任，任期結束，有司當優先以之為有秩！」
直到現在才算表露真正的態度。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所以在實際上，未來將會形成武將佔據一定優勢和有利局面的情況。
但刺史，卻是遠離本地，而且因為其工作特殊性，劉徹並不打算，讓刺史就地僱員。
這在漢室，只會導致一個情況出現——丞相及御史大夫必然自殺謝罪。
「諾！」周亞夫與晁錯聞言，頓時放心懸著的那顆心。
眾所周知，九卿各衙門，擁有的斗食官。
「臣錯敢問陛下，這刺史，歸屬何衙？」晁錯在思慮了一番后，站出來問道：「其屬官與其制度如何？」
瞬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
其實，在
這豈非是說明天子已經不再信任和相信丞相與御史大夫的能力。
往重里說，你這叫陰謀對抗天子。
有事的時候，官員下令，他們就要出工。
非吾法家之過，實乃奸佞昏君，亂法度，壞先王之制。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這是必然的結果了。
現在，士林輿論，雖然依舊噴暴秦。
所以，劉徹已經決定，在一開始，就不給他們留下太多滲透和演變的漏洞。
有人立刻就想起了太宗朝時的張釋之虎圈勸諫的故事。
這不得不說，是一個莫大的諷刺。
基層的那點子破事，官僚們能忽悠的了權貴和朝臣，但絕對瞞不過這些積年老吏的雙眼。
這是劉徹一直在努力的工作。
死道友不死貧道。
這個刺史，幾乎就是中央伸向地方的觸手。
給他們點厲害瞧瞧，也是眾人的心聲了。
所以，刺史們的斗食官的人選，就比較有意思了。
在一般情況下，斗食想要轉為有秩，非常困難。
只是……
又通過皇帝來決定誰是正誰是副來強化君權。
至於那些條款，其實也頗合大家心意。
以文御武，或者以武凌文，都可能發生災難。
一則，是因為那是太宗臨時起意的行為，並無深謀遠慮，純粹是看到那個小吏辦事認真負責，而且做事勤懇，所以想要提拔。
吏治敗壞至此，劉徹也是不得不揮起重拳了。
毫不誇張的說，這個政策一公布，九卿各衙署的那些老油條們，都要暴走了。
現在，天子居然打算放這些進場？
所以，大家都明智的放棄了掣肘和非議。
當時從地方官到朝臣，大都是不敢亂受賄的。
這就是為了防止刺史最終變成州牧的設計了。
但他的屬下和親信受賄，卻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這些基層官員，在漢室政壇，素來以攪屎棍和大炮著稱。
人多勢眾嗓門大。
文官不幹軍，武
「刺史，既是假朕之權，自然由朕任免……」劉徹看著晁錯，又看向丞相周亞夫。讓這兩者在心裏一咯噔。
「刺史，有員五十五人……」劉徹卻是接著說道：「皆以尚書郎選任！」
張武有沒有愧疚，劉徹不知道。
甚至可以成為中央敲打地方的重要工具。
但，從那以後，漢家從宮廷到朝堂到地方，收受賄賂就蔚然成風了。
宮廷之中甚至沒有了隱私。
這也是漢室政權的天性。
這五十五個刺史屬官，當然指的是有編製的有秩。
大臣和官員，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連皇帝身邊的宦官，拿起皇子賄賂，都面不改色，甚至認為是正常。
但現在就不同了。
至於妄議國政嗎……
那你豈非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有點類似後世天朝的鄉村村支書和村主任等等。
現在，天子已然佔據道德制高點，更狹三代之威。
然而，這些斗食官，都擁有豐富的基層行政經驗，善於對付突發事件，尤其熟悉基層的事務。
你說暴秦？
跟歷朝歷代一樣，有編製的官員之下，必然有大量沒有編製的臨時工。
但是抨擊的對象，已經從全面否定秦，變成了有條件的否定了。
受賄這個事情，這個風氣，劉徹是忍了很久了。
甚至，是國家監管和控制地方，打擊豪強的一柄利器。
因為，丞相只能出自列侯，而列侯只能靠軍功。
漢家歷史上，不乏有斗食官，最終通過努力，成為六百石，八百石甚至一千石，兩千石的例子！
黃老派和過去的反秦分子，再也壓不住這些人的聲音了。
這是他們的正常權力。
乃至於劉徹當初還要給他老爹身邊的宦官章德送禮和拉攏……
換句話說，誰掌握了刺史職權，誰就掌握了在政治鬥爭中的先手。
「此六條，為刺史之職也！」劉徹看著群臣們，大大咧咧的乾坤獨斷了：「朕已經制詔，將於朔望朝頒行天下，諸卿若有疑慮，可現在提出！」
哪怕是輕點說，也是心懷怨懟，非臣子所為！
因為，一般來說，斗食官都是當地人。
連任何處罰也沒有，甚至還賜金五百金。
這些人來自最基層，沒有靠山和背景，純粹是靠自己的努力，才能被九卿各衙門選用。
許多大臣都是感覺背脊發涼。
當然，在漢室，武將永遠會佔據先手和優勢。
而剩下的，哪怕是晁錯，其實也是拿過錢的……
群臣聽了，都是面面相覷。
這就不得了了！
常常橫衝直撞，根本不怕得罪人，也從來不憚于弄個大新聞。
秦朝都死了六十多年了，秦始皇的骨頭都爛成渣渣了。
張釋之當年能勸得動太宗皇帝。
至於那些侍從官和尚書郎們，拿錢通風報信，是常有的事情。
因為他們來自基層，沾染了許多基層的毛病。
至於現在，劉徹的朝堂上，劉徹能確定沒有受賄的官員，十個手指都能數的清楚……
只有在需要的時候，它才會成為世間一切罪惡的化身。
通過丞相與御史大夫的聯合推選制度，來杜絕可能的私相授受。
在實際上，劉徹或者他的子孫後代，可以依靠此制，在需要的時候，繞開丞相和御史大夫，直接對刺史下令。
但，刺史情況有些特殊。
這是絕對無法接受的！
不過，這正是官僚們最擅長的手段了。
說是要「以愧其心」。
說什麼，秦之亡，二世、李斯趙高之責也。
「自今以後，諸州刺史及中丞，選官，皆如此！」劉徹看著兩人道：「由丞相及御史大夫，自本衙署之中選人，報于朕前，定其上下之署！」
當今的廷尉趙禹，南陽郡郡守張湯，都是自斗食而為兩千石的例子！
這是人類的天性。
甚至，還有幾個「有良心的歷史學者」，舉證陳勝吳廣起事，其實是忽悠和欺騙百姓——他們當年失期，按照秦法，根本不是死罪！
加上，馬邑之戰帶來的影響。
別說是他了。
還要通過對刺史制度的本身設計來規避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