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2章 平賈的威力
而且,他還不敢玩花樣,原因很簡單,如今的平賈制度,已經隨著平律的執行,深入漢室的方方面面。
但勝在量多,匈奴人幾乎是無休止的需求,撐爆了無數商人。
但如今,它卻是真正的邊塞。
整個漢室官僚系統中,楊可所知,得此勳章者不過二十人。
更有律令指出:高於平賈價格,是故貴,低於平賈價格是過平。
假如官府拒絕支付,那這個百姓就自動視為每工作一個月,抵消半年徭役。
而在漢室,一個寒門出身的人,想要爬上去,唯一的辦法,就是政績。
但偏偏還沒有任何辦法。
在參合城的城門口,來自一個名為主爵都尉衙門的官員,在軍隊的保護下,帶著數十名隨從,對一切通過城門進出的商品進行課稅。
想到這裏,楊可就牙咬咬的看了一眼站在城市市坊中的那些平賈們。
楊可此刻真希望天子不要給這些傢伙太大權力!
然後他緩緩退出王帳,望著龍城的風光,終於忍不住嘴角溢出一絲笑容。
某位代國高層,甚至一個月內,靠著這個買賣空手套白狼,賺的千萬利潤!
這個政策和法律,讓楊可感覺有些窒息。
中國的陳米和官倉里的舊糧,百石就可以在榷市上換到一頭牛犢。
但一開春,匈奴各部族的貴族,就跟沒事人一樣,趕著牲畜,運載著皮毛和遠方的各種特產,來到了包括在參合在內的許多邊境榷市進行交易。
其中樓煩人更是給漢朝人當狗去了。
無論你是貴族的家臣還是民間的土豪,都得按照這規矩來。
而漢室似乎也忘記了去年曾經掀起的轟轟烈烈的打擊對匈奴走私和貿易的行動。
而右谷蠡王亦石以及甌脫王在高闕之戰的表現,還有休屠人在高闕前後的表現,都讓軍臣深深的感覺到自己被羞辱了。
大漢棘蒲候柴武兄弟在此陣斬了叛徒韓王信,正面擊潰了兩個匈奴萬騎,並全殲其中一個!
可是,這些平賈本身就是商人,而且是當地商人自己選出來的與官府交涉的代表。
這實在是因為與匈奴貿易的利潤太大了!
這是黃老學派主張的社會模式。
這就是制度。
楊可不敢違背!
無論他們背後是誰,權柄有多大,每天都得乖乖交稅。
事實上,平律執行以來,已經有三位列侯,四位兩千石和數十位官員倒在了平律上面。
這些人看著站在城門下,淺笑吟吟的對著商賈們作揖拱手的那個年輕的主爵 都尉派駐在此的官員,都生出了無力感。
也有些人曾經選擇了呼衍當屠,但呼衍當屠現在自身難保,要不是左賢王于單給他說了好話,做了擔保,他現在肯定難逃一死!
並沒有人願意去城外種田。
想到這裏,商賈們就都垂頭喪氣。
代國的三分之一的郡兵就駐紮在此。
而這些稅款,會成為他最好的政績,幫助他爬到最高的巔峰。
每天他都能看到自己的進步——收的稅,越來越多。
最近更是甚至連糧食也可以賣出高價了。
正幻想著自己未來君臨草原,統領萬國時,忽然,且渠且雕難感覺到一陣陣的四肢傳來陣陣酸痛,眼淚和鼻涕也立刻不可抑制的流出來,他連忙一咬牙齒,快步的跑回自己的帳篷,幾乎是爬著掏開一個包裹,取出裏面的膏狀物體,然後吞雲吐霧,陷入飄飄欲仙的幻境之中。
作為帝國的二十分之一,楊可有著自己的驕傲和抱負。
但與這些商人不同。
所有商人,都對這個來自主爵都尉衙門的官員恨得牙咬咬,但偏偏無可奈何。
儘管漢匈兩國在高闕大打出手,雙方主力硬碰硬,殺的天昏地暗。
……
堂堂列侯,因為過平超過五百錢就載了。
只能統領他的本部!
所有有野心的人,都在準備著迎接這個時刻。
不過前提是——交稅!
前兩年,這些御史和廷尉的官僚們,可是聯手掀翻了整個齊魯的官僚,上千顆人頭落地,數以百計的官僚士紳家族灰飛煙滅。
這幾乎斷絕任何人行賄和收買的可能性——沒有那個傻瓜敢當著御史的面行賄,那跟把自己的腦袋放到斷台頭差不多!
因為,他手下有著大量的逃亡漢朝官員和罪犯。
譬如這參合城,在後世,根本不是長城附近的城市。
現在看來,一切都非常順利!
甚至左大都尉的位置也沒保住!
在草原上,什麼理想屬於遠大?
至少三個本部萬騎的力量,常年疲於奔命,遊走在幕南和幕北,威懾著群雄。
不要以為《平律》這部法律頒布不久,沒有威力。
只需要三天,太原的援軍就可以支援至此,最遲不過七日,駐紮在飛狐軍主力也可以馳援於此。
在龍城大會上,面對萬夫所指,呼衍當屠已經不得不主動了一切責任。
在距今五十余年前,此地曾經發生過一場著名戰役。
而就在此時,距離龍城一 千余里,巍峨的長城,從參合城的北面蜿蜒而過。
在過去,攣鞮氏的威權,有著它無敵的鐵騎和強大的萬騎做依靠!
若是運氣好,忽悠到了一個土包子,一匹不過幾百錢的絲綢,直接賣出一頭牛甚至是一匹馬的價錢都有可能!
而入城的商品則統一課稅一成。
所有商品的課稅情況,都寫在一個張木牌上面。
若是純騎兵的話,在天氣良好的情況下,可能還會更快!
腰斬?那還是輕的!
於是野心家們,自然就難以抑制的出現了。
獲得此勳章的人,直接被登記到蘭台的「儲備」文檔之中。
他們會面臨什麼樣的懲罰?
不管是殺人還是收稅或者開疆拓土,有政績就一定能升上去!
一般來說,出城商品,需要課稅一成到三成。
他希望,自己能爬到越高越好。
以至於如今,整個代國乃至燕趙地區的達官貴人,紛紛效仿。
楊可非常享受他現在的生活。
但……
「你先退下吧……」軍臣勉力維持住自己的形象,揮手說道。
但運出長城,賣給匈奴,轉手就是三倍、五倍乃至於十倍的利潤!
可現在,眼看著漢朝大兵屢戰屢勝,他們即將迎來自己的末日——人人都知道,一旦漢軍擊敗匈奴,得到整個世界的控制權。
而且還是與匈奴進行貿易榷市的邊塞之一。
不然就別想出城或者進城!
想到這裏,年輕的楊可就嘆了口氣:「陛下也太過於傾向商賈了……這商賈那麼有錢,多收點很正常啊……」
但這隻是他一個月收的稅款而已!
自然也有無數人想過各種辦法。
自然,這兩者的依附者,很輕鬆的就被且渠且雕難招攬到一起。
想要他們提價,談何容易?
因為,人人都知道,主爵都尉背後站的是天子。
匈奴人從未像今天這樣虛弱。
也是馬邑之戰前,漢室對匈奴取得的最大一場勝利——參合戰役!
這個計策,就是火中取粟,通過離間軍臣與其他幕南大部族的關係,從而他的發展壯大,創造機會。
「還不夠出色!」楊可在心裏想著:「我聽說,馬邑的同僚,已經收了六百萬的稅款了!我不能被他拋下,一定要收更多稅款!」
曾經單于庭用於威懾世界的三架馬車,折蘭、樓煩以及白羊,全部葬送在馬邑。
而且渠且雕難是走的最遠的一個。
然後,這位官員再依據平賈核准的物價來課稅 。
平律之中有一條,甚至專門指出:有司以平賈定其物之上、中、下之賈(價),各用其為市平,勿拘它所。
為了不讓自己被生生的削死,他們只能抱一個大腿。
這參合城外,就有著幾十戶被流放到此的可憐家庭。
即使他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但也依然冷哼了一聲,道:「甌脫王和休屠王以及右谷蠡王,大概是有遠大的理想吧……」
但,法律就是法律。
後世有一句話說得好——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想到這裏,且渠且雕難就不免得意的踮起了腳尖,展望美好未來。
在程序上,主爵都尉的行為,幾乎無可挑剔,完全遵守了漢室現行的一切律法。
雖然利潤比不上絲綢和瓷器還有大黃、香料等貿易。
他們原本逃亡匈奴,是打著匈奴強大,漢朝皇帝不可能找他們算賬的打算。
恐怕凌遲處死,才是他們最後的歸宿!
但,卻也是平律的威力在發揮作用。
沒有了這三個超級打手,匈奴帝國的統治秩序已經搖搖欲墜。
這個姓楊的年輕人,幾乎就是一個油鹽不進的傢伙。
但是……
譬如,距離參合城不遠的梁合候任武千就因為平律而跪了,他因為坐「賣馬一匹賈錢十五萬,過平,臧五百,免」一個食邑千戶的列侯,因此垮台。
由於有平賈們核定價格,所以哪怕是權力最大,地位再高的人,也不敢表露不滿,更別提做其他事情了。
因為,從那以後,匈奴人就只能自己動手去料理和鎮壓那些不服者以及挑釁者。
而其後的高闕戰役,匈奴的失敗,則像一根狼牙棒,砸在了匈奴的脊梁骨上,幾乎將之打折。
從高闕城撤退後,呼衍當屠丟掉了他指揮的全部部族的三分之一的青壯以及三分之二的牲畜和超過大半的大夏戰俘。
參与工程的民間工人的薪水,由平賈來核定,然後官府支付。
這些人,現在已經無路可走。
而且,人家還不是亂收稅!
譬如有人想走私,但是,漢軍駐軍,幾乎是不間斷在一切道路和進出長城的要道巡邏,使得任何走私行為,都可能被殺全家。
有些人,曾經選擇了蘭陀辛,但蘭陀辛現在死了。
不然,就要追究當事人的責任。
無論故貴還是過平,倘若是民間交易,若無舉報,則不過問,但若舉報則必過問。
此刻,軍臣看著自己面前數十個部族頭人的效忠書,又想著休屠、甌脫以及右谷蠡王的冷漠。
而要多收稅,最好 的辦法,就是讓平賈們把商品價格提上去。
沒有人敢惹!
而他的方法,現在也已經廣為人知——很簡單,先去官倉或者軍倉,打個白條,借來幾千石甚至上萬石的陳米——反正這些陳米也是要低價賣掉,好方便進新米的。
本部的精銳,更是損失慘重。
即使剩餘的兩者,留在草原上的部眾,也幾乎難以再組成他們的可怕萬騎了——至少五年內,折蘭與白羊的大纛,沒有辦法再出現。
這儲備,顧名思義,就是未來儲君的大臣的意思,更是,最優先提拔的名單。
當時的參合城,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雖然,這與高層的政治鬥爭也有關係。
譬如說,修道路和水利。
前者依法制定稅率,後者依法核定價格。
「吾這個月已經收了五百萬錢的稅款了……」楊可在心裏盤算著。
楊可確信,倘若自己亂收費,恐怕用不了半個月就有來自長安的使者,來調查他,任何他會被抓起來,送去廷尉大牢,這輩子都別想出來!
兩個本部萬騎,徹底覆滅,其他的參戰萬騎也都遭受重創。
而其原因,僅僅是因為賣一匹馬賣了十五萬,超過平賈價格五百錢……
他的旁邊必定站著一位拿著紙筆,沉默不語的記載著言行的御史。
同時,一條寬闊的直道,已經被重新修復了。
原因很簡單。
五百萬錢,相當於漢室關中一個大縣一年的田稅和賤更錢的總和,相當於去年漢室鹽鐵收入的五百分之一。
不過,需要指出的是,即使是今天的長城,也與後世的長城有著天壤之別。
單于庭的威勢和王牌,都已經在馬邑和高闕之中,葬送的差不多了。
然後,再把這些陳米拉到榷市,賣給需求極大的匈奴人。
他每天都過著苦心僧一般的生活。
過去每一天與他們商議物價標準,都是跟打仗一樣,分文必爭!
它直通平城以及平城身後的太原、飛狐口等重鎮。
小心的別了一下自己衣襟上佩戴的勳章,楊可無比自豪的挺起胸膛,這是天子欽賜的勳章,名為「良吏勳章」,只發放給廷尉、御史以及主爵都尉和繡衣衛中最出色的中低級官員。
只需要再敗一次,整個幕南的匈奴統治,就會土崩瓦解。
而聞到利潤的商人們,也都蜂擁而來,在參合等邊境貿易榷市附近聚集。
而這些人給且渠且雕難出了一個計策。
童叟無欺,明碼標價!
他被直接降為了骨都侯。
幕北部族,可能受益於軍臣的 西征,不會有怨言。
另外,官府必須嚴格遵守平賈的價格。
也有想過收買。
但偏偏沒有任何辦法。
僅僅是參合城,每日進出的車輛,就以千輛計算,貿易額少則價值數百萬,多則以千萬!
但現實就是,如今漢室的商品稅收基準,是由官府和平賈們共同制定的。
但現在……
即使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因為,此時的長城防線,實際上在很多地方,都後撤了數百里不等。
這還不夠!
當然是——成為單于!
加上今天他被迫當眾發下了誓言,軍臣內心,猶如火山一樣劇烈的震動起來。
這一次,匈奴人不僅僅損失慘重,喪師辱國,丟掉了自己的發祥地和祖地。
更何況,主爵都尉衙門的所有行為全部合法,特別是他們拉上了平賈們來做這個事情,更是讓人說不出話。
戰後,當地除了十幾個躲進深山的平民,竟然無人倖免。
但整個幕南地區,卻都是群情激憤。
意思就是市籍與商人的貿易商品,必須由平賈核定,然後作為指導價格。
每日早晨起來,就已經在崗位上,每天夜幕降臨時,則住進了參合城外的軍營。
「奴才告退!」且渠且雕難強忍著心裏的狂喜,磕頭道。
最後拿著獲利的錢,支付給官倉的官員。
再趕著從匈奴換來的牲畜、皮毛甚至黃金,拉到太原、晉陽甚至是雒陽和長安出售。
因此,他的左大將之職,自然保不住了。
更是得到了天子批准的《平律》的支持和保護。
失去了對其他萬騎和部落的控制和指揮權力!
不管是誰,拿著誰的拜帖去見他。
這一整套流程下來,安全無風險,而且利潤極大。
眼睜睜的看著那些小可愛,一個個的蹦到別人手裡,真是讓他們心如刀割。
說起來,可能你不信。
尤其是那些中小部落,惶惶不可終日。
這讓他的心裏面充滿了驕傲和自豪!
一匹絲綢或者一件瓷器,在中國,利潤不過三成。撐死了五成。
一切稅收,都有法律依據,連收稅的標準,都經過了核准——參合本地以及代郡的數位平賈,就坐鎮在這參合城裡,每天代表商人們去跟這主爵都尉的官員談判,定好商品的價格。
誰說只有攣鞮氏才能做單于?才能做草原共主?
直到今日,參合城和其身後的長城,依然是漢室重塞。
又有平賈背書幾乎無懈可擊,連讓人去喊「與民爭利」的力氣都沒有!
官府直接出面,組織和指導了許多商賈,來此交易。